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窜过一丝电流,布恬浑身微颤了一下。
立刻又镇定下来。
她才不会被这人突然的“摸头杀”搞乱了阵脚。
这只是成年人,异性,肢体接触引起的生理的自然反应而已。
她猛地蹲下绕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冷冰冰地看着面前的人。试图若无其事地笑两声,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出来。
从他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布恬默默叹口气。
她曾一度以为“小骗子”是种昵称,跟读书那阵流行的“傻瓜”“笨蛋”一样,只有对关系不一般的人才会这样称呼,都是所谓的“爱称”。
可是他现在说这么一句。是戏谑?
她“装备”掉了,又矮了,面对这人压力不小。可是输人不输阵。
她现在可不用像小时候那样装乖卖甜。该什么样就什么样,把对他的讨厌直白地表现在脸上。
“你这是私闯民宅。”
“哦。”
齐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双手插袋,视线越过她,打量着她家的环境。
客厅暖色灯光不太明亮,布恬仰头看他,看不出他狭长的眼中藏着什么。
这人就对她这么感兴趣?
“喂,我说你这样也太不礼貌了。不请自来,不问就进别人家。”
“嗯。”他仍是敷衍了句,继续观察着她的居住环境。
布恬很是无语。
这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很不尊重人。
他明摆着是在窥探她的隐私。
可是她无可奈何。
他比年少的时候强壮许多,她想推他出去,简直是推座大山,白费气力。
凭她挑选模特的眼光,他身材应该练得不错,微微汗湿的衬衫贴着肌肉,看布料的走向,能估摸着隐藏的线条。应该是八块腹肌吧,跟少年清瘦的身板不一样。
配上这张脸,不做模特可惜了,整个就是那种看了就想扑倒的类型……如果不是摆着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的话。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布恬心底痛骂自己。
他是什么人?齐大少爷诶。
徒有皮囊,心似冰冻。
她撇撇嘴,没管他了。转身回秋千椅里窝着,挂着两条腿,啃着手指盯着他。
保持了点距离,又坐了下来,压力小了许多。她清清嗓子,继续发问:“你跟踪我干嘛?”
说起话来也自在多了。
齐禹没有立刻回答她,仍然打量着室内环境。
过了两分钟,齐禹转头,看见布恬窝在秋千椅,愣了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把视线从她挂着的两条玉腿上挪开,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
沙发上堆着的那几件奇怪的东西,被他随手掸到了一边。
他长腿交叠,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手臂搁在腿上,手心悬着,回味着她头发的触感。他明白自己心底某处复活了。
这么多年,她是在记恨他吧。如果记恨他,也就代表还对他有点什么。她怎么会喜欢这些东西,他真欣赏不来。她几次贴着他,也是想看他难堪。
不过知道他的小骗子没有变,他突然放心了。
齐禹保持着冷静:“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为什么不理我?”
“?”布恬杏眼圆瞪。
这人怕不是健忘?
难道他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你觉得呢?” 她无心旁骛卸指甲油。明早赶飞机,这人赖着不走,她今晚怕是觉都睡不好。
他当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大少爷,她还是那个要看人脸色的,要讨好他的“小骗子”?
齐禹沉默了两分钟。
“你记恨这么久?我那只是随口说的。”
布恬失语。
她记得这人孤僻高傲没礼貌,可是也不会这么恬不知耻呀。
“那可是大少爷您心底话吧。在场几十双眼睛都看着呢。”
齐禹语塞。
暗暗捏紧了拳。他也后悔过,当时为什么就不能纵容她,非要说了那句话,以至于分别了八年。如果给她一个解释,她能信吗?
“我那句话是口不择言了。对不起。”
布恬被他突如其来的道歉弄得有些无措。
他是良心发现了,现在来跟她道歉?可是他这样的高傲是写在骨子里的,那时候的话肯定也是真心。
“人在冲动时候说的话,不是深思熟虑的,才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吧。齐大少爷,你是从心底就觉得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她勾起紫唇笑着。
人心什么样?她小时候在孤儿院就学会戴着假面,只不过给这人看见过她最真实的面目。
齐禹反思了下自己的解释,确实苍白无力。
心底笑笑,她挺聪明的。他都差点忘了。从小她就只是外表柔弱,实际很会保护自己,“扮猪吃老虎”的那套用得可溜。
可是他现在只能这么解释。
趋利避害地分析:她现在试探着“求证”,如果他真承认了,怕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又要加深了。八年时间的空缺回不去了,可是他不想再错过。
他决定做个卑鄙的人。
“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我可记得你表情都做足了的。说谎,似乎不像是你的作风。”
布恬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齐禹转移话题。
他明白她比以前更聪明了,也不像以前那样隐藏利爪。多说无益。
“你来找我到底要干什么呀?”
