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山上开荒,都不让孙兰莺干活,凑着厚脸皮过来喊小娘子,只求孙兰莺能做顿饭。
说起来他们平日里也吃萝卜白菜这些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食材到了孙小娘子手里,就完全变了味道,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吃了还想吃。
众人干活汗如雨下,孙兰莺笑着道:“好,晌午吃些清爽的饭菜。”
人多需要准备的食材也多,快晌午的时候,孙兰莺便要去厨房,小八立马跟上,后头张全赶紧把锄头一扔,像是窜天猴似的追了上来。
“我说张全啊,你怎么没轻没重,把锄头都弄坏了。”
张全挥挥手:“哎呀,不重要。”
但没想到走在前面的孙兰莺折返回来,瞧见锄头上面的木杆断了。“得找个棍子接着吧。”
山上别的不多,就是树木茂盛,东西是张全弄坏的,自然要他去找。寻了一根粗实棍子,回来后随便用刀削一削,往上安的时候才发现木头太粗,又削了不少,总算安好。
可小八拿过锄头铲地,便又折断了。
“不行,这根是枯木,你瞧,里面被虫子蛀过,都空心一半了,不结实才断的。”
张全本想骂小八,让他去找。可旁边站着孙兰莺,张全不想让她看笑话,只得再次去寻。
找了好一会,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好几根木棍,可惜要么太粗,要么太细,要么就太脆,总之,弄了半个时辰,张全满头大汗也没弄明白。
小八叹气:“要是郎君肯出手就好了。”
孙兰莺顺嘴问了句:“他会做这些?”
一提到这个,小八话就变密了。“那是自然,我们郎君能文能武,小小的木匠活,手到擒来。”
原来赵大郎还会木匠活?孙兰莺脑海里设想那副画面。
面容冷峻的赵大郎弯着腰,敲敲打打。汗珠顺着额头掉落,有的直接从脸颊一路向下滑,从脖颈开始,划过劲瘦的腹部,最后没入被汗水打湿的腰带。
“小娘子,你是不是热了?脸怎么这么红啊?”
“没、没有。”孙兰莺垂下眸子,心虚的抹了下自己的脸,果然烫的厉害。
当时只是瞧见赵大郎的背影罢了,怎么脑子里还胡思乱想了?
孙兰莺没脸在这多呆,借口先去厨房赶忙走了。张全还在弄锄头,这回只剩小八跟着孙兰莺。
路过院子的时候,佟四和孙兰莺打招呼。
“孙小娘子,晌午吃什么啊?”
孙兰莺停下脚步,隔着栅栏与他说话。柔声道:“早上熬了饮子,晌午大家先喝绿豆饮子解解暑气。我看厨房里还有一些红豆,便又煮了一锅,正好用做蒸饼馅料,再把腊肉炒一条,另外熬一份排骨山药汤,地里摘的新鲜菜素炒几盘就够了。”
光是听着,佟四就已经流口水了。
“夏季存不住东西,最好一顿吃完,晚上再做新的。”
“吃的完吃的完,”佟四赶忙道,“小娘子做菜辛苦,我也去帮忙吧。”
其实是暗中留意孙兰莺,顺便偷吃点菜。
去往厨房的路上路过菜地,孙兰莺便去摘菜。小八哪里能让她动手,自告奋勇的进菜园子里,摘了一大盆的菜。
“对了,大郎会木匠活?”孙兰莺笑吟吟的,“倒没听他说过。”
以前张家好像是屠户,没想到搬走之后还改行了。
佟四觑了孙兰莺一眼:“小娘子怎么知道?”
“就是今日锄头坏了,张全提了一嘴。”孙兰莺笑着说道:“修了好一会也没修好,不如让郎君来帮忙修上算了。”
佟四大惊失色:“小娘子可莫要在郎君面前提这些啊。”
“为何?”孙兰莺见佟四紧张兮兮,不由得有些奇怪,“他们说郎君会做木匠活的。”
岂止是会,简直是精通。
因为凌六郎的父亲就是个木匠,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凌六郎动手能力也极强。可问题是,凌六郎因为父母的事情一直不肯原谅自己,提这些无疑于解凌六郎的伤疤。
佟四不好把这些说出来,只告诉孙兰莺是因为郎君不喜欢做了。
孙兰莺便也没多说什么,叫上小八端菜,他们朝着厨房去了。
像是劈柴烧火这等粗活从来不让孙兰莺做,甚至洗菜切菜都有人代劳。
“再切的细一点,看,这么细。”孙兰莺指导佟四。
拿惯了配剑的手,冷不丁拿着菜刀切菜,还有点不适应,切出来的“细丝”如筷子一般粗细。
幸好舞刀弄枪的惯了,没一会熟悉起来,切的又快又好。
他们做活的时候,孙兰莺也没闲着,之前发好的面差不多了,还要再揉一遍,然后等一炷香的功夫后,再把红豆馅料包到里面,直接上锅,蒸饼就成了。
锅底放着处理好的猪排骨,是佟四叫人下山扛了半头猪上来。人多吃肉也多,但还是吃不完,孙兰莺怕坏,做了不少风干腊肉,挂在院子里高处吹着,想吃的时候切一块就成。
“山药不能碰皮的。”
看见小八挠手背,便知道他不小心碰到了。
小八呲牙咧嘴道:“小娘子之前嘱咐过,但我没注意就碰到了。”
让小八去洗手,孙兰莺把削好皮的山药切成段,放入锅里与排骨一起煮。
打算再拌两盆爽口的小菜,放入一些红萝卜丝,清爽甜脆,加入豆腐干和焯水的菜叶,放入小料之后不急着拌开,浇上一勺热油。
刺啦一声,热油激发起调料的香气,小八凑过来讨菜吃,孙兰莺便夹一筷子出来让他试试味道。
“怎么样?还需要加点盐吗?”
