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天下群豪,云集贵州云雾山白烟崖头,抢夺“幽灵秘宝藏珍图”之后,弹指流光,便是两年。
这两年,尽管沧海桑田,世事变化已是不少,无可否认,那是百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沉寂与平静时期。
草泽之间,固是枭雄巨魁迭起,而侠义道中后起之秀,更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头角隐现。
黑白两道,永远如水火冰炭,互不相容。虽仍不免有零星搏斗与流血之事发生,说起来,那不过是整个武林,滔滔江湖,一些琐闻碎事,如同大海中一个小小浪花而已!不值一提。
又是一年过去,势力庞大的阴阳教,竟于不知不觉间,全部瓦解。不知何故?连整个宇内黑道巨擘,例如长白双雄,秦岭四豺,巫山三丑,玄湖七燕,闽南六霸,塞北五凶,崂山狮面道人,青海红发头陀,全都相继销声匿迹。
关于这批凶神恶煞的生死存亡没有一个人彻底知道!至于是否汇聚一处,另有重大图谋谁也不曾深思!
这时,武林二圣,照旧绝迹人间,宇内五奇,则各处名山胜景,啸傲风月,变得无事可做。
至于少林、武当、华山、昆仑、峨嵋、青城、崆峒、点苍、衡山等九大门派,则各约束门下弟子,尽量避免争端。
其他阴山、邛崃、白鹤、天台、兴安、长白等诸派,亦因人材凋落,埋首发奋图强。
江湖上显得较一年前尤为平静,平静得令人有一种沉闷窒息之感!
蓝衣书生何天衡,最初还不时注意黑道中人物动态,自从群魔相继销声匿迹后,他就在家里大享齐人之福,方芳虽是一无所出,可是东方明珠,却两度双胎,给人丁单薄的何氏一门,带来了繁衍先兆!
他这时住在开封城外,自行出资建筑的豹隐山庄,与东方府第,相隔不及一里。
老夫人方蕴华疼爱外孙,将玲、兰、翠、玉四婢,悉数遣来豹隐山庄,侍候小姐。
一家人都在为这四个宝贝忙碌,这四个小东西,长得粉雕玉琢,也的确逗人喜爱。
大的一对唤做允文、允武,小的一对,取名允仁、允义。何天衡摸摸这个,抱抱那个,整日笑口常开,已不是三年前的冷傲狂放!
潜龙堡主李去非与夫人青凤张茜,自从爱女畹香,同小侠龚钰,随二圣赴冷云谷潜习武功,深感寂寞,每年都要来豹隐山庄,作客数月。
邙山烟叟于伍,平生游戏风尘已惯,自然难耐寂寞,只有他,仍不断在江湖上奔走。
这时,正是新燕啄春泥的仲春之月。
夕阳衔山,黄昏将临。豹隐山庄庄主何天衡,偕同潜龙堡主李去非,沿着庄前小溪散步,泉水潺浮,青草如茵,野花吐露芬芳,迎着夕阳娇艳余晖,愈增妍丽。
李去非方从迷人晚景惊醒,蓦地发觉何天衡衣袂飘飘,站在那里,凝神倾听。不禁问道:“天衡侄,莫非发现有什可疑之事?”
何天衡点头道:“晚辈隐隐听得,一匹健马,从官道折入小道,直向本庄电击奔来,预测来人必有急事!”
潜龙堡主闻言,立即侧耳而听,果然有着銮铃和疾骤的蹄声,隐约地从五里外传来,心中甚感惊讶!暗思:“天衡弟内功修为,想不到较前精进许多,看来武功一道,禀赋确为先决条件,自己枉自刻苦锻炼多年。却还远逊于这位少年人心中方暗自叹息,銮铃愈来愈近,转瞬之间,来骑便已从眼前狂驰而过。
两人骤睹马上人影,全都发出一声惊噫!
原来这人年约六旬,身着灰色长衫,手上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家伙,不是鹿筋皮鞭,却是一支通体乌黑旱烟管,那红中带紫的四方脸,和一绺海口短髭,不须看第二遍,便知他是邙山烟叟于伍。
烟叟一生游戏风尘,殊少乘骑,今日见其匆促赶来,如非遇有重大紧急事故,焉能如此?
两人不约而同低喝一声:“快回!”
宛如离弦之弩,点足飞起,烟叟方始抛镫离鞍下马,何天衡与李去非业已降落庄前,恭身迎候。
邙山烟叟将马匹交与庄丁,他本是常来之客,也不客套,立即领先向客厅走去。
客厅之中,这时已是灯火通明,三人甫告落坐,一阵莺语燕声,两位何夫人拉着青凤张茜,亦已款步而来。
侠义之人,不讲求繁文褥节,豹隐庄主何天衡开门见山请问于老前辈,匆匆赶来,究为何故?
邙山烟叟,想是日夜兼程到此,一路之上,未能过得烟瘾之故,此时也暂不答理主人问话,先行点燃一管旱烟,呼噜!呼噜!狂吸数口,然后一连喷出无数白雾烟圈,飘荡在客厅空中。
这时客厅里静静的,只听得烟叟说道:“方今武林,祸变已起,看情形,诸位还未获得外界消息,恐怕至今而后,诸位虽欲安享田园之乐,已不再可得!”
此言何异晴天霹雳,群侠顿感惊愕。
东方明珠虽仍挺着个大腹,却不减当年巾帼之气,说道:“前辈何妨将这消息公布,看是何方恶魔小丑,如此大胆?”
邙山烟叟啜了一口侍婢捧来的香茗,瞧着东方明珠那种激愤样儿,心中不禁好笑,不过,像他这样的前辈,自然不能笑出声来,只微作莞尔之状,说道:“如果要是恶魔小丑,我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求援?便是当年宇内十邪,老朽何曾有丝毫惧意?”
言下之意,这批祸首,其厉害,必然远超当年宇内十邪。
青凤张茜柳眉微蹙,似不耐烟叟说话绕圈儿,忙道:“大哥,快些说啊!
究竟是怎么回事?“
潜龙堡主李去非向夫人瞪了一眼,似在责备她不应在于大哥面前失礼。
邙山烟叟自然将这情形,落在眼中,不禁呵呵笑道:“弟妹责备得甚是,我真是老糊涂了,把这十万火急之事,还未能及时扼要说出,岂非误事!”
说罢,向厅中群侠瞥视一眼,脸上立现严肃之色,咳嗽一声,续道:“自从白烟崖一战,群邪敛迹不少,近三年来,江湖为千百年来未有的平静,谁知七日前,西南各省,全又发生了惊人的仇杀事件。
而那些被害者,全是当今武林硕彦,或侠义领袖,莫不威镇一方。
这情形决非偶然,据老朽推测,此中必含有巨大阴谋,甚至包括称霸武林,为祸江湖的因素在内……“方芳一拂云鬓,说道:“于前辈,你老人家可知那些被害者又是谁呢?”
邙山烟叟乘隙吸了口旱烟,喷出一串烟圈,说道:“那些被害者,诸位如不相识,亦必曾经耳闻其名。如二蜀中一龙银麒,滇南三杰云氏兄弟,皖西江石庵主沙净,湘南振威镖局总镖头紫弓金弹熊良弼,鄂北荆山樵子赵仰高,赣南布衣驼农田深耕,均于一夜之间,不但身遭惨死,而且连妻子婢仆,无一活命。”
这些武林前辈英雄,众人焉有不知?立时听得男的怒发冲冠,女的娥眉倒竖,群情激愤!
烟叟乌黑发亮的寒铁烟管,在客厅楼板上,轻轻连击,加重语气地说道:“恶魔们的魅影,业已北移,两天前,已出现在南阳仙霞一剑姚奇的菊逸山庄。
沅江渔夫佟士杰与老朽一番密议,认为这批恶魔,既然如此目中无人,必有所恃而来,正好借机请几个能人,查出幕后元凶,为死者复仇!
老朽这才不揣冒昧,日夜兼程疾赶,来此商请天衡贤侄伉俪义伸援手?“方芳女侠凤目含威,何天衡剑眉挑煞,立即应允前往,嘱命庄丁为健驴“黑儿”火骝“龙儿”,准备鞍缰。
青凤女侠秀目一瞥东方明珠怀妊之身,说道:“贤侄焉能如此冲动?想恶魔已豫境,即能在南阳现身,安保不来开封肇事?愚意认为方芳可留下照应东方明珠,南阳之行,何不由外子陪同天衡前往解危?想菊逸山庄,拥有如此众多高手,自保当可无虑!”
幸亏青凤有此建议,否则豹隐山庄,后果何堪设想?
老少群侠,但觉李夫人之言,颇为有理,遂由潜龙堡主李去非代方女侠起程。
何天衡以邙山烟叟前辈原乘坐骑疲惫,请改乘火骝,他则自行跨上健驴,丝鞭在夜空中一挥,“黑儿”一声长嘶,四蹄如云,当先奔去。
潜龙堡主李去非骑着自己黄骠,紧随火骝之后,如奔雷掣电般离开了豹隐山庄。
得得蹄声,渐渐远去,隐没不闻,三位女侠,向着才升起的皎洁明月,凝望一阵,喃喃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方芳挽着妹子玉臂,无限关切地说道:“春寒尚重,珠妹有孕之人应加珍摄,咱们还是早些回房安息吧!”
青凤张茜跟在两人倩影之后,进入豹隐山庄,吩咐庄丁立即阖上庄门,并加派巡夜之人,暗布桩卡,以期预防不测!
二人回到闺中,青凤张茜与方芳女侠,深感护庄责任綦重,心想:“不要丈夫才离开山庄,便发生事故,日后岂不被其耻笑自己无能!”
