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悄悄的,危吟眉听到谢灼说这话,是有几分觉得荒谬。
谢灼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我曾问过你,要如何我们才能回到从前,你说除非我将你遭受过的欺骗都经历一遍。我欺你利用你,所以你借着危月利用回来,我囚你关你,你也用一箭射穿了我,我放你走了整整半年,便是到现在也没有强求你回去,不是吗?”
他的眼眸幽深如潮:“所以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危吟眉沉默了一刻,摇了摇头。
谢灼靠近:“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危吟眉沉默不言,而这就是她的回答了。
离宫的六个月里,她心头也渐渐忘却了过往的一些事。她恨谢灼吗?其实也没有那么恨了,当初朝他搭弓,射出去的那一箭,他们之间就一笔勾销了。
但若是就这样与他回去了,那她之前的反抗又算什么呢?
破镜有隙尚且不能合,美玉有痕无法如初无暇。他们经历过这么多事,心里的裂痕还能弥合吗?
危吟眉轻垂下眼,她又怎么能保证谢灼不会再伤害她一次?
她道:“我不想回宫去。”
谢灼听罢,倒也没露出不悦,握住了她的手臂:“你若不回宫就不回去,下一次我将阿忱带出来给你看看,你不想见我,总得见见你的儿子不是吗?我不强求你回宫,你若在乡野里自在就在乡野里吧。”
危吟眉不肯松口,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谢灼道:“先睡吧,这事我们日后慢慢聊。”
身后男人滚烫的气息拂上她的后颈,危吟眉隐隐发麻,指尖攥紧了枕头,她对谢灼的感情太过复杂,但有一点不变,她不会和他轻易回去。
她现在只想敷衍他,早日送他离开。
再同床共枕下去,他每一日都更得寸进尺,他迟早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翌日她醒来,谢灼已经不见,危吟眉洗漱后去院中,瞧见谢灼正坐在杌子上。
他坐姿随意,一只手拿着一块木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匕首,仿佛正在雕刻着什么。
危吟眉没上去打扰,到了午后,谢灼还在雕那块松木。
谢灼将手上的匕首搁下,唤来危吟眉,将木雕递给她,“送给你的。”
危吟眉低头一看,那块松木被雕刻成了一只鸟雀,雀口中还衔着树枝,栩栩如生,形状精致,拿在手中把玩也不觉粗糙。
危吟眉抬头望向面前人,有些疑惑地问:“你何时学会的木雕?”
谢灼拍拍手上的灰,站起身来道:“在北疆四年里学的。”
见危吟眉目中仍有不解,谢灼解释道:“你要知晓当一个人被关在小小的斗室里,四面都是高墙,身边布满了监视他的眼线,若再不找点事情做,是会被逼疯的。”
初到北疆被圈禁,确实不是人过的日子。他没有半点势力,只能任人宰割,被关押的地方与地牢基本无异,只有两扇透进来光亮。
谢灼整日无事可做,便和看管他的侍卫要了木材与匕首来,刻点东西打发时光,在一日复一日枯燥的练习中,也算悟出来一点雕工与心得。
哪怕危吟眉现在要谢灼雕一根木簪,谢灼也能给她雕出花来。
他在北疆学会的东西可不止这些。
危吟眉望着那只木鸟出神,谢灼的声音在耳畔道:“午后去镇上吗?”
危吟眉问:“去镇上做什么?”
“你欠我一个生辰,记得吗?”
他提醒她:“不是今年的,是去年的,我生辰那夜你给我灌了一壶酒之后就离开了。我可一直记得,虽然今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你总得给我补上吧。”
危吟眉将那只鸟雀塞回他手里,拿人的手短,她拒绝道:“午后我还有农活要做。”
“你来乡野是真做农妇来了?”谢灼轻笑,看一眼外面,“我让侍卫帮你做,你去换一身衣裳,傍晚我带你进城看看。”
谢灼此人嘴上说不强迫不勉强她,然而真提出要求,却不容危吟眉拒绝。
昨日他表现出来的模样,是真让危吟眉生出了几分幻觉,还以为谢灼改了性子,然而本质上他强势的一面还是没有改掉。
谢灼每次对她温柔的时候,总是别有用心,盘桓了一些心思。就像野狼在搜捕猎物时,也得带点耐心和计谋,才能将猎物谋划到手。
危吟眉垂下头,从谢灼的视角,便只看见她鸦青色的发梢,以及向下延伸进淡水青色的衣裙中的雪白的脖颈,他全然不顾院内还有其他的侍卫,靠过来搂着她问:“去吗?”
危吟眉不用抬头也能察觉到他染了几分危险的视线,搪塞道:“我有点累了。”
谢灼却握住她的手腕,往厢房走去,“去换衣服吧,只是带你去镇上玩一玩。”
厢房内没了外人,谢灼走到衣柜前,打开木门。
柜子里摆放的都是布裙,谢灼在里头找了一圈,没找到一件丝裙。
罢了,乡村少妇就乡村少妇吧。
谢灼从其中挑出来一件最顺眼的,“穿这件好了。”
危吟眉不动,谢灼将衣裙搁在桌上,拉她进怀里,来解她腰间的裙带。
夏日的衣裙本就单薄,谢灼解她衣袍解了这么多回,也早就轻车熟路了,危吟眉还没来得及挣脱,他就给将外裙给褪下,给随手扔到床边。
她上身只着了一件绣山茶花纹的肚兜,因没系腰带,衣角随风揭开一点。
危吟眉赶紧去推他,二人拉拉扯扯间,系在脖颈上的带子掉下来一根,眼看就要春光乍泄。
危吟眉被她从后抱住,双手撑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中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面红耳赤。
这还是白日,窗户还没关上。
谢灼横在她腰上的手,也微微收紧。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呼吸没那么快了。
四目在镜中对视上,谢灼道:“穿衣服吗?”
