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搜查工作的全是久经训练的专家,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我和健一。
铁轮的住所,简直令我们所有的人目为之眩。单是他的卧室,就有三重门,每个窗子上,都装有微波防盗系统,看来,伊朗国王的住所,保安程度都不会有这样严密。
而且,在许多意想不到的地方,全有暗格、暗柜,例如厨房的一只大冰箱的后面,发热装置处,就有一个小暗格,放了大量现金。
搜查工作进行了足足一日一夜,由于不断有新的发现,所以参加搜查的人,几乎都忘记了疲倦。
搜查出来的资料极多,尤其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杀人武器,数量和种类之多,足以使任何国家的特务机构目瞪口呆,自叹不如。
但是,和板垣案有关的,却只是两卷录影带。
其余搜出来的东西,只说明铁轮这个人,是一个犯案累累的职业杀手。这一点,我和健一都不感兴趣,国际警方和日本军方反倒更有兴趣。
我和健一有兴趣的只是:铁轮是受了谁的雇用去杀板垣。而那个人,为甚么要杀板垣?
所以,在铁轮住所中找到的东西,对我和健一有用的,就是那两卷录影带。
当我们才一找到那两卷录影带的时侯,当然不知道它的内容,但一定要看一看,恰好铁轮住所的地下室中有着放映设备,所以健一就顺手拿了其中的一卷,放进录影机中,按下了掣钮。
健一顺手取起的那一卷,就是铁轮曾放给云子看的“纪录”。
当我和健一两人,在电视的萤光屏上,看到云子来找铁轮,用言语威胁铁轮,要铁轮去杀板垣的时候,我们两人真正呆住了!
这绝对难以想像!
云子如果没有板垣,生活立时会成问题!她不能唱歌!当然,凭她的年轻貌美,她可以活下去,但是在这样繁华的大都市之中,她除了出卖自己之外,可以说决无第二条路可走!
一样是出卖自己,她为甚么不出卖给板垣?如果说因为板垣用金钱收买了她的身子,她就这样恨板垣,那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在开始看那卷录影带的时候,我和健一两人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知道有多少问题。
等到我们看到云子提及了一个“印度人”之际,健一苦笑着,我则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
印度人!我可以肯定,就是我要到印度去找的那个印度人!
心中的疑问更多,这个印度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何以他无处不在,又甚么都知道?
这个神秘的印度人,一定是整件神秘事件中的核心关键人物!
看完了第一卷录影带之后,我心中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而健一的结论,和我略有不同,他叹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云子!”
我道:“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健一道:“云子买凶杀人,再明白也没有了!”
我狠狠瞪着健一,或许是我的目光太凌厉了,令得健一有点坐立不安,我道:“你将问题看得太简单了,你忽略了那个印度人!”
健一叫了起来:“又是那个印度人!”
我也大声道:“是的,那个印度人!他告诉云子可以来找铁轮,而且,那印度人也告诉了云子如何要胁铁轮的法子!”
健一用力挥着手:“那印度人和整件案子没有关系!板垣想一举而除去他的妻子和情妇,云子知道了他的毒辣计划,转而请职业凶手杀死板垣,事情就是这样!”
我冷笑着:“这样,倒很有好处!”
健一有点恼怒:“甚么意思?”
我道:“可不是么?凶手死了,板垣死了,主谋人又成了疯子,整件案子,真相大白,可以圆满归入档案了!”
我特地在“真相大白”四个字上,加重语气,使健一听得出我是在讽刺他。健一当然听得出,他冷笑道:“那应该怎么样?”
我道:“我不知道,我要去找那印度人!”
健一不置可否:“我没有意见,还有一卷录影带,看不看?”
我也不知道第二卷录影带的内容,也不想和健一再争下去,因为再争下去,我也没有甚么意见可以发表。整件事情,怪不可言,我全然抓不到任何中心,只觉得那印度人,是问题的关键而已。
健一又放入了第二卷录影带,我和他一起看着。
第二卷录影带记录的,是云子一回到东京之后,被铁轮带到这里来之后的全部过程。
我和健一两人看完了这些记录之后,面面相觑,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相互望着对方,眨着眼,心中乱成了一片,疑问增加了三倍。
过了好一会,健一才道:“甚么意思?云子否认她曾见过铁轮?”
