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那段时光已被夺去,
但现在时间又汇总在一起提供给了他们,只要他们想要就可以拿走。
后来,约翰想,他最终和莎拉上床,是在距那次游乐场一别后差不多5年以后了,这和理查德·迪斯的来访是有很大关系的,就是那个《内部视点》的记者。他最终还是意志动摇,给莎拉打电话邀请她来玩儿,其实主要是内心有一种冲动,渴望一个心爱的人来看看自己,改善一下心情。也可以说他就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他给身处肯纳邦克的莎拉打电话,是莎拉以前的室友接的电话,她说莎拉马上就来。电话“咔嗒”一声放下,等电话的那会儿他还在想(但也没有特别认真地想),自己干脆挂上电话算了。这时,莎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约翰?是你吗?”
“是我。”
“你还好吗?”
“还好。你呢?”
“我很好,”她说,“你打来电话我挺高兴,我……都不敢相信你会打给我。”
“还在吸罪恶的可卡因?”
“不了,我现在改吸海洛因了。”
“儿子跟着你?”
“当然啦,到哪儿都带着他。”
“好吧,在你们最后回北边之前,找个合适的日子过来玩儿好吗?”
“行,没问题,约翰。”她热情地回应。
“我爸在韦斯特布鲁克上班,我是大厨兼洗碗工。他4点半左右回家,我们5点半开饭。欢迎你来吃晚饭,不过我得先提醒你:我所有拿手菜都以通心粉为主。”
她“咯咯”笑起来:“你的邀请我收下啦。哪天最合适呢?”
“明天或后天怎么样,莎拉?”
“明天吧,”她稍加停顿后说,“明天见。”
“保重,莎拉。”
“你也一样。”
他若有所思地挂上电话,内心兴奋又有些罪恶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心随所愿了,不是吗?而现在他的思绪要飘到的地方是,研究一些以前没想过的可能性。
嗯,她明白她需要注意的地方了。她知道我爸爸几点回家,她还需要注意点儿什么呢?
他心里悄悄问自己:如果她中午来,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也不干。他回答道,自己压根儿不相信这个回答。只要一想到莎拉,她那两片嘴唇,还有她那双小小的、眼角上翘的绿眼睛,他就意乱情迷、愁绪万千,有点儿不顾一切的冲动。
约翰走进厨房,慢慢准备今天的晚饭,不需要特别准备,只是两人吃的。父子俩都过着单身汉的日子,这也不坏。他仍在康复中。父子俩聊约翰失去的这4年半时间,聊他的母亲,他们谈到这个话题时总是小心翼翼,总是在即将触及要害时又绕开,就像个旋转得密不透风的陀螺一样。也许不需要彻底明白,只要意会就行了。不,还没糟到那个份儿上。对他们双方来说,这是一种弥补过去时光的方法。不过等到1月份他去克利夫斯·米尔斯教书后,这一切就会结束。上礼拜,他收到了戴维·比尔森寄来的半年合同。他签了字又寄回去。到那时他父亲会做什么呢?约翰猜他父亲还会这么继续目前的生活。人们都是这么面对的: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地过着日子,日复一日。
他一有空就会回去看他爸,每个周末都会。只要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世事无常,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个盲人游走在陌生的房间里一样,凭借自己的手感慢慢摸索着前行。
他把烤肉放进炉子,走进客厅,打开电视,但马上又关掉。他坐下来想着莎拉。那个孩子,他想,如果她来得早一些,那个孩子会陪伴我们啊。那么这下好了,一切都被掩盖起来了。
但他仍在长时间地、心神不宁地想着那些事情。
第二天12点15分,一辆红色的平托轿车开过来停下,她来了。她从车里钻出来,高挑而美丽,深色的金发在10月的微风中飘动。
“你好,约翰!”她抬起一只手喊道。
“莎拉!”他走下去迎接她;她仰起脸,他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我把那个皇帝抱出来。”她打开右前门。
“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们配合得好着呢!是吧,丹尼?来吧,小宝贝儿。”她利落地走过去,解开座位上那根绑着胖乎乎的小宝贝儿的安全带,把他抱了出来。丹尼带着浓浓的兴趣认真地打量着院子,然后眼睛落到约翰身上,定定地看着他。他笑了。
“维格!”丹尼挥舞着双手喊道。
“他想要你抱,”莎拉说,“这可不多见。丹尼有他父亲那种共和党人的敏感,很冷漠。想抱抱他吗?”