商议结果,由青凤张茜带着玲兰二婢,巡察上半夜,方芳带着翠玉二婢巡视下半夜。
方芳轮值未久,便展开“七绝大挪移”身法,绕着豹隐山庄飞行一匝。
此时,皓月当空,幽笪摇影,豹隐山庄,一片岑寂。
蓦地,鬼声啾啾之声四起,十数条黑影,从庄外围墙之上,如巨乌般扑下,将庄主夫人围在核心。
方芳听觉何等敏锐,陡闻风声飒然有异,便知有武林高手侵入本庄。
她皓首微抬,十二个蒙面人,赫然入目。
这些蒙面人,身着黑色衣衫,手执长剑,从面罩上露出两只冷电寒芒,却是一言不发,有如翁仲,又像十二具幽灵。
方芳即是武林二圣之徒魑魅魍魉哪放在眼中,潜运“龟裂神功”,静以待敌,一面缓缓把眼神视线收回,望着蟾魄银光,冷冷地说道:“汝等何故侵入豹隐山庄?从速道来!”
十二个蒙面人,形同病哑,只互望了一眼,便各展手中长剑,唰!唰!
唰!一阵金刃劈风之声,夹着千条劲气,万缕宁光,从四面八方,向着中央的方芳狂攻而至!
方芳见对方无词答复,竟然群殴,不禁嚇然震怒,舌绽春雷,娇叱一声:“站住!”
十二个蒙面人心弦陡然一震,面罩下的脸色,全都剧变。心说:“这人的内家功力,生平仅见。”不自觉地收剑退回原来位置。
方芳芙蓉面上,顿现冰霜,说道:“汝等既不能道出侵庄理由,想必与西南各省谋杀案有关,是也不是?”
说来声色俱厉,十二个蒙面人嗒然无言。
女侠眼光何等锐厉,只须与对方眼神微一接触,便知所料不虚,不禁发出了一声脆笑。
这女煞星,当日在白烟崖头大战群魔,便是绝招迭现,脆笑连连,赢得了笑面罗刹之称。
十二个蒙面人,原不认识方芳,因为当年一现侠踪之后,便已不再在江湖上奔足,这一陡闻脆笑之声,不禁想起那传闻之人衣着,年龄,笑貌,心中骇然,不自觉地后退三步。
女罗刹方芳笑甫歇,凤目倏又一瞪,喝道:“汝等想必已猜知本人为谁,只须将主使之人说出,决不深究,准许留下左耳逃生。”
她虽宽宏,可是这十二个蒙面人,却已进退维谷,攻则当非对手,难逃一死,退则触犯教中规律,亦必受到惨酷无先例的磷火焚身毒刑。
各自引颈发出一声厉啸,意在求援,啸声散失夜空,可远传十数余里。
女罗刹方芳,原不愿惊动庄中诸人,谁知啸声来落,庄内警钟已然当!
当!当!响了起来。
人影幢幢,灯火齐明,青凤张茜手绰长剑首先奔到,玲、兰、翠、玉四婢族拥着东方明珠,亦翩然莅临。
方芳黛眉一蹙,面现忧虑之色,说道:“前辈率玲兰两婢,可为晚辈掠阵防守庄园,珠妹速率翠玉二婢保护群小,不管情势如何,切莫外出,分我心神,至要,至要!”
言讫,隐闻二十里外,啸声传来,知时机稍纵即逝,如不将这十二个蒙面人先行解决,恐将陷于孤掌难鸣之势,何况,那后面的魔头,功力必然更高,我岂能因一念仁慈,给本庄带来弥天浩劫思念及此,不禁银牙一咬,娇喝一声,“看掌!”
果然,龟裂神功不愧旷世绝学,三年来,借着玉蜇内丹功效,已打通任督二脉,当年冰魄神魔,尚且一掌毙命,试想,这十二个蒙面人,虽是江湖一等高手,又哪能抗拒得住,“砰”然两声大震,两条黑影,各自发出一声惨嗥,尸体被卷飞三丈高空,然后跌落围墙之外。其余十个蒙面人,目睹同伴惨死,一时激发凶性,各自狼嗥虎吼数声,长剑震腕出手,剑花朵朵,凶险之极!
笑面罗刹,长裙曳地,白衣罗袖轻挥,脆笑起处,蒙面人又有数人丧亡。
余下五人,心胆俱裂,幸而仗着轻功巧妙,屡脱险境,已是魂飞九霄。
方芳从五人身法逐渐认出来历,突然娇喝一声道:“汝等原来是‘玄湖七燕’,念平生尚少恶迹,本夫人网开一面,放尔等逃生,赶快脱离恶魔组织,否则,再犯我手,必死无疑,去吧!”
蒙面五人夹起二具尸首,向笑面罗刹微一躬身,黑衣飘扬,如幽灵般,眨眼消失于暗影中。
五人方自离去,厉啸之声,已达庄外。
笑面罗刹方芳冷哼一声,说道:“汝等既敢率众侵我山庄,还不速来受死!与先前同伴,共登鬼录。”
“嘿嘿!丫头倒是大言不惭。”
话音甫落,三条黑影,捷逾飘风,从围墙外面参天翠竹梢头,泻落地面。
发话这人声音,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她此时已无时间思考,凤目威凌陡射,向着来人一瞥。
那为首魔头,虽也黑衣蒙面,一色的银线镶边黑缎披风,胸前赫然绣着凶魂三号字样,其余二人,则分绣着厉魄五号及六号。
她不禁芳心微微一震,青凤张茜与在场所有庄丁,瞧着凶魂厉魄四字,也为之悚然色变,惶惶难安。
三魔已在庄院围墙之外,发现五具尸首,心想,“总不致十二幽灵,全皆落入敌手。”
他这样想,并非无由!
要知道这名列三十六幽灵的黑衣蒙面人,乃是昔年黑道魁首“玄湖七燕”,和“塞北五凶”,各有一身惊人功夫,即使是当今宇内五奇前辈武林高手,未必便能于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众人一一了结,除非这人具有深不可测的旷世武学!
这念头,像电光石火般,掠过三魔脑际,六只睒睒凶睛,注视着面前白色罗衣妇人。
夜凉似水,月色如画,这美艳绝伦的少妇,罗衣翩翩,娉婷而立,显得艳若桃李,冷似冰霜。
高长的厉魄五号及矮胖的厉魄六号,总觉得这弱不胜衣的月下美人儿,哪来如此绝学?
不觉纵目四望,但见青凤张茜玄裳黑裙,横剑怒目而立。嘿嘿!又是一个妇人?
“难道这庄上,竟没有一个会武的男人么?如此,十二幽灵,定是折在这两个妇人手上!毫无疑问。”两人正欲出声喝问,陡闻凶魂三号一声怪笑,说道:“嘿嘿!我当是谁敢对幽灵教下十二幽灵,下此毒手,原来是你笑面罗刹杰作,嘿嘿,这就难怪了!”
那语声,显得阴沉而粗鄙!
厉魄五号及厉魄六号陡闻这白衣美艳少妇,竟是掌震冰魄神魔,带卷阴阳教主的笑面罗刹,任他恣睢暴戾,目空一切,也不由变色却步。
笑面罗刹方芳,左手一拂云鬓,脆笑一声,说道:“幽灵也罢!凶魂厉魄也罢!总之,谁犯我豹隐山庄,谁就得小心留下他的头颅!”
她说到这里,樱唇一绽,又是一串生生脆笑,宛如珠玉其落!
笑声虽是迷人至极,可是,语意却令三个黑衣蒙面人,不寒而栗!
凶魂三号,不愧带队人物,面罩内的浓眉倏然一皱,不禁发出一声嘿嘿冷笑,说道:“笑面罗刹,虽是杀人面不改色,须知我凶魂三号,也是凶名夙著,究竟是谁割下谁的头颅,现在,还言之尚早!”
笑面罗刹方芳黛眉微轩,梨涡浅现,脆笑道:“你有这种自信么?”
娇吐未落,莲步便已前移。
凶魂三号,三年来,虽在“千瘴谷”,苦练寒冰毒掌,及吞下不少毒物血液,助长功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但他毕竟没有胜过笑面罗刹那种旷世神功的信心,不自觉地一连后退四五步之多。
这笑面罗刹,忒也刁钻,就在这时,倏的一扬玉掌,凶魂三号面幕后面容剧变,立施“化影散形术”,横跃八尺。
谁知对方却是含劲未吐,面上流露着,满是轻蔑不屑笑容,说道:“别怕啊!今晚,只要能将侵入本庄目的,以及在西南各省残杀蜀中一龙,滇南三杰等武林耆宿阴谋吐露,那颗头颅么?本夫人仍准许暂时寄存在你的颈项上。”
笑面罗刹恁般存心戏弄,分明瞧不起人,凶魂三号,本就残暴易怒,如何受得了当众撩拨,不禁发出一声怒吼,双臂陡然一圈,霍地推出一掌,喝道:“贱婢,难道老夫当真怕你不成?”
掌风过处,寒涛如潮。
笑面罗刹方芳蛾眉一蹙,暗运“龟裂神功”护体、她心高气傲,想试试这蒙面人,究有多高功力,一方面也可以测测三年来武功究进步多少?
讵料掌风甫一及体,冷气便侵肤砭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说:“好家伙,这还是自己运足神功护体,如果换了别人,岂不被冻僵才怪?”
不由脆笑一声,说道:“寒冰毒叟,几时又作起凶魂三号来了!”
