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尔虞我诈

两人由出掌相接,到双掌接实,其间竟各有三次变化,每一变化之中,都暗藏着极犀利的杀手武功。

但听徐元平、易天行同时一声冷哼,两人齐齐向后倒退开去。

在两人无声无息的一接掌势之中,似乎是都受了伤。

两人退开之后,同时闭上双目休息。

易天行脸色苍白,徐元平却面泛红晕,有如吃了过量的酒。

以宗涛和丁玲的目力,都没有看出来两人如何受低也未听到两人掌势相接的声息,但看两个人的神色,已知道都受了伤。

丁玲急急奔了过来,低声问徐元平道:“你受了伤?”

徐元平紧闭的双目做一启动,缓缓点头道:“不过易天行也受了伤!”

突听家涛低声说道:“大鬼女、你叔叔来了!”

丁玲转头望去,只见杨文尧、丁炎山、冷公霄、查子清、查玉等,缓步鱼贯而来,不禁心头一惊。

只听丁炎山大声叫道:“前面是玲儿吧?”

丁玲道:“三叔父大安。”

杨文尧等一行群豪,陡然停下步来,十道目光一齐拴住到徐元平、易天行和宗涛的身上。查子清遥遥一抱拳,道:“宗兄好?”

宗涛拱手还了一礼,道:“老叫化没有病,哪里不好?”

杨文尧低声对丁炎山说了两句话,丁炎山扯开喉咙,高声说道:“玲儿,你过来。”

丁玲回顾了宗涛一眼,缓步走了过去,相距丁炎山还有五六步远,就停了下来,道:

“叔叔有什么吩咐?”

丁炎山干咳了两声,道:“凤儿哪里去了?”

丁玲道:“被天玄道长,留在玄武宫啦。”

丁炎山回顾扬文尧一眼,又道:“怎么?天立道长也在这里?”

摇头答道:“玲儿没有看见过他。”

宗涛暗暗赞道:这句话答的当真是妙,既然未作谎言欺骗长辈,又给他们一个揣测不透,疑神疑鬼。

果见丁炎山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妹妹留在玄武宫的事,你事先知不知道?”

丁玲道:“玲儿知道。”

丁炎山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于她?”

丁玲道:“天古道长剑术卓绝一时,我和妹妹联手对敌,不是他敌手,如何能阻挡得住?”

丁炎山似对丁玲回答之言,顶撞的无话可说,沉吟了一阵,道:“哼!一个女孩子,在江湖上跑来跑去,成何体统?还不回鬼王谷去,跑到这等地方作甚?”

丁玲不再言语,默然退到一侧。

神丐宗涛突然对丁炎山一拱手道:“丁老三,老叫化有件事和协商量,不知能否见允?”

丁炎山怔了一怔,道:“乐闻乐闻,宗兄有什么尽管请说,兄弟只要能办,决不推辞!”

宗涛微微一笑道:“江湖之上,都说云梦二娇诡计多端,大鬼女尤甚其妹,但老叫化看着大鬼女倒满顺眼,想把她收作义女,不知你丁老三意下如何?”

这两句话,倒是大大的出了群豪意外,连丁玲也不禁一怔。

要知神丐宗涛乃江湖上一代游侠,为人作事守正不邪,鬼王谷却恶名卓著,二娇之毒,名满武林,一正一邪,格格不入,如何不叫群豪为之吃惊?

丁炎山沉吟了良久,说道:“宗兄能看起她们,实是我们鬼王谷之荣,不过此事,兄弟作不得主,必须请命谷生之后,才能答应。”

宗涛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一向做事,想到就干,丁兄纵然不肯答应,老叫化也要收她?”丁炎山干咳了两声,道:“宗兄这样岂不是作难兄弟吗?”

宗涛笑道:“你打了老叫化的回票,岂不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吗?”

杨文尧借着两人说话的机会,目光一直投注到易无行的脸上,此刻却突然插口说道:

“宗兄和丁兄之事,兄弟本不应该多口,不过这认女收徒之事,还未闻有过相强之举……”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也许是兄弟孤陋寡闻,没有听人说过!”

宗涛冷笑一声,道:“杨文尧,你可是存心要和老叫化过不去吗?”杨文尧道:“岂敢,岂敢,兄弟又没吃虎心豹胆,怎敢和宗兄作对?”宗涛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年受古稀,直到近几天中,才想透了一件事情。”

杨文尧突然脸色一冷道:“不知宗兄想透的是什么事?”