“当然。”约翰略迟疑了一下。
莎拉莞尔一笑:“他不会掉下去的。”她边说边把丹尼交给约翰:“如果他掉到地上,可能会像橡皮泥彩蛋一样直接弹起来。他是个超胖的宝宝。”
“汪崩克!”丹尼说,一条胳膊随意地圈着约翰的脖子,惬意地望着他的妈妈。
“真奇怪,”莎拉说,“他从来不跟人这么亲近……约翰?约翰?”
当那婴儿的手圈在约翰脖子上时,一股慌乱的感觉像暖流一样涌上他的心头。没有黑暗,没有烦恼,一切都非常简单。在婴儿的思维里没有未来的概念,没有麻烦的感觉,浑然不知过去的苦痛。更没有语言,只有强烈的印象:温暖、单调、母亲和他自己。
“约翰?”莎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
“嗯?”
“没事儿吧?”
她是在问我丹尼。他意识到。她应该是在问:丹尼一切都好吗?你发现有什么麻烦或问题了吗?
“一切完好。”他说,“想进去的话,我们可以到里面去,但我一般都在门廊上坐着。很快就要到整天围着火炉的日子了。”
“门廊就很好。丹尼看起来挺想到院子里玩儿。他在说‘这院子不赖’,对吧,小宝贝儿?”她摸摸他的头发,丹尼笑起来。
“他待在那儿没问题吧?”
“只要他不去吃那些木柴片就没事儿。”
“我一直在劈烧炉子的柴片,”约翰边说边小心翼翼把丹尼放下,就像放一个明朝瓷瓶一样,“这样锻炼挺好的。”
“你现在怎么样,身体方面?”
“我觉得,”约翰说,想起几天前他赶走理查德·迪斯的事儿,“恢复得和预期的一样好。”
“不错。上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有点儿矮。”
约翰点点头:“做了几次手术的原因。”
“约翰?”
他看了她一眼,那种混合着惴惴不安、罪恶和些许期待的古怪感觉再一次从心里涌上来。她的眼眸定格在他脸上,真诚而又坦然。
“嗯?”
“你还记得……结婚戒指的事儿吗?”
他点点头。
“它就在你说的地方。我把它扔了。”
“是吗?”他并没有太惊讶。
“我把它扔了,一直也没跟瓦尔特提起过。”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儿。”
“别烦恼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台阶上,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但眼眸并没有垂下。
“有件事儿我想完成,”她直截了当地说,“一件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完成的事情。”
“莎拉……”他开口,又停下来。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在他们站的台阶下,丹尼蹒跚地走了6步,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他一点儿也没有惊慌,反而欢呼起来。
“是的,”她说,“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我爱瓦尔特。他是个好人,很容易相处。也许我只能分辨坏蛋和好人。我在大学谈恋爱的那个丹就是个坏蛋,是你让我明白还有其他类型的男人,约翰!如果没有你,我永远无法领略瓦尔特的好。”
“莎拉,你不必……”
“我必须做。”莎拉打断他说。她的声音低而热切:“因为这种事儿只能说一次,无论对与错,只能说一次,因为它难以让人启齿再说第二次。”她望着他,眼里充满乞求:“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我爱你,约翰,”她说,“一直都爱。我曾试着告诉自己,是天意让我们分开。我不明白,难道一只坏热狗就是天意吗?还是两个孩子半夜并排开车就是天意?我想要的仅仅是……”她的声音仿佛要跻身于那凉爽的10月午后,呈现出特别的干脆和坚定,就像工匠的小锤打进薄如蝉翼而又万分珍贵的金属箔片。“我想要的仅仅是那些本就该属于我们的。”她呢喃着,低着头,“我真的想要,约翰。你呢?”
