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好的糯米豆浆饮子,用水冰过,正是爽口的时候。”
孙兰莺手里端着一个大碗,碗里是白中带淡黄的饮子,凑的近了,便有一股豆香气。
女郎言笑晏晏,视线越过佟四朝屋里的凌六郎看过去。佟四还想盘问几句,生怕被孙兰莺听见什么,但凌六郎忽地开口,叫佟四让开。
“小娘子请。”佟四退后一步,孙兰莺便进到房里送饮子,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
“小娘子怪念着你的。”佟四笑嘻嘻的凑过来,“若孙小娘子当真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你又该如何?”
凌六郎把饮子推到一旁,没有喝的意思,只不轻不重的说了句:“她是赵大郎的未婚妻,怎么会毫无关系。”
……
凌六郎总是出门办事,孙兰莺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
有时候她做了美味糕点,特意给大郎留下一碟,却等到第二天人才回来,要么糕点变了味道,要么表层干硬,已经无法入口了。
孙兰莺想,他是她的未婚夫,旁人都吃到了,他自然也要吃到。他在她这,就是格外不同。
于是会和小八他们打听,问大朗什么时候回来,她到时候看着时辰准备。
其他人还好,会实话实说,“郎君办事,我们哪里知道啊。”
小八不情不愿,只说道:“小娘子别等了,我们就吃呗,等郎君回来了我再给他做。”
孙兰莺浅笑:“味道不一样的,我们先吃,等大朗回来我再给他做便是。”
小八好像嘀咕了一句什么,孙兰莺没听清。
因着要琢磨往后维持生计的吃食,所以孙兰莺格外用心,做出来的吃食先给大家试试味道,想着让他们帮忙提意见,她也好改方子。
今日做了一碟茶糕,最上面洒了她熬的蜜豆,淡绿如碧玉似的糕点,上面点缀甜蜜的红豆,光是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山寨里人多,但是总有人会不在,今日只有五六个人守在家里,于是孙兰莺便做了十块。
“你们先试试,等他们回来再做新的。”
小八抢先一步上前,拿过一块糕点,囫囵个塞嘴里,也不知品出什么没有,直接竖起大拇指说好吃。
小八年岁与孙兰莺一样,都是十八,明明才比凌六郎小两岁而已,一个已然是青年,另一个带着稚气的少年。
咀嚼好几下咽了下去,小八问:“小娘子怎么做的?吃起来有茶香但是一点都不会涩口,回口甘甜清新。”
孙兰莺递了茶水过来让他润润喉,同时笑着道:“还多亏小八送的茶叶,碾碎成粉末和到面里,试了几次找到平衡,既能吃出茶香,又不会有明显的茶叶涩感,同时蜜豆会增添甜味,口感更丰富。”
“我们都是大老粗,也说不出什么,但小娘子做的吃食真好吃啊!”张全边感叹边悄声去摸糕点,趁人不注意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小八见状也赶忙去拿,等到张武反应过来时,碟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他要去拿,被小八眼疾手快抢了过去,俩人顿时闹起来,争最后一块糕点。
见他们真心喜欢,孙兰莺松了口气。
凌六郎是黄昏之后才回来,山寨郎君们都胃口颇大,晚饭没剩下什么东西,所以孙兰莺额外给他做了索饼,另外用早就准备好的材料做了几块茶糕。
送来的时候,凌六郎正在洗手,佟四和他说着什么。房门大开,瞧见孙兰莺过来,佟四闭口不谈,过来接托盘。
“劳烦小娘子了,”佟四道。
“不麻烦,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些日子相处,佟四可喜欢孙兰莺做的吃食了,甚至出去办事都不想在外面吃,觉得酒楼里的饭菜都不如孙兰莺的手艺。
佟四把心里话说出来,末了笑哈哈道:“就想吃小娘子做的这口,不管做什么都好吃!”
与热情的佟四相比,凌六郎就显得格外淡定,甚至有些冷漠了。
孙兰莺认定他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只说让他帮忙尝尝糕点,哪里不合意提出来就好,然后就走了。
翌日,凌六郎又不在,不过佟四在。
“小娘子做的茶糕当真是美味!”
佟四实话实说,他从未吃过这种糕点,清新甜蜜,口味顺滑,也不知道孙小娘子是怎么做出来的。
“真的吗?大郎如何说的?”
女郎眉眼含笑,期待的看向佟四,颇想从其口中听见未婚夫的夸赞之语。
“啊,郎君也说好吃。”佟四憨笑两声,岔开话题道,“小娘子这些手艺都是和谁学的啊?”
