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摆摊时候那个叫来福的过来讨了一碗饮子喝,随后笑嘻嘻的道:“小娘子收拾的如何了?”
他忙着办事,正好路过这里便问上一嘴。
一口气喝完,菊花饮子清凉甜爽,来福眼睛发亮,又要喝酸梅饮。
孙兰莺抿了下唇,还是给他盛了一碗,随后问道:“我收拾什么?”
酸梅饮子更好喝,一口接一口不想停下。
听见她说话,来福从碗里抬起头,疑惑道:“我之前不是同小娘子说过吗,过几日带小娘子回去与当家的拜堂成亲。”
“我何时同意了?”
来福笑了,放下碗用袖口擦嘴,道:“你与当家的有婚约没错吧,之前是寻不到踪迹,不然早就成亲了。小娘子不要意气用事,如今家中只有你一个弱女子,诸多事情不便,不如随我回去,到时候众人称呼你一声嫂嫂,比在这卖饮子可强太多。”
孙兰莺没见过赵大郎,心中万分不愿意。于是道:“此事另行商议,我要开张卖饮子了,你让一让。”
来福笑嘻嘻的躲在一旁,他又道:“小娘子做的饮子真爽口,当家的肯定喜欢。”
样貌也生的好,性子又柔和。当家的脾气火爆,来福想,都说以柔克刚,看来这是命定姻缘啊。
来福呆了没一会就走了,说要去办重要的事。孙兰莺又提自己不会去,来福没放在心上,亦或者根本不给她争辩机会,执意要带走她。
对方是土匪窝出来的人,恐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孙兰莺不由得忧心忡忡,几次走神,给客人的饮子都盛错了,只得算赠送,又盛了一碗。
也正是如此,今日几桶饮子卖的很快,正好晌午时候卖完。
孙兰莺摆摊的地方没有阴凉,孙家兄弟嫌热,就在对面坐着。等孙兰莺卖完了,孙大郎小声与孙小郎道:“难道她没骗我们?当时饮子可都是她指点我做的,并无特别之处。”
孙小郎头脑聪慧,想到关键之处:“阿兄,你说会不会方子普通,但分量不同?”
当时虽然孙大郎往锅里加材料,但材料配比可都是孙兰莺提前准备好的。
“哪能,肯定是她趁着我们不注意,偷偷往里加什么了。这样,下午回去看住她,定能有所发现。”
回去路上买了要用的东西,孙兰莺盘算着以后上午卖饮子,下午再卖些蒸饼才好,反正孙家两兄弟在这,不用白不用。
说办就办,下午就开始忙活开,又是和面又是调馅料,孙家两兄弟累的满头大汗,却没发现特别之处。
等一切做好后,已然黄昏,孙家兄弟哀怨没吃食,孙兰莺当没听懂,反倒是笑着道:“阿兄你们要出去吃了吗?好,早去早回。”
孙大郎早就肚子饿了,作势要往外走,被孙小郎悄悄拽住,提醒道:“秘方。”
说好了俩人看着孙兰莺,瞧她往饮子里放什么的。
如果他们一走,她趁机放好怎么办?
孙大郎想了想,道:“我看面发好了,不如做蒸饼吃。”
孙小郎附和:“对对,我们替兰莺尝尝好不好吃。”
既然俩人非要吃,孙兰莺就让他们自己去做。夏季的灶房热火朝天,孙家两兄弟手忙脚乱,孙兰莺坐在屋里乘凉,同时盘算着挣钱的法子,好还印子钱。
想什么来什么,催债的又上门,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月末必须把钱还上。
孙兰莺关上门后靠在门板上,全身无力的往下滑,最后跌坐在地上。
日子不好过,孙兰莺咬咬牙,索性趁着晚上去卖蒸饼。
孙家大郎吃饱喝足不想动,孙兰莺便垂着眸子柔声道:“大伯母说让阿兄来帮我,顺便学学手艺。不多看看该怎么学呢?而且手艺学到手也要出来招呼客人的,多看看总没错。”
孙小郎认为她说的在理,不容分说带着孙大郎,两兄弟推沉重的小推车,孙兰莺步伐轻巧的跟在后面。
蒸饼没做太多,但有两样。一种没馅,一种包了豆馅。
多是附近的人买,偶有坐下直接吃的,孙兰莺还额外准备了菌汤,虽然没放肉,但是滋味鲜甜,配蒸饼正好。
“小娘子,明天还卖蒸饼吗?”
说话的是老主顾,就住在附近,几乎每天都来买饮子喝。
孙兰莺莞尔一笑:“自然要的,郎君若是喜欢多来买啊。”
小郎君红着脸点头,孙兰莺松了口气。
看来父亲说的对,福祸相依,孙家兄弟在也有好的一面,起码力气活都是他们做。
等到卖完回来后,两兄弟累的直接倒头就睡,没一会就响起呼噜声。孙兰莺也是又累又困,可怎么都睡不着。
半年来她过的就是这样日子,提心吊胆,无依无靠。
直到月上高梢,依旧没有睡意,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幻听,因为听见大门外有动静。
披上衣裳,孙兰莺穿好鞋,摸黑悄声的走到门口。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声音像是被放大似的,听得清清楚楚。
她绝对没听错,就是在她房门口。
父亲不在后孙兰莺夜里休息都会用门栓挂好房门,今日也不例外。而动静就是一块薄铁闹出来的,正从外面门缝里伸出来,试图弄掉门栓。
孙兰莺脑子一空。
眼见着门栓慢慢挪动,孙兰莺立刻上前扒住门,门外之人察觉到,喊了声:“小娘子,是我。”
陌生的声音,而且透过门缝传过来的气味也陌生,孙兰莺堵门的力气更大,同时大喊:“阿兄,小郎!”
