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明白火灾的真正含义,它暗示了该如何对待格雷格·斯蒂尔森。
约翰柜子抽屉里的笔记本从4本增加到5本,到1978年秋天,增加到了7本。1978年秋天里,在两个教皇接连去世期间,格雷格·斯蒂尔森成了全国新闻人物。
他以绝对优势当选为众议院议员,并随着国家对第13条环境保护提案的关注,他组建了今日美国党。最惊人的是,有7位众议员背弃了原来的政党,然后像斯蒂尔森喜欢说的那样,“接纳进来”。他们的信念都很一致,约翰把它定义为:对国内事务采取一种表面上民主的态度,对国际事务则是采取一种很保守的政策。在签订《巴拿马运河条约》时,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在卡特一边。当你揭去他们虚假的民主面纱后,实际上他们在国内事务中也是相当保守。今日美国党要求严惩吸毒者,他们想让那些城市居民自生自灭(“没必要让辛苦的奶牛场主拿他的税金补贴纽约市的美沙酮计划。”格雷格宣称),他们希望严格限制妓女、皮条客、流浪汉和有重罪前科者的福利,他们希望全面地削减社会公益服务,从而全面地推进税收改革。所有这些都是老调子,但格雷格的今日美国党却把它们弹奏得悦耳动听,令人耳目一新。
7位国会议员是在非大选年选举前投奔过去的,还有2位参议员。7位国会议员中有6位再次当选,那2位参议员也都再次当选。这9个人中,有8个是共和党人,他们的政治基础此前已经下降到很低的水平了,可他们转换了政党,然后就能再次当选,用一句俏皮话说就是:这种把戏和听从“拉撒路,出来!”的指令相比,可要高明得多了。
已经有人在说,格雷格·斯蒂尔森可能是一个需要被正视的权势人物,而且不需要多长时间就可以看到这一幕。他没有把世界上的垃圾都送入木星和土星,但他至少成功地赶走了两个坏蛋:一个是众议员,他在一个停车场回扣方案中作为匿名合伙人而中饱私囊;另一个是总统的助手,他喜欢去同性恋酒吧。他的“燃料上限法案”很有远见,而他为了让这个议案通过而做的努力,又显示出他这个淳朴的乡下小伙子的精明能干。1980年竞选总统对于格雷格还太早,1984年就有了让人抵挡不住的诱惑了,但如果他顶住诱惑坚持到1988年,如果他不断夯实基础、扩大势力,同时如果他的政党没有土崩瓦解,总统的宝座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呃,一切都有可能的啊。共和党已经分崩离析成了争吵不休的小派别,假设蒙代尔或杰里·布朗,甚至霍华德·贝克接替卡特当总统,那么谁接替他们呢?即使是1992年对他来讲也不太晚呀。他还相对年轻。对,1992年看起来很合适……
在约翰的笔记本中有几张政治漫画。所有漫画上的斯蒂尔森都很有感染力地歪着嘴笑,也都戴着那顶建筑工人的安全帽。其中有奥列芬特画的一幅,画中格雷格正笔直地顺着众议院中间通道滚着一桶石油,桶上写着“限价”一词,安全帽歪扣在他脑袋后面。前面是吉米·卡特,他正满脸困惑地搔着头;他根本没有看格雷格的方向,意味着他可能会被撞倒。漫画下面的文字写道:“快给我让开,吉米!”
安全帽。安全帽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让约翰感到不安。共和党有他们的大象,民主党有驴子,而格雷格·斯蒂尔森有他的安全帽。在约翰的梦中,格雷格有时似乎戴着一顶摩托车头盔,有时候又戴着一顶纳粹的煤斗形钢盔。
有一个笔记本,他在里面保存了所有他父亲寄给他的有关凯茜大火灾的剪报。他一遍一遍地看这些剪报,对此萨姆、罗杰甚至他父亲也不可能猜到是什么原因。“特异功能者预测到大火。”“‘我女儿本来也会死的。’满怀感激的母亲热泪盈眶地说。”(这位满怀感激、热泪盈眶的母亲就是帕蒂·斯特拉坎的母亲。)“破获罗克堡镇凶杀案的特异功能者又预言了火灾。”“火灾死难人数达到90人。”“约翰·史密斯父亲说他约翰·史密斯已离开新英格兰,拒绝透露原因。”他的照片。他父亲的照片。很久以前那场发生在克利夫斯·米尔斯镇6号公路的车祸照片,那时莎拉·布莱克内尔还是他的女友。现在莎拉已为人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赫伯特在最近的一封信中说莎拉已经有白头发了。他都不敢相信自己31岁了,不敢相信,但这是真的。
剪报四周满满的都是他写下的笔记,那是他付出了心血的努力,为了一劳永逸地把思路理清。没有人明白火灾的真正含义,它暗示了该如何对待格雷格·斯蒂尔森。
他写道:“我必须对斯蒂尔森采取行动。必须。我对凯茜的预言是对的,那么对他应该也是对的。我对此深信不疑。他将成为总统并且将发动一场战争,或由于单纯的错误处置而导致一场战争,结果都一样。
“问题一:需要采取多严厉的措施?
