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棠和惜惜拉完勾,一抬头,就见郁韫林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站在日光不及的暗处,身姿高挺,镜片之后的眸光看似平静,又似藏着暗潮。
她一时辨不清他的情绪,愣了一瞬之后才意识到,他该不会以为
——她接近惜惜是别有用心吧?
她承认自己对他有所企图,但对惜惜,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或者说,她对任何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孩都没有抵抗力,每回有这般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来店里买甜品,她都特别热情,总是送她们精巧的小礼品、想方设法逗她们开心。
仿佛只要她们开心,锁在过往那片晦暗时光中的小人儿就会多一分欢喜。
这些缘由无法对郁韫林说,忻棠垂下眼帘暗自斟酌着如何打消他的疑虑,却听惜惜响亮地喊了一声:“叔叔!”
郁韫林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忻棠脸上,脑海中的“方程式”即将解开,只要再多给他一秒钟,答案就能揭晓,却被这陡然响起的叫声打断了思路。
那感觉好比钓鱼,当你提起钓竿,即将把大鱼拉出水面,突然间——
线断了.
水下的大鱼不知所踪,而水面上,除了缓缓泛开的涟漪,什么都没留下。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那感觉实在不爽,郁韫林下意识地蹙起眉心,垂眸看去,见惜惜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跟前,此时正仰着脑袋一脸困惑地问道:“叔叔,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棠姐姐看呀?”
郁韫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敛起情绪,清了清嗓子,低声回了句“没什么”,便又抬眼朝忻棠看去。
依然是那张沐浴在明媚阳光中的脸,可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却已荡然无存。
他向来喜欢钻研难题,可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情绪却毫无探究的兴趣。
对他而言,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邻居,即便苦苦追寻,挖出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丁点交集,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下次再有那奇怪的念头冒出来,他绝不会费神去想!
不过转眼的功夫,郁韫林就暗自做好了决定,他收回视线,低头对惜惜说了声“走吧”,便迈开大步往楼梯口去。
走了没两步,想起之前走散的事,又回过身来拉惜惜的手。
忻棠望着他们的身影,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从长桌旁起身,快步追上去问道:“郁教授,能不能把惜惜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郁韫林脚步一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不希望她和惜惜走得太近,当下便要拒绝,却听忻棠说道:“有了惜惜的号码,我就不用敲您家的门了。”
话音刚落,惜惜就熟练地背出一串号码。
“等等,姐姐记一下。”忻棠蹲下身,拿出手机存号码。
惜惜放慢速度重复了一遍,等忻棠存好了,她又要了忻棠的号码,认认真真地存进自己的电话手表里。
郁韫林见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快乐地互存号码,便提着惜惜的小行李箱先行下楼,等忻棠送惜惜下去,他已经付好了账单。
忻棠把郁韫林和惜惜送到店门口,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店里,却见佟伊伊站在柜台旁,手里拿着根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一脸八卦地调侃道:“棠姐可以啊,这么快就勾搭上郁教授了!”
忻棠轻叹一句:“我也想啊!可人家不给我机会.”
以忻棠的性格,听了那样的话,一定会板着脸让她别瞎说,结果来了这么一句.佟伊伊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忻棠越过她往楼上走。
佟伊伊连忙追上去,压低声音问道:“棠棠,你不会真的想勾搭郁教授吧?”
忻棠头也不回地反问道:“不是你说郁教授比大熊猫还稀缺,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不是‘独身主义’吗?”
认识忻棠整整五年,佟伊伊看着追她的男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中不乏条件好的,可她却始终坚持独身不动摇。
难道.这回真的栽进郁教授的“绝色”里了?
佟伊伊叼着巧克力棒正暗自猜测,却见忻棠突然停下脚步,侧身站在楼道口,缓声说道:“就是为了‘独身’才‘勾搭’他呀。”
“诶?”
忻棠把一脸懵逼的佟伊伊带到甜品工坊的休闲沙发上,将自己‘勾搭’郁韫林的目的和盘托出。
佟伊伊惊得连巧克力棒都忘了吃,“你不怕假戏真做吗?”
忻棠不以为意地反问道:“怎么可能!”那语气听来仿佛佟伊伊说的是“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的谬论。
“好吧,假设你的定力比泰山上的千年磐石还要强,那郁教授呢?万一他陷进你的美色里不可自拔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忻棠失笑,“那就更不可能啦!你没瞧见他一身正气,连门都不让我敲!之前送他‘终身免费会员卡’也不肯收.”
就连惜惜刚刚吃的两个小蛋挞,包括她做的十一个蛋黄酥,都一分不差地付清了。
想起郁韫林那张冰雕似的脸,忻棠不由地犯愁,“比起假戏真做,我更担心‘勾搭’不到他。”
佟伊伊:“.”
对忻棠来说,“勾搭”男人是知识盲区,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请教佟伊伊:“对了,你家应昊不也是高冷挂的吗?你当初是怎么焐热他的?”
