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同意?

佟琛愕然, 转头看了眼忻棠,见她也是一脸惊讶,于是回过头, 不解地问郁韫林:“为什么?棠棠当初找你帮忙的时候你不是拒绝了吗?”

现在怎么又霸着不放了?

郁韫林的视线依然锁在忻棠脸上, “我什么时候拒绝了?”

佟琛彻底被郁韫林问懵了。

之前在江大校园里偶遇忻棠的时候,她明明白白地和自己说过, 为了逃避相亲, 她找了个“挡箭牌”,结果被拒绝了。

可看郁韫林的神情, 也不像在说谎。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琛一头雾水地朝忻棠看去。

忻棠半张着嘴呆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当初她请郁韫林做自己“挡箭牌”的时候, 他的确没有明确地拒绝她, 可那疏离的态度和冰冷的语气却说明了一切。

更何况他当初甩给她的那几个问题, 一个比一个犀利。

如果那些都不算拒绝, 那他又想表达什么?

在两个男人无声的注视下,忻棠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对着郁韫林小声说道:“可您也没答应呀。”

郁韫林反问道:“我只是想先要一个最基本的方案。”

忻棠:“……”

听到这里, 佟琛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见忻棠被郁韫林堵得哑口无言,立刻帮腔道:“又不是谈项目,要什么方案?愿意就帮,不愿意就算,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说着又转头问忻棠,“棠棠, 你说是吧?”

忻棠打心底赞同佟琛的看法, 可被郁韫林那双冷津津的黑眸盯着, 哪敢点头, 她只是搂紧了怀里的抱枕,低声说道:“可我没做过方案……”

其实在去找郁韫林之前,她做过好几版方案,可那些东西给佟琛看看或许还行,给郁韫林……一定会被批得一无是处,索性就说没有。

却听郁韫林说道:“我来做。”

忻棠:“?”

她没有听错吧?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抬头朝郁韫林看去,却见佟琛站起身,双手叉腰立在沙发转角前的地毯上,背对着她,正好挡住她看向郁韫林的视线。

“郁教授,既然你不愿意就不要勉强,‘假男友’什么,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特别是对你这种没什么感情经验的人来说,很可能会好心办坏事。”

佟琛收起脸上惯有的笑意,拿出律师特有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盯着郁韫林,毫不客气地说道,“到时候露了馅,让棠棠在长辈们面前难堪,你让她感谢你好,还是怨恨你好?”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

忻棠拉了拉佟琛的袖子,低低叫了一声:“琛哥。”

佟琛侧身朝她看来,忻棠仰起头,愧疚地说道:“都怪我,为了逃避相亲,把你们都拖下水……对不起……”

她咬了咬唇,目光转到郁韫林身上,不敢与他对视,只垂着眼,看着他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小声说道,“要不,我还是去跟大姨坦白吧……”

郁韫林破天荒地违背自己的原则,主动表示愿意做她的“假男友”。

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每天晚上的那顿饭。

习惯了她每晚把饭送到他办公室,突然遭遇断粮,一时间不适应,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

他或许会尽最大的努力配合她演戏,可他的“正直诚实”却是刻在DNA里的,与其以后露出破绽让长辈们生气、失望,不如早点跟她们坦白……

佟琛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比“分手”更好,“那你尽早‘自首’,等事情平息下来……”

说到这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又接着说道:“差不多半个月以后吧,我就开始追你,到时候我把阵仗搞得大一点,过个三五个月我们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铃声又响了。

他皱了皱眉,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一瞬,说,“我先接个电话。”

“嗯。”忻棠点点头。

佟琛便拿着手机快步走到阳台上,隔着一道移门,他刻意放低的声音依稀传进忻棠耳朵,“……二十分钟左右……我知道……我会尽快……”

应该是事务所的同事催他回去工作。

等他从阳台回来,忻棠便立刻说道:“琛哥,你先去忙吧。”

佟琛瞅了一眼郁韫林,见他靠在沙发背上老神在在地看着电脑,踌躇片刻,说:“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忻棠起身送他,他边走边说,“事情大致就按我刚刚说的走,不过具体怎么做,我们还要再抽空好好商量一下……”

说话间便到了门口,忻棠替他打开门,内疚地说道:“你那么忙,还要为了我这点破事费神……”

佟琛佯装不快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瞎说,你的事怎么会是破事!”

