第15章 第 15 章

现场的气氛不仅尴尬,周边看客投过来的眼神也十分耐人寻味。

众人竟不知,这新朝二位皇子竟如此关心卜家姑娘,危急之时挺身营救,当着如此众多人的面儿,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碍于皇家在场,看客们不好窃窃私语,可落在他们身上的那些眼神无不充斥着探究与好奇。

卜幼莹不喜欢成为八卦的中心。

于是她挣脱开二人的手,不发一言地离开赛场中心,回到看席上向汤后福了个礼。

“娘娘,我方才从马上摔下来,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休息。”

方才的一切汤后也是看见了的,于是连忙应了下来:“乖孩子,那你便先回去吧,好生休息。”

道过谢后,她便带着春雪和邢遇离开了马场,坐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原路返回。

这一路上她不怎么高兴,坐在马车里也未同春雪说话,只是双眼失焦,呆呆地望着某处。

回到菀乐阁后,便径直入了内室,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春雪也不行。

她找出从家里带过来的华容道,拿回床榻上把玩。

这个华容道是一年前爹爹送给邢遇的,他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破解了,于是她让他安回去让自己也试试,结果试到现在也没解开。

背部的骨头有些酸痛,她翻了个身,朝向里面,继续尝试着解开手中的玩具。

可她此时的心情又怎会适合破解这种东西,越解不开她便越是烦躁,越烦躁她便越是解不开。

在又一次破解失败后,她掀被起身,打开屋里的窗户,探出头去朝屋顶上喊了声邢遇。

下一瞬,他便身姿轻盈地跃了下来。

“解给我看。”她伸手将华容道递过去。

邢遇面无表情地接过,靠着窗边解了起来。

卜幼莹当真仔仔细细的看着,认真记下他每一个步骤。等他解完又安上,便拿过来自己试了一试。

但很快,她皱起了眉:“为何同样一个东西,你解就那么简单,我解就不行?连一个玩具也欺负我......”

也?

他眉梢一动,却什么也没说。

卜幼莹看向他,忽然问道:“今日之事,你知道明日上京城里会怎么说吗?”

他淡声回应:“不感兴趣。”

可她才不管他感不感兴趣,她只是需要有个说话的人,能让她发泄发泄就好。

于是自顾自道:“明明救我的是你,可我敢保证,这次大赛之后他们口中谈论的只有我们三个。邢遇,我不明白,救人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为何他们......”

一帧画面适时出现在她脑中,让她眉眼间的愠色越发浓了,连着声音也小了不少——

“为何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

那些眼神,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今日到场的那些人,个个都出身不凡、家世卓越,理应拥有良好的修养与品行。可当两位皇子一人握住她一只胳膊时,他们向她投过来的眼神,同市井里那些坐在一起讨论别人家事,点评女子样貌的腌臜婆子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似的,让她十分不适。

且他们互相交换眼神的动作也皆落入她眼中,她甚至还看见角落里有人以扇掩唇,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也是她当即决定离场的原因,她不愿像只猴子一样在那儿供人观赏。

邢遇听出她语气里的愤怒与委屈,什么也没说,拿过她手中的华容道扔向空中。

随后剑锋出鞘,卜幼莹眼前唰唰闪过几道寒光,完整的华容道顿时四分五裂,在地上散落开来。

“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解,那华容道她还没玩够呢。

邢遇收好剑,语气不冷不淡的:“解不开便不要解,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忽然轻笑出声。

她知道,邢遇这是在安慰自己,解不开便不要解,想不明白便不要去想。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解法,去想一些根本没有解法的事,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知道这是安慰,但他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有些奇特。自己玩了一年的华容道就这么被“破坏”了,她还打算留着之后再解呢。

不过也多亏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破坏”,让她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好吧,你说得没错。我懒得去想了,随他们怎么说吧。”她甩了下手,转身回了屋内。

见她脸色确实轻松些许,邢遇面无表情地将花窗关好,重新跃上了屋顶。

......