宗涛冷冷道:“外表越是文秀,穿着越是文雅的人,心地也愈是毒辣……”。

他突然取过身后的红漆大葫芦,咕嘲嘲,喝了几大口酒,接道:“易无行善名满天下,被人誉为大英大豪;但他所作所为,却和他的声誉刚好背道而驰,假善名以为恶……”

杨文尧突然大声接道:“宗兄说的不错。”急步向易无行奔了过去。原来他为人精细,早已发现了易无行和徐元平似是受了重伤,都正在运气调息,早已想冲过去瞧瞧,借宗涛口实,大步直奔过去。神丐宗涛突然横跨两步,拦住了杨文尧去路,说道:“杨兄且慢接口,老叫化还没有说完!”

杨文尧道:“宗兄不用再说,兄弟已经不愿再听下去了!”

宗涛笑道:“下面就是杨兄的事了,你如不听,老叫化还说个什么劲呢?”

杨文尧身子一恻,突然向左跨了两步,仍然向易无行走去。

宗涛右臂一伸,又把杨文尧去势拦住。

杨文尧反臂一指,疾向宗涛时间“曲地穴”上点去。

宗涛手臂一沉,五指疾向杨文尧脉门上面扣去,口中却哈哈大笑道:“杨兄就想走吗?”

杨文尧五指一并,立掌如刀,横向宗涛手腕上切下。

这一招不但变得十分迅快,且是杨文尧著名独步武功九把“金沙散手”中之一记绝招。

宗涛被他凌厉的掌势迫得向后退了两步。

杨文尧却借势一跃,冲到了易天行的面前。

宗涛大声喝道:“杨文尧……”

杨文尧不理宗涛呼叫之言,仲手向易天行前胸之上摸去。

但觉手指触处,一片冰硬,不禁微微一呆。

就在他做一错海之间,暴天行突然睁开了双目,笑道:“杨兄可是想趁火打劫,暗算兄弟吗?”

杨文尧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其实他已发出含蕴在掌心的暗劲,想一举把易天行震毙当场。

哪知他力道一发,忽觉一股势力,由易天行胸前进发而出,反震过来。

易天行冷笑道:“杨兄模错了位置,如若按在了兄弟的穴道上,这一次兄弟非被当场震毙不可。”

杨文尧默然不语,暗中却又加了几成劲力。

这时,神丐宗涛已到了杨文尧的身后,右掌一扬,迅快的按在杨文尧后背之上,冷冷说道:“杨兄快些放手,只要老叫化一发掌中内力,立时将震断你的心脉。”

一语甫毕,身后响起查子清的声音:“蝗蜘捕蝉,忽略了黄雀在后,宗兄就未把兄弟放在心中吗?”

宗涛心头一震,横向旁侧跨去,刚一举步,忽觉背后“命门穴”上一热,一只手掌,顶在后背之上。

查子清又道:“宗兄对兄弟虽然有恩,但此刻形势不同,兄弟也不能因私情而有伤公谊。”

神丐宗涛停下身子,静站不动,冷哼一声,道:“查子清,你就觉着你一定能伤了老叫化吗?”

查子清笑道:“兄弟决无伤害宗兄之心,只要宗兄能够置身事外,别管此事。”

宗涛心中极为明白,只要查子清一加拿力,立时可以把自己心脉震断,当下便不再言语。

只听冷公霄、丁炎山哈哈大笑之声,急步奔了过来,冷公霄站在易天行身后,丁炎山却举起右掌,按在徐元平背心之上。

易天行目光流动,打量四周情势,但身子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一下。

徐元平仍然紧紧闭着双目,他是根本不知道丁炎山手掌已按在他背后的“命门穴”上。

查玉远远的站在两三丈外,看着场中情势变化。

丁玲虽然满脸摸不关心之情,但她心中却是焦虑无比,心中一直想着如何解救眼下情势。

金老二似是仍为易无行余威所摄,呆呆的站着,仰脸出神。

深秋的山风吹着高大的古柏发出一片沙沙之声,使这充满杀机的紧张局势,又增加几分阴森的气息。

这是一个异常复杂的局面,彼此都有惮忌,彼此都有仇恨,眼下只不过为着一个较大的利害关系,使他们情势变得更为复杂,友情中渗入了利害,恩怨中又渗入友情。

冷公霄突然举起右掌,顶在易天行背后的“命门穴”上,说道:“如若兄弟和杨兄合力,前后夹击,不知能不能把易兄毙在当场?”

易天行目光一扫徐元平,若无其事地笑道:“如若兄弟命长,两位这合力之势震不死见?冷兄是否想过?”