寒冰毒叟秦镇山,因适才自己以八成寒冰毒功奋力推出一掌,不但未伤得对方毫发,甚至连人家身躯也未撼动,这份功力,本就令人骇异,如今,又被当众指出庐山真面,如何不惊!
他真后悔,不该蹑踪邙山烟叟之后,自找霉头!正在那里自怨自艾。
厉魄六号,他虽久闻笑面罗刹之名,心中总是不服,何况,自己弟兄称雄长白,平生罕遇敌手,未必不能与她一较身手?
想到这里,雄心陡奋,嘿嘿冷笑一声,道:“贱婢,别他妈的卖弄风流!
看掌!“
“掌”字未落,两掌已潜运十成功力,霍地推出。
他这么做,全不按武林规矩,想乘方芳不备,将她击毙,自己凶名岂能不直线飞升!
他想得虽是颇为如意,奈何求荣反辱,适得其反!
当他双掌推出,笑面罗刹只是一声脆笑!伸出羊脂如玉般的柔荑,轻轻一挥,怪啊!自己所发如山掌力,竟会消失于无形,对方一股阴柔暗劲,却似惊涛掠岸般汹涌而来。他这才知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心中暗生凛骇!
尚幸他经验丰富,心说:“若让这掌风袭上身来,安有命在?”脚跟猛一用力,顺着掌风,激射而出,虽卸去来势不知多少,然仍被卷飞两丈开外,“砰”的一声,撞在墙上,虽震得两眼直冒金星,一条狗命,总自得以不死!
厉魄五号一见乃弟孟浪从事,便知要糟!他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身躯已被震飞出去,不禁惊怒交迸!他深恐笑面罗刹跟踪追杀,抽出青钢长剑,抖腕一震,洒出朵朵剑花,拦阻去路。
不过,他这种行动,乃是多余的,方芳岂是乘人于危的人?
青凤张茜,立时面罩寒霜,娇叱一声,说道:“这里岂是尔等拔刀动剑之处?”
玄色身影一晃,嗖的一式,“战龙在野”向着厉魄五号一剑挥出。
厉魄五号剑虹一震,也削出一式“冷云出岫”,但闻锵锵数声,空中爆起一蓬寒星,两人立即跃身而退,检查自己长剑有无伤损!
青凤张茜柳眉一蹙,手腕已被震得发麻,心知对方内力,要比自己略高半筹,厉魄五号得理不让人,嘿嘿冷笑道:“原来贱婢,乃是昆仑门下!”
言讫,凶睛隐泛杀机,跨步,沉腕,长剑再度出手,刷!刷!刷!一连攻出“白鹤展翅”,“拨草寻蛇”,“游蜂戏蕊”三剑。
青凤张茜,虽是已届花信年华,一见蒙面人竟尔使出如此轻薄招式,也不禁玉面泛红,立展昆仑镇山剑法云龙八式中三记绝招,“龙子初现”,“龙飞在天”,“龙吟海裂”,堪堪敌住。
本来“云龙八式”,驰誉武林,以博大精深见长,可惜青凤张茜火候仍属不够,以致不能发挥威力,克敌制胜,假如由其夫潜龙堡主李去非使将出来,又当别论!
笑面罗刹自是瞧得清楚,长发披肩,罗衣飘飘,陡然脆笑一声,说道:“这些撮尔么魔,何劳前辈动手?你就替晚辈掠掠阵吧!”
话音未落,玉臂微扬,已是向着凶魂三号及厉魄五号,各自分别拍出一掌。
两个魔头深知对方神功威力无俦,怎肯再蹈厉魄六号覆辙?立即施展轻功闪避一旁。
厉魄六号趁着这段时间,运功疗伤,此时已将翻腾的血气,勉强压抑下去,睁目一看斗场,两个同伴,全被笑面罗刹逼处下风,心中怒火复又高炽,立刻抽出背后一双日月金轮,疯狂般扑上,一声虎吼,一式“沧海落日”双轮猛砸而下,金光乍涌,劲风激射。
笑面罗刹娇笑说道:“这才是啊早就应该三人齐上!”
罗袖飘飘,步法如行云流水,哪里像是生死搏斗?
寒冰毒叟秦镇山,虽是生性残暴,但他对三年前白烟崖上一幕,记忆犹新!一见对方施展出此种奇奥步法,便知自己虽获奇遇,讲真功实力,仍是难望相与抗衡,不由心中一声暗叹!
就在这时,怀中忽觉一物蠕动,不禁喜上眉梢,嗖的一声,随手甩出,原来是一条三首金鳞锦带。
这家伙,乃是白云山“千瘴谷”所产,剧毒无比,单是鳞甲划伤,已难医治,如不幸被它咬中,便将立刻毒发,全身痉挛而死。
凶魂三号,取得三首金鳞绵带在手,又复意兴飞扬,狂傲顿现,那金鳞锦带三只怪头,昂首吐信,在夜影中,更觉凶恶无伦。
女人最是怕蛇,这东西一现,笑面罗刹芳心顿泛寒意,勃然大怒,蓦地玉腕一翻,一条丈二白色玉带,已擎在手中。她虽是在盛怒之下,仍自吐出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夜空。凶魂三号,仗着手中罕世毒物,当先扑进,沉腕一抖,一式“游龙戏凤”电射而出,直向方芳胸前三大要穴点来,这东西较兵刃尤难躲闪,况还有一支长剑,和一对日月金轮,乘虚蹈隙。笑面罗刹仍然脆笑一声,脚踩星躔,避过敌人三般兵器,然后玉腕巧妙地一沉一抖,带演“玉蛟三现”,劲风呼呼,直向三个黑衣蒙面人,“天庭”、“太阳”、两穴,疾点而至。
三人怒吼一声,立即撤招后退。
笑面罗刹一招逼退三人,顿又莲步轻移,转侧回旋,玉带配合步法,随着脆笑之声,连演“落云回风”,“玉带横腰”,“白虹贯日”,“玉树摇风”,“潜蛟离穴”等五式一十五招。把三人逼得团团乱转,近身不得。
兵器中有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玉带既长有丈二,黑衣蒙面人三般兵器,都不会超过四尺,请想,这仗怎么打法?尤其凶魂三号,再度出山以来,仗着这条三首金鳞锦带毒蛇,屡次无往不利,造成震撼武林的恐怖事件。
想不到今时遇着了旧日克星,仍是派不上用场,空自急得三个魔头哇哇怪叫,厉吼连连!
这时,站在一旁观战的庄丁,目睹庄主夫人神威凛凛,一招使出,便自喝彩不迭!对敌人狼狈情形,却又报以嘘声,或是爆发出一声轰然大笑!
这一来,竟使得三个魔头,恼羞成怒,恶念陡生,各从豹皮囊中,掏出暗器,向着笑面罗刹不断挥出,一时百数十件暗器,在月光下,泛着蓝色光影,夹着锐啸之声,漫空飞舞。
笑面罗刹见这三个家伙,全不按江湖规矩,不但群殴,而且使用淬毒暗器,心中愈怒,脆笑之声愈频。手中丈二玉带,更加舞得风雨不透,在一阵阵繁密叮叮响声之后,所有毒刀、毒箭、毒镖、毒针、毒蝙蝠,全部泻落地面。
凶魂三号见暗器无功,森森钢牙猛然一剉,暴喝道:“速退!”
厉魄双魔早有默契,闻声迅即向后飘飞两丈,横持长剑和日月金轮,遥观变化。
笑面罗刹误认敌人撤退讯号,方拟横身拦阻,陡见凶魂三号,凶睛吐射毒芒,心灵立感警兆。
讵料魔头升起空中,那袭黑色披风,经空气鼓动,形似车轮,在空中一个旋转,披风襟角,立刻洒出无数红色粉末,向四周飞扬!
一阵夜风吹过,刹那之间,异香扑鼻,豹隐山庄数十名庄丁,竟懵然不知大祸来临,青凤张茜急得大喝道:“毒粉,还不快……”
“退”字未落,头脑一阵昏眩,已随着玲兰二婢,以及数十名庄丁,倒毙地上。
笑面罗刹方芳因服过千年玉蜇内丹,又经闭住呼吸,是以无恙,一见众人全遭毒手,不禁睚眦尽裂,双臂一圈,向着那冉冉飘坠的凶魂身形,呼的推出一掌。
凶魂三号趁着叠腰下降之际,偷眼一觑笑面罗刹,仍然衣袂飘飘,屹立无恙,月光照着她如花玉容,饱孕杀机,这一来,他不仅骇,而且慌了!
心知这一掌撞来,身在空中,无可避免,不由暗叫一声“完了!”急忙将毕生真力,运聚内腑,护住心脉。
方芳这一掌乃是怒极出手,威力直可撼山震岳,竟将那庞大的蒙面三号,“砰!”的一声,直卷入五丈高空,再向庄院围墙之外落去。
厉魄五号及六号,骇得魄散九霄,两声厉啸,仓忙遁出,抓起尚未完全断气的凶魂三号,发岌如漏网之鱼,如飞逃去!
笑面罗刹已顾不得追敌,急忙奔向青凤张茜,用手一探鼻息,早就呼吸停止,已然魂返太虚。
自然玲兰二婢,以及数十名庄丁,也全部惨遭毒手!
笑面罗刹,满面泪痕,不禁发出疯狂的,然而是极度悲怆的震天狂笑!