余光察觉到客厅里射过来的视线,他下意识地偏头,正好对上郁韫林的目光。

那目光又冷又沉,表面看着平静,底下却似藏着无数暗涌。

佟琛与他对视几秒,忽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扬声说道:“郁教授,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郁韫林抬了抬眉,合上电脑利落起身。

“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发微信。”佟琛见郁韫林走过来,便取下衣架上的外套,率先跨出了门。

“嗯,路上小心。”

忻棠的话音刚刚落下,郁韫林就走到了她身边。

她转头看向他,正打算说声“再见”,就听他幽幽地丢下一句,“头发脏了,洗过再睡。”

诶?

她早上刚洗过,怎么就脏了?是沾上什么东西了吗?

忻棠纳闷地摸了摸脑袋,并没摸到什么脏东西。

奇怪……

等郁韫林一走,她便跑去镜子前,照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脏了。

*——*

还钥匙的那天,忻棠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郁韫林的办公室,却没想到,不过小半个月,就被自己“打脸”了。

办公室的门开着,忻棠提着两个保温饭盒走进去,冲着办公桌后头的男人笑眯眯地说道:“郁教授,吃饭啦。”

郁韫林正埋头演算,闻言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去,只见穿着浅绿色印花衬衣的女人站在对面的木沙发旁,弯着腰将保温饭盒里的菜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茶几上。

那衬衣是宽松型的,心形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一整片白皙的肌肤就这样撞进眼帘。

他的喉头不自觉地滚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收回视线。

“我去洗手。”他放下笔,大步出门。

等回来的时候,碗筷已经摆好。

扎着丸子头的女人坐在茶几侧边的单人沙发上,正抬手盛汤,见他进来,立刻冲他笑,“我做了山药猪肚鸡汤,养胃的好物,您快尝尝。”

郁韫林坐到一旁的长沙发上,忻棠把汤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随后又递了个小瓷勺给他。

他接过勺子,垂眼看去,见那浓汤奶白,切成小块的山药和小条的猪肚看着十分清爽,上面点缀着枸杞和葱花,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忻棠见郁韫林光看着却不动勺,以为他嫌弃猪肚有味,解释道:“这猪肚我洗了一早上,一点异味都没有,您放心吃吧。”

郁韫林闻言,撩起眼皮看向她,“你做这顿饭,费了不少时间吧?”

和这碗汤一起送来的,还有芦笋炒虾仁,秋葵炒牛肉粒和一小盘香菇油菜。

两荤一素一汤,样样精致又营养。

“还好了……”忻棠刚说了三个字,就被郁韫林的声音盖了下去,“所以,这是你给我做的最后一顿饭?”

忻棠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否认,“不不不,以后只要您需要,我就继续给您送。”

郁韫林侧眼,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脸上,“不打算坦白了?”

忻棠缓缓地点了下头,“坦白的话把您也拉下水了……”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没胆量。

长辈们生气是小事,就怕她们对她失去信任,后续佟琛装的再真,恐怕也会被怀疑……

昨晚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和郁韫林“分手”,再和佟琛在一起最稳妥。

至于郁韫林不同意“分手”,那是因为担心她不给他送晚饭,那么只要她把这件事应承下来,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所以,还要麻烦您陪我演一个月的戏,时间一到我们就‘分手’,‘分手’以后,我还是会像之前那样给您送晚饭或者小甜品,直到您吃腻为止。”

她唇角噙着浅笑,水亮的杏眸闪着细碎的光,眼神看着十分诚挚。

要不是之前吃过她的亏,郁韫林说不定真的会信。

他勾了勾唇角,淡漠的眼底渗出一丝笑来,“忻棠,你以为,你在我这里,还有信誉可言吗?”