冷公霄征了一怔,答不上话。

杨文尧已把全身内力运集于掌心之上,准备尽生平之力,震向易天行的前胸,他忖思自己的功力,易天行纵然运气抗拒,也难挡得住这强力的一击,纵然震他不死,但总要受伤在自己“金沙散手”之下,那时再和他力拼,决然不致落败,退一步讲,也可邀冷公霄、丁炎山等助拳。

他心中虽然已算清了敌我形势,但后背的“命门”要穴,却在宗涛掌力的压制之下,担心自己一发内力,引起宗涛也发出拳力,那时自己在全力攻敌的毫无防备之下,宗涛只要轻一用力,立时可以把自己震毙在拿下……

唯一的希望,就是要查子清先行发掌,把神丐宗涛震伤掌下,以解自己之危。

查子情心中却在想着宗涛对待自己一番恩情,只希望把他逼的松开按在杨文尧背心上的手掌,并未真的存了伤害之心。

但这心中所想之事,又不便说出口来,只好运起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宗兄,今日之局,旨在对付暴天行和那娃儿,如果宗兄答应置身事外,兄弟立刻撤去宗兄背心上的手掌。”

宗涛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反正老叫化不会吃亏,你只要一发掌力,老叫化决不运功抗拒,我只要借你的力量,再加上老叫化的力量,震向杨文尧的后背。”

查子清道:“纵然你把杨文尧心脉震的寸寸皆断,但宗兄也是活不成了?”

宗涛笑道:“老叫化早晚总是要死,换上一条命……”

杨文尧冷冷接道:“如依宗兄之言,兄弟要借你和查兄之力,震向易天行!”

宗涛大笑:“好啊!这才叫同归于尽!…”

易天行突然一瞪双目,盯在杨文尧脸上,接道:“一盏热茶工夫之内,只拍杨兄要自动放开按在兄弟要穴的右掌了。”

杨文尧道:“只怕未必见得!”

只听完涛哈哈大笑,道:“如果咱们这一帮人,今天都死在此地,今后江湖上也可减少一些无谓的纷争……”,回头望了丁玲一眼,道:“大鬼女,趁着老叫化子没有死,快些叫我一声干爹。

日后也好有个扫墓烧纸的人。”

丁玲略一沉吟,盈盈拜倒地下,道:“义女丁玲,拜见干爹。”

宗涛笑道:“老叫化本来最厌恶人间俗凡利法,但今日情势不同,马马虎虎算了。”

丁炎山眼看丁玲真的拜认宗涛做了义父,气得哇哇大叫道:“好啊!鬼丫头,我看你是要造反了,我先结果这娃儿的性命,再和你算帐。”暗运劲力猛向徐元平身上震去。

但觉徐元平背心之处肌肉一软,有如推在棉花之上,不禁一怔。

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际,徐元平已迅如电光石火般横跨数尺,欺到查子清身旁,一招“三阳开泰”三指疾伸,分取查子清三大要穴。

掌势未到,三缕指风。已先行近身。

查子请吃了一惊,暗道:好强劲的指风,身子一侧,避过正锋,按在宗涛背心边的右手不动,左手“倒转阴阳”横击过来,暗含擒拿手法,扣拿徐元平的脉门。

徐元平冷笑一声,点出三指突然一变十二槐花手中一招,手指翻转之间,竞抢先搭上查子清的手腕。

高手相搏,优胜劣败不过是一刹那间,查子情丝毫之差,人已吃了大亏,但觉脱脉之上一麻,脉门已先被徐元平扣上。

但他究竟是武功过人,经验丰富,临危不乱,虽被徐元平抢了光机,扣住脉穴,仍然不肯松开按在宗涛背上的右手,左手五指反上一翻,也抓住了徐元平的右腕脉穴。

徐元平原想逼他松开按在家涛背后命门穴的手掌,哪知他竟力挤不放,不禁大怒,五指突然加力。

查子清失了光机,五指随后搭在徐元平的脉穴,而且部位也稍有差错,心中暗道:我已吃失了先机之亏,不能再让他先用内力。

立时发出内劲。

两人内力同时出手,彼此都觉腕脉一紧,如上了一道铁箍。

这时,丁炎山已追到身后,举手一拳,直向徐元平后背击去。

徐元平左手忽的向后一挥,身子突然转了一个半周,左拿一招“行云掩月”幻起一片掌影护住身子。

丁炎山看他掌势一挥之间,竟然找不出一点空隙,心中暗暗一惊,收了拳势,疾退两步。

查子清一面运力扣紧徐元乎的手腕,一面低声说道:“丁兄快请出手,先把此人结果再说。”