这是伏牛山一处极端秘密从无人迹的狭谷。晨里面乱石崩云,棒莽错杂,虽不甚深广,可足供百数十绿林豪雄啸聚。
蔚蓝天幕,刚刚涌现一轮微带缺痕的明月,数十匹高大雄骏,而又不同颜色的塞外骏骑,一部分虽在荒地上,啃啮着青青嫩草,一部分却已披上鞍缰,似将出发。
照说,这地方既有如许粗豪莽夫,应该显得嘈杂,纷乱,可是,谷中却是静荡荡的,花落风吹可闻。
数十条人影,倒泻在荒芜地上,宛如幽灵,各自默默深思。
蓦地,谷外传来一声厉啸,啸声才一入耳,每个人的面孔,开始流露出一种奇异表情。
须臾之间,从谷外纵落两条黑影。
这两人甫一现身,群豪全都从草地上站立起来,状颇恭敬。
那矮小身材老者,咳嗽一声,带着沙哑的腔调说道:“诸位自从效忠本教以来,旬日之间,已建立了辉煌不可磨灭的战绩。替幽灵一教,铲除障碍,树立无边声威,殊堪兴奋!
不特教主深为欣慰,就是老朽,亦觉与有荣焉!
不过……“
他说到此处,两只鹰目射出一道寒芒,向众人扫视一匝之后,续道:“今后任务更加繁重,凡是宇内那些自命侠义道的匹夫,均应一一剪除!”
就在这时,人丛中响起一个粗嗔的声音,说道:“本教拥有全武林黑道顶天高手,如云如雨,即要征服宇内,称霸江湖,为何不直接向九大门派下手?却如此鸡零狗碎,不嫌有点杀鸡使用牛刀么?”
站在场中的矮小老叟,并未因这人从中抽言发问,感到愠怒,他只拈了一下疏朗的几根鼠须,缓缓答道:“幽灵第二十四号,所发疑问,众位想必俱有同感!就是老朽当日,何尝不赞成此议!
可是,经过本教最高层探讨结果,认为采取此项谋略,必将蹈前人覆辙!
试想千百年来,怀雄图大智之人,不知有多少,但莫不功亏一篑,其原因为何?““九大门派实力太强?”
“非也!”
“本身实力,不够雄厚?”
“亦非也!”
“然则,究为何故?”
矮小老叟微微一笑,向着瘦长老人说道:“老二,你也是参与此次决策之人,不妨向诸位择要解释一番?”
瘦长老叟手抚颔下焦须,望着树梢明月,说道:“据本教最高层分析历次武林争霸战,其失败主因,就是因为散处各地的侠义领袖。
这些人,流窜不定,常使策划之人,对对方实力估计不确,往往功亏一篑。
此种错误,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发现!
孙子兵法有云:“多算胜,少算不胜!‘这里所谓算,是指敌我实力的计算而言。
试想想这些不属于九大门派之人,态度不明,行踪无定,虽诸葛复生,亦难作定策,焉能不败?
本教有鉴于此,故先作扫除障碍之举,待各地障碍扫清,再采取远交近攻之策。
九大门派,素来门户之见极深,且相互怀有嫌隙,只要运用得当,何消一年时间,便可席卷宇内武林,昔日仇雠,悉皆成为我等俎上之肉,岂不大快!“言讫,呵呵大笑。
众人被这美丽的远景,显然激起兴奋,脸上流露出一种残酷与欢快的表情。
此时谷中,唧唧喁喁,不复再有先前的静寂。
就在众人微微扰动之际,矮小老叟一击手掌,发出肃静请讯,沉声喝道:“有令。”
“令”字才落,立刻便又鸦雀无声。
众人只见他枯瘦脸上,恢复了死板,缓缓地吩咐道:“凶魂二号!”
与他并立的瘦长老叟,挺身恭立,哈腰应道:“有!”
“带着厉魄三、四、七号,及幽灵十三号至二十四号,于今晚三更,将菊逸山庄仙霞一剑姚奇全家十八口,及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连同约来帮手,悉数歼灭,不得留下一个活口。”
瘦长老人应道:“遵命。”
矮小老人接着呼道:“厉魄一、二号,及幽灵一至十二号,立即上马,随同本座北上咸阳”
众人应了一声,立即戴上面罩,穿上披风,跃身上马。
矮小老人前行数步,鼠眉一蹙,蓦又停身说道:“老二,如果老三带着所属归来,可遣其前往冀北妙峰山会齐,听候新令!”
瘦长老人当即点头应允。
矮小老人望着自己黑色披风胸襟上“凶魂一号”四个银线绣字,满意而骄傲地笑了一笑,便即翻身跨上坐骑,带着众人迤逦而去。
凶魂一号才离去,凶魂二号便低喝一声。
“跟我来。”
但见人影飕飕,朝着谷外,星跳丸掷,转瞬消失无踪。
伏牛山峡谷之内,只剩下十六匹骏马,摇首摆尾,自由地啃食着野草。
这是一个可怕的期待。
南阳城郊菊逸山庄,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阴霾。虽然雅洁的大厅,灯火璀灿如常,中央一席围坐五人,正在觥筹交错。
沅江渔夫佟士杰,却是豪兴不减,手执玉杯,杯中正起伏着碧绿酒浪,向着邙山烟叟哈哈笑道:“我只以为于兄光会玩吐烟圈的把戏,想不到竟是交游遍天下,而且热肠侠骨,不惜为姚老弟千里往返奔波,请来大援,说什么也得敬十大觥,三杯怎行?”
邙山烟叟,那红中带紫的四方脸,这时已成了赤面关羽,一摸海口短须,说道:“佟兄,你并非不知小弟,烟有独钟,而酒却无偏嗜!何况,魔鬼子们,不久必来,如果醉了,糊里糊涂丢掉老命不算,一旦入得九幽地狱,阎王爷究竟把小弟如何分类?如果说是酒鬼?则学无专长!如果说是烟鬼呢?却又是酒气醺天!”
仙霞一剑姚奇,数日来愁眉不展,一听烟叟风趣之言,也不禁放颜微笑。
沅江渔夫见无法令烟叟就范,于是转移目标,向着何天衡说道:“三年前,在白烟崖得睹少侠风采,甚是倾慕,想不到三年后的今天,把酒共盏,同列一席,岂非前缘!恕我痴长几年岁月,称你一声老弟,老弟!咱们今晚又得并肩与魔鬼们一搏,如果不饮上三杯两盏,焉能使豪兴大发,杀个痛快淋漓。”
何天衡剑眉一轩,他本来酒量宽宏,是以毫不推辞,擎杯说道:“长者赐,焉敢辞?晚辈敬领三杯。”
说罢,满斟三巨杯,一仰脖子,咕嘟连声,当真被他一饮而尽。
沅江渔夫佟士杰,雅也善饮,像这种自酿的碧螺春陈年烈酒,也不敢如是豪饮,心头直是佩服这位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不禁击筷赞道:“壮矣哉!少侠也!”
身为主人的仙霞姚奇,岂能不殷勤劝酒?
于是,他也找到了对手,向着宾位上的潜龙堡主李去非哈哈笑道:“大侠英名,早已如春雷灌耳,只恨无缘识荆,今日一睹碧梧翠竹之姿,始知传言非谬,尤其义薄云天,侠耀日月,千里驰援,不惜跋涉,在下谨以素酒三樽,略表寸心衷忱。”
真个是语到杯干,豪爽诚敬之至!
潜龙堡主李去非肃容说道:“我辈侠义中人,解纷排难,乃属份内事,姚兄何必挂怀?”
他说到这里,略为一顿,立即端起面前酒杯,说道:“姚兄既是如此客气,小弟焉敢不敬谨奉陪?”
言罢,微一仰首,便将杯中酒,喝得涓滴无存。
此时厅中诸人,觉得对方都是豪爽昂藏儿,大有相见恨晚之慨,是以谈笑宴宴,如遇故知!
蓦地,窗外发出一缕冷嗤之声!
仙霞一剑姚奇,沅江渔夫佟士杰,邙山烟叟于伍,潜龙堡主李去非,全都闻声色变。
时限才交二鼓,想不到敌人来得恁般快速!
众人立即推坐而起,闪晃之间,四人全落在练武场上。
何天衡蓝衣飘飘,跨步之间,便已站立诸人右侧。运目瞥视,但见前面,清一色雁行般,站立着两排黑衣蒙面人,手执兵器,为数竟达十六人之多。
当中簇拥一人,身材瘦长,由于面幕罩覆,看不清脸孔,仅露出一双射出冷芒的鹰眼,似曾相识!
这人装束怪异之极,黑色披风上滚着银边,并在胸前衣襟上赫然绣着“凶魂二号”字样。
左首第一人,与右手两人,分别则绣着厉魄三、四、七号,其余十二人,则绣着幽灵十三号至十四号。
何天衡心想:“从这些蒙面人,胸前数目字推测,必是一个新成立的秘密邪教,再从那熟悉的眼神……”
还没有容他继续设想,只听菊逸山庄主人,仙霞一剑姚奇沉声问道:“朋友,你们夤夜率众携械驾临敝庄,究为何事?不知能否见教?”
凶魂二号面幕内瘦削脸上,笼罩着一层煞气,心说:“你这两个老鬼,难道竟把三年前惠水城外搜寻咱们弟兄之事,给忘了?”
想到这里,不禁冷芒电射,嘴里发出一缕冷哼,嘿嘿一声冷笑道:“这个么?叫做阎王注定二更死,岂肯留人到五更?本凶魂系奉‘幽灵神君’差遣而来,大约阁下阳寿已终,特来请你到九泉之下行侠仗义”
仙霞一剑姚奇长眉一杨,他虽是个仁慈敦厚之人,被对方如此出言嘲弄,也不禁有气,方欲出言责问,只听沅江渔夫佟士杰伸手一摸背上渔网,呵呵笑道:“本来阳世阴间,幽冥路渺,大约是十八层地狱失火,被你们这些凶魂厉魄,溜了出来,再来为祸人间,好啊!这些年来,我这张破渔网,还没在发个利市,适才听得阁下一阵咻咻喋喋,状如连江之滨,漏网之鱼,这是你自投罗网,可怪不得老夫!”
