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忻棠大姨的朋友圈里看到忻棠的照片后,喻炜就惦记上了她。
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人干净而美好,符合他对女朋友的所有想象。
听说她在江大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他经常去光顾。
他住在江州下辖的一个县级市,离江大很远,每次过去,都要花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却乐此不疲。
大部分时间忻棠都在楼上做甜品,偶尔才能在大堂看到她一次。
可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也能开心很久。
后来,他问她大姨要来她的微信,可加了不下十次,都没通过。
于是给她发短信。
每一条都是他最喜欢的数学题,他想跟她分享做题的快乐,却没想到,她竟然一点都不感兴趣!
而且还说,她不想找男朋友,让他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可她连见都没见过他!
他不甘心,约她出来见面,结果又被拒绝!
因为家里穷,他从小就自卑、敏感。
在学校里受尽各种冷眼、嘲笑,只能眼睁睁地看同学们炫耀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对于那些他无法得到的东西,他总是想尽办法偷到手,然后彻底毁掉!
单单毁掉还不够,他还会还回去,让那些趾高气昂的人亲眼看看自己心爱的东西被毁掉的惨状。
看着他们伤心难过,他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因此,当他听说忻棠要去追一个从美国回来的教授时,那些见不得光的阴暗心理又一次膨胀起来。
他想,既然得不到她,那就亲手毁了她!
他从忻棠大姨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忻棠的很多事,不仅知道她一个人住,还知道她对门一直空着。
因此,他才故意去敲门。
原本只是想戳破她的谎言,然后借机狠狠惩罚她,却没想到,那扇门竟然开了!
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
喻炜狠狠一愣。
而忻棠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挣开他的钳制,冲着门内的郁韫林急切地喊道:“郁教授,救救我!”
郁韫林的作息非常规律,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熄灯上床,但也不会即刻入睡,而是花个把小时思考数学问题。
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几乎听不见声音,就这样全身心沉浸在数学的世界里,往往比坐在书桌前收获更多。
因此,他非常珍惜、也很享受这段纯粹的时光。
可今晚却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搅乱了。
“不是跟你说过任何时候都别敲我的门吗?”郁韫林原本打算丢下这句话就关门的,却在对上门外那张脸时骤然愣住。
那是一张慌乱惊惧的脸,面无血色、眼尾泛红,看起来十分无助。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倏地划过脑海,他关门的动作一顿,在即将抓住那缕熟悉感的瞬间,一道沙哑的男声突然从半开的门后冒出来:
“这么晚打扰你 ,实在不好意思。”
那感觉顿时如一尾受惊的鱼,“嗖”地一下逃得无影无踪。
郁韫林眉心轻蹙,转眼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的男人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瘦削而苍白的脸上浮着一丝歉疚的笑,
“我女朋友说很喜欢你,非要跟我闹分手,我就想来问问,你喜不喜欢她?”
忻棠惊呆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人?!
她当即驳斥道:“郁教授,你别听他胡扯,我根本不认识他!”
郁韫林没作声,只是低下头捏了捏眉心。
喻炜一看,顿时幸灾乐祸地说道:“我就说人家一个美国回来的教授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做小蛋糕的!你还是趁早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心吧!”
他说着就去拉忻棠的手。
想起郁韫林开门前他盯着自己的诡异眼神,怕郁韫林关了门他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忻棠连忙侧身避开,随即抓住郁韫林的胳膊往他身边躲。
隔着单薄的棉质睡衣,她能感受到他精瘦的肌肉和温热的体温。
忻棠向来讨厌和男人近距离接触,可身旁这个如玉石般清冷的教授却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郁韫林垂眸瞧了一眼被忻棠抓皱的衣袖,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淡声吐出两个字:“放手。”
忻棠心头一沉,环在他手臂上的手指蓦地僵住。
她仰头望向他,焦灼不安地解释道:“郁教授,我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郁韫林却面沉如水,“我叫你放手。”
仿佛溺水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一根浮木从面前漂走,忻棠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她怔怔地看着身侧的男人,他没戴眼镜,走道淡白的顶灯落下来,衬得那张立体有型的脸越发冷峻。
是了,作为一个刚认识两天的邻居,做出这样的反应完全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那姓喻的男人演得那么逼真,不知情的人即便有所怀疑也不愿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忻棠缓缓松开郁韫林的手,耳边传来喻炜假惺惺的劝慰,“棠棠,别执迷不悟了,他这样的人不可能看上你的,还是乖乖跟我回家吧!”
说着又来拉她。
跟他回家?
联想起曾经看过的各种负面新闻,忻棠越来越怕。
她缩着肩膀贴着墙站在那里,左手边是堵在自家门口的郁韫林,右手边是朝她步步逼近的喻炜。
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躲,眼见喻炜的手就要扣上她的肩膀,另一侧的郁韫林忽然向前一个大步,一手截住喻炜伸向她的手,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摁在了对面的墙上。
喻炜毫无防备,直到脸颊被迫贴在冰冷坚硬的瓷砖上才堪堪反应过来,顿时大声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而这个时候忻棠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郁韫林叫自己放手不是“见死不救”,而是要腾出手去制服那个男人!