“自己琢磨,”孙兰莺莞尔一笑,“胡乱试试罢了,所以才要让你们帮忙试味道。”
佟四有些吃惊:“当真?那小娘子可算是奇才。”
大老粗当然不懂吃食里面的奥妙,可他吃过外面酒楼里的糕点。那还是他刚调来当捕快,友人请他吃饭。一顿饭下来都要顶普通百姓几个月的口粮了,但味道可没有孙小娘子做的好。
被人夸赞,孙兰莺面颊微红,谦虚的说了几句话,然后试探性的问佟四。
“你和大郎交好,你觉得大郎会同意卖糕点吗?我设想是饮子和糕点一起卖,我们人多,还可以额外买蒸饼索饼一类。”
孙兰莺漂亮的眼眸里带着对未来的期待,熠熠生辉。她接着道:“山寨里这些兄弟都是和大郎一起讨生活,我想着人多力量大,愿意卖吃食的就随着我,我可以教他们。到时候分种类售卖,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佟四哑然,他怎么都没想到,孙兰莺竟然把山寨这些兄弟们的去处都想好了。
温柔善良的小娘子,佟四心中对她的戒备顿时消散大半。只是却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那是一个谎言。
佟四挠了挠头,道:“郎君说过,一切全凭小娘子做主。”
知道问不出来,孙兰莺便也不问了,想着到时候见到大郎再说吧。也不知道大郎近日在忙什么,总是见不到人。
算下来,她与大郎相处时间,还没有和小八呆在一起时间长。
“小娘子,小娘子?”
这几日天气阴沉的厉害,终于在这日半夜下起了雨。雨势不小,孙兰莺出不得房,小八不知从哪里弄来油纸伞举着来她这,推开门,便瞧见小八的笑脸。
“雨势太大了,地上都积了水,小娘子莫要涉水沾了鞋,我去把厨房剩下的蒸饼热一热,都垫一口算了。”
孙兰莺顶不喜欢这种天气。
因为每次刮风下雨,她的生意就做不成,没生意自然没钱,没钱就不能给父亲抓药。而且天气阴沉时,父亲身子不爽利,疼痛难忍哼出声。
“好。”孙兰莺嘱咐道,“还有剩下的姜蜜饮子,这种天气还是热一热喝吧,正好和蒸饼一起热。”
小八一一记下,又叫了张全同他一起去。
雨帘如幕,从天上泄下来,院子里已经浅浅一层积水了,走过去啪嗒啪嗒的响。
孙兰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她来的时候穿一双带了一双,不可弄脏,否则没得穿。
房檐挡住风雨,孙兰莺便依着门往外看,没一会听见远处房门吱嘎声,她微微抬头,瞧见是赵大郎出来了。
“大郎,你要出去?”
凌六郎侧过头,隔着雨帘,隐约瞧见女郎面上带笑。
“嗯。”凌六郎应了一声,抄起屋里的蓑衣套在身上,直接消失在雨中。
孙兰莺抓着门框的手收紧,面上不由得浮现一抹担忧。
雨下的这样大,大郎怎么还出去?要是被浇的生病可就糟了。
她一直担忧着,幸好下午时候雨势停了。乌云散去,露出被挡住的日头。暖黄的日光照下来,叫人欣喜万分。
“佟四,大郎今日回来吗?”
佟四摇头:“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估摸着天黑之前吧。”
上面传了消息,叫凌六郎过去帮个忙,具体如何凌六郎没说,佟四估摸着不是大事,因为凌六郎独自去的,想必可以轻松摆平。
可孙兰莺一直等到天黑,桌子上的姜糖水热了一遍又一遍,也没等来凌六郎,最后她掐灭蜡烛,躺下睡了。
……
眼看着婚事将近,佟四张罗着把库房里红绸子都拿出来装点,众人忙碌起来,将孙兰莺隔壁那间房收拾干净,开始铺设各种喜庆东西。
雨过天晴,空气之中都带着清新气味,叫人心旷神怡。
孙兰莺本想上前帮忙,但一想这是她的婚事,哪有新妇装点自己洞房的?于是便躲在屋里避开,亦或者去院子里晾晒果干。
山上不少野果树,小八闲逛的时候寻到一棵山楂树,摘了不少回来献给孙兰莺。她自然高兴,还叫小八带着她去,摘一箩筐回来,切成薄薄的片放在干净石板上晾晒成干。
张武路过时候抓了一片塞嘴里,半干半湿的果干,带着一股韧劲,吃进嘴里有些酸,张武脸皱的像是苦瓜。
孙兰莺轻笑,张武也傻乐,然后拿着红绸子去装点院门。孙兰莺叫住人:“张武,现在挂绸子,若是下雨会不会浇湿?”
虽然她也不懂太多,但好像成亲前一日才会挂好。
“啊?是吗?”张武犹豫了一下,但想着今日都弄好算了,免得到时候再张罗。而且这场婚事是个陷阱罢了,也不会真的拜堂成婚。
张武毫不在意的往院子门前走,“没事,天气晴朗,这几日都不会下雨了。”
说完,踩着凳子把绸子挂在门框上,风一吹,将大红绣球吹歪了,张武已经从凳子上下来,就懒得管,去屋里帮忙。
孙兰莺看了看满目的红色,忽觉得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