“以凯茜为例,那可能是给我的一个启示,啊!我开始说话像我母亲了,但这是事实。我知道会有一场火灾,知道那些人会死去。这就足以拯救他们了吗?答案是:这不足以拯救所有的人,因为人们只有在事后才会相信。那些来查茨沃斯家的人得救了,而那些去凯茜的人则遇难了,但重要的是,不要忘了,查茨沃斯不是因为相信我的预言而举行聚会。对此他非常坦率,他举行聚会是因为他认为这能使我平静下来。他……他是在迁就我。他是事后才相信的。帕蒂·斯特拉坎的母亲也是事后才相信的。事后,事后,事后,对那些死去的人和被烧焦的人来说已经太晚了。
“那么,问题二:我能改变结果吗?
“可以。我可以开车冲进那个地方的前门。或者,我可以那天下午亲自烧毁它。
“问题三:这两种行为中的任意一种导致的后果会是什么?
“会坐牢,有可能。如果我选择汽车方案,然后那天晚上雷电又击中了它,我想我可以争辩……不,站不住脚。人的头脑中,一般的经验可能会认可某种特异功能,但法律绝对不认可。我现在想,如果我能让事情重来一次的话,我会去这样干,而且不在乎我有什么后果。可能是我当时并不完全相信自己的预感?
“斯蒂尔森这件事儿在所有的方面都跟火灾这件事儿极其相似,只是在这件事儿上,感谢上帝,我有更多考虑时间。
“所以,回到起点。我不希望格雷格·斯蒂尔森成为总统。我怎么才能改变这个结果呢?
“一、回到新罕布什尔州,像他说的那样,‘接纳进来’。试着破坏今日美国党,设法给他捣乱。他们内部的龌龊之事足够多,也许我能翻出一二。
“二、雇用别人来搜罗他的丑闻。罗杰留下的钱足够雇用一个出色的人了。另一方面,我觉得兰科特就很棒,但他已经死了。
“三、打伤他或弄残他。就像亚瑟·布莱默弄残了华莱士,那个不知是谁的人弄残拉里·弗林特一样。
“四、杀了他。暗杀他。
“目前的不足之处。第一个方案很难保证达到目的。结果很有可能最后什么也搞不到,还被痛打一顿。就像亨特·汤普森那样,在写他的第一本书《地狱天使》时去实地调查,而后被暴打了一顿。更糟的是,因为在特里姆布尔集会上发生过的事儿,埃里曼那家伙可能很熟悉我的长相。给那些可能威胁你的可疑危险分子建立一个档案,这也是标准的操作流程吧?斯蒂尔森专门雇一个人来负责收集那些怪人和疯子的最新消息,然后归入档案,这很正常。那些怪人和疯子里绝对有我。
“那么来看第二个方案。也许所有的卑劣行径都被挖出来了。如果斯蒂尔森有更高的政治抱负(他的所有行为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他可能早已把自己的行径洗刷干净了。另外,见不得人的肮脏东西只有在媒体想让它见光的时候,它才有机会出来恶心人们,而媒体喜欢斯蒂尔森。他定期培养着他们的良好关系。在小说中,我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私人侦探,去‘挖他的老底’。但可悲的现实是,我不知道从何开始。你可能不同意,会说我的‘读心术’能力可以帮助我,去发现已经无从查找的真相(引用萨姆的话)。如果我能发现兰科特被杀的真相,那就能达到目的。但问题是,斯蒂尔森难道不是很有可能把这一切都交给桑尼·埃里曼去办吗?另外我也不能确定,兰科特被杀时是否仍在追踪斯蒂尔森的线索,尽管我有所怀疑。很有可能即使我能绞死埃里曼,也还是无法干掉斯蒂尔森。
“总的来说,第二种选择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风险巨大,因此我都不敢让自己经常想‘这幅宏伟蓝图’,每次一想到这个方案,我就头痛得要死。
“在自己瞎想的时候,我甚至考虑过,让他染上毒瘾,就像电影《法国贩毒网2》里吉恩·哈克曼演的那样,或把毒品悄悄放进他喝的‘胡椒博士’里,或随便什么他喝的东西里,把他弄疯。但这一切都是警匪片里虚构的,都是戈登·利迪的鬼话。这个选择会面临重重困难,而且根本经不起推敲。也许我可以绑架他,那家伙毕竟只是一个美国议员。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海洛因或吗啡,但我可以从我现在所在的凤凰城市政工程局的拉里·麦克诺顿那里拿到大量的致幻剂。他有各种功能的药片。但是(就算之前一切假设全部能成真),他正好就喜欢迷幻体验吗?
“开枪打残他?也许我能办到,也许办不到。我想,如果在合适的场合下,比如在像特里姆布尔集会那种场合,我可以做到。假设我做到了,结果怎么样?劳雷尔市事件发生后,被打瘸的乔治·华莱士就再不是什么强大的政治势力了。可是另一方面,罗斯福也是坐着轮椅竞选的啊,而且还把这变成了一种竞选资本。
“那就只剩下暗杀了,最大的赌注。这个选择无可争辩。你成了一具死尸,自然就不可能竞选总统了。
“如果我能开枪。
“如果我能,我的后果是什么?
“像鲍勃·迪伦唱的那样:‘宝贝儿,你非得问吗?’”
还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条被清晰地写出并框了起来:“假如谋杀真的证明是唯一的选择呢?假如结果证明我能开枪呢?谋杀仍然是不对的。谋杀是不对的。不对。可能还有别的方法。感谢上帝,还有几年的时间。”
但对约翰来讲,没那么多时间了。
1978年12月初,在南美洲一个叫圭亚那的国家,加利福尼亚议员利奥·瑞安在那里丛林中的简易机场被打死,之后不久,约翰发现他基本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