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小八脸色煞白,不知是惊还是吓。

孙兰莺自然发现小八的异常,但她以为是大郎乃山寨头目的关系,众人都怕他。何况大郎素日里总是面容冰冷,瞧不出半点欢愉样子,谁不怕他?

“郎君,我……”

“出去。”凌六郎打断小八,神色有些冷。

如果因为他而导致整个计划失败,上面不会饶了小八,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是新皇秘密布置,惹龙颜大怒,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小八灰溜溜的走了,院子里众人见此纷纷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隔绝外面的视线,张全盯着那扇门不明所以,问小八:“怎么了?”

小八白着脸摇头,不肯吐露一个字。

房间里,妙龄小娘子眸子眨动,灵气的像是林中仙鹿。她柔声道:“大郎,小八要说什么?”

大郎好像知道小八要说的话,所以才打断。

“小事。”凌六郎在孙兰莺面前装赵大郎,他顶着这个名头,恶心厌恶的想吐,尤其是她叫他大郎,更让他眉头紧蹙。

“叫我郎君就好。”他说。

叫什么无所谓,只是叫大郎显得更亲近一些。这些日子在山上,大郎好像对她不是特别热络。孙兰莺认为是他性格的关系,并不是对她冷淡。因此,也没纠结称呼,喊了声郎君。

“把这些放在这,待明日一早再拿出去晾晒,再晒两天应当就好了。”

孙兰莺拢那些果干,用布蒙上。她弯着腰,动作迅速利落,一看就是做惯了活计的勤劳小娘子。

若是旁人在,肯定要夸赞一声,但可惜,站在这的并不是她真正的未婚夫,而是冒名顶替的凌六郎。

他目光幽深带着探究,好像要把孙兰莺看透一般。

“这几日我无事,可以在家陪你。”他忽地来了这么一句。

孙兰莺面上登时绽放出喜悦的笑容,“真的?好啊,郎君喜欢吃什么,我明日给你做。”

凌六郎又不重口腹之欲,所以说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天夜里,孙兰莺躺在床榻上还在想明天给大郎做什么吃食。他身量高挑,肩宽腿长,但总觉得有些瘦,她想给他补补身子。

翌日,众人发现朝食比往常丰富不少,饽饦,蒸饼,凉拌小菜,还有一只昨晚腌制好的兔子,今日早上放热油里炸了一遍。

一人一大碗,汤清鲜香,尤其是撒入那一小撮葱花和胡椒粉,登时叫人食欲大动。

桌子上还有鲜亮红油辣椒可自行放入,佟四嘿嘿笑,抢先拿过,舀了一大勺放碗里,清汤变得红亮,辣油的香气直入鼻尖,香的佟四立刻喝了一口汤,没想到被辣的咳嗽到脸红。

张全见状立刻倒回去半勺,只放了小半勺。

孙兰莺坐在凌六郎身侧,问他:“要么?”

佟四抢先回答:“郎君更喜欢胡椒粉!”

孙兰莺便把自己手边的胡椒粉递了过去,凌六郎默不作声洒了一小捏,默默喝汤吃饭。

蒸饼里面是熬的软烂红豆,放了糖所以吃起来甜津津的。小八往日一次能吃五个,今日却只吃了一个就放下筷子。

“小八,你吃饱了吗?”

孙兰莺问他话,小八不由自主的朝她方向看过来,可刚转过视线,就对上凌六郎的目光。小八像是被烫好着似的,缩了缩脖子。

“吃饱了,我没睡醒,再回去睡一会。”

孙兰莺发现小八最近不跟着他了,张全和张武也不知道整日忙着什么,反而总是能看见未婚夫大郎的身影。

他就坐在树下的藤椅上,本该是向后躺着悠哉自得,但他坐直身体,正看手中的一本书。

“郎君,在看什么?”

孙兰莺笑着走过来,凌六郎瞧见她端着木盆,盆里是洗好的衣服。他坐的地方靠近木栅栏,她应当是过来晾晒衣服的。

“随便看看。”凌六郎道。

他说话的时候书籍合上朝她的方向递了递,示意她看。孙兰莺瞧见上面的字,可惜,她不认识几个字,勉强能写自己名字。

女郎漂亮的眸子里闪过遗憾和无奈,被心细如发的凌六郎看个正着。她莫不是不识字?

下一瞬,孙兰莺带着窘迫开口:“我认识的字不多。”

她一手捧着木盆,另外一只手不自在的去拢了拢鬓边碎发。低垂着眼眸,面颊微红。

赵家是屠户出身,大郎从小就要跟着他爹杀猪的,也从未去过学堂,怎么多年不见,他竟然变得能文能武了?