丁炎山应声而上,双拳齐出,分袭上下两盘。

徐元平左掌疾出一招“鸿雁舒翼”,直向丁炎山肋间划出,他掌势后发先至,迫丁炎山不得不先求自保,横向一侧跨出两步,双拳一齐落空。

丁炎山一连两次袭击,均被徐元平迫向后退去,心中又气又怒,大喝一声,重又冲了上来,一掌“飞瀑流泉”直击过去。

徐元平右手和查子清各运内力相较,单余一只左掌抵挡住丁炎山的攻势,拼了十三四个回合之后,仍然毫无败象。

丁炎山眼看徐元平只用一只手掌柜敌,竟能支持到十三四个回合,仍然应对从容,心中又是惊骇,又是羞忿,暗道:这娃儿的武功,他是和我们初退之时,又有了甚大进境,今日如不能把他一举击毙,不但难以下台,而且将留下来极大的祸害。

心念一动,杀机突生,疾拍两拳,倏然而退,双手扬空虚抓四把,闭目而立。

徐元平看他动作甚觉奇怪,心中暗道:鬼王谷中人的行动,果然都是鬼鬼祟祟。

一恻观战的丁玲在暗自担心,知道丁炎山即将施展鬼王谷的绝技二十四招“玄阴鬼抓”,这武功不但诡奇难测,而且每一出手,都含蕴着极强的“寒阴气功”,这门武功虽属一种偏激的武学,但却是性命交修的一种武功,非通劲敌,轻易不肯施展。

如果徐元平右手本和查子清相较内力,以他灵活身法,或可抵御,此际他已分了一半实力和查子清相拼,只怕难以躲开这歹毒、诡专兼具的“古隆鬼抓。”

她心中虽然忧急如焚,但势又不能出手阻挡,只急得预门间汗水滚滚而下。

查玉望了丁玲眼,故意叹息一声,道:“唉,如若徐兄不是和家父动手,兄弟定要上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丁玲冷笑一声,道:“哼!你不助徐元平,该去帮帮你爹爹啊!”

查玉怔了一怔,道:“我爹爹怎么了?”凝神向查子清看去。

丁玲随口应遵:“你爹爹只怕已难再支持多久了。”

她本是随口说的一句气话,但见查玉的脸色,却因仔细的一看,显得凝重起来,不禁心中一动,仔细向查子清望去,只见他脸色十分凝重,似是力有不胜,心中甚感奇怪,暗道:

难道徐元平的功力,果真进步到此等境界不成?

查玉看了一阵,突然放步向前走去。

丁玲怕他暗下毒手,急急跟了上去,道:“你要干什么?”

查玉忽的一跃,纵落在查子清身前,低声叫道:“爹爹!”

查子清哼了一声,道:“快退开去!”

查玉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杨文尧大叫一声,突然收了按在易天行前胸的手掌,横向一恻跨出。

丁玲忽的尖声叫道:“白线娘!”

查子清低头一看,果见一条白线娘已到自己脚下,知此物绝毒无比,蛇中之最,本能的一抬左脚,向那蛇头踢去。

杨文尧向旁跨出之时,宗涛按在杨文尧背心上的手掌,也随着向旁侧移动,查子清左脚一抬,失去了一半支撑身躯之力,身躯向左面一侧。

这些事虽有先后之分;但其速度,却是有如同一瞬间发生一般。

查子清身子一动,宗涛却借力一闪身躯,抛开了查子清按在背上的手掌。

这些人一个个老奸巨狠,谁也不愿先挡锐锋,一看形势不对,立时先求自保,然后再审度形势出手。

只听易无行冷笑一声,道:“冷兄还不让开吗?”

冷公霄倒是听话,应声向一侧横跃过去。

剑拔弩张的形势,片刻间松懈了下来。

神丐宗涛自动放开杨文尧背上手掌,退后了两步,道:“老叫化不愿乘人之危,杨兄尽管先行运气调息,你自觉元气恢复之时,再和老叫化动手不迟。”

易无行微微一笑,道:“宗兄放心,杨文尧已被兄弟‘太极气功’震伤,两个时辰之内,料他无力再战。”

宗涛冷笑一声道:“易兄不要自作多情,老叫化并无助你之力”

易天行长露无风自动,显然宗涛这两句话,大大的伤了他的自尊心。但此人实确有过人的涵养,沉吟了一阵,淡淡笑道:“不论宗兄是何用心;但是兄弟一样心领相助之情。”

这时查子清已把那逼近身侧的毒蛇踢了开去.纵身跃到一恻。徐元平也收了掌势,停步不追,形势又恢复了一个对峙之局。

丁炎山突然睁开双目,大声叫道:“玲儿过来!”