“我也一样。”他回应,张开双臂,可她摇着头又退后,他不知所措。
“不能当着丹尼的面,”她说,“这也许很傻,可是当着他的面会像公开的不忠一样。我每件事儿都想满足,约翰。”她的脸上红晕又起,而她动人的羞红的脸色挑起了他的亢奋。“我要你抱着我,吻我,爱我。”她说。她的声音又呢喃着喘息起来,几近停顿:“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控制不了自己。这样不对,但也是对的。这样很公平。”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抹去她脸蛋上正慢慢滑落的一滴泪珠。
“就这一次,是吗?”
她点点头:“一次就必须补回一切,当初本应有的一切,如果意外没有发生。”她抬起头,眼里盈满泪水,比以前更加清澈碧绿。“我们真的能一次就把所有的都补回来吗,约翰?”
“不能,”他微笑着说,“但我们可以试试,莎拉。”她深情地低头看着丹尼,他正试着爬上砧板,但没成功。“他会睡的。”她说。
他们坐在门廊上,看着丹尼在高高的蓝天下玩耍。彼此不慌不忙,不焦躁,但有一种两人都感觉得到的越来越强的电流。她解开外衣,穿着一件粉蓝色羊毛裙坐在门廊椅子上,两脚交叉叠在一起,头发自然散落在肩上,不时随风飘起,脸上那朵红晕一直没有退去。雪白的云朵在天空飘动,从西向东。
他们闲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儿,一点儿也不着急。约翰第一次觉得时间不是他的敌人。尽管他们那段时光已被夺去,但现在时间又汇总在一起提供给了他们,只要他们想要就可以拿走。他们聊那些结婚的人,聊那个获得奖学金的克利夫斯·米尔斯的姑娘,聊缅因州的无党派州长。莎拉说他看上去像《亚当斯一家》里一瘸一拐的人物,思考问题却像赫伯特·胡佛,他们俩都因为这个笑起来。
“瞧他。”莎拉冲着丹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
他正坐在“薇拉·史密斯牌”藤制格篱边的草地上,嘴巴里含着大拇指,睡眼蒙眬地看着他们。
她从车的后座上拿出丹尼的睡床。
“他在门廊上睡没事儿吧?”她问约翰,“这里挺暖和,我很高兴他能在新鲜空气中睡午觉。”
“没事儿。”约翰说。
她把床放在阴凉处,把丹尼放进去,两个毯子盖到他下巴处。“睡吧,宝贝儿。”她说。
他冲她微微笑了下,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约翰问。
“就这样。”她答道。她走近他,双臂拢在他脖子上。他可以清楚地听到她裙子下内衣滑落发出的细碎的“沙沙”声。“我喜欢你吻我,”她平静地说,“为了你能再次吻我,我已等了5年,约翰。”
他揽起她的腰,轻轻地吻她。她张开双唇。
“哦,约翰,”她对着他的脖子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莎拉。”
“我们去哪儿?”她问,从他身边退开。她的眼睛像绿宝石一样闪亮:“哪儿?”
他在2层阁楼的干草上铺上一条旧军用毯,虽然旧但很干净。这里的气味芬芳甜蜜,头顶上是谷仓燕子的叫声和“扑棱棱”的拍翅声,他们再次平静下来。有一个灰扑扑的小窗户可以看到下面的房子和门廊。莎拉从玻璃上擦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望着下面的丹尼。
“这儿行吗?”约翰问。
“嗯。在这儿比在房子里更好。在房子里就像……”她耸了耸肩。
“就好像我爸爸也在旁边看着?”