小八嘴里都是东西脸颊鼓起,说不出话,但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示意美味极了。
佟四有心也吃一口,但拉不下脸,便只能偷摸咽口水。
这边饭菜还没做好,洗漱好的几个人朝着厨房奔来,美曰其名帮忙端菜。
“先把这些菜端上去吧,我再炒两个青菜就能吃饭了。”
大家都觉得孙兰莺做饭好吃,因为满满端上来的盆子全部都空了,甚至小八用手里的一块蒸饼去蘸炒青菜的汤汁。
“没吃饱吗?我再去炒个菜。”孙兰莺站起来作势就要去。
“莫要麻烦了。”凌六郎忽地开口,“他们都吃饱了。”
小八心想,我可没说吃饱了。
但对上凌六郎的冷淡的目光,小八赶忙点头:“吃饱了,小娘子,你去歇着,这些我们来收拾便好。”
等孙兰莺离开后,佟四看着他们收拾桌子,然后将人叫到一旁,开始挨个训斥。
“郎君不是嘱咐过你们,要好好看着孙小娘子,同时不要露出马脚吗?怎么一个个的,几天的相处就和人家一伙了?”
佟四叉着腰,毫不留情的数落他们。
小八梗着脖子,据理力争道:“孙小娘子人美心善,肯定不是坏人。”
佟四瞪他:“坏人脸上有字?会告诉你是坏人?”
张全接话:“小娘子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招呼我们开荒种地。”
佟四冷笑:“也有可能是伪装,让你们放松警惕。总之,大家莫要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佟四把这些人的反应讲给凌六郎听,末了补充一句:“还不是因为山上没什么吃食,嘴里能淡出鸟来,吃点好吃的就被俘虏了。”
凌六郎没说什么,只道:“大家辛苦,夜里照旧去轮流守着。”
佟四:“知道,安排好了,今晚是张全和张武。”
“上头还没来消息,估摸着是没找到位置,不过我们依旧要抓紧,早日把钥匙找到,等摸清楚库房的位置,便可以将银子运走充回国库。”
佟四骂骂咧咧,说那些土匪胆大包天。“连运往国库的银两都敢偷,真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这件事并未扩散开,否则定会震惊朝野上下。
凌六郎修长的手指点在桌面上,佟四认识他多年,知道这是他思考时下意识动作。
“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凌六郎说道。
佟四才不管那么多:“有句老话说的好,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咱们不杀人放火,只是看紧小娘子而已。”
凌六郎不置可否。
自打凌家出事之后,他变得沉默寡言,佟四已经习惯了。看着凌六郎垂眸不说话的样子,佟四在心里叹气。
凌家的血海深仇,算是报完了。
可报仇雪恨,当真能让凌六郎恢复到以前那样吗?
他父母不会活过来。
现在凌六郎的样子有迷茫有空虚,更多的是惆怅。
几年的时间,佟四看着他东奔西走的寻消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或许,目标实现之后,他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佟四拍了拍凌六郎的肩膀。
……
日落西山。
除了炒菜做饭之后,其他的一律不用孙兰莺沾手,甚至还要给她洗衣服,被她婉言拒绝了。
今天吃饭时候,小八一直给她夹排骨,她本就胃口不大,连着吃了五块排骨,着实是撑着了。
回屋之后坐不住,孙兰莺就开始收拾房间。
“郎君没说哪间是婚房……”这些天倒是看见赵大郎准备成亲事宜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孙兰莺总觉得他没那么热络。
或许,是因为他面相长的冷淡的缘故?
孙兰莺胡思乱想了一会,把自己房间收拾干净后,总算没那么撑了,坐下趴在桌子上,就着油灯光亮绣盖头。
因着这几日开荒,她要张罗种什么,为此总是起早睡眠不足,绣着绣着,她就困的趴在了桌子上。
桌子晃悠,孙兰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困的出现幻觉。
“桌子腿怎么裂了?”
她拿油灯弯腰照亮,这才发现有一条桌子腿出现缝隙,导致不牢固开晃,瞧着不像是最近留下的,应当是她来之前就坏掉,但一直没发现。
孙兰莺的瞌睡被赶走,她把桌子上的油灯和布料等物拿到一旁,作势就将桌子抬出院子。
一个人还有些吃力,不过这些年推着小车,也算比寻常小娘子力气大。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月光洒下来,背影纤细的女郎正弯着腰,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凌六郎眯了眯眼,站在院中暗处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