忻棠脸上的笑意一顿,大眼睛眨了两下,露出不解的神色。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给我送晚饭这件事吧。”郁韫林倾身,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了两下,“你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让我挨饿,请问你做到了吗?”

忻棠:“……”

这是秋后算账的意思吗?好记仇的男人呀……

她垂下脑袋,暗暗吐槽一句。

斜对面的男人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漆黑的长眸盯住她的眼睛,语气沉沉地质问道:

“如果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你,那么等分完手,你再从门缝里给我塞一张‘绝再不打扰’的小纸条,我怎么办?”

忻棠被噎了一下,她承认自己之前做的有点不厚道,但当时她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依赖自己做的晚饭呀……

她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说服他,“就算我会中途变卦,可对您来说,‘分手’也是一件利大于弊的好事呀。”

“利在哪里?”郁韫林端起汤盅喝了口汤,味道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鲜香浓郁。

“至少可以不用给我表弟补课了呀。”

为了让他主动放弃,她故意说得夸张些,“您不知道,我大姨最是热心肠,要是您帮我表弟补得好,她很可能会带上其他同学一起来补,到时候您想推都推不掉了!”

郁韫林一口气喝了小半碗汤,这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这算什么问题?大姨难道不知道人多效果就不好吗?我想,她总不至于热心到拿自己儿子的成绩做好事吧?”

忻棠:“……”

抱着满满的期待过来,结果却铩羽而归。

接下去的几天,忻棠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让郁韫林同意“分手”的办法来。

转眼就到了周六,这是五一小长假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吃过午饭,忻棠坐在甜品铺二楼的吧台前,单手撑着脑袋,望着落地窗外的阴沉天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佟伊伊拿着一根黄澄澄的大香蕉走过来,“棠棠,你最近怎么老是唉声叹气的,林黛玉上身了?”

忻棠愁容满面,“你说,让他分个手怎么比登天还难?”

佟伊伊无法理解,“他可是郁教授,比国宝还要稀缺的优质男,江大好几万女生的梦中情人,你竟然想跟他分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比国宝还要稀缺的正直男才对!”忻棠沉沉地叹了口气,愁眉不展地说道,“我想要一个能以假乱真的‘挡箭牌’,而不是一颗随时会自爆的定时炸弹。”

“我看他未必会自曝……”佟伊伊坐到忻棠身旁的高凳上,拿着香蕉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脸颊,“你难道不觉得,郁教授对你的态度很不一般吗?”

忻棠懒懒地瞥她一眼,纳闷道:“哪里不一般了?”

“呐,他先是拒绝做你的‘挡箭牌’,等你跟我哥官宣了,又跳出来横刀夺爱,接着又在你大姨面前默认是你男朋友,最后还赖着不肯分手……”

佟伊伊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了一遍,然后单手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盯住忻棠,“我猜,他一定对你动真心了!”

“怎么可能!”忻棠被佟伊伊的异想天开逗笑了,“他是对我做的饭动真心了!他怕我以后不给他送饭,才坚决不同意‘分手’的!”

“NONONO,那都是借口……”佟伊伊摇着手上的香蕉,片刻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香蕉戳了戳忻棠的手臂,笑眯眯地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来验证一下?”

虽然笃定郁韫林不可能对她动心,但对上佟伊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忻棠还是从善如流地问道:“怎么验证?”

佟伊伊当即清了清嗓子,随即把手上的香蕉竖到忻棠面前,先抛给她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觉得郁教授和这根香蕉很像?每天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浑身充满了禁欲感?”

忻棠:“……”

虽然这个比喻十分不恰当,但她懒得纠正,只是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要彻底撕掉他的伪装啦!”

