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掐着点起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车钥匙握在手里。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糟糕，一整天都可能飘着雪。
家里有暖气，夏殊还没怎么感觉到。
当她撩开窗帘，看见外边雾蒙蒙的天空，玻璃上结霜的冰花，一朵朵脉络分明。
冬天真的来了。
夏殊朝窗户哈了口气，水汽模糊了玻璃，她伸出手指，在上边画了个笑脸。
她微微翘起嘴角。
周嫂知道她要早起，特意给她煮了碗面，搭配鸡蛋和蒸饺，以及一杯热牛奶。
家里灯亮着，周嫂有点儿犯困，给她安排好早餐后就继续去沙发上织毛衣了。程寒还没起床，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电子时钟闪烁着彩色光芒。
夏殊把钥匙放在餐桌上。
她把手套和围巾也都一并摆放整齐，放在最醒目的位置。
昨晚对门的音乐声响了很久，程寒也一直没出门，她不好打扰。
她很想亲口表示感谢，可惜没有机会。
六点半，夏殊吃过早点，准备上学。
临走前她看了眼程寒的房门，依然紧闭着，安静的不像话，估计他还没起床。
就跟周嫂说了声，“周嫂，桌上的东西是给程寒的，帮我提醒一下他。”
周嫂眨着疲乏的眼睛点了点头。
程寒辗转醒来翻过手机看了眼。
“操。”
已经六点四十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顶着蓬松杂乱的头发，趿拉着鞋打开门。
探头往外一望，整个客厅除了周嫂没有别人。
“周嫂，夏殊呢？”
周嫂还在看着电视打盹，忽然听见程寒的声音，吓了一跳。
周嫂瞪起眼睛，“哎哟，小少爷，她上学去了。”
“这么早。”程寒睡得还有些迷糊。
周嫂见他还有些睡意，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再多睡一会儿吧？”
程寒摇了摇头，回到房间洗脸刷牙。
随后，周嫂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在餐桌前坐下，翻着桌上的东西微微皱眉。刚拿起围巾，就看见里边掉出一张纸条。
娟秀的字迹，不大不小，写了谢谢两字。
周嫂问，“小寒，早餐已经做好了，要现在吃吗？”
程寒只盯着纸条看，听见周嫂问他，才懒洋洋摆了摆手，表示现在不饿。
平时他就不爱吃早点，周嫂也知道他的习惯，就往桌上端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放了根勺子。
程寒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起身拎起书包出门。
周嫂见他开门，看了眼时间“还早着呢，才六点多。”
程寒嗯了声，没应她。
程寒去车库看了眼那辆电瓶车，除了尾部有轻微划痕外，整个车身保持得很完整。他摸了一把，座位上还有些许水渍，看起来是被人特意擦拭过。
“哥，我那辆电瓶车怎么样了，没缺胳膊少腿吧？”
秦铭担心他那辆电瓶车的安危，一大早就打电话来问候程寒。
程寒没理他，只是将钥匙插上，拧动开关。
秦铭在床上打着哈欠，听见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知道他肯定又开了免提。
秦铭特意扯着嗓子喊，“哥，我那辆车没坏吧？”
程寒戴上一只蓝牙耳机。
“好得很。”
秦铭松了口气，困意还未消散，声音都有些朦胧，“你怎么起这么早，又去送夏殊上学啊？”
“放屁。”
秦铭笑得意味深长，“那你起这么早干嘛？”
“滚。”程寒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不想起床了是吧？”
秦铭不再调侃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早，那我继续睡会儿，七点再起床上学。”
说着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没声了。
程寒本想掐断电话的，那头忽然又冒出声音，“等等，差点忘了个事。”
秦铭艰难地从被窝里探出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语气有些认真。
“哥，昨天你是不是去找沈峤了？”
程寒沉默了几秒，随后回应，“就聊了会儿。”
秦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重重叹了口气，摇头，“他什么德性你不清楚吗。”
“他就他妈一小心眼，多久的事了，还耿耿于怀。”
昨天班上几个爱凑热闹的哥们告诉他，说有个外校生闯进来，抓着沈峤揍了一顿。
沈峤也不让别人帮忙，就硬挨揍。
被人揍得鼻青脸肿，都流鼻血了也不还手，还搁那笑。
秦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人肯定是程寒。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昨天赶早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经中午，于是索性请了一上午假，下午才去上课。