“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
“咱俩的私事。”
“咱俩的私事。”她应和道。她俯身躺在毯子上,脸贴着那条褪了色的旧毯子扭到一侧,双腿屈起。她一只一只地脱掉鞋子:“约翰,帮我拉开拉链。”
他跪在她身体的一侧,把拉链拉下来。声音划破了屋里的寂静。她的背是奶咖色,映衬着她衬裙的洁白。他吻她的肩胛骨,她颤抖了一下。
“莎拉。”他轻声呢喃。
“怎么了?”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医生在一次手术中出了错,把我给阉了。”
她使劲儿捶打着他的肩膀,说:“你还是那个样子,你还有个朋友在玩儿旋转车时折断了脖子呢。”
“真的是啊。”他说。
她的手像丝绸一样轻轻地上下抚摩着他的身体。
“摸上去感觉他们并没弄坏你啊,”她说,闪亮迷人的眼睛打量着他的身体,“根本没有嘛。我们要不要检查一下?”
干草散发着一种芬芳的气味。时间失控了。军用毛毯的粗糙和她皮肤的丝滑混杂在一起。沉入她的身体,就像沉醉在一个永远难以完全忘却的旧梦中一样。
“哦,约翰,我亲爱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兴奋,臀部剧烈地摆动。她的声音悠长而遥远,散乱的头发摩挲着他的肩膀和胸口,像火一样灼热。他把脸深深埋在她的秀发里,在她金发的暗影中将自己沉迷。
干草的芳香中,时间慢慢流逝。那粗糙的毛毯啊。古老的谷仓像一艘船一样,在10月的风中轻轻地嘎吱作响。温暖的阳光从房顶的缝隙探照进来,几十缕铅笔尖般粗细的光线,捕捉着荡起来的谷糠尘粒,它们缠绕在一起肆意地舞动着,旋转着。
她呻吟起来。到了某个时刻她唤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像吟唱一样。她的指尖像马刺一样陷进他的皮肉中。骑手和马。上等的陈酒终于倾泻进杯中,年份佳酿。
后来他们倚着窗边坐下,望着外面的院子。莎拉披上了裙子,裹上了她赤裸着的身体,离开了他一会儿。他一个人坐着,什么也不想,心满意足地看到她重新出现在窗户里,穿过院子走向门廊。她在婴儿床前俯下身,拉了拉毛毯。她走回来,风吹起头发,嬉戏地扯着她的裙裾。
“他还会睡半小时。”她说。
“是吗?”约翰微笑着说,“也许我也要睡半小时。”
她用裸露的脚趾踩踩他的肚子:“你最好别睡。”
于是又开始了一次,这次她在上面,就像个祈祷者似的,垂着头。头发荡到了前面遮住了她的脸庞。慢慢地,结束。
“莎拉……”
“不,约翰。最好别说。时间到了。”
“我要说你很漂亮。”
“是吗?”
“是的,”他轻柔地说,“亲爱的莎拉。”
“我们把一切补回来了吗?”她问他。
约翰微微一笑:“莎拉,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
赫伯特从韦斯特布鲁克回家看到莎拉,似乎并没感到惊讶。他欢迎她的到来,可劲儿逗着孩子,责怪她没有早点儿带孩子过来玩儿。
“他的肤色和长相随你,”赫伯特说,“我觉得他以后眼睛也会变得跟你一样。”
“但愿他有他父亲的脑袋瓜儿。”莎拉说。她把围裙系在蓝色羊毛裙外。外面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20分钟后天就会黑了。
“哎,烧饭这活儿应该由约翰来干。”赫伯特说。
“拦不住她。她用枪顶着我的脑袋。”
“啊,也许这样更好,”赫伯特说,“你做的所有饭菜尝起来都像法美通心粉。”
约翰把一本杂志朝他扔过去,丹尼笑起来,高亢尖厉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他看出来了吗?约翰想。这似乎是明摆着的事儿。约翰看着他父亲从壁橱里找出过去的旧玩具,一个吃惊的念头涌上心头:也许他明白了。
他们吃饭中间,赫伯特问莎拉,瓦尔特在华盛顿干什么。她告诉他们他正在参加一个会议,关于印第安人的土地要求的。莎拉说,共和党的会议大多数只是探探口风。