宗涛探手一把抓起被查子清踢过来的“白线娘”,笑道:“这毒蛇救了老叫化一命,想不到这毒物,倒还有一点用处。”

随手把它盘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黑布袋子,把它装了起来。易天行突然举手对宗涛一抱拳,道:“冲着宗兄之面,从此时起,不再追究金老二背叛之事。”

金老二紧张的神情突然一松。

宗涛却冷笑一声,道:“老叫化没向易兄求情啊!”

易天行拂舅一笑,答非所问地说道:“兄弟有件事,兄来作个见证,但不知宗兄是否答应?”

宗涛虽然不齿易天行的为人,但他在江湖的声誉,确实盖过自己,听他这般一说,再也狠不起来,轻轻的咳了两声,道:“你这般看得起老叫化子,那先请说出什么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老叫化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易天行道:“一宫除外,二谷、三堡中人,到了二谷二堡,而且标文尧、查子清,又是两堡中首脑人物,这也算得一场盛会了。”

宗涛沉吟了一下,道:“不错。”

易无行道:“请宗兄和那位小兄弟站在一侧做个见证,也好借机调息一下真气,兄弟教训他们四人一顿之后,再解决咱们的事!

不知宗兄意下如何?”

宗涛万没有想到他竟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不该答应,呆了一呆,道:“这个你得让老叫化想想再说。”

查子清怒声喝道:“易天行,你就自信能够抵得我们四人联手之力吗?”

易无行微微一笑,道:“只要家兄答应愿做见证,你们就四人联手一战试试!”

宗涛心中暗道:易无行这般恭维于我,难道当真是畏惧老叫化呢,还是对徐元平的顾虑?不论如何,他是利用老叫化子;但鬼王、千毒二谷,杨家、查家两堡,也非善良之辈,倒不如让易天行出手和他们打一场试试,易天行武功再高,要想独力胜这四个武林高手,只怕也非容易之事。

心念一转,冷冷说道:“老叫化两面不管。但也不愿替你做见证。”

易天行笑道:“只要宗兄答应不管就行了。”

徐元平一直留神着丁玲的行动,也未听到两人说些什么。

只见丁玲如拖千斤重担一般,一步一步的向丁炎山走去,相距还有三四尺远近时,停了下来,说道:“叔叔叫玲儿,不知有什么教谕?”

丁炎山冷冷说道:“你再向前两步。”

丁玲依言又向前走了两步,道:“叔叔……”

丁炎山怒声接道:“你再走近些”

丁玲略一思忖,突然向前两步,停在了炎山的身前。

丁炎山右手一挥,砰然一声脆响,丁玲被打得三个转身坐在地上,半面嫩脸,登时红肿起半寸多高,满口鲜血,泉涌而出。

这一耳光打的残忍无比,丁玲既不敢闪避,也不敢运功抗拒,丁炎山含总的一击,她如何挡受得起?但她挣扎说道:“叔叔,你为什么要打我?……”,说完一句话,人就晕了过去。

徐元平看的心头火起,纵身一跃,飞落丁炎山的面前,道:“你为什么打她?”

丁炎山冷冷答道:“我为什么不能打她?”

徐元平证了一怔,村道:是啊!他是她尊长之辈,为什么不能打她?呆了一呆,向后退去。

宗涛大声喝道:“谁打了老叫化的干女儿?”纵身直掠过来,探臂把丁玲抱了起来。

只听易天行大笑三声,划空而来,道:“兄弟替家兄令爱出口气吧!”声音甫落,人已到了丁炎山的身前,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丁炎山双肩一晃,退后五尺,道:“易兄要和兄弟动手吗?”