酉时初,红日坠下了半个身子。

春雪小步走近,说是马场那边已经结束比赛,皇后娘娘与两位殿下已于半刻钟前回到宫中。

她方说完此话,萧祁颂便从大门走了进来:“阿莹,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卜幼莹正坐在桌前练字,闻言,便抬眸望去。

他兀自在她对面坐下,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制雕花方盒,一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四枚龙脑香。

“这是交趾国的上贡之物吧?”她眼眸倏尔亮起来,“你哪儿弄来的?”

“不是我弄来的,这是你自己赢得的彩头啊。”他笑道。

卜幼莹这才恍然。

是啊,比赛还未结束自己便走了,赢没赢也不知道。没曾想,自己那二十八环竟还能夺得彩头。

也算是今日唯一的好消息了。

这香甚是名贵,连她也未曾用过,趁着新奇劲儿,赶紧接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一番。

“你知道吗,《酉阳杂俎》曾记载,上唯赐贵妃十枚,香气彻十余步(1)。我一直好奇有多香呢,真巧啊,没想到彩头就是这个。”

她低头轻轻嗅了嗅,不禁眉开眼笑的,半个多时辰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看着她如此高兴,萧祁颂不免松了口气。

今日她离开马场时,他便知道她心里不愉快,也知道自己给她添了烦恼。回来的路上,他苦思冥想该如何哄她,不想四枚龙脑香便能让她忘却了不快。

“阿莹,你没有不高兴了吧?”

他双手撑脸,讨好地笑了笑:“今日是我不对,我瞧见你有危险,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忘了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别生我气了。”

他说着,伸手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摇晃。

卜幼莹垂眸,稍稍敛了些笑意,温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你和祁墨哥哥只是救人心切,出于本能反应而已,我都知晓的。”

“那你为何突然离场?你明明就有不高兴。”

“......我是有几分不快,不过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那些人随意猜测的眼神。”

萧祁颂张了张嘴,正想开解,又听她接着道:“不过,我已经懒得去想了,随他们如何猜测吧,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

说罢,她取出一枚龙脑香,将另外三枚连同方盒一起,推给了他。

他微愣:“你这是?”

“送给你啊。”

卜幼莹眸里溢着笑,“我对香道没有研究,有一枚闻个新鲜便够了,剩下的都送给你。听说此香可开窍醒神,外敷还可消肿止痛,比起我用,还是于你更有益处。”

忽然被送了礼物,萧祁颂心下一喜。

忍不住捧起她的脸,露出一排白净皓齿道:“我的阿莹怎么这般好,什么都为我想着,我这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呀。”

“别贫嘴了。”她拿开他的手,却不遮掩唇角的笑意,“天要黑了,若无其他事你便先回去吧,省得叫人瞧见又惹出些闲言碎语。”

闻言,他倏忽想起什么,忙道:“我还有事的,差点忘了,阿娘今晚戌时要举办一场夜宴,庆祝骑射比赛圆满结束,她让我来同你说一声,说让你务必到场。”

“夜宴?”她心底浮上一丝疑惑。

按理说,皇家举办完盛事之后,再举办一场夜宴收尾也是寻常事。

可皇后娘娘明知她今日从马上摔下来,虽不严重,但出于关怀,也不该非让她到场才对。

这个“务必”一词,定带有别的目的在内。

不过这些所思所想,她却并未告知萧祁颂,答应了他后,他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尽管不知今晚夜宴会发生什么,但既然皇后娘娘亲自下了令,她自然是要去的。

于是唤来春雪为自己洗漱更衣,戴上珠钗簪环,光鲜亮丽的去往鹤春楼赴宴。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出自唐代段成式创作的笔记小说集《酉阳杂俎》

宝宝们今明两天的两章要压一压字数,不然要跳榜了,入v后我给你们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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