佟伊伊捏着香蕉的顶端,轻轻撕开一个小口,“就像这样,先解开他的扣子……一个、接着一个,统统解掉之后……”

她的嗓音压得又低又缓,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瑟气,“然后巴开他的衣服……”

佟伊伊将香蕉皮一撕到底。

忻棠瞠目结舌地瞧着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佟伊伊却自顾自地剥着香蕉皮,转眼的功夫,一整根白嫩嫩的香蕉便袒露在眼前。

“最后,‘啊呜’一口,把他吃掉!”话音还未落,那香蕉就被塞进了忻棠微张的嘴里。

忻棠被佟伊伊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偏头避开,哭笑不得地说道:“佟伊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嘿嘿,你不觉得很带感吗?”佟伊伊笑嘻嘻地将香蕉塞进忻棠手里,声音压得很低,眼底的兴奋明晃晃地透出来,

“把性冷感的男人点燃,让他彻底沉沦在你的热情里,那种感觉,想想都好刺激!”

忻棠咬了一口香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当初追应昊,不会就是为了追求这种刺激吧?”

“你怎么知道?”佟伊伊害羞地捧了捧脸颊,随即想到什么,收起笑意,撅起嘴说道,“可惜到现在还没成功……”

“诶?”忻棠有点惊讶。

“哎呀,先不说我的事啦……”佟伊伊摆摆手,紧接着问道,“刚刚我教你的‘剥香蕉’大法记住了没有?”

“你这算哪门子大法!”忻棠嚼着香蕉,含糊不清地嫌弃道,“跟‘分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佟伊伊侧过身子,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如果他任由你为所欲为,那不用说,他肯定喜欢你!”

忻棠摇摇头,十分确定地说道:“不可能,他的脑子里有且只有数学!”

“要是不可能,那就更要‘剥’他的‘皮’了,天天‘剥、时时‘剥’,‘剥’到他受不了,自然就跟你分手啦!”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绝妙办法……

忻棠乜了佟伊伊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人家是跆拳道黑带,身手好着呢,别说‘剥’他的皮,就是碰一下扣子,说不定就被撂倒了!”

*——*

因为小长假调班的关系,忻棠下午还有一节春蕾幼儿园的烘焙课。

今天她要教小朋友们做蛋挞。

搅拌蛋液、混合蛋挞夜、过筛、往蛋挞皮里倒入蛋挞液,最后放入烤箱……

小朋友们戴着厨师帽、穿着小围裙,跟着忻棠一步一步学得有模有样。

烤出来的成品虽然奇形怪状,但小家伙们都吃得特别开心,忻棠看得也十分开心,还帮他们拍了好些照片放到“月光甜铺”的公众号上。

从幼儿园回来,忻棠便提着早就做好的两份甜品赶去了郁韫林的办公室。

他今天要回老宅吃晚饭,按照以往的惯例,忻棠给他和惜惜各做了一份甜点。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她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已经开了。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端坐在办公桌后头,面前摊着一本比两块砖头还要厚的大部头。

忻棠把装着甜品的保温袋放在茶水柜上,随后走到办公桌前,礼貌地问道:“郁教授,打扰您五分钟可以吗?”

郁韫林闻言从那本密密麻麻的英文书上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又来劝我‘分手’?”

忻棠挤出一个干笑,随即从背包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郑重其事地递到他面前。

郁韫林接过来扫了一眼,低低地嗤笑一声,“这种承诺书没有任何法律效力,跟废纸没什么两样。”

“可我有满满的诚意呀!”忻棠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办法,结果他看了一秒就直接否掉,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拉过椅子坐下,指着《承诺书》言辞恳切地说道,

“如果我不遵守承诺,您就把它贴到‘月光甜铺’的大门上,底下再写上一行‘店主忻棠言而无信无耻至极’的大字,让我彻底社死,怎么样?”

她说得掷地有声,郁韫林却不以为意,“我会贴你不会撕吗?难不成我要每天举着它蹲在你家店门口,那到底是你社死还是我社死?”

忻棠:“……”

在话术上,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忻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哀求道:“郁教授,您就信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回!”