易无行笑道:“还有冷公霄、杨文尧、查子清,你们一齐算上!”举手一把向他右肩之上抓去。

丁炎山心中虽然对易天行有些畏惧,但形势逼得他不能不出手接架,只好硬起头皮,挥手一招“铁骑突出”,横向易天行抓来掌势封去。

也不知易天行诚心要现露一下武功呢?还是害怕查子清联手攻来难以抵挡,有了速战速决之心,大喝一声,反手一把,抓住丁炎山的手腕。

这一招不但变势速快而且奇奥异常,丁炎山抽腕避让时,已来不及,但觉手脱一麻,全身功力顿失。

易天行一招得手,左拳当胸击出。

丁炎山一侧身,避过一拳,却不料易无行左拳击出的同时,右脚同时飞起,踢向丁炎山右膝关节之处。

但闻一声间哼,一脚踢个正着,丁炎山一连向后退了四五步,才拿桩站稳。原来易天行一脚踢中丁炎山后,右手也同时松开。

徐元平看的一皱眉头,暗暗忖道:怎的丁炎山如此脓包,这几拳一脚除了出手迅诀之外,并无特异之处,怎的丁炎山竟被踢中一脚。要知丁炎山和易天行动手时,心中先已害怕,再被易天行一把抓住手腕,心中更是惊慌,他精神先崩溃,影响了反应,手脚也随着迟钝起来。

如果易天行乘胜出手,丁炎山势非被伤在易天行的拿下不可,但他却静站不动,任何人都可看出他是故意手下留情。

冷公霄看他举手投足之间,伤了丁炎山,不禁心中生出一胜寒意,不知他下一个要对付哪个。

只听易天行纵声大笑,道:“兄弟久闻查家堡百步神拳和蜂尾毒外之名,今天倒要借此机会领教领教了。”

众目睽睽之下,查子清纵然不愿和易天行动手,但也无法退缩,何况易天行又是指名挑战。只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之态,笑道:“很好,兄弟也久仰易兄,今日能够一领教益,实是终身大幸!”说话之间,目光一惊冷公霄。

冷公霄心知查子清那一眼相望之中,已有了相邀联手拒敌之心,当下大步走了过来。

暴天行大声笑道:“好极了,两位联换出手,也免得兄弟多费上一番手脚。”

查子清、冷公霄同时觉着脸上一热,但形势危险,也顾不得面子问题,听到装作没听到,置之不理。

易天行目注了炎山微笑说道:“丁兄右腿伤势不轻,最好能及时运气调息一下,免得落下残疾。”

丁炎山闭目装作不闻,默然不语。

只听易天行长笑之声响彻了空旷的山野,道:“两位快些摆好架势,兄弟就要出手了!”

查子清、冷公霄相互瞧了一眼,并肩而立。

杨文尧忽然一睁微闭的双目,神光电闪,冷冷的扫凉了易天行一眼。易天行本已缓步向前走去,但见了杨文尧闪动的目光后,心中忽然一动,暗道:他眼神那般强烈,哪里像受伤的样子,难道此人练有什么外门奇功不成?心念一转,停下了脚步,高声叫道:“杨文尧!”

杨文尧冷哼一声,眼睛也未睁动的应道:“怎么样?”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你装的很像啊!”突然欺身而上,一掌“推山填海”据向查子清劈了过去。

查子清低声喝道:“冷兄小心!”右脱一翻,竟然便接最天行的掌力。冷公霄身子斜斜一转,一招“回风拂柳”,疾向易天行背心拍去。

易天行想不到查子清竟然便接自己的掌力,再想增加功力,但为时已晚,双方掌力接实,砰然一声轻震,暴天行借势向外飘出五尺,让开了冷公霄的一击。

查子清大声喝道:“神州一君,不过尔尔!”扬手一拳,虚空去去。这正是查家堡驰名武林的百步神拳,一股拳风,疾如风轮船直撞过去。

易天行老谋深算,发觉杨文尧并未受伤后,不愿再以真功实力,硬和查子清、冷公霄两人相拼,保存内力,准备对付杨文尧急起发难,眼看查子清打出百步神拳,心中忽然一动,横向一恻跨了两步,遥空还击一掌。

这些人的武功,都到了收发随心之境,已把修为的内力,随手劈打成风,击向敌人。

查子清接实易天行一掌之后,觉着丁炎山、冷公霄等,畏惧易天行,大可不必,倏然胆生气壮,胡志大增,左手一挥,挡住了易天行劈空掌力,觉出并不强大,右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遥遥击去。

易无行长衫飘动,人又闪避开去,这次两手齐出,分别击向冷公霄和查于清。

冷公霄眼看查子清硬接易无行的掌力,立时运气于臂,奋力硬接一击。

但觉一掌击空,身子不自主向前一裁。

原来易无行未来力道轻微,他用力过度,以致身体重心失了平衡。

查子清挡开易天行击来掌力,又是一记百步神拳打去。

这次易天行也默运内力,挥掌把拳风挡开。

这一掌力适甚是强猛,查子清忽觉手腕一震,当下大喝一声,又是一记百步神拳打出。

他准备易天行硬接自己拳势,这一击用出了九成力道。

哪知又一个出人意外的变化,易无行竟然不肯硬接拳势,然向一恻闪让开去。

一股凌厉的拳风,疾向杨文尧撞击过去。

易天行早有预谋,算好了查子清击出的拳势角度,站的位置,刚好是直线的挡住了杨文尧的身子,只要他一让开,那掌风非向杨文尧撞去不可。

查子清用力过猛,而且这等百步神拳,全是一股凝聚的内家其力,非其他拳势可比,打出之后,再想收回,自非易事,眼看拳风直向杨文尧撞了过去,好高声叫道:“杨兄小心兄弟的拳风!”