“焐热?”提起自己的男朋友,佟伊伊的情绪蓦地低落下来,她缓缓靠上沙发背,怅然若失地说道,“他那种性格的人.应该永远焐不热吧。”
“诶?”
“他一心扑在实验上,陪那些瓶瓶罐罐的时间比我多多了!”说到这里,佟伊伊积攒了好久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冲上来,她将剩下的一小截巧克力棒全塞进嘴里,喀嚓几下嚼碎了,气呼呼地抱怨道,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这男朋友就跟没有似的,明明离得这么近,却经常见不着人,只要我不联系他,他就能一直不联系我.”
忻棠虽然对感情的事一窍不通,却也明白这种状态不正常。
“那你也别联系他好了!”
忻棠为佟伊伊抱不平,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她知道佟伊伊有多喜欢应昊。
从高中一路追到大学,甚至为了陪他读研,特意把甜品店开到江大对面.
她无法理解佟伊伊的深情,就好比佟伊伊无法理解她的“独身主义”。
*——*
怕惜惜等太久,下午四点忻棠就带着烤好的小猪蛋黄酥回家了。
她一出电梯就给惜惜打电话,刚喊了一声“宝宝”,郁韫林家的门就开了。
“棠姐姐你终于回来啦!”惜惜像只飞出笼子的小鸟,兴奋地奔到忻棠面前。
忻棠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余光里,郁韫林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门后,忻棠抬起脸对上他的视线,先是喊了一声“郁教授”,随后指了指手上的纸袋,说,“我带惜惜回家给小猪画眼睛,画好了就把她送回来。”
郁韫林点了下头,忻棠便牵着惜惜的手回家了。
给小猪画眼睛十分简单,只要用融化的巧克力在小猪脸上点上两点就ok了。
画上眼睛的小猪越发呆萌,惜惜一个都舍不得吃,说要带回家和爸爸、太爷爷一起吃。
忻棠替她找了个漂亮的包装盒装好,惜惜抱着盒子,仰头望着忻棠,欲言又止。
“怎么了?”忻棠蹲下身去平视惜惜的眼睛。
惜惜咬了咬唇,迟疑地说道:“姐姐,我可以在你家多玩一会儿吗?叔叔家太无聊了,他一直在书房工作,我只能在客厅里用ipad看小猪佩奇.”
忻棠欣然答应,“当然可以啦,不过.得经过你叔叔同意才行。
但按照郁韫林的性格,一般是不会同意的。
惜惜似乎也意识到这点,抿着唇沉默了几秒,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弯起晶亮的眼睛笑道:“我现在就去问他。”
她说完就抱着装蛋黄酥的盒子蹬蹬蹬地跑出门,没过两分钟又空着手蹦蹦跳跳地回来。
忻棠没想到这么顺利,担心她是自己跑出来的,忍不住问道:“叔叔同意了?”
“嗯!”惜惜用力地点了点头。
忻棠半信半疑,“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说我想在姐姐家里玩,他不肯,然后我就这样.”惜惜耸着肩膀夸张地抽了抽鼻子,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他就同意啦!”
忻棠:“.”
“爸爸告诉我,叔叔最怕一件事,就是工作的时候被打扰,我觉得爸爸说的不对,叔叔最怕的——是我哭。”惜惜得意地歪了歪脑袋,眼底透出狡黠的笑。
忻棠想象着郁韫林无奈又头疼的表情,忍俊不禁。
她抬起手,轻轻刮了下惜惜的鼻子,笑道:“小机灵鬼!”
晚饭时间还早,忻棠带惜惜玩起了电视体感游戏,两人又是跳舞又是跑酷,不知不觉天就黑透了。
忻棠气喘吁吁地瘫在沙发上,问惜惜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姐姐给你做胡萝卜排骨焖饭吃好不好?”
“嗯嗯嗯!”惜惜也玩累了,抱着布偶猫啾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那姐姐去做饭啦,宝宝如果饿了可以先吃点水果。”忻棠说着便起身往厨房去,却被惜惜拉住了衣摆。
忻棠以为她改主意了,没想到她说:“姐姐可以帮我叔叔也做一份吗?爸爸说叔叔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我怕他饿坏肚子.”
对上惜惜恳切的小眼神,忻棠的心都化了。
她蹲下身子爱怜地揉了揉惜惜的小脑袋,“惜惜想的真周到,姐姐这就去做一~大锅饭,把惜惜和叔叔都喂得饱饱的!”
那夸张的语气逗得惜惜“咯咯咯”地笑起来,她模仿着忻棠的语气,煞有介事地把忻棠的话重复了一遍:“嗯,把惜惜和叔叔都喂得饱饱的!”
作者有话说:
以前--郁教授最怕的--被人打扰工作
现在--郁教授最怕的--小侄女哇哇哭
以后--郁教授最怕的--棠棠不给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