危吟眉这会哪敢再拒绝,直接点了点头。
谢灼帮她系好了肚兜的带子,又替她穿好了外裙,危吟眉坐到梳妆镜前,心慌意乱地拿出胭脂盒子抹了抹脸,企图以此掩盖尴尬。
谢灼就懒洋洋靠在衣柜边,看着她梳妆。
危吟眉脑海里挥之不去刚刚那一幕,磨蹭了半天梳妆,她将口脂抹好,又戴上簪环首饰,最后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
谢灼倒耐心得很,丝毫不嫌她慢,看着她从凳子上慢慢起来,上前去揽住她的腰肢。
“走吧魏姑娘。”
谢灼带她出了屋子,路上行走的村民,就瞧着那谢大人从院内走出来,怀里搂着那少妇人。
少妇红唇雪肤,脸上红晕尚未消去,被大人爱怜地搂在怀里,一看就知这几日承了那不少的雨露,被滋润得娇滴滴。
上了马车不久,车轮便动了起来。
危吟眉挑开车帘,让车外的风吹进来,吹去脸上的滚烫。
她还没从方才的事缓过神,谢灼就拉着他坐到自己膝盖上,马车颠簸中,危吟眉感觉靠上了什么,坐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回过头道:“先松开我吧。”
谢灼不为所动,笑起来时,眉眼就像钩子一样撩人。
危吟眉起身,谢灼将她拉回来道:“很快就能到城里了。”
他的唇停在她耳际,危吟眉只觉一股麻意沿着脊背往上窜。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强迫人的感觉,她越是挣扎,他越不
肯放手,车厢内狭小,危吟眉动一下,谢灼便扣住他的腰,将她抵在车壁上亲吻。
马车的车帘随着颠簸摇晃,风时不时透进来,黑暗之中,他灼热的气息包围着她,他不对她做别的事,只是吻她的唇角,然而这比直接吻她更加地折磨人。
危吟眉手抵着他胸膛,布裙如花铺展在他的玄袍上,轻声地让他放了自己,声音软绵绵的。
而同时,驾车的侍卫声音在外头响起:“殿下,这里到沧州城有二三十里的路,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危吟眉轻咬唇瓣,都忘记了外头还有车夫,那他们的声音岂非都被那人听了去?
她又推了他一下,谢灼看她嘴角口脂晕开,一副红香乱散的模样,身上明明只是一身布裙,却是过分的妩媚勾人。
危吟眉将他这副目光尽收眼底,顿时就想起他初来那日,也是这样将她抵在木门上,对她说的那一番想要和她云雨的话。
谢灼慢慢松开了他,坐在座位上,手撑着额头静静看她。
危吟眉靠坐在角落里,低头去擦拭唇角的口脂,她的鬓发有点散乱,他却一点都没被影响,面色极其清和。
危吟眉看他如此云淡风轻,下一刻却听他道:“刚刚有点想将你的身上的衣裙撕烂,就在这马车上做些什么。”
这样露骨的话,却被他轻描淡写说出来。
危吟眉绾发的手一下顿住,定定地看着谢灼。
他睨了她一会,轻叹了口气,“算了。”
他撩起了车帘,让车外的风吹进来,危吟眉继续低头假装整理衣着。
车厢内旖旎的气氛被吹得稍微消散了点。
谢灼拍了拍自己的腿,又拉她坐回来,危吟眉得了他刚刚的话,脸红脖颈红到耳后根,他搂抱她,帮她擦去唇角的口脂道:“等会上街去,魏姑娘想买些什么?”
危吟眉不是很想陪他演这种戏码,道:“没有。”
她有些受不住了,心想谢灼到底何时才能走。
谢灼却没发现她心不在焉,道:“今日城里有集会,便带你出来看看,上次和我与你一同游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也快忘了,有五六年了吧?”
是有五六年了。危吟眉在心中回答。
谢灼的手抚了抚她的脑袋,在她头顶道:“陪陪我吧,眉眉。”
马车向西行着,午后临近傍晚时分,到达了沧州城。
谢灼带她下了马车,街上游人如织,来来往往,危吟眉抬头看一眼天色,问道:“天快暗下来了,等会再晚怕就不能及时出城。”
谢灼道:“今夜若不能回去就不回去吧,在城里住上一晚也不是不行。”
谢灼将手递给她。
危吟眉低头看一眼他的掌心。
四周灯火流丽,而他眼中的光亮,好像令四周的烛光都黯淡下去。
谢灼道忽然道:“危吟眉,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危吟眉愣住。谢灼轻笑:“我记得第一次和你出去逛庙会,也是这样问你可不可以,追问你许多遍,得到你同意才敢伸手,现在想想也是,哪有郎君想牵喜欢姑娘的手还要问一问对方可不可以,对方若是害羞怎么会答应呢,是吧?应该想牵就应该牵了。”
谢灼已经牵起了她的手,“走吧,眉眉。”
车水马龙的喧嚣声中,他的声音随风散开,伴随着空气里浮动的花香,轻轻飘入她的耳中。
他二人一同走入人流里,丝竹声、吆喝声、喧哗声,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涌来。
这一刻,好像他们青涩少年时的时光,重新流转回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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