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山位于东城门外,约莫一个半时辰圣驾便到了猎场,因队伍壮大,最后头的马车还在半山腰上,圣上下令先各自修整,午膳后开始狩猎。
魏华裳的帐篷仅次于嫡公主之后,二人在帐篷前碰上了面。
嫡公主淳于嫣矜贵文雅,处变不惊,与魏华裳喜怒不定的性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魏华裳养在中宫那些年,几乎与淳于嫣同吃同睡,长久以往二人便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嫣姐姐。”
魏华裳亲昵的上前挽着淳于嫣的胳膊,关切道:“今日虽说出了太阳,山上却还是比城中凉些,嫣姐姐要仔细身子,且山中积雪甚多,嫣姐姐无事可莫要乱走动。”
淳于嫣拉着她的手,微微蹙眉:“你莫只说我,瞧你手都冻成这般了,好好的马车不坐,作甚非要骑马?”
魏华裳赶紧将手抽出来:“我身子硬实不怕冷,可别冻着嫣姐姐。”
“胡说。”
淳于嫣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女孩子哪经得住这般折腾,快进去烤一烤,待会儿再多添件衣裳。”
魏华裳蹭了蹭她的胳膊:“知道了嫣姐姐。”
“薿薿,今年冬猎较晚,天寒不说,山中也不比去年平坦,你今年还是不要参加了。”淳于嫣担忧道:“若真想狩猎,待来年开春了我陪你再来一次。”
魏华裳哪肯答应,边说边将淳于嫣送进帐篷:“好啦,嫣姐姐快进去吧,我会小心的。”
“薿薿...”
淳于嫣还要再劝说,魏华裳却已经跑出老远:“嫣姐姐放心,我肯定不给你丢人。”
淳于嫣见劝说不住,无奈叹了口气。
“殿下不必如此担心,有金羽卫跟着,郡主不会有事的,且郡主骑术甚佳,年年参加狩猎不都是平平安安的。”侍女碧萝出声宽慰道。
淳于嫣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不知为何,这一次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魏华裳回到帐篷,云蕙已经生好炭火:“郡主,快过来暖暖身子。”
猎场条件不比城中,云芷不会武功,魏华裳每年都只带云蕙随行。
魏华裳默默地坐在火炉旁,盯着炭火入了神。
云蕙见此便没再出声打扰,安静地拿了几个橘子烤着。
待橘子的香气飘出,魏华裳才开了口:“今日会比较乱,你保护好嫣姐姐。”
云蕙皱眉:“可是郡主...”
“有凤听随行,我无事。”
见云蕙还要争辩,魏华裳又道:“若连凤听都护不了我,你在也无济于事。”
云蕙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委屈巴巴道:“那好吧,也不知道奴婢什么时候才能有凤大人那样的身手。”
“下辈子?”
帐篷的门被拉开,走进来的人漫不经心道。
魏华裳与云蕙同时望过去,却是一身铠甲的杨不平。
“郡主,属下已经布防好了。”杨不平懒散恣意的朝魏华裳行了个礼,自然而然的拿起云蕙刚烤好的橘子,一屁股坐在软垫上,伸出那双大长腿,开始剥橘子。
云蕙瞪着他手里的橘子,敢怒不敢言。
魏华裳默默地挪开了视线。
这人顶着杨不平那张脸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真的有些...不忍直视。
眨眼间,‘杨不平’已吃完一个,又从炉上拿了一个。
云蕙眼睛都要瞪圆了,赶忙悄悄拉了拉魏华裳的衣袖,看着那橘子小小声的委屈唤了声:“郡主...”
她好不容易才烤好的!
魏华裳叹了口气,将炉上剩下的橘子全部抓过来塞到云蕙手里,才道:“你在金羽卫面前收着些。”
败坏了杨不平的威严,回来又得打架。
杨不平,应该说是凤听转头看了眼云蕙手里的橘子,意兴阑珊道:“属下知道的。”
这小丫头不仅眼光不行,还小气!
不就吃她几个橘子么,杨不平都吃得,他如何吃不得!
“今晨收到杨不平的飞鸽传书,他已在回来的路上,算时辰,大约狩猎开始后就会到,届时你去接应,将身份换过来。”魏华裳道。
凤听不解:“属下能糊弄过去,何必让他再来。”
魏华裳顿了顿,道了句凤听此时没听懂的话:“你今日也得出现,且你轻功比他好。”
凤听仔细回想了昨日的计划,皱眉:“按照计划,今日没有属下的戏。”
魏华裳定定的看着他:“有。”
凤听眼睛一亮:“郡主吩咐。”
魏华裳看了眼云蕙,云蕙会意,立刻抱着橘子去外面望风。
约莫一盏茶后,凤听惊疑不定的看着魏华裳:“郡主...这...”