自己未婚夫如此出众,孙兰莺心里是高兴的,很快就变得神色如常,去晾晒衣裳。

凌六郎总是出现在孙兰莺的身侧,甚至她去做饭时候,凌六郎也同行,将备好食材的张全撵出去,他亲自烧火。

张全百思不得其解,来向佟四讨教。佟四故作神秘一笑,“很简单,郎君在监视她。”

其实有多重原因。

一是担心其余人像小八那样说漏嘴,临门一脚不可出差错;二是想试探孙兰莺和红丸案的关系;三嘛,当然就是佟四嘴里的“监视”了。

身为孙兰莺的未婚夫“赵大郎”,自然有正当理由和孙兰莺呆在一起。何况佟四觉得,凌六郎破过不少案子敏锐心细,他或许能发现常人所不能发现的东西。

整日在孙兰莺面前晃,就算凌六郎不开口,孙兰莺也会主动同他说话。

她根本没多想,且分外欣喜。因为马上就要成婚了,她和大郎相处的时间少对彼此不甚了解,若是能在婚前多了解一些,婚后日子更好过。

不说旁的,就那饮食口味来说,她发现自己对大郎半点都不了解。饭桌上孙兰莺倒是观察过大郎,可没发现他特别讨厌哪道菜,自然也没发现他喜好什么。

“天上乌云厚重,恐怕要下雨。”孙兰莺收好果干,都晒的差不多了,找个干净布兜子放好就成。

风忽然大了起来,把书页吹的哗啦啦作响,凌六郎合上书籍缓缓起身,走到院子门口,长臂伸展,便将欲落不落的红绸子绣球摘下来。

“天晴了再挂上。”他说。

孙兰莺眉开眼笑,“郎君不说我都没留意。”

事实上,她方才就瞧见了,只是不好开这个口。见到大郎主动去呵护要成亲的物件,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大郎总是给她一种漠然的感觉。不止对她漠然,好像对他们的亲事也不甚热络。

“我帮你。”

见大郎在摘缠放在木栅栏上的红绸子,孙兰莺立刻放下布袋子跑过来帮忙。

凌六郎余光瞥见纤细的身影过来,他指下用力,掌心最柔软的部分便刮在木头茬子上面,顿时留下一片擦伤。

“大郎!”孙兰莺紧急之下忘了叫郎君,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就见手心被刮掉了一层皮,半挂在那,里面血水涌了出来顺着掌心纹路往下流。

孙兰莺只觉得自己的手也跟着痛了,但凌六郎蹙了下眉,暗道自己方才用的力道还是轻了。

“快快回房清理上药。”

受伤的明明是凌六郎,可孙兰莺呼吸急促,语速变快,“我那里有药。”

凌六郎心中划过一丝怪异感觉,太快他没捉清楚,便已经跟着孙兰莺来到她房间内。

风吹的房门吱呀作响,孙兰莺便顺手将房门合上,那边听见动静出来的佟四顿住脚步,想了想,又转身回去了。

“散了散了,眼看着要下雨,都在自己房里呆着吧。”

小八闷闷不乐,一步三回头的回房了。

“疼吗?”

孙兰莺回过头,见大郎还在站着,便叫他坐下。凌六郎淡声回答:“不疼。”

孙兰莺柳眉拧着,嗔怪道:“刮掉那么大一块皮,还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大郎是土匪出身,行事不免粗糙,但她看不过去,孙兰莺看着就难受。再次打开自己的小包裹,翻找起纱布和药。

再次来到孙兰莺的房间,凌六郎发现和上次来没有任何不同,所有东西都是规规矩矩摆放在原位,屋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好像没有在房间里放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全部家当都在那个包裹里,凌六郎甚至看见她从里面翻出一把梳子放在一旁。

他视线往她如绸缎似的发鬓上落。

莫不是每天梳完之后就塞进包裹里?

凌六郎立刻想到,孙兰莺做好随时会走的准备。

“找到了。”此时孙兰莺找来纱布和药,然后去把水盆端过来,说道:“要洗一洗。”

用的是茶壶里的凉水,冲干净血迹后孙兰莺眉头越发拧起。血水不停地涌出来,孙兰莺就不停的给他冲洗,慢慢积了一盆血水,屋里充斥着血腥气。

“好了。”一壶水冲完,孙兰莺说要去取水,凌六郎听见外面滴落雨声,便拦住她。“包好就成。”

孙兰莺只得放下水壶坐下,开始给他伤处撒药。或许是药粉有用,没一会血就止住了,用纱布包上最后要系结的时候犯了难。

“剪刀哪里去了?”

孙兰莺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剪刀,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放回包裹里,只是翻了翻,依旧没看见。

凌六郎盯着她的手,在看见那个匣子时,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