言讫,伸手自背上取下渔网。
这番话,不但说得凶魂二号面幕内变颜变色,众人也都听出这位风尘奇人,必是意有所指!决非随意调笑!
尤其仙霞一剑姚奇,他是躬身参与搜捕苗疆三毒之人,如今虽是时隔境迁,岂有记不起来之理?不由“哦”了一声。
他这一“哦”不打紧,可把凶魂二号急坏了!
究其原因,这种丢人之事,如果被两人当众抖露出来,虽然,今日的凶魂二号,不同于昔时的玄阴毒叟谢雨苍,总是有伤体面之事!
立时面幕内的一双扫帚眉,不由倒竖,厉喝道:“将这两个老贼,给我拿下!”
话音才落,从十二幽灵中,飞出两条人影,分向仙霞一剑,和沅江渔夫扑去,声似狼嗥,出爪如风。
仙霞一剑姚奇,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便即动手,全不按江湖规矩!
于是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那黑衣蒙面人,运爪如飞,指风激射,招式凶险诡毒,为生平仅见。
仙霞一剑姚奇,虽是以剑术驰誉江湖,但他一套师门秘传“落霞掌”,也是奇妙之学,由于他个性内向,不事炫露,而且专心一致,数十年沉浸这套掌法,功夫之深,直可与他的剑术媲美。
是以蒙面人虽将自己仗以为恶的“毒豹十三爪”,使将出来,纵然威猛歹毒无俦,却也未占得便宜。
两人暂时翻翻滚滚,打得难解难分。
那另外扑向沅江渔夫佟士杰的黑衣蒙面者,可就有点狼狈。
沅江渔夫佟士杰,这位风尘奇人,却有点不大好惹,他不仅识得对方的一套“毒豹十三爪”,而且从身形上,还可判出他是花面豹秦獾,虽然对方并没有揭开面幕让他瞧过。
秦岭四豹,纵横秦岭山脉,在川陕两地,犯案累累,杀人劫财,掳奸妇女,积恶如山,弄得当地侠义道,寝寐不安。弟兄四人,便是仗着这套爪法,横行无忌,想不到销声匿迹数年,却于今晚出现。
沅江渔夫,不但生性诙谐,而且博闻强记,早听武林朋友描述过这批坏蛋形貌、武功,是以认得。
他早就有除恶之心,这一窥破对方来历,立即将渔网背在背上,施展出自己从不轻用的“震脉指”法。
此“震脉指”法,乃是一种玄门无上秘技,尤其对于施展指爪之人,威胁尤大。
他这手一施展,蒙面人苦头可就吃大了!还没走到三五个回合,已是险象环生,心下骇然!
凶魂二号看得面幕内两只扫帚眉微微一皱,心想:“看来今晚,恐怕要费一番手脚。”
他心念未已,幽灵十七号,蓦地惨嗥一声,捧着右腕,面色惨白,退立一旁,不消说一条右臂已废。
就在这时,两条黑影如飞而至,厉吼一声,直向沅江渔夫双双扑到。这两个蒙面人,武功招式,与花面豹秦獾,如出一辙,老人家虽是功力深厚,“震脉指”,又是“毒豹十三爪”克星,奈何两人均是黑道中高手,而且手足连心,直是拼命狠扑。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沅江渔夫倒未敢轻视,于是亦施展出“游渔潜踪”
身法,配合着“震脉指”,以一敌二。且说与仙霞一剑姚奇撕斗之蒙面魔,最先几招,倒真把对方搞得手忙脚乱。
逐渐,这种优势随着飞逝的时间而减退,终于板成平手。不久,反而落在下风。
这并不是意味着仙霞一剑的武功,突飞猛进,而是他,乍与这种怪异武功相搏,因别扭而导致心慌,幸亏他“落霞掌”,的确也下过功夫,终能转危为安。
当他稳定之余,便凝神静气,把一套“落霞掌”的威力,尽情发挥。
这样一来,黑衣蒙面人,越打越是心惊,冷汗直流,当此紧要关头,忽闻老三花面豹秦獾,一声惨叫,震荡夜空,更是入耳心惊。
他暗暗警告自己,此时必须沉着,青面豹秦狼,面幕后的一张青脸,颜色转深,左支右绌。
仙霞一剑姚奇,闪目一瞥,沅江渔夫佟士杰已将对手击伤,而自己,竟没有将这蒙面魔拾掇下来,不觉长眉一挑,一式“落霞飞鹜”,硬将幽灵十八号,震飞丈二以外。
幽灵十八号黑衣蒙面人,这一掌挨得不轻,一声闷哼,便自倒地不起。
就在这时,飕!飕!飕!一连纵出四五条黑影。
除两个黑衣蒙面人,将幽灵十八号扶往一旁,用药疗伤外,其余三人各持长剑,震腕银虹激射,向着仙霞一剑姚奇,分别刺到。
潜龙堡主李去非,方欲纵身前往助阵,口中衔着旱烟管的邙山烟叟,伸手一拦,说道:“别忙,这是三流脚色,好戏还在后头,咱们正好欣赏一番仙霞剑的奥妙,万一真个有险,那时,再出去解危,还不迟!”
潜龙堡主心想:“这样倒也不错!”侧过头来,向着右面的玉笛金扇何天衡一瞥,但见他望着空中一片悠悠白云,面含微笑,好似不曾把这一场生死搏斗,放诸于怀,这种定静之力,自己就难办到,不由暗自称许。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四支长剑,已然幻起了千条瑞彩,万朵银花,不时发出“嚓!嚓!”两剑碰触之声,森森剑气,砭人肌肤,四射的劲风,把一旁观战人的衣袂,都飘拂起来,竟是难得一见的精彩斗剑场面。
李去非为剑术大行家,自然看得出此中奇奥。不禁深深佩服仙霞剑武功的精纯。
他再一端详那三个黑衣蒙面人诡异的招术,顿吃一惊!
原来这三人剑招,竟非出自中原武林,乃是东海一派,自从百年前,听说该派出了一个怪杰,名唤肉球剑客裘异,身形奇特,顾名思义,便知此人既矮且胖,宛如肉球。在中原道上,纵横恣虐,被武林二圣南海商隐,逐回本岛。
想不到这三个蒙面人,竟与这怪物有关,不禁为将来武林,泛起忧来!
陡地,又是一声惨嗥,起自左前方斗场。
放目一望,但见一条黑条,在溶溶月色之下,飞坠地上,不消说,又是沅江渔夫的杰作。
沅江渔夫佟士杰,一掌将幽灵十六号飞震出去,另一黑衣蒙面人,更非敌手。
这家伙倒颇,不再使用“毒豹十三爪”,呛啷一声,抖出背后长剑!
沅江渔夫哈哈一笑,说道:“秦岭四豹,恶贯已盈,三豹均已死伤,你花鼻豹,今天想独自偷生恐已万难!”
他口中虽在滔滔不绝,脚下施展的“游鱼潜踪”步法,可没有丝毫放慢,乘着对方一式“叶底藏花”,左足向前微跨,右手两指一箝,硬欺身上去夺剑,左手一指飞快震出,蒙面人脸色剧变,他还没有来得及撤招换式,前胸“玄机穴”上,已被点中,只闻一声闷哼,便自了账。
凶魂二号,目睹手下两死二伤,面幕后,瘦削的长脸,拉得更长,难看之极!
幽灵十九号,及幽灵二十号,方待挪身而出,立被厉魄七号,出手拦止,一步一步,向着沅江渔夫逼去,两眼射出凶狠的光芒。
老人望着厉魄七号高大雄伟身躯,和那露在面幕外的一对铜铃环眼,不禁心弦一震,“难道是这个魔头么?”不禁脑海里,掠过一个红发头陀的影子。
好快!这念头方自心中电光般闪过,那厉魄七号高大的身影,已走向面前。
沅江渔夫佟士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他心想:“如果所猜不错,这家伙一身横练功夫,刀剑不伤,万一‘震脉指’制伏不了这个魔头,必将陷自己于危险!”
他江湖经验何等老练!寻思及此,再度将渔网摘下,哈哈笑道:“想不到纵横青海,为恶江湖的红发头陀,竟当起冥狱鬼卒,可喜可贺!”
厉魄七号心中顿吃一惊,暗思:“这老狐狸精眼光果然锐利,听说他七十二式渔网绝招,傲视武林,我倒要试上一试!”不禁嘿嘿一声冷笑,说道:“老渔夫,你不用管洒家是谁,还是从手脚上分强弱,不必妄逞口舌之利!”
“利”字才落,反手一抄,一个大木鱼槌,乌光闪闪,已托在手中。
左足向前跨一步,右手木鱼槌,一招“振聋启瞆”,顺势点出,左手木鱼,夹着强烈劲风,呼的一声,又是“顽石点头”,跟踪而下,一招两式,威力无穷。
这两种家伙,不消说俱是生铁铸成,那木鱼怕不有百十来斤,如非具有千斤以上膂力,断难使用。
沅江渔夫佟士杰,见黑衣蒙面,排名厉魄七号的青海红发头陀,竟将之使来得心应手,捷愈奔电,隐夹风雷,直令他惊心怵目!
幸而,他早就全神戒备,怎会让这魔头得手?