其实不用他叫,杨文尧早已留神上心;但见他突然纵身一跃,闪避开去。

就在查子清这心神微一分动之际,易天行已倩机斯政而到,掌指齐出,一轮急攻,恢忽之间,攻出了五拿四指。

这九招不但招招辛辣,而且着着含蕴内劲,攻势凌厉无比。

但见查子清身形闪动,一连向后退了八九步,才算把这九招让过。

幸在这当儿,冷公霄及时挥拳向易天行身后攻去,算解了查子清之围,如若不然,单是易天行这抢去先机的快攻,就足使查子清难有还手之力。

但闻易天行纵声大笑,道:“杨文尧,你为什么不上啊?”

杨文尧目光一扫查子清,冷冷答道:“自作孽不可活,易兄这般苦苦相迫我们三人联手出击,如若伤在我们手下,那可是自找苦吃!”

易天行拿势一变,一连劈出四拿,通退了冷公霄,笑道:“杨兄如不出手,他们两个人决难挡我百合之上。”

查子清一看杨文尧没有受伤,好胜之念大增,喝道:“杨兄大可不必再利这等狂妄之人讲什么江湖规矩,他三番五次叫我们一齐出手,现有宗兄作证,咱们今日如不能把他伤在手下,那倒是当真无颜再见江湖上朋友。”

言下之意,无疑告诉杨文尧和冷公霄,要他们全力出手,在这一战之中,把易天行歼灭拿下。

杨文尧忽然放声而笑,道:“查兄说的不错,咱们今天要不给易天行一点颜色瞧瞧,从今以后,三堡二谷,都将落武林朋友笑柄。”

冷公霄亦似被两人这对答之言,激起了豪壮之气,大声笑道:“两位说的不错,今天如不把易天行除了,今后二谷三堡恐永无安宁之日。”

易天行纵声大笑道:“动起手来,拳脚无情,三位要小心了。”纵身一跃,直向杨文尧欺攻过去。

查子清、冷公霄齐声大喝,欺身而上。

这是一场武林中甚是惨烈的搏斗,举世中几个有名高手,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

易无行身法飘忽如风,穿行在三人的拳掌交错之中,竟然还能出手反击。

转眼间,四个人已相搏了二十余合。

杨文尧一面挥拳抢攻,一面高声说道:“直兄、冷兄请守住方位,兄弟和他硬拼几招试试。”

查子清、冷公霄愈打胆气愈壮,高声应道:“杨兄尽管出手。”

杨文尧掌势突然一变,施出独步武林的“金沙散手”,呼的劈出一掌。

日光下但见他手拿金黄,门调发光,劈出拳风,划起了一阵轻啸。

他这劈落的掌势并不迅快但却强抵绝伦,威力笼罩了数尺方圆。

查子清、冷公霄目睹杨文尧这等强猛的掌势,不禁暗暗惊心;忖道:此人身负这等绝技,江湖上竟然没有传闻。

易天行似是亦为杨文尧“金沙散手”之威镇住,不敢出手硬接,突然向一侧让去。

他让进的方向,正是查子清防守之地,立时一拳击了过去,口中低声喝道:“回去!”

易大行挥掌硬接了查子清一击,两人同时震得向退了一步。

就这一到工夫,杨文尧的掌力已然当头罩下。

冷公霄一语不发,纵身欺了过来,举手一拳,猛向易天行背心之上击去。

忽见易天行脸色一整,双手探合,缓缓向杨文尧掌力之上迎去。

杨文尧那强猛的掌势,易天行举起的双手轻轻一接,两人同时向后退去。

查子清心中一动,纵声大笑,道:“着兄弟替冷兄和杨兄出口气!”呼的一拳,直击过去。

易天行脸色微观苍白,只见他微闭的双目忽然一脉迅快的推出一掌,迎向查子清击来的拳风。

这一次两人接实后,引起了一阵狂急的旋风,查子清低哼一声,缓缓的向后退了两步,易天行身躯虽然未动,但脸上却显得更为苍白,汗珠儿滚滚而下。

宗涛目光转动,横扫了三人一眼,叹道:“四个人都受了很重的伤,就目前而论,他们谁也没有了再战之力。”

查玉暗暗一提真气道:“晚辈去看看家父伤势如何?”