也不知是睡的太熟还是怎么回事,竟然迟迟没有动静,而门外的动静也没了,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孙兰莺透过门缝往外看,银白的月光洒在院里,空无一人。
这时候孙大郎才揉着眼睛出来,喊道:“大半夜不睡觉喊什么喊?”
孙兰莺打开房门,心有余悸道:“阿兄,方才有人撬我的门。”
披头散发的女郎惊容未定,面色惨白我见犹怜。
孙大郎的语气便缓了几分:“是不是睡魇着了?莫怕,我和小郎都在这,哪有坏人敢来。放心吧,快回去休息。”
孙兰莺走到院子里,四处看过,确实没人。
难道真是幻觉?
回到房里后,孙兰莺找来油灯,从上到下仔细的看过门缝,果然发现一点新鲜的痕迹。
不是做梦,是真的有人撬门,而且此人认识她。
或许,她曾经见过这人。
到底是谁?孙兰莺百思不得其解。
这份疑惑,等到第二日得到解答。
有老主顾要蒸饼,要的数量多,便叫孙家兄弟过去送一趟,孙兰莺自己在摊位前收拾,等一会日头出来后,就会有人来买饮子。
正低头摆放东西,孙兰莺忽地嗅到一股胭脂味。
还不是单一的胭脂,是很多种胭脂水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浓烈的让她鼻子不适。而昨晚撬门那人,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孙兰莺猛的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个年轻的小郎君愈走愈近,等到走到近前时,孙兰莺面色发沉的看他。
“小娘子,鄙人是姓赵。”
对方手拿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可面白浮肿,眼下青黑,走起路来左腿一瘸一拐。若是懂医术的在这,定然能看出他纵欲过度导致身体亏空。
孙兰莺不懂医术,可也看出这位赵郎君不是善茬,尤其是听出来声音是昨晚之人后,她直接后退一步。
见孙兰莺躲,赵小郎依旧笑容满面,问道:“我请许大娘上门提亲,小娘子怎的不应?”
那许大娘分明是牵线做媒,哪里是提亲?
孙兰莺这时候反应过来,看来赵小郎也没想娶妻,只是相中她皮囊罢了。
时辰还早,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两边的摊贩在收拾自己东西,也无人注意这里。因此赵小郎朝孙兰莺逼近几步,直接将人堵在角落里。
“小娘子,若你跟了我,保管你荣华富贵,比站在这辛辛苦苦卖小摊子吃食过的好,怎么样?”
那日许大娘因着不满孙兰莺,所以添油加醋的和赵小郎说了许多,赵小郎气极,觉得孙兰莺一个孤女未免太不识抬举,所以才有了夜里撬门一事。
孙兰莺不蠢笨,当即明白对方对她不甚尊重,因此肃容道:“已经同许大娘说过,我本有婚约在身。郎君让开,莫要耽误我做生意。”
赵小郎有些惊讶。
瞧着孙兰莺柔柔弱弱的样子,每日都是笑吟吟的,美人面芙蓉妆,赵小郎最喜欢她言笑晏晏的样子。
可没想到她面带薄怒更加好看,白玉似的面颊染了一层薄粉,柳眉竖起,杏眸圆瞪,看的赵小郎心头越发痒,忍不住伸手去勾她下巴。
“做什么!”
孙兰莺转脸躲避,但赵小郎纠缠不清,她便伸手去打赵小郎的手,啪嗒一声脆响。
“你敢打我?”
手背发红,足以可见力道之大,赵小郎不敢置信的捂着手,孙兰莺神色稍愠。
“光天化日之下,郎君自重。”
昨晚的事情没有证据她不好说,但此刻众多百姓都在看着,孙兰莺半点不怯。
赵小郎被打的没了面子,当即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当天夜里,赵小郎再次悄声登门,这次长了教训,悄无声息的打开房门。
本以为孙兰莺已经熟睡,却不想她觉浅,一点声响就醒了过来。
为了不让孙兰莺喊声引来旁人,赵小郎要去捂她的嘴,孙兰莺拼命挣扎,情急之下拿起枕头打赵小郎。
砰的一声——
凄厉嚎叫声惊醒孙小郎,孙家兄弟听见动静跑了过来,却见孙兰莺缩在角落双手环抱自己,而地上躺着一个脑袋流血不知死活的男人。
“兰莺,兰莺怎么回事啊?”
孙兰莺捂着脸,痛哭出声。
……
赵家小郎走的时候脑袋上的包还没消,大夫说幸好打偏了,只是破了个小口子罢了。
可没想到当天黄昏时赵家人就来堵门,说是要让孙兰莺给个说法。
“你们郎君潜入闺房在先,难不成还有理了?"
对方来了不少人堵住大门,期中一个男人语气不好:“我家小郎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女郎不要凭空污蔑人!要不是我家郎君心善,恐怕女郎这时候已经进牢房了!这样,郎君说了,只要女郎答应进门,这件事既往不咎。”
孙兰莺蹙眉:“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你们……”
不等她话说完,男人语气不善道:“那就只能让女郎进衙门了!”
普通百姓谁不害怕衙门?一听对方这样说,孙兰莺还没表态,孙家两兄弟先答应了。
“兰莺啊,你别执拗,若是进了衙门,好好的女郎会被旁人轻看,不如直接跟了赵家郎君,也算好归处,你说是不是?”
事情闹大对谁都不好,孙家兄弟想,赵家有钱有势,到时候他们也能借力。
“我不。”
女子面相柔和,眉眼之间却带着坚毅。
“不是我的错,我既不会进衙门,也不会进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