“游鱼潜踪步”,滑溜似游鱼,沅江渔夫哈哈一笑,闪晃之间,便已飘开八尺。
嗖的一声,渔网抖腕撒出,周围,丈四五尺面积,俱在网影之内。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几曾见过这种奇绝武器,心说:“木鱼和渔网,斗在一起,倒是旷古奇观。”
这两种,一种是硬兵刃的代表,一件是软兵器的象征,前者利于近身搏斗,后者,适宜于远距离攻击。
两人俱是黑白两道顶尖人物,一身武功,岂会有错?一上手就打得来天昏地暗,星月失色!
右面斗场,此时更为紧张。
幽灵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号,三支长剑,虽是凶险诡谲,却一时奈何不了人家仙霞一剑。
仙霞一剑姚奇,虔心澄虑,将一套“七绝流霞剑法”,使得彩虹漫空,落霞缤纷,剑身上不断发出磁磁之声,紧跟着剑芒暴涨,威力陡然不知增加若干倍,三个蒙面人,显然已落下风,却毋自不肯后退。
他不禁长眉一蹙,暗中发急,因他连战数场,本已疲累,这一将真气灌注剑上,内力消耗尤巨,虽然争得片刻优势,此时已渐感不支,豆粒般汗珠,自额上渗出。
三个蒙面人,知时机不再,一声暴喝,竟将东海剑中一记绝招“魂断蓬瀛”,同时施出,陡然剑光大盛。
潜龙堡主李去非心中大惊,一声清啸,疾射斗场,不可谓不快,然而,依旧迟了那末千分之一瞬!
两声惨叫,幽灵二十四号,握剑右腕,已经齐剑削落,仙霞一剑姚奇,左臂划了尺多长一条口子,鲜血汩汩淌出,湿染衫袖。
李去非身形甫定,两缕嘿嘿阴笑传来,声落人坠,却是厉魄三、四号,两个黑衣蒙面人。
这两人,一个瘦长如竹竿,一个短小有如三尺孩童。
先前不曾注意,只觉稍为惹眼而已!这一单独走出人群,相形之下,各极其妙!
尤其,短小的一个,头大如箕,瘦长的一个,双眼宛如一条细线。
这种人,只消看上一眼,将会使你永生生忘!他刚刚想起那两个魔头为谁,邙山烟叟于伍,已是一摇三摆地踱着四方步,来到面前,只听他呵呵笑道:“幸会!幸会!真想不到崂山狮面杂毛,和勾漏山闭眼恶判,也都一齐光临菊逸山庄。”
他说到这里,向着潜龙堡主李去非说道:“咱们弟兄,今宵得会如许高人,应属三生有幸!老弟,你究竟是严审恶判还是戏逗怒狮?你说!”
李去非见老哥哥,大敌当前,仍然不脱嘻笑态度,这种襟怀,何等开阔……
他念犹未已,陡见排名厉魄三号的闭眼恶判,细眯着眼睛,向着邙山烟叟走去,排名厉魄四号的狮面道人,大头一摆,嘿嘿一声冷笑,嗖的一声,窜将过来,一道经天长虹,从黑色披风里,随手霍然划出一剑。
这黑道煞星,剑术造诣,果然,非泛泛者流,单是这起手一剑,就是摄人心魄,站立一旁裹伤的霞仙一剑姚奇,不禁剑眉一皱。
他这里长眉方皱,潜龙堡主李去非,剑气烛天,一招“龙子衫现”,竟是潇潇洒洒地将狮面道人恶狠狠的一剑,卸于无形。
真不愧是大剑客,无论气势,风度,都足冠盖群伦,因此,他尽可大放宽心。
于是他转移目标,向着邙山烟叟,与闭眼恶判望去,这两人,打得突梯滑稽,笑料百出。
那瘦长有如旗竿的闭眼恶判,双笔在空中,虽是划出无数蓝色光影,将邙山烟叟身表罩住。
可是,老人家都滑溜得紧,不是闪在对方背后,在屁股上掏一把,嘻嘻一笑!便是如穿帘燕子,从闭眼恶判腋下,一闪而没,又是一声嘻嘻!
他摸摸掏掏,也就罢了!贿嘴里还直嚷嚷的,排骨好脆,屁股好嫩!或者鬼味太浓!
把个闭眼判官,气得凶睛暴睁,青筋倏涨。
他尽管睁大着眼睛,仍然幼细如线,吓不倒人。
幸而,他脸上覆罩着一层面幕,不必担心别人会瞧出他脸上尴尬之色和那暴涨的青筋。
要是能将这可恶的邙山烟叟收拾下去,他想非折断这家伙乱摸乱掏的一双手掌,拔下那条胡言乱嚷的舌头不可!
然而,这可能么?饶是自己费尽心机,眼看将对方迫住,无可闪避之际,却又被其喷出一片烟幕,形影杳然,安然遁去!
这情景,以及另两处斗场的情景,落在仙霞一剑姚奇同玉笛金扇蓝衣书生眼里,自然也落在凶魂二号的眼里,在溶溶月光下,口角噙笑,后者面泛狞厉之容。
他是在想:“这小小山庄,竟隐藏着如许武林高人,自己再不出手,恐怕今晚会弄得灰头土脸,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再向对方阵营望去,只剩下一个蓝衣少年书生,和那负伤的仙霞一剑。
那书生面孔,似曾相识,一时之间,总是想他不起。
凶魂二号,虽是素性沉隐阴险,自从“千瘴谷”深造之后,再次出山,立被幽灵神君网罗,升以教中高位,恶踪到处,所向披靡,像蜀中一龙,荆山樵子,那等武林名宿,尚且难逃自己毒手,何况其他!因此,目空一切,狂傲自大。
嘿嘿一声冷笑,立化一缕黑烟,声才落,人已来到玉笛金扇蓝衣书生面前,说道:“小子,你也别闲着。”
“着”字才落,呼的一掌,卷起一股惨惨阴风,力逾千钧,直向何天衡袭到。
他是想将这少年及负伤的仙霞剑,先行清除,然后加入那三处斗场,逐一消灭,用心不可谓不毒。
他这里一掌劈出,幽灵十三、十四、十九、二十、二十一号,五条人影,立刻分向三处斗场扑去,于是一场混战开始。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眼见掌风及身,足下一滑,便已绕到凶魂二号背后,莹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按下。
虽说是轻轻,其实,像他这种身怀绝技之人使出,如果碰上,难保不骨断筋折,当场殒命。
凶魂二号,掌才劈出,人影已杳,他战场经验何等老到,料想敌人,必落自己身后,“玄阴毒功”,反臂甩出,在他认为这少年不被震飞才怪。
哪知两股掌力,才一接触,何天衡双肩一晃,飘了开去,原因是他仅将“乾元神功”运起三成之故。
老魔头这反手一掌,虽是五成内力,却被震得后退一步,面幕后扫帚眉倒竖,瘦削脸上陡泛怒意,不禁冷哼一声,说道:“小子,有你的,再来一掌试试!”
两臂迎空挥划,运足十成“玄阴毒功”,“嘿”!的一声,暴推而出。
何天衡笑声朗朗,一式“天网罗魔”,逆迎而上。
两股掌力,夹着锐啸之声,在空中甫一接触,爆出一声惊天霹雳,树析枝坠,屋瓦乱飞,夜鸟惊鸣,四散飞窜。
何天衡剑眉微蹙,凶魂二号,噔!噔!噔!连退三步,心中大骇!
要知,玄阴毒叟谢雨苍,在南疆三毒中,掌力之沉雄,已超过老大百尸毒叟姜长贵,故能跻身列宇内十邪,现在不但经过“千瘴谷”刻苦锻炼,而且屡服百年以上之毒物血肉,增长功力不少,在他全力一击之下,人家若无其事,而自己血气微感翻涌,显然不敌。
这人是谁?他在惊骇之下,陡然记起这个煞星,不自觉地暗生警惕,从腰上摸出一根乌黑晶亮的铁线毒鞭,嘿嘿冷笑一声,说道:“阁下大约就是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今宵既然相逢,正好清算三年前白烟崖上,杀我辽东三友旧帐!”
其实,他与辽东三怪段氏兄弟,并无深交。反正不免一战,遂顺便提出借口,以掩蔽今晚进行的阴谋。
蓝衣书生何天衡自从经过龟仙神婆告诫之后,遂一改狂傲之态。
从身上一掏,左手玉笛,右手金扇,横以待敌。一面朗朗笑道:“如我猜得不错,尊驾想必是南疆四毒中的玄阴毒叟谢雨苍,是吗?”
凶魂二号默默。
何天衡嘴角上,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说道:“据我所知,从前的宇内十邪,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何来友谊?……你可知令弟蜈蚣毒叟伍雄飞消息么?”
排名凶魂二号的玄阴毒叟谢雨苍说道:“难道少侠见过他?”
何天衡忍住笑意,脸色一正说道:“岂止见过,小生还送过他一程!”
“他去了哪里?”
“九泉之下。”
这一下可把玄阴毒叟气得发昏,暴怒如狂,“哇”的一声怪叫,沉腕疾抖,铁线软鞭,化成一道黑影,凌空击下。
腥风缕缕,凶猛之极!