我点头道:“是的,云子说,第一次去见铁轮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这句话才一出口,我和健一两人,陡然之间,如遭受雷击殛一样,两人都一起站了起来。
健一叫道:“你刚才的话!”
我立时道:“那正是云子翻来覆去,不断在说的那句话,就是那一句!”
云子不断地翻来覆去说着的那一句话是:“不是我,那是另一个女人!”
健一吸了一口气:“另外还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和云子长得一模一样,她买凶杀人!”
我斜睨着他:“连名字也一样?”
健一吞下了一口口水,这点很难解择,但是健一还是立即想出了解释来:“正因为这个女人和云子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才盗用了云子的名字!”
我毫不留情地对健一的“解释”反击:“也盗用了云子的情夫?云子的幽会地点?”
健一对我的问题,答不上来,他有点老羞成怒:“那么照你说,情形怎么样?”
我只好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不过我感到,根本没有所谓‘两个女人’,两个人,我们在录影带上见到的两个女人,根本全是云子!没有另一个人!”
健一略为冷静了一下,有点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云子患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在精神上,她分裂为A、B两个人,A部分不知道B部分在干甚么?”
我用力抚着脸,其实,我不是这样的意思,不过健一总算捉摸到了我想表达的观点。事实上,我模糊地想到的一些概念,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人类的语言,用来表达人类生活中出现过的、人类可以理解的一切事物。如果有一些事,在人类活动之中根本未曾出现过,那么,人类的语言如何表达?
健一使用了“严重的精神分裂”这样的词汇,已经说明他的理解能力很高。
精神分裂,如果到了严重的程度,的确可以使一个人成为双重性格的人,像两卷录影带中的云子,可以全然不知道自己曾委托过铁轮去杀板垣。
这样的病例,在精神病专家的档案中,多的是。
但是我所模糊想到的,却比精神分裂更进一步!
我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我想到的是,一个人精神分裂,可以使一个人在思想上成为两个不同的人。
但如果一个人不单是精神分裂,连他的身体都分裂了呢?那是甚么样的一种情形?那一定是一个人,化为两个人,两个看来一模一样的人,但是想法却完全不同,或者,其中的一个所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另一个却敢想,敢做。
本来,任何人,都有他的另一面,只不过另一面往往被极其巧妙地隐藏着,绝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但如果忽然发生了某种变化,使人的另一面变成了真实,那么情形会如何?
一个人的两面,如果从精神到肉体,完全独立了,那么,当这独立的两面互相看到的时侯,他们会有甚么感觉?他们互相之间的感觉一定是看到了自己。
我曾见过我自己!
在那间怪房间中,我曾清清楚楚地看到过自己!
我有这古怪的想法,因为我有过“看到过自己”这样怪异的经历。
我的古怪想法,用人类的文字或语言来阐释,只能到此为止,没有法子再进一步,因为这是人类生活中从来也未曾发生过的事!
或者,勉强还可以进一步的解释。
健一的解释是严重的精神分裂,可以出现如云子这样的情形:她曾去找过铁轮,但事后全然不复记忆。
而我的想法则是,一个云子在找铁轮之际,另一个云子根本在另一处!一共有两个云子,而两个云子,根本是一个云子分裂开来的两面!
我不知道这算是进一步的阐释,还是愈说愈糊涂了!
我当时并没有向健一多作解释,因为健一未曾有过“看到自己”的经历。一个人在未曾有过“看到自己”的经历之前,对他说这样的假设,他无论如何不会接受。我只是道:“有可能是严重的精神分裂,但是我们也不能忽略‘另一个人’的存在!”
健一瞪着我,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要记得,铁轮在进入那幽会地点之后,曾两次大声喝问:‘你是谁!’”
健一道:“可是,那里根本没有另外任何人!”
我叹了一声:“这就是最难使人明白的一点,作为脚踏实地的办案人员,板垣案子可以算是结束了,但是我的立场和你不同!”
健一闷哼了一声,没有说甚么。我道:“我要解决一切疑难未决的问题,直到有了确实的答案,整件事才算是完结,所以,我──”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健一已接上了口,和我一起道:“要去找那个印度人!”
健一没有再说甚么,我和他一起站了起来,我道:“那两卷录影带,可以不必给任何人看,或者,只将第一卷公开,作为云子雇用凶手的证据!”