“他见到的大多数人认为,如果明年里根赢了福特,这将意味着共和党的死亡。”莎拉说,“如果这个党死了,那就意味着瓦尔特无法在1978年竞争比尔·科恩的位子,而科恩到时也无法争取比尔·哈撒韦参议员的位子。”
赫伯特正在看丹尼吃四季豆,他很认真地用他全部的6颗牙一颗一颗地吃。“我认为科恩不会等到1978年才进参议院,他明年就会和马斯基竞争。”
“瓦尔特说比尔·科恩不会那么傻,”莎拉说,“他会等。瓦尔特说他自己的机会快来了,我相信他。”
晚饭后他们坐在客厅,不再谈论政治。他们看丹尼玩儿老旧的木头汽车和卡车,那是25年前赫伯特给他自己的儿子做的。那时,赫伯特还年轻得很,娶了一个要强、颇有幽默感、有时晚上爱喝点儿黑带啤酒的女人。那时他是个一无所有、头发还没白且望子成龙的男人。
他真的明白,约翰边喝咖啡边想,不管他是否知道今天下午莎拉和我之间发生的事儿,不管他是否有怀疑,他都明白。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接受现实。今天下午她和我完成了一次婚姻。今晚他在和他的孙子玩儿。
他想到了幸运大轮盘,慢下来,停止了转动。
庄家号,所有人都输。
忧郁企图爬上他的心头,有一种阴沉的终结感。他尽力不去想它。这不是该郁闷的时候,他也不能让郁闷所左右。
8点半时丹尼开始闹腾了,莎拉说:“我们该走了。在回肯纳邦克的路上,他会喝一瓶奶。走到3英里左右时,他就会喝光一整瓶的。谢谢你们的款待。”她的眼睛,闪亮的绿眼睛,和约翰的眼睛对视了一下。
“很高兴你们来,”赫伯特说着站起来,“是吧,约翰?”
“是的,”他说,“我来帮你抬那个小床,莎拉。”
在门口,赫伯特吻了丹尼的脑门(丹尼胖胖的小手抓住赫伯特的鼻子,使劲儿压按,按得赫伯特两眼流泪)和莎拉的脸颊。约翰把小床搬到红色平托车边,莎拉给他钥匙,让他把东西都放到后座上。
他放好后,她靠着驾驶座的门边,望着他。“我们只能到这一步了。”她说,笑了笑。但她眼睛里的闪亮告诉他,她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挺好的。”约翰说。
“我们会保持联系吗?”
“不知道,莎拉。会吗?”
“不,我想不会了。太随便了,不是吗?”
“是的,太随便了。”
她走近他,踮起脚吻了吻他的面颊。他可以闻到她头发的味道,清新而芬芳。
“多保重,”她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会想你的。”
“乖乖的,莎拉。”他说,刮了刮她的鼻子。
她转过身,钻进车里,一个衣着整洁的夫人,她丈夫正青云直上。很怀疑他们明年还会不会再开这么一辆平托,约翰想。
车灯亮了,小缝纫机般的发动机响起来。她朝他举起一只手,驶出车道。约翰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砧板边,看着她离去。他心中的某个东西似乎关闭了。这并不是重要的感觉。这一点才是最糟糕的——这完全不是最重要的感觉。
他一直站到汽车尾灯看不见了,才踏上门廊台阶,回到屋里。他父亲正坐在客厅的大安乐椅上。电视关了。他从壁橱里翻出来给丹尼玩儿的那些玩具散了一地,他正看着这些玩具。
“很高兴看到莎拉。”赫伯特说,“你和她做……”短暂地停顿和犹豫后,他又说:“见面愉快吗?”
“很好。”约翰说。
“她还会来吗?”
“不了,我想不会了。”
父子俩面面相觑。
“啊,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吧。”赫伯特最后说。
“是的,也许是。”
“你以前也玩儿过这些玩具,”赫伯特说,跪下来捡地上的玩具,“洛蒂·葛德鲁生双胞胎时,我给过她一些,但我记得我当时留了一些。我留了一些回来。”
他把它们一个个地放回箱子中,在手里逐个翻转过来检查。一辆赛车,一辆牛车,一辆警车,一辆小手握着的地方都脱了漆的云梯消防小红卡车,他把它们放回过道的壁橱藏好。
约翰又有3年没再见到莎拉·赫兹里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