何天衡蓝衣飘扬,笛夹清越鸣声,扇涌千重黄涛,他可不愿游斗,一上来,便是杀招。
凶魂二号,亦非弱者,把一套“万毒之王”所传授给他的一套灵蛇鞭法,舞得风雨不透。
何天衡星目微扫,见场中已成混战局面,连业已负伤的仙霞一剑姚奇,亦带伤应敌,而且敌众我寡,沅江渔夫败象已呈,潜龙堡主虽能免强支持,邙山烟叟已是岌岌可危!不禁剑眉一挑,折扇刷的一声,收将起来,“乾元指功”飘风般点出。
凶魂二号方想施展毒着,陡感一缕劲风直向“气海穴”袭至,猛的一惊,知已无可避免,立刻身形一错,穴道虽是避开,但右臂立被指风扫着,顿感一麻,知已无力再战,一式“赖驴打滚”接连翻出丈余远,左臂回肘,点地弹起,发出一声撤退讯号,所有参加搏斗的厉魄幽灵,全都飘身退回凶魂二号身畔。
这魔头两眼喷射出怨毒的光芒,看得众侠心中直泛寒意,只听他冷冷地说道:“今晚之事,咱们留待日后结算。走!”
“走”字甫落,立施“化影散形术”,一声厉啸,人化一缕淡烟,眨眼隐没,其余群魔,亦相继遁去。
这时,虽是暮春三月,繁花似锦。明媚春光,照耀在每人身上,暖烘烘地,到处都洋溢着幸福,与欢快!
可是,开封城外豹隐山庄,一任幽笪摇翠,碧桃吐艳,绿杨影里,鹂啼莺啭,却显得凄凉无限!
岂止凄凉!而且愁云漠漠,惨雾隐隐!再也听不到银铃脆笑,豪放言语,嘹亮歌声。
庄中主客,不是恨聚心头,便是爱横翠黛!
不说别人吧!邙山烟叟于伍,读者总该记得,他胸襟何等开阔?诙谐乐观,天大的事,还不是一声呵呵大笑!
如今,他可笑不出来!
再说,笑面罗刹方芳,临敌尚且笑容不减!脆笑连连,此时么,你猜怎么着?芳心戚戚,玉容惨淡。
庄主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虽仍不减当年潇洒的风度,但他却比别人,更为焦虑不安!
原因是:他自以为有负武林二圣重嘱,不能防患未然,竟让暴风起于频末,江湖受害,无数成名英雄历劫。
一时委决不下,究竟自己应该怎样?
去冷云谷面谒二圣?双身入江湖,探查黑衣蒙面人巢穴?
他考虑到,如果自己,一旦离庄远会,这些魔头,卷土重来,大举侵犯,在人手不足情况下,后果何堪设想!
以此之故,他心中千头万絮,纷乱已极!
潜龙堡主李去非,想不到爱妻青凤张茜,一别竟成永恨!终日郁郁,偷弹英雄之泪!
惟独东方明珠,被一群小家伙们,搅得筋疲力倦,往往暂时忘记忧愁,原来她已临盆,又是一胎双生。
也只有婴儿啼声,才使得豹隐山庄,显有生气。
一宵春雨,偏又花开无数!
是喜鹊的叫声,打开了众人沉默!
“喜鹊叫啦!今天可能会有嘉宾莅临?”
笑面罗刹方芳自言自语地说着。
“该不会是恶客吧?”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接了过去。
笑面罗刹方芳,向丈夫横了个白眼,埋怨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什么事情都往那些魔头身上去想,是否给吓破了胆?”
“哼!你以为我怕么?”
他心中烦乱之极,情绪恶劣,是以这话冲口而出,那语气,显得甚是冷涩。
连他自己对这种声音,都感到讶异,别人又焉能听不出来他是在生气!
笑面罗刹方芳,可没有想到,一向千依百顺,对自己轻怜蜜爱的丈夫,竟会一改常态,说出这种话来。
她本是一个素性高傲的人,如何受得了这种气?
再一瞥见坐在靠近厅门的潜龙堡主李去非,和正在无聊地吐着烟圈的邙山烟叟于伍,望着自己,甚感不是味道。
不由琼鼻一酸,眼泪婆娑地滚了下来,香肩一起一伏,哭得伤心之极!
何天衡急得搓手,抓发。
两夫妻口解,旁边人最好别劝,这一点,潜龙堡主甚有经验,向邙山烟叟一使眼色,说道:“于兄,雨后青山如洗,咱们何妨外面逛逛!”
老人家乌黑发亮的旱烟管一晃,一缕火星,闪得一闪,人已飘出厅外,只听他答道:“贤弟有此雅兴,老哥哥理应奉陪!”
潜龙堡主向着何天衡微微一笑,便也走将出去。
两人沿着青石铺成的道路,缓步前行,路面经过雨水洗刷,甚是光洁,惟有落红飘满径。
邙山烟叟于伍,出得庄门,嘘出一口长长的闷气,一抚颔下如银的海口短髭,朗朗说道:“人生忧恨何能免?老弟,振作起来,须知这场浩劫,还在方兴未艾!岂可消极颓丧?”
潜龙堡主李去非用忧悒的眼光,向老哥哥微一瞥视,见他那种坚毅带着鼓励的面色,不由暗生感激之念!遂也说道:“现在小弟已想开,我夫妇二人,如果还留在潜龙堡中,也许早就全家遇害,唉!死了倒是一种解脱!”
邙山烟叟喷出一口白雾,在林荫道上飘荡,听着贤弟满怀凄凉之言,心中也不好受,说道:“三年前,武林二圣在府上所作警语,你还记得吧!”
潜龙堡主惘然地说道:“记得啊!她不是说:阿尔泰山老菩萨,算出中原武林要遭一次浩劫,真是不幸而言中!”
邙山烟叟干咳一声,一大蓬烟雾喷射而出,说道:“这是天意啊!看来,你我都说不定是应劫之人,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不过,咱们弟兄,应该坚强起来,与恶魔们奋斗到底,为后辈示范!“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三年时光已届,令爱和龚钰这孩子,也该艺成下山了啊!”
李去非一听提到爱女畹香姑娘,那娇憨而又刁钻的倩影,立刻涌上心头,不禁想到:“这两个孩子也许此时已然上道,虽是习得绝技在身,但毫无江湖经验!”
寻思及此,却又忧从中来。
他们谈谈走走,不知不觉业已岔入官道。
邙山烟叟,抬头一望,见日已当空,说道:“贤弟,咱们这一日来,都陷在愁苦悲哀中,难得有此雅兴,何妨去开封城‘醉仙楼’,痛饮一番!”
潜龙堡主瘦削脸上,已透出一缕鼓舞光采,虽然长眉梢头,恨犹未消!
盏茶时间,两人已在“醉仙楼”,浅饮低酌起来。
邙山烟叟,虽在饮酒,可是那乌黑发亮的旱烟管,仍是烟雾飘袅!
潜龙堡主三杯下肚,拈了一筷时鲜,方待入口之际,陡地风声飒然,一点红影,迎面袭至。
他应变何等神速!身躯微侧,那红影从耳梢掠过。嚓地声响,深入楼柱三寸。
就在这时,邙山烟叟灰色衫袖暴抖,人如掠空云燕,穿窗而出,招化“大鹏展翅”,双足一踹,升高五尺,斜落酒楼房顶。以他身手,照理说,应将来人追及,谁知竟是踪迹渺渺,日丽中天。
他“咦”了一声,身化乳燕回巢,复又穿窗而入,这时,潜龙堡主李去非已将暗器从楼柱上取出,用手绢托在掌心,怔怔出神。
邙山烟叟运目一看,原来是种金属制成的红色桃花,精致小巧,不禁面色大变,说道:“这是桃面妖狐,独门歹毒暗器,不知贤弟何事与她结怨?”
李去非黯然一叹!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哥,看来小弟今晚难逃一死!如我死后,务祈善视畹儿,小弟在九泉之下,定当铭心镂骨。”
邙山烟叟,想不到这些厉害魔头,均在纷纷蠢动,不知要将这平静已久的江湖,搅成什么状态。饶他遇事乐观,眉头也为之大皱!说道:“贤弟,你不必忧虑,桃面妖狐,虽是厉害,谅她不敢来豹隐山庄捣乱!”
李去非将那朵“断魂桃花”暗器,用纸包妥,放在暗器囊内,然后作了个凄凉的微笑。
经这么一来,两人已是食不甘味,酒兴索然,结账之后,走下醉仙楼。
在返庄程中,邙山烟叟不断探询有关与妖狐结仇始末,潜龙堡主总是唉声叹气,一字不提。
当两人默默地回到豹隐山庄,踅入客厅,蓦地发觉一个耄年老尼和一个貌相清癯的古稀老者。
这老尼,身穿青布辎衣,脚踏白袜云鞋,项下挂着一串佛珠,慈眉善目,宝相庄严。一望而知,她是宇内五奇,排名第二的雪山神尼,也就是庄主夫人东方明珠的师父。
另一位老人,宽袍大袖,腰系古铜色葫芦,面色红润,醉态可掬,竟是宇内五奇排名第四的天府酒仙。
这两位盖代奇人,已是多年不履江湖,想不到今天,竟尔连袂降临,这就难怪喜鹊要报讯了。
这两人,坐在太师椅上,蓝衣书生何天衡,与笑面罗刹陪坐两侧。
邙山烟叟收起了玩世不恭态度,立即与潜龙堡主李去非上前参见,并执晚辈礼。
当然,这时谈话中心,是那些黑衣蒙面魔头。
从衣着与胸前所绣凶魂、厉魄、幽灵等名称,加以推断,很可能是一种邪教。
是什么邪教?无人能知。大家认为与阴阳教可能有渊源。
该教自从阴阳秀士徐中坚,为夺“幽灵秘笈藏珍图”已被笑面罗刹方芳,用玉带卷飞悬崖后,于年前解体,怎么可能?
还是神尼见解卓著,认为必是该教余孽,勾结黑道巨魁,秘密组织教派,想与武林各大门派,一争雄长,做几件震动江湖之事。
自然,这种推测,较合逻辑。厅中诸人,莫不默认此言,极为可能!