健一同意我的说法,我又道:“要设法使云子多见奈可,或者,云子会对奈可说出实情来。”
健一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喜欢奈可,但是他还是再次同意了我的话。
我又道:“云子如果恢复正常了,请和我联络,我给你一个通讯联络的地点!”
健一立时取出了口袋中的小记事簿来,记下了我给他的联络地址。我给健一的那个地址当然是在印度,就是那位将小白色眼镜猴托给我带来日本的那位动物学家,也就是一本猴类专书的作者,在他的作品中,曾提及“奇渥达卡”的神奇传说。
我不到印度则已,一到印度,一定首先和他联络,所以我将他的地址,留给了健一。
这位印度杰出的动物学家,尤其对热带森林的灵长类生物,有着极其深刻研究的学者的名字是那蒂星。
和健一分开之后,这一次,总算顺利成行,没有在机场被健一叫回去,也没有在飞机上接到紧急通话,飞机在印度降落之后的两小时,我已经坐在那蒂星的客厅的藤椅上。
那蒂星看到了我,极其高兴。他的客厅,陈设并不豪奢,可是却极舒服,所有的家俬,几乎全是热带森林中的老藤所制,有一种柔和的光泽,看来古拙而有奇趣。他满面笑容:“好了,你将它藏在哪里?”
我呆了一呆:“甚么藏在哪里?”
那蒂星叫了起来:“那头白色的眼镜猴啊!我曾接到日本方面的报告,说它在你的朋友的照料下,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一定已叫你带回来了,你藏在衣服里面?小心将它闷死了!”
我不禁苦笑,挣脱了他热情的双手:“事情有一点意料不到的变化。”
那蒂星大吃一惊,连声音都有点发颤:“那……小眼镜猴……”
我明白一位动物学家对稀有动物的关心,是以忙道:“放心,我相信那眼镜猴的健康良好!”
那蒂星瞪大了眼:“你相信?甚么意思?”
我道:“眼镜猴叫一个印度人拐走了!”我将那印度人用一种奇怪的“笛子”,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眼镜猴一听到了那种声音之后,就跳进了那印度人怀中的情形,向那蒂星讲了一遍。
在我讲述这件事发生的经过之际,那蒂星的脸上,现出极其奇怪的神情来,来回踱着步。我讲完之后,他仍然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我道:“怎么,你不相信?”
那蒂星道:“不是不相信,但是这种捕捉眼镜猴的方法,只有生活在那一带森林中的土人才知道!”
我取出了那只用树叶编成的笛子来:“那印度人走得匆忙,留下了这笛子。日本的一个植物学家,不知道这是甚么树叶编成的!”
那蒂星接过了笛子:“是的,这种树,只有在印度的南部才有。它是眼镜猴的天然疗病剂!”
我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进一步解释道:“眼镜猴的毛很长,它又喜欢用爪抓自己的毛,再放在口中舔着爪,久而久之,会有不少毛积聚在胃中,要吃这种树叶才能将积年累月进入口中的毛排泄出来。所以,这种树,也是眼镜猴最喜栖身的树!”
我道:“那和这种树叶编成的笛子──”
那蒂星不等我说完,就知道我要问甚么,他道:“这种树的树叶十分浓密,风吹过的时候,锯齿状的树叶边缘,会因为震动而发出一种相当古怪的声音。”
那蒂星又道:“由于眼镜猴习惯于栖身在这种树上,所以也特别喜欢这种声音,当地土人就利用这一点来捕捉它们!”
我“哦”地一声:“看来,那印度人对眼镜猴的知识,极其丰富,他也知道白色的变种眼镜猴,土名叫作‘奇渥达卡’。”
那蒂星皱起了眉:“这个人,他拐走了那头眼镜猴,有甚么作用?他又不能拿去出售给动物园?一出售,就知道是他偷来的!”
我摊了摊手:“或许,他拐走了那头白色小眼镜猴,是要砍下它的右前爪来,制成‘猴子爪’,可以使他达到三个愿望!”
那蒂星现出极滑稽的神情,直勾勾望着我。
我又道:“或许,他想白色小眼镜猴,带着他去见灵异猴神,那也可以使他有三个愿望!”
那蒂星挥着手,看来像是想阻止我说下去:“你,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么多怪异传说的?”