对面的女人竖着纤细的食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过来,里头装满了恳求,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郁韫林的视线在她脸上顿了数秒,淡淡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也想信你呀,可你……能信吗?

忻棠正暗自吐槽,又听郁韫林凉飕飕的声音从对面幽幽传来,“还是你喜欢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他假戏真做?”

“怎么可能!”忻棠下意识地提高音量。

郁韫林盯住她的眼睛,见她眼神澄澈,眼底找不出一点说谎的心虚,心中稍稍一松,又问道:“那为什么非要跟我分手?我就这么不如他?”

“不是您不如他,是……”不如他会演戏……

可这种话和他说并没有用,他天性如此,即便有心演,也演不好,因此,忻棠换了个理由,“因为他打算跟我结婚。”

郁韫林凝着漆黑的眸子沉沉地注视着她,双唇紧紧地抿着,半晌没有说话。

忻棠猜自己掐到了他的软肋,于是又添了些力道,“即便是虚假的关系,我也希望它能够长久而稳定。”

郁韫林默默地点了点头。

忻棠以为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和佟琛之间的差异,就等着他一锤定音,然后结束这场持续了一整个礼拜的“分手”大戏。

可他却靠上椅背,用钢笔敲了敲桌面,慢条斯理地说道:“他能做的,我也能。”

忻棠呆住了

——他能什么,能跟她结婚?

为了几口吃的,竟然就这么草率地把终身大事交代给她?!

忻棠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瞧着对面的男人,半晌才问道:“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郁韫林挑了挑眉,反问道:“我看起来像吗?”

忻棠眨了眨眼睛,语重心长地劝道:“……郁教授,您真的没必要为了几顿晚饭,牺牲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换来的回应却是:“你已经超时三分钟了。”

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俨然是个没有感情的计时工具。

忻棠:“……”

言下之意,是她该走了。

可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掉。

明天就放小长假了,她要和大姨一家去京市看外婆,她想在走之前和郁韫林敲定“分手”的事,然后找个妥当的理由帮他推掉给表弟补课的事。

无奈这男人油盐不进!

头疼!

忻棠双手托着脸颊,幽怨地瞧着对面的男人。

他却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看起书来。

他微垂着头,英挺的眉骨之下,浓密的睫毛遮住狭长的双眼,挺拔的鼻梁像用直尺拉出的线条,上面架着一副透亮的眼镜,底下一双浅色的薄唇抿着,脸上的神情看似平淡,却又隐隐透出几分紧绷。

忻棠的视线在他脸上顿了片刻,随后慢慢往下移。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衣,扣子一如既往地扣到领口,袖口也扣得严严实实,就这么心无旁骛地端坐在办公桌后头,修长白皙的手上握着一支黑色的钢笔,那尖锐的笔头时而停在印满铅字的书页上,时而在稿纸上流畅游走……

她看着看着,耳畔忽然响起佟伊伊的话,“你有没有觉得,郁教授和这根香蕉很像……浑身充满了禁欲感?”

忻棠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回他的领口。

“先解开他的衣扣……一个、接着一个,统统解开之后……”

“巴开他的衣服……”

“最后,‘啊呜’一口,把他吃掉!”

“天天‘剥’,时时‘剥’,‘剥’到他受不了,自然就跟你分手啦!”

她已经黔驴技穷了,要不要试试佟伊伊的“剥香蕉”大法,死马当活马医一回?

正想到这里,忽然听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忻棠。”

“诶?”

她如梦初醒般猛地回过神来,原本坐在对面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此时正用双臂撑着桌沿俯身瞧她,“你在想什么?”

男人投过来的视线清亮而锐利,忻棠心头一跳,像是刚刚脑中的那些画面被他窥破了似的,一双耳朵以肉眼而见的速度迅速红了起来。

偏偏嘴上还不肯承认,“没、没有呀……”

可那游移的视线和心虚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没有?”男人压低嗓音,伸手捏住她左耳的耳垂,奇怪道,“那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