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棠的双眼蓦地一亮, 对着手机说了句:“舅妈我有点事先挂了!”
就迅速关掉视频,飞快地站起身来。
可她在地板上坐得太久,猛地站起身, 眼前忽然一阵发黑, 双腿跟着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郁韫林连忙往前跨了一个大步, 伸手扶住她。
娇娇软软的身体贴进怀里, 淡淡的甜橙香钻入鼻尖,郁韫林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谢谢……”等那阵晕眩过去, 忻棠立即站稳身子。
她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冰冷的触感从皮肤上一滑而过, 郁韫林不由地蹙眉。
见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又宽又薄的黑色长T, 米白色的阔腿裤下, 露出粉白小巧的脚趾, 目光倏然一沉,“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吗?”
为了让她少走动, 他还特意带上她家的钥匙出门, 担心回来吵到她,连开门、关门都格外小心。
结果一进来就听她委屈巴巴地跟长辈抱怨:“他很忙的,没空陪我……”
郁韫林把人抱到沙发上,扯过一旁的薄毯往她身上一盖,接着蹲下身,撩起她的裤腿检查脚伤,却发现原本绑在脚踝上的冰袋不见了, 当即撩起眼皮朝她看去。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长眸, 忻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轻声解释道:“我看好的差不多了, 就拿掉了……”
她边说边收回自己的脚,抱膝坐好,笑着转移话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在阳台上看了一下午,都没见您的车进来。”
她的嗓音轻轻软软的,语调里透着点隐约的讨好。
郁韫林微微一怔。
原来她坐在阳台上……是为了等他回来。
而且,还坐了一下午……
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郁韫林心头一动,堵在胸口的那点郁气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可面上却没有丝毫松动,“难不成你坐那里看着,我就能早点回来了?地上那么凉,感冒了怎么办?”
他板着脸,看起来凶巴巴的,忻棠不由地想起高中时代那个超级严厉的教导主任,当即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说道:“我知道了,下次不坐那儿了……”
瞧她这副乖顺可怜的模样,郁韫林心里一软,脸上那点强装出来的厉色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他脸色阴转多云,忻棠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吟吟地说道:“您坐呀。”
不过几秒钟,她眼底的那些愧疚就荡然无存了。
郁韫林这才想起,她惯来这样——认错特别积极,但也仅限于是嘴上,要不了多久,又会故态重萌……
他默不作声地瞧了她一眼,起身离开客厅。
身后很快传来女人急切的嗓音:“郁教授,您要回家吗?”
厨房和大门在一个方向,她大概误会了。
郁韫林顿住脚步回头,见那女人趴在沙发扶手上,昂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自己。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回道:“不是。”
说着便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个物理冰袋出来。
忻棠一见到那冰袋,就下意识地缩起双脚,视线追随着男人的身影,摆着手拒绝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冰敷了……”
郁韫林却没理会,径直坐到她身旁,拉过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拿冰袋贴住受伤的脚踝。
骤然袭来的冷意像无数根细小的针直直地往骨缝里钻,忻棠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地把脚抽了回来,“真的不用了,您看,一点儿都不肿了……”
郁韫林拿着冰袋坐在那里,瞥了眼她的脚踝,随即侧眼对上她的目光,神情淡然地问道:“想知道今天事情的进展吗?”
当然想了!
忻棠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就放上来。”郁韫林拍了拍自己的腿。
忻棠:“……”
听他这话的意思,不敷冰袋他就不说了?
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
可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
忻棠皱着脸不情不愿地把脚伸过去,冰袋再次贴上脚踝。
“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很快咬着唇忍住。
郁韫林见她一双秀眉紧紧蹙起,眼里蕴着几分水汽,原本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发白,瞧着楚楚可怜。
他的视线凝在她脸上,心尖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
意识到自己在渴念什么的时候,他喉头轻轻一滚,随即收回视线。
忻棠并没有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们奇怪的坐姿上。
她的脚大喇喇地架在他的腿上,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一层裤子,熨帖着她冰凉的皮肤。
这姿势,也太亲密了些……
忻棠有些不自在,轻轻挣了挣,“还是帮我绑上吧,要不然您的手很快就会被冻麻的。”
郁韫林睨她一眼,“给你绑上,等我不注意再偷偷拿掉?”
忻棠:“……”
这人是会读心术吗?
郁韫林见她不吭声,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将她身上的毛毯拉了一个角过来,垫在冰袋和手掌之间,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按在她的脚腕上,像是生怕她会逃走似的。
忻棠无奈,只好僵着脊背维持着尴尬的姿势,将早就等在嘴边的问题抛给他:“孩子们的病情好些了吗?烧退了没有,还吐吗?”