我笑道:“一部分是在你的大作之中,还有一些,从一个印度老人口中听来。两种说法虽然有所不同,但那可能是由于年代久远的传说发生了变异,被传说者加油添醋改变了的结果。但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白色变种的眼镜猴,几百年出现一次,和三个愿望有关!”
我虽然是笑着说出那一番话的,但是,我并没有开玩笑的神情,任何人均可以看出这一点来。相反地,那蒂星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一面笑,一面道:“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对这种传说这样认真!”
我正色道:“别笑,我和你,同样来自一个古老的民族。古老民族的古老传说,虽然充满了神话的色彩,但也未必全然无稽!”
那蒂星对我的态度有点吃惊,望了我半晌:“那你想怎么样?”
我直接道:“我要你的帮助!”
那蒂星摊开了双手:“只要我能做得到。但是,我不是灵异猴神,我无法助你完成三个愿望!”
我挥了一下手:“少说俏皮话,我想尽量知道有关灵异猴神的传说!”
那蒂星现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我研究的目标是猴子,不是猴神,不过,有一个朋友,他是印度古代神话研究的权威,他或者可以帮助你!”
我忙道:“介绍我认识他!”
那蒂星又望了我一会,像是想肯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等到他肯定了我不是在开玩笑,他才拿起了电话来,拨了号码,大声和对方交谈起来。
他在电话中讲了大约五分钟之久,才放下电话:“你现在就可以去见他!”
我忙道:“我还有事要你帮忙,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那蒂星高举双手:“只关于猴类,我对于一切神祇的传说,没有兴趣!”
我拍了他的肩头一下:“一言为定!”
那蒂星将他的车子和司机让给我用,我一点也不耽搁,去见那位研究印度古代神话的专家。
神话专家搓着手,在散乱堆在地上的各种各样旧书中,来回踱着步,双眼并不看着地上的书,居然不会踏在书上。
那些书,大多用梵文写成,而且十分古旧,看来每一本书,都有它本身的古董价值。他踱了好一会,来到书橱前,取出一本看来像是手抄本一样的书来,打开,示意我过去,指着其中的一幅插画:“请看,这就是传说中,可以给人三个愿望的灵异猴神!”
我先问道:“有许多灵异猴神?”
专家道:“是的,有很多,但只有这一个,可以给人三个愿望。”
我想自他手中接过书来看,但是他却缩了缩手,不肯将书给我,只让我就着他的手看。那本书是羊皮的,已经成了赭黄色,看来十分脆弱,那一定是一本极珍贵的书,他怕我会不小心将之弄坏。
我低下头,看到了画着的“灵异猴神”。
画的手法,相当拙劣,像是孩童的作品。
画上所见,最明显的是一只猴子头。
猴神,当然样子像猴子,可是从画上的看来,十足是一只有猴子头的人。而且,在猴头之上,还有一个相当高的“冠”,像是帽子又不像。身体是人,好像还穿着一种式样相当怪异的衣服,和一般所见的神像,大不相同。
我看了一会,望向神话专家:“这位猴神──”
专家道:“这是一个画家,根据曾见过这位猴神的人的叙述而画出来的。”
我有点疑惑:“这个人的叙述能力一定很差,怎么有那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
专家的神情有点忸怩:“叙述给画家听的人,本身没见过猴神,见过猴神的是他的祖先,那是他们家庭的传说,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我如果不是为了礼貌,一定要大声笑起来了。
所谓“家庭的传说”,可能已传了几百年,画家根据这样傅说画出来的形象,和真正的“灵异猴神”的样子,究竟还有几分相似,那真是天晓得!
我忍住了笑的神情,一定相当明显,所以专家在向我望了一眼之后,很不以为然:“这幅图片,是唯一可以看到的灵异猴神像!”
我忙使自己的神情变得认真:“看起来,所谓猴神,就是一个有猴头的人!”
专家道:“就是这样,你们中国的传说中也有一个这样的猴神?”
我知道专家是指孙悟空而言,不少研究神话的人,都喜欢将中国的孙悟空和印度神话中的各种猴神作比较。其实两者大不相同,孙悟空与其说是神,还不如说是文学创作上一个特出的人物更恰当。当然,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没有必要向专家详细解释这一点,我只是含糊其词地道:“可以这样说,这个猴神,他能给人三个愿望的情形怎么样?”