世人都说郡主疯癫,但他知道那都是郡主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而这一刻,他心中第一次大逆不道的认同了这个说法。
“事后扣到顺亲王府或林恙头上。”
魏华裳对凤听的震惊视而不见,饮了口茶淡淡道。
凤听好半晌才回过神:“那要是不小心失手...”
云京非得翻了天不可!
“切记,不论届时发生什么,都不可露出破绽。”魏华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郑重嘱咐道。
凤听收起复杂心绪,颔首道:“是,属下谨记。”
秦韫用完早饭坐在窗边盯着外头树枝上的积雪发愣。
这是他这些日子唯一的消遣。
外伤未愈,内伤严重,他什么都做不了。
门被推开,侍从阿壬端着汤药进来。
这些日子,秦韫手腕上的筋脉受了重创,拿不起碗筷,都是阿壬照顾秦韫一应起居饮食。
刚开始秦韫很不适应。
毕竟那样骄傲,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到如今却连如厕都需要人帮助,难以接受实属正常。
阿壬话不多,但却极其细致体贴,从头到尾他对秦韫没有半分轻待,有时瞧着阿壬,秦韫便不由想到与他一同长大的话痨侍从。
若他在,这屋里必定很是热闹。
阿壬端起药默默地递给秦韫。
秦韫眼神蓦地一沉,抬眸看向那张脸:“你是谁?”
阿壬愣了愣后,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反手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平视着秦韫。
这样的目光让秦韫感到了熟悉,也并未从中察觉到杀气。
他按下唤人的念头,仔细回视着对方。
很快,秦韫眼神一紧:“文时钰。”
‘阿壬’终于挪开了目光,看向秦韫的双手:“手废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他的手腕就没有动过。
以防被人发现,他连手都做了伪装,可就在他将药碗递给他的那一瞬,他就发现了他不是那个侍从。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的手端不动药碗。
侍从对此是知道的。
听见熟悉的声音,秦韫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怎么进来的?”
文时钰将勺子递到秦韫嘴边:“这个天气药凉得快,先喝药。”
秦韫看了他片刻后,喝下了药。
文时钰一边喂药一边替他解惑:“从你进郡主府后,我便让人监视这里的动向,发现郡主府有一个侍从每天都要出府去魏家药房取药,我便猜想有可能是给你拿的,今日冬猎,金羽卫凤卫都随凤仪郡主去了祥云山,郡主府防守松懈,我便让人缠住那个侍从,易容成他的模样混了进来。”
“那你如何找到这里的?”
文时钰:“我进府时碰见了一位医师,他见着我便问起你昨夜的情况,我便猜想他应当是给你看诊的医师。”
秦韫:“应该是魏叔,他人呢?”
“他走到半路门房便追来,说是他家中晚辈落了水,他急急忙忙嘱咐了我几句就又出府了。”文时钰将空的药碗放置一旁,继续道:“我只能自己试着找路,好在运气不错,只走错了一次。”
秦韫皱眉道:“太冒险了。”
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再冒险也得进来看一看。”
文时钰直直盯着他,声音略显沙哑:“你怎么样?”
“如你所见,算不错。”秦韫道。
文时钰皱了皱眉头。
如今这幅模样,怎算得上不错,不过确实比他想象中要好。
住的屋子干净,有侍从伺候,每日还有医师诊治,身上也没有新伤,若不是他知道他与凤仪郡主水火不容,还道是凤仪郡主是为救他才买下他。
“为什么?”文时钰实在想不通,便询问道。
秦韫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他没法答,因为他自己都没有想透彻:“不知道。”
魏华裳的心思古怪难测,或许是觉着将死之人折腾起来无甚意思也说不定。
文时钰也想到了这个可能,面色怪异道:“养肥了再杀?”
秦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文时钰掩饰的轻咳了声,转移了话题:“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秦韫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文时钰道:“你若有什么计划最好与我们明说,别想着会牵连我们,否则以刘行知的性子早晚要为你闯下大祸,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
“阿钰,我不能...”
“我们不全是为了你,林恙不除,朝堂不宁,我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若你被凤仪郡主弄死了,我也会自己想办法扳倒林恙。”文时钰顿了顿,道:“我相信你也不会放弃,也知道你现在的目的,不仅仅是扳倒林恙。”
秦韫了解文时钰,他看着温温和和,可决定了的事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各自为战还不如合力共进退。
他沉默良久后,道:“清月巷有一样东西,你想办法帮我取来。”
作者有话要说:暂时定在每天凌晨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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