再从这些惨杀案发生区域,加以分析,其巢穴,应在湘黔一带。
天府酒仙刘慕伶,捧着古铜色葫芦啜了一口酒,咂咂舌头,说道:“老尼姑,咱们何不往西南各地查采,看看是些什么山精水怪,在暗中作祟?”
雪山神尼慈眉微扬,说道:“阿弥陀佛,既然施主有此救世之心,贫尼焉能置身事外?”
就在这么一阵谈话工夫,已是日落黄昏。
晚筵之后,潜龙堡主李去非,独自入房安息。
烟叟仍留在客厅上,与何天衡奕棋,因为雪山神尼与天府酒仙,此时已皆分别安置就寝。
本来两人,在围棋上功力,是相等的,平时总是互有胜败。
然而,今宵邙山烟叟老是心神不属,三战皆北,溃不成军。
笑面罗刹方芳,坐在一旁观战,她心思何等细密,岂有察觉不出这位前辈怀有心事之理?
她娇笑一声,说道:“前辈既有心事,还是休息吧!”
蓝衣书生何天衡,立刻收拾起纸上称雄之心,说道:“不知前辈心中,有何事故?能否让晚辈略效微劳?”
邙山烟叟一抚额下短髭,略一沉吟,便将日间“醉仙楼”,遭遇桃面妖孤独门暗器断魂桃花袭击之事,说了出来。
笑面罗刹方芳,“哎呀”一声,说道:“何哥哥,还不快去看,也许李大侠,此时业已不在房中!”
何天衡立即吃了一惊,蓝影闪处,掠向后面一列客室。
门是闩的,改向后窗飘进,果然潜龙堡主李去非,已走多时,而且携去了兵刃!
他匆促地将门拉开,邙山烟叟与笑面罗刹,已来到门外,何天衡无限佩服地道:“夫人果真料事如神!”
方芳金莲,倏的在地上一跺,说道:“谁要你灌米汤!还不赶去接应,迟则危矣。”
邙山烟叟说道:“咱们以开封城外周围三十里地为目的,我奔东面,其余三方,就由你们两小口负责。”
言讫,身形疾晃,人已疾射而去。
蓝衣书生和笑面罗刹,自然不会迟慢,一打手势,脚尖轻点,宛如蓝燕腾空鸥掠波,分头落去。
且说潜龙堡主李去非,是日在“醉仙楼”上,突遭“断魂桃花”袭击,任他铁胆石心,也不由暗生惊骇。
当他趁着邙山烟叟,飞身追敌之际,运用昆仑“太清神功”,将暗器吸入掌中!
谁知暗器一入目,顿使他如遇蛇蝎,脸色剧变!
当然,这“断魂桃花”,十八年前在江湖上,人人侧目,歹毒无伦,从无一人能自这枚暗器之下,逃得过性命,令人见花魂断,但,这还不是使他畏惧的主因!
真正使他不安的,却是那暗器主儿,今天既然找上了他,看来无法善罢甘休!
何况,那精致小巧的“断魂桃花”下面,系有半分见方粉红薄绸,如此写着:“二更城南桃林相候。”
不幸事件滚滚来,想不到爱妻新丧,桃面妖狐樊素素,又复找上门来,把一个号称三大剑客之一的李去非,弄得心中愁虑难安。
他倒不是畏惧桃面妖狐武功诡异,暗器歹毒,而是他与她,曾经有过一段不平凡的关系,不愿将这埋葬了十几年的往事,让他人知悉。
这事除他的师父昆仑惠海上人,明白其中经过外,可说是别无人晓。
他一直将自己少年时荒唐之事,藏匿在九重心幕最后一层。
原来潜龙堡主李去非,过去名叫李璜,为昆仑惠海上人俗家心爱弟子。
年甫二十,无论轻功、剑术,莫不冠越侪辈,誉为武林后起之秀。
不经盘根错节,不足以为大器,惠海上人,一心要将这位爱徒,造成一朵奇葩,遂令他下山行道,两年后,再返回昆仑深造。
谁知李璜下山不久,便遇着桃面妖狐樊素素。
那时李璜,不但秀逸俊挺,而且风度潇洒,妖狐自然放不过他。
妖狐深知这类正派少年侠士,不比绿林豪雄,容易上钩,明眸一转,便计上心来。
洗去铅华,卸尽华服,只将脸庞儿浅浅淡妆,穿上一身缟素衣裳。
伪装受伤,倒地不起,她是早就算好了李璜必经路线,这苦肉计,当真把李璜瞒了过去。
试想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哪知人心鬼诈!
不消多少时间,桃面妖狐,用了一种柔情手段,便将这只天鹅,跌进了鼎鼐,尽情享受。
或许是孽缘?这女人,竟是食髓知味,将这位少年侠士,爱得如疯似狂。
竟将几个昔日裙下之臣,弃之如遗。
如果,她真的能够弃恶从善,不再为恶荒淫,未必不是一件美事。俗语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桃面妖狐,便又渐渐露出狐狸尾巴。
李璜岂真完全被瞒在鼓里,没有多久,便被他发觉这女人庐山真面。
他心中自是难过已极,像他这样心性醇厚之人,岂忍反脸成仇,只得苦口相劝,他心中有说不出的痛苦与悔恨。
无奈桃面妖狐,充耳不闻,我行我素。
这女人狡诈阴险,竟利用李璜天性醇厚弱点,诱使他犯罪作恶,幸他灵明不昧,尚未铸有大错。
另一面,昆仑惠海上人,自从爱徒下山之后,竟是石沉大海,音讯俱无。
两年业已过去,而李璜却仍未返昆仑,上人于是下山亲自寻找,天下如此广阔,找一个人,何异大海寻针。
终于,上人获得一个消息,传说桃面妖狐面首之中,有一个叫李璜的少年。
上人想不到自己心爱的徒儿,会经不起考验,真是既痛且怒。
老和尚就在一怒之下,想将李璜废去,以正门规,不过,他深知爱徒生性醇厚,料是中了桃面妖狐诡计。
暗中窥探结果,果如所料,并查知尚未具有恶行,且能保持善念。
上人叹息一声,终于将他悄悄带返了昆仑,易名李去非。
李去非的往事,上人始终保持秘密,大致有五年之久,不准他离开昆仑一步。
其后,桃面妖狐,虽曾娄度找上昆仑,伤了不少昆仑弟子,终被上人赶走。
未几,桃面妖狐从江湖上陡地失踪,李去非方始下山行道,由于他五年面壁苦修,很快便震惊江湖,跻身武林三大剑客之一。
在一次偶然机缘下,认识了青凤张茜,两人情投意合,结成秦晋,夫妻伉俪情深,遂在云雾山下,出资购置田宅,建立潜龙堡,享受着无边幸福岁月。
想不到祸生眉睫,爱妻青凤张茜,于自己赴菊逸山庄应援之夜,中黑衣蒙面之剧毒惨死。
而今,桃面妖狐又向自己纠缠,他已是江湖享有盛名之士,岂肯毁于一旦!
虽是在好友邙山烟叟面前,亦不愿提此有伤体面的往事,故将夜间应约之举,只字不宣。
他借口头脑昏胀,回到室内,将长剑系在腰间,闩上房门,吹熄灯火,青衫一闪,像一只夜鸟,从后窗飞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邙山烟叟于伍,和蓝衣书生何天衡,正在厅中,一黑一白,两军对垒。
等到三人发觉有异,已是三更过去,皓月当空。
笑面罗刹方芳,一直从城西搜寻到城南,发觉城南五里处有一遍桃林,僻静平坦,倒是一个最佳约会之地。
女人心思细密,是其天赋,于是绕着桃林,踩查一周,仍然看不出有何异状。
于是飞身林梢,纵目俯眺,发觉这片桃林中央,有一方十数丈宽的旷地。
旷地之上,似有一支长剑耀目熠熠生辉。
这支长剑,她甚是熟习,不禁“哎呀”一声,掠下地来。
拾起地下长剑,微一审视,便知是潜龙堡主李老前辈腰悬之物,大吃一惊。
再借着月光,详细勘察地面,足迹纵横,显然经过一场激烈搏斗,似乎地下还溅有血迹。
从草丛中,她还发现一方红罗,想是自桃面妖狐衫裙上割裂的。
看来,李老前辈,不是被掳,便是遭遇不幸!
一声清啸,人如素凤腾空,踏着桃枝,飞出密林,朝着豹隐山庄,急掠而回,料想烟叟同衡哥哥必已归去。
谁知她还没有进得庄门,便隐约听得庄内兵器相触之声,与不断的嘿嘿阴森冷笑。
想不到魔头们会卷土重来,芳心怒不可遏,两三个起落,便自翠竹梢头飘然坠下。
这时,场中交手的,正是邙山烟叟与一位蒙面矮小魔头,打得紧张之极。
虽是紧张,老人家依旧呵呵笑声不绝,当着雪山圣尼和天府酒仙,他可不便摸人家屁股,于是改弦易张,总是伸手去揭人家面幕。
蒙面人自非弱者,烟叟又岂能达到目的?
蓝衣书生何天衡,一见爱妻匆匆归来,手执长剑,心中顿感不祥,急忙掠至身畔,问道:“李前辈怎样了?”
方芳黯然一叹,于是将桃林中勘察情形,扼要说个大概,何天衡跌足悲叹一声,想不到这事会糟糕到如此地步!
如今,强敌面临,已不容许他再多深思。
就在这时,场中陡地惨嗥一声,倒下一人。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