再看那阴险的男人在郁韫林手下动弹不得,忻棠忍不住惊叹,这教授的身手也太好了,看着温文尔雅,动起手来却又快又狠,眨眼的功夫就把人给撂倒了!
郁韫林见忻棠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蹙眉问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报警?”
喻炜一听到“报警”两个字,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大转变。
不见假装她男友时的虚伪,也没了威胁她时的阴狠,只一个劲地道歉、卖惨。
他说因为小时候家里穷,长期被同学霸凌,养成了自卑敏感的性格。
因此当忻棠冷硬地拒绝和他相亲时,他以为她瞧不上自己,便想吓唬吓唬她,但从没想过要伤害她。
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愿意赔偿她的精神损失,并且保证以后绝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在寒意逼人的初春深夜,忻棠站在灯光黯淡的楼道里,冷眼瞧着被郁韫林反剪双手压在墙上的男人,一时没出声。
喻炜等不及,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她不要报警。
他说自己辅导的大多是高考生,要是没了他的帮助,考生们的数学成绩势必一落千丈,这不仅影响高考成绩,还会影响一辈子的前途;
又说自己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要是他失业,母亲病情恶化没钱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忻棠却无法共情。
透过眼前这张涕泪横流的脸,她仿佛看见多年前那道模糊的身影,那人也曾像他这样,痛哭流涕地认错、指天发誓绝不再犯,可结果呢?
她太了解他们这类人了,认错的时候有多痛心疾首,再犯的时候就有多心狠手辣。
忻棠不再理会,掏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来的很快。
喻炜大概哭累了,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像个提线木偶般被两个警察押走。
忻棠这才松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全身都软绵绵的,靠着墙才勉强站住。
而一旁的郁韫林已经在做笔录了。
他神情自若,嗓音是惯有的低沉平淡,虽然刚刚动过手,身上的藏蓝色的睡衣却丝毫不乱,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凛然中透出十足的禁欲气质。
他言简意赅地向警察说明了情况,结束之前又补了一句:“那人听说要报警,心虚得不行,估计是个惯犯,建议好好查一查。”
*——*
晚上八点半,忻棠站在郁韫林门前,抬起手想敲门,想起他曾说过的那句话——“任何时候都别敲我的门”,又默默收回了手。
喻炜事件过后,一连好几天她都没碰到郁韫林。
而就在五分钟前,办案的警察打来电话,说在喻炜的手机和电脑里查到大量侵害女生的照片和视频。
听到这个消息,忻棠震惊、恶心、后怕,但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郁韫林及时出手相救,使她免于成为喻炜手机里新的受害者;
更庆幸郁韫林细致地观察和准确地推断,让警察查出了端倪。
因此,她想郑重地和他道声谢。
却又担心打扰到他。
忻棠望着那道紧闭的门,踌躇半晌,忽然有了主意。
她回家找了张甜品店年前剩下的感恩节贺卡,手写了一段情真意切的感谢词,又粘了一张VIP卡上去,还在旁边标注了一行小字——终身免费会员。
随后兴冲冲地跑到对门,正犹豫将卡片从门缝塞进去还是门底下塞进去,忽然听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响,扭头看去,就见郁韫林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穿着件挺括的黑色羊毛大衣,一双长腿包裹在深色休闲裤中,目光半垂,似乎正在沉思什么。
忻棠眼睛一亮,立刻拿着贺卡转身迎上去,“郁教授,您回来了!”
郁韫林满脑子都是写了一半的数学论文,乍然对上一双弯月般的笑眼,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一次攀上心头。
他微微一怔,脚步也跟着顿在电梯口。
“刚刚警察给我打电话,说喻炜——”忻棠怕耽误郁韫林的时间,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就是之前在这里被你抓起来的那个……”
刚说到这里,郁韫林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对忻棠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随即走到一旁接电话。
电话是他堂哥郁承晏打来的,说家里保姆有事请假,自己又在外地出差,想把女儿惜惜送到郁韫林家过周末。
郁韫林不擅与人相处,更别提无法正常沟通的人类幼崽,当即一口回绝,接着便要挂电话,却听那头的郁承晏急切地喊道:“等等!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带两天惜惜,我帮你搞定相亲的事。”
郁韫林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相亲?”
“老爷子偷偷策划的,打算出院那天给你一个‘惊喜’。”
郁韫林听得直皱眉:“回国前我就明确和他说过,我是独身主义者,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他怎么还给我安排相亲?”
手里的感谢卡还没送出去,忻棠安安静静地站在墙边,一边低头刷手机,一边等郁韫林结束通话。
寒夜冷寂,狭长的走道里,男人虽然刻意放低了声音,但他的话依然清晰地传进忻棠的耳朵,当她听到“我是独身主义者”时,蓦地抬起头来。
男人站在电梯斜对面的落地窗前,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窗外是深沉的夜色,走道亮白的灯光下,明净的玻璃窗映出他挺拔的身形以及冷沉的脸色。
看得出来,他和自己一样,对相亲这件事非常抵触。
想到这里,一阵悄然的欢喜在忻棠心底蔓延开来
——独身主义、正直清冷、身手不凡,不正是最完美的“挡箭牌”人选吗?!
作者有话说:
天上掉下个挡箭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