齐禹冰山似的脸柔和了些:“我没想干什么。单纯……关心你。”
他盯着布恬,用微笑表示着善意。这句回答是真诚的,他确实是关心她。
他想知道这么多年她过得好不好……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Thanks!我过得很好,我也不需要您的关心。”
齐禹认真地问了句:“我们怎么样也处了差不多十年。怎么也算有点关系。”
布恬嗤之以鼻。
还好意思谈十年?所有的过去,因为他那句“你不配”,早就灰飞烟灭了。上辈子的事了吧!
“关系?什么关系?邻居,校友,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为什么躲我?”
“我没有躲你哦。”
齐禹明白自己失而复得的喜悦。今晚在街上,她凑过来喝果汁的时候,他就不想跟她计较了。
“那,加个联系方式。我们做回朋友吧。”
“我挺忙的,没空。”
布恬干脆拒绝。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洞?
她侧身趴着,继续处理指甲油,头也不抬,不再搭理他。
盼着这人早点识趣,自动消失。
等处理了最后一片指甲,回头看,他竟然纹丝不动,还在盯着她。
“我今晚住这。”
“?”
布恬心底一连串问号。
虽然小时候也曾睡过一个房间,不过那时候都是小孩子。
“我看你房子也挺大的。”
“对不起,我这里不方便。也不欢迎你。”
“不是两个房间?”他说着站起来就去房间“参观”。
“喂!你把我这当什么了?!”
布恬想跳下秋千,却爬不起来。窝得太久,腿麻了。只好作罢。继续窝在秋千椅里,扯着嗓子:“你这人不是有病吧?”
“我就看看。”
齐禹打探过两间房,回到客厅。
“看看?你当我是什么人?”
“邻居,校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回答得很干脆。
布恬知道他只会跟她耍赖。人前高冷,可是面对她,完全一副无赖相。
“你都要结婚的人,晚上赖在我这,真的没问题吗?”她试图唤醒他的“男德”。
齐禹怔了下,敛了凤眼。
布恬看他表情,明白这招奏效,继续说:“你这样的品行,不怕被你爷爷打断腿?”
没想到起了反作用。
齐禹突然转身,朝秋千椅走了过来。
布恬想跳起来躲他,他却抓住秋千椅的两根挂链,俯身将她罩住。
“什么样的品行?”
布恬陡然想起那天在车上,她对他使的伎俩。这人活学活用,学她!
她嗤了一声:“就您这齐氏未来接班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齐禹嘴角勾了丝笑,凤眼凝着她:“那是谁,当着严甜的面亲了我?“
“……都说了,只是个道别礼。”
布恬看着近在眼前的薄唇,恍然想起之前那紫色的口红印。喉间干燥。
这人不知道礼貌吗?成年人贴得这么近容易出事的。她在想什么呢?他……应该不敢的。
可他却凑得更近了些。
布恬慌忙伸出手推着他肩膀。隔着衬衫布料,他的体温传到掌心,她心底划过丝异样。
成年男人,身材脸蛋都不差……总不能一点小幻想都没有。
她察觉自己可怕的想法,有些不淡定了。要是被这人瞄出端倪,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心里暗道MMP。
她该示弱?像小时候一样泪眼汪汪,叫着“禹哥哥”跟他撒娇吗……现在还行得通吗?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利用他,是她把严士德的宝贝花瓶打烂了,在佣人进来的时候,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双眼噙泪:“禹哥哥不是故意的。”
而小齐禹半天没出声,佣人以为他默认了,她才躲过了一劫。
大人一走,他叫她:“小骗子!”满是忿恨。
她眨巴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看他:“禹哥哥,别生气了行不行。我以后不会了。”
他摆着臭脸:“别哭了。烦死了。”
后来这个招数,她用了无数遍,次次奏效。
那次花瓶的事,齐禹骂她“小骗子”,可是转头就去跟严士德说:“严叔叔,对不起,我不小心打坏了您的花瓶。”
严士德当然没让他赔。
那时候严家搬到齐家隔壁,本就是想巴结齐家,严士德哪敢责怪齐家小少爷赶紧换上笑脸,说“花瓶不值钱,没事。”
……
他凑近了些。
布恬已经感到他的鼻息,看见他的喉结滚了两下。
这人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你丫的!”她抬腿顶他腰,却被他避开了。他抓住她的手腕,笑意更浓了些。
布恬心里暗骂:滚你奶奶的!
看出来他故意欣赏她的局促。
不甘示弱瞪着他:“你是想对我怎么样?我可不怕,别传出去,坏了你的婚姻大事。”
齐禹收了笑容,凤眼眯了些,深邃眼眸掩在鸦羽般睫毛下。
布恬双眼聚焦在逐渐靠近的脸,心脏已经提到嗓子眼,仍不甘示弱:“喂,不要过来哦,我告诉你,我……”
“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你不记得了吧……我的未婚妻应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