专家来回踱了几步,来到一张书桌前,将那本残旧的书,小心地摊在桌上,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然后,看一会,又抬起头来,望我一眼:“照这裹记载的说法是,灵异猴神每隔若干时日,会派出他的使者,名字叫‘奇渥达卡’,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小眼镜猴,纯白色。这种使者,会带人去见灵异猴神!”
我听过这样的说法,但是专家的话,听来有一股特别的力量。
那不单因为他是专家,而是由于他讲的,根据一本如此古旧的书本而来!
我想了一想:“另一种说法是,将猴子的右前爪砍下来,经过一番手续──”
我还没有讲完,专家已经挥着手,打断了我的话头:“那是讹传,猴子爪的传说,源自西方,因为和猴子有关,所以便掺杂在一起,民间传说,在很多情形下相当混乱!”
专家的这番分析,相当有理,我表示同意,我又道:“关于‘奇渥达卡’,我曾听一位老人讲过它的传说,其中我有点不明白的地方──”
我将在东京听那弹多弦琴的老人所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故事中所说:‘灵异猴神使他看到了自己’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专家瞪了我半晌,又去翻那本古旧的书,但是在二十分钟之后,他皱着眉:“不知道,对这句没有意义的话,书上没有记载!”
我倒并不责怪专家的武断,因为“看到了自己”这样的话,几乎对所有的人来说,全是没有意义的,我又道:“我还想知道一点进一步的情形,例如,白色小眼镜猴,通过甚么办法,可以带着人去见灵异猴神,它知道猴神在甚么地方?”
专家呵呵大笑:“你太心急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甚么意思?”
专家道:“等你找到了白色小眼镜猴,你自然会知道,何必心急?”
我闷哼了一声,并没有向专家说起我曾将一头白色小眼镜猴从印度带到日本去!那时,我不知道这头白色小眼镜猴可以有这样的灵异,如果知道的话──我想到这里,连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起来,如果我早知道,我会怎样?难道我真相信一头小眼镜猴,会引我去见一位灵异猴神?
我当然不会相信!
我没有作用地挥着手,专家望了我一会,我也提不出甚么别的问题来,专家作了一个手势,看来准备送客,我也准备告辞了。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仆人走了进来,向专家行了一个礼:“教授,耶里王子在客厅等你。”
我不知道那“耶里王子”是何等样人,但是看专家的反应,我立时可以想得到,那一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因为专家立时身子弹了一弹,连声道:“来了多久了?我马上就去!”
专家一面说,一面望着我。
我立时识趣地道:“打扰你了,我告辞了!”
专家已逼不及待地向外走去,我要离开专家的屋子,也得经过客厅才行,所以我跟在他的后面。印度国境之内,早已没有了王朝,但是那仆人称“耶里王子”,这样称呼我也不奇怪,因为印度境内,有不少土王,这些土王,本来一直统治着印度境内的许多小邦,不但有势力,而且十分富有。
自从土王制度也被明令取消之后,土王的潜势力,还是相当大,尤其是他们拥有极多的财富,所以仍然是极受人崇敬的人物,专家的态度如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跟着专家,进了客厅,我看到有一个穿得极其华美,身形相当高大,头上扎着白布,布的边缘,镶织着金丝,穿的一身白衣上,也镶着金边的人,正背对着我,在看壁上的一幅画。
专家一见到那人,立时趋前,一面向我挥手,示意我出去。
我在想,这个男人,大约就是耶里王子了,我也不想结识甚么权贵,而且,我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已跨出门去,但我突然停了下来。
在我向前走去之际,专家已在向来客招呼。
专家在说:“王子,累你久等了!”
那来客道:“不算甚么,不必介意。”
令我突然停步的,就是来客的那两句话。那是两句十分普通的话,可是刹那之间,带给我的震动上真是难以言喻:我认得那声音!
这个声音给我的印象极深刻,我第一次听到那声音,是在东京的一间酒吧中,那时,我和健一在一起,突然有人在我们的身边讲话。
当时,他的第一句话是:“哦,奇渥达卡!”
那种低沉而带着相当浓厚的阴森气氛的声音,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发出那种声音的人,就是那个用树叶编成的笛子,将白色小眼镜猴拐走了的那个印度人!
那个印度人,就是我到印度来,要在七亿印度人中将他找出来的那个印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