问完之后,她就抿着唇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答案。
却见郁韫林摇摇头,“还是和昨天一样,上吐下泻、持续高烧。”
忻棠一听,双眼顿时像熄灭的灯,蓦地黯淡下去。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郁韫林的嗓音不自觉地放软,“不过其他上过烘焙课的孩子今天仍然没有出现问题……”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忻棠默默地点了点头,缓了缓,又问:“医药费帮他们垫上了吗?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说着便打开手机,却听郁韫林回道:“律师说不用垫。”
“律师?”忻棠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她下意识地觉得事情还没严重到要请律师的地步,可回想起昨晚自己被激愤的家长们围攻的画面,又觉得挺有必要。
她忽然有些迷茫,“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等质监局的检测结果出来再做打算吗?”
可质监局的工作人员得等到小长假结束才会上班,也就是说,至少思天后才能出结果,这实在有些漫长……
郁韫林像是猜到她心里所想,缓声说道:“检测报告今晚会出来。”
忻棠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确认道:“今晚?”
“对。”郁韫林回得很笃定。
一瞬的惊喜过后,忻棠突然陷入沉默。
她无法想象他为了“今晚”这两个字付出了多少努力,她知道自己该好好感谢他,可脑子却突然卡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心尖热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悄然滋长。
不是感动,也不是愧疚,她分辨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眼眶又胀又酸
——又想哭了。
她明明没那么爱哭的……
郁韫林见她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纳闷地问道:“怎么了?”
忻棠摇摇头,压住泪意,说了声:“谢谢您。”
听着没什么诚意,她想补充点什么,脑子却一片空白。
郁韫林察觉到她嗓音里隐约的哽咽,想她是过于担心检测结果,温声安慰道:“你放心,食材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她也知道食材没有问题,可如果不是食材的问题,又是哪里的问题?
找不出真正的致病因,家长们还是会把责任归咎到她身上,毕竟那些孩子都吃了她教他们做的蛋挞。
想到这里,忻棠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郁韫林见自己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又接着往下说:
“我调查了所有来上烘焙课的学生,发现生病的九个孩子和没生病的孩子不在同一个班。”
烘焙课是针对大班孩子的兴趣课程,来上烘焙课的24个孩子来自于三个不同的班级。
生病的九个孩子恰好都在同一个班,而来自另外两个班级的孩子都没有生病
——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忻棠心底忽然升起一缕希望,她抬起眼帘,静静地注视着郁韫林,迫切地等着他往下说。
“而那九个孩子的班级里,还有三个孩子和一个老师在昨晚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没上过烘焙课的孩子和老师也出现出了症状……
忻棠睁大双眼,猜测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他们班上的问题?”
郁韫林点点头,“我问过那个老师,她说昨天班上有一个孩子在午休时拉肚子,因为太急弄得地板上到处都是,她处理了很久。
后来发现那个孩子发烧了,就提早让家长接走了。”
“也就说,那拉肚子的孩子是最早出现的病例?”
“对。然后我带着这些信息去了医院,医生对所有春蕾幼儿园的病例,包括那位老师都做了血检,结果发现——是诺如病毒感染。”
“诺如病毒?”忻棠第一次听说这种病毒。
“嗯,这种病毒传染性很高,症状主要表现为呕吐、腹泻,和食物中毒很像,所以那些家长们才会认为是你的原因。”
原来是感染了病毒!
真相终于大白!
听到这里,忻棠煎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忽然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笑容,可笑着笑着眼角却湿了。
她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望着郁韫林的眼睛,真诚地感激道:“郁教授,真的……太谢谢您了!”
一步步地调查、分析、推理,然后得出结论,听他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真正做起来,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多亏他帮她出面处理这件事,才能在短短一天内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换了她,很可能又在家长们围攻谩骂中虚度一天,除了赔礼道歉、垫上医药费,以及默默等待质监局的检测报告之外,别无他法。
郁韫林瞧她眼尾泛红,眼神倒是亮亮的,衬着那双漾着笑意的湿润眼睛,显得水色分明。
他的嘴角也跟着翘了翘,但又很快被他压平了。
他睨着她,故作不满地说道:“除了说‘谢谢’,你还会别的吗?”
忻棠抓了抓刘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口才不好,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一定会用行动来表示的!”
郁韫林好奇地扬起眉梢,“什么行动?”
“嗯……”忻棠歪着脑袋想了想,“比如每天给您做饭,做到您吃腻为止?”
她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郁韫林靠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乜着她,“那要是一辈子都吃不腻呢?”
作者有话说:
前面一章修过,接不上的宝贝可以返回去重新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