这时,丁玲早已被宗涛施展推它过穴的手法,推活血脉,醒了过来;但她却装作未醒,赖在宗涛怀中不动,眼看查玉走了过去,对宗涛说:“干爹,查玉要伤易天行!”

宗涛一皱眉头,高声叫道:“查玉,快些回来,易天行天极气功海内独步,你如想暗中打主意,那是自找苦吃。”

查玉向前奔行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回过头,装作没有听懂的说道:“什么事?”

宗涛冷哼一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但,易天行眼前虽已无再战之能,但凭你查玉那一点微末的功力,要想伤他,只怕还难办到。老叫化告诉你少打坏主意,免得自讨苦吃!”

查玉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厚爱,晚辈记下了。”又转身向前走去。

忽然间,一阵凌乱的步履之声传来,只见拂花公子衣衫不整,满身尘土的急奔而来。

丁玲轻轻的啊了一声,道:“干爹,那拂花公子自己把穴道解开了?”

宗涛浪迹风尘,行踪飘忽,除了他师妹之外,从未和女孩子接触过,也从未想到过儿女们承欢膝下的快乐,如今被丁玲左一句子爹,右一句干爹,叫的心中大感受用,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怕,有老叫化在这里,谁也别想欺侮作!”

原来拂花公子抱着丁玲,跑过几座抓块就停了下来。

他乃色中俄鬼,玉人在怀,哪里还能克制胸中的激动之情?但觉行血加速,欲火大炽,放下丁玲,正想施用强暴,被宗涛追了上去,点中穴道。

他当时正在欲火焚身之际,应变不够灵敏,被宗涛一击而中。

丁玲被完涛救下之后,心中气忿不过,拳脚交加,好好的接了拂花公子一顿。拂花公子穴道被点,无能还手,被丁玲打的鼻青脸肿,衣衫破裂。

宗涛回中虽说的轻松,但心中却对拂花公子能够自解穴道一事,甚感惊骇,付道:看不出他还有自解穴道之能,倒是不可轻敌。

但见拂花公子两个急跃,人已到了易天行的身侧,叫道:“易兄……”,忽然发觉易天行双目微闭,面色苍白,赶忙往口不言。

易天行睁开双目微微一笑,道:“我受了伤!”

拂花公子胸中原本一肚子气忿,觉着易天行不去援救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但见他受伤似是甚重,心中怒气顿消。

抬头看去,见查玉大步直走过来,心中一股怒气,立时发泄到查玉身上,大喝一声,一掌劈过去。

查玉看他掌势来的甚猛,原想让避,但又怕他借机伤到了父亲,默运真力,打出一记百步神拳。

掌劲、掌风;中途相撞,激起了一阵旋风,拂花公子纹风不动,查玉却被击的向后退了一步。

杨文尧、查子清同时微启双目,望了查玉一眼,但却默不作声。

要知此时几人都在争取寸寸分分的光阴,调息伤势,哪一个先行恢复元气,哪一个就是这场大战的主宰,这时的一寸光阴,对他们当真是千金难买。

拂花公子劈出一掌之后,耳际忽然响起了易天行的声音道:“常兄不要出手了,快些离开此地,西行五里,施放兄弟交给常兄的冲天火炮,召来咱们埋伏的人手,如他们能够及时赶到,可把眼下之人,一网打尽。”

他用的蚁语传音之法,全场中除了桃花公子之外,都难听到。

拂花公子证了一怔,又狠狠的瞪了神丐宗涛一眼,突然转身而去。

如他不狠瞪宗涛一眼,也许还不致引起丁玲的注意,这一眼怒视之下,立时启动了丁玲的怀疑之心。

她望着拂花公子急奔而去的背影,低声对宗涛说道:“干爹,你快去叫徐相公赶上,把那拂花公子捉住,只怕他要使坏主意了。”

宗涛怔了一怔,转脸向徐元平望去,见他仰脸望天,似是正在想着一件极大的心事。

宗涛犹豫一下,才说道:“徐元平!”

徐元平喝了一声,大步走了过来,说道:“老前辈叫我吗?”

宗涛道:“你快去追那拂花公子回来。”

徐元平抬头望去,哪里还有拂花公子的影子,呆了一呆,道:“他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