结果一到学校就听见这么个消息。
不过让他不爽的倒不是这个，而是——
“你打架怎么不叫上我？把兄弟当外人是吧？”
程寒继续沉默。
秦铭就接着说，“你要是看他不顺眼，我帮你教训他，你可别被你们学校逮住。”
他知道程寒那所学校，对国际生管得并不算严，但很注重纪律形象。
要是知道程寒在外校和人打架，搞不好会直接把他开除。
秦铭倒是无所谓。
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学校的处分他更不当一回事，反正毕业后也是继承家业，家里人把他的路子都铺好了，根本不用担心在学校里犯事。
但是程寒不一样。
他知道程寒父母是打算把他送出国的，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秦铭起床叼了根烟，“不过沈峤那小子也确实欠揍。”
说实话，他也看沈峤不顺眼很久了。
自从沈峤和他们关系闹僵后，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沈峤那小子仗着自己长得帅，背地里不知钓了多少妹子，其中就有他前女友。虽说分手有半年了，但知道前女友倒贴沈峤，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他承认，沈峤撩妹是有一手的。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夏殊头上。
程寒说，“昨天我穿了校服。”
“……”秦铭反应过来后，气笑了，“哥，你真行。”
“没被你爸妈知道吧？”
“没。”
“那就好。”
“他说什么你知道吗？”程寒的声音冷了几分。
“什么？”
“他承认了，那封告白信是故意的。”
“他妈的。”秦铭猛地吸了口烟，将半根剩余的烟往烟灰缸里碾了碾，“沈峤别被我逮着，逮着我把他往死里揍。”
程寒没接话，只是说，“小电驴借我用几天。”
“你那辆摩托车到底怎么了？”秦铭还是懵里懵懂。
“她坐不习惯。”
夏殊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人满为患。
上课铃拉响，步行到校，时间刚刚好。
只是今天，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盯着她的视线更多了。
连她旁边的同桌，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不明所以地在座位上坐好，低下头，一摸抽屉，一封崭新的情书映入眼帘。
比之前更加嚣张地摆在面前。
信封是粉色的，搭扣是爱心状，中间用墨水笔写着她的名字。
没有署名，但信封里用潦草的字迹摘抄了一首歌词，标题《喜欢你》。
“想摘下星星给你，让你明白我的真心……”
歌词很浪漫，除了字迹潦草些，看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夏殊看得脸颊火辣，像抓着烫手山芋，吓得她连忙把信塞进了抽屉深处。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看见她的反应后，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还有窃窃私语声。
夏殊并不想听他们的议论，但偏偏那些声音却完好无损地传入耳朵，清晰可闻。
“她长这么丑，他怎么会看上她啊。”
“我觉得你比她好看多了。”
“收到封情书了不起啊，我看是她倒追的人家吧。”
前桌的凳背往后靠了靠，碰撞着桌子，成功把夏殊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李泽生偷偷给她递了张纸条。
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继续拿起笔做题。
夏殊打开一看，看见他写了几个字，“那封信是沈峤给你的。”
沈峤？
夏殊在脑海中搜寻良久，并没有什么印象。
她甚至不认识这个人。
面对陌生的追求者，夏殊一向很谨慎，更没有把这封信放在心上。
但是周围到处传来的议论声，让她不得不去在意这个人。
看起来，沈峤似乎很受女生欢迎。
而夏殊满脑子想的是，她在什么时候遇见过他，哪怕一面？
不知道。
她完全没印象。
周围越来越多人注意到告白信的事，一人传一人，连最后排的那些吃瓜群众都忍不住站起身，朝她的座位探头。
“喂，夏殊，听说沈峤向你告白了啊？”
几个后排的男生戏谑着看向她，夏殊只能假装没听见，把头压得更低了。
如果此时地上有条缝，她真恨不得钻进去。
被人告白原本是件令人羡慕的时，可周围的声音里，她只听见了嫉妒，嘲笑，调侃。
她在座位上如坐针毡。
也不知道后排的那些人说了什么，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调侃的意味更加明显。
夏殊的脸红的像蒸熟的螃蟹。
这时，语文老师抱着教案走了进来，把课本放在讲台上，用黑板擦拍了拍桌子。
“安静，上课了。”
老师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同学们，翻开课本第174页，现在先齐声朗读一遍这篇课文。”
夏殊终于从窘迫中缓过来，把脸埋在语文书中，悄悄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