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咧。”
掌柜看了珊瑚珠手串一眼,又恭维了宋谨书几句,这才命人将东西包起来,亲自送到宋谨书马车上。
珊瑚本就金贵,又经工艺打造成首饰,价格自然得翻上好几翻,看在是少东家的份上,掌柜给宋谨书打了八折,最终收下八百两银子并恭恭敬敬将礼物奉上,而后热情地将人送出去铺子目送马车远去。
“公子慢走。”
马车启程便不在别处逗留,很快就回到了宋宅,缓缓停在门口。
门房知晓每月二十五乃大公子休假回家的日子,故而今日的生辰宴一散,他就密切关注门口的动静。
此时一见到宋谨书的马车,便立即迎了出来,帮忙提东西,而后跟在宋谨书后入府。
“今日可还顺利?”
宋谨书一月一回,按规矩得先去长青院拜见母亲,路上空闲时免不得多问几句家中情况。
门房在府中伺候多年,自然也知大公子的这个习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就是生辰宴可还顺利?”宋谨书见他没有立即回答,便以为他没听懂,不禁将话修饰重复了一遍。
“哦!公子要问表姑娘的生辰宴啊?回公子,应当还算顺利,截至当下,小的未曾听到什么不妥当的言论。”
门房顿了顿,继而如实补充道:“不过,李家的姑娘没等宴会结束就离开了,她出来时小的正好遇到,瞧她的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嘴上还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是不是宴上发生了不愉快之事,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其他人呢?”
“回公子,其他人倒是在宴会结束后陆陆续续离开,面带笑容,想来没什么大问题。”
“嗯。”宋谨书随意应声,倒是没多想。
有母亲坐镇,且来的还是一群娇滴滴的姑娘,想来即便有摩擦也不会太严重,没什么可担心的。
主仆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三人行至长青院门口,宋福主动停步,门房则背着宋谨书的行李从另一条去明竹轩,将东西送到明竹轩伺候的下人手中,并传话让他们将热水等一系列事宜准备妥当。
长青院。
苏氏轻摇团扇,饶有兴致地与叶婉讲述十几二十年的所见所闻。
那些高门大户里头的弯弯绕绕,哪家又有什么八卦,她但凡想到都说予叶婉听一听,而后从这些事件中教给叶婉一些生存之道。
长辈们长年累月积攒的阅历,用实践检验的道理,传至晚辈的耳中也能使他们少走许多弯路,从而拥有更多时间与机会去体验更高更深层次的东西。
“婉婉愿意听,姨母便与你多讲些,咱们家婉婉是个有福之人,想来都会谨记在心上。”
苏氏可太喜欢外甥女乖巧捧场的模样,不像有些孩子,嘴里应承地好听,转而便将长辈叮嘱当耳旁风,全部抛到脑后。
“阿爹也说我有福。”
叶婉五岁那年母亲病逝,当时叶镖头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发现叶婉因无人照料,发烧烧至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他才感到后怕,幡然醒悟,后悔不已。
听邻居家的阿婆说,那次阿爹连夜带她去医馆看病,结果喝了两天药也没好,反反复复烧了好几回,大家伙都怕她烧坏了脑子,最终还是她阿爹跪求上青云山,道长心善给她治好了,还为她卜命,说她是有福之人。
自那之后,叶镖头就重新振作起来,又当爹又当娘,努力做事挣银子,还时常将“我家婉儿是个有福的姑娘”这句话挂在嘴边,这么多年下来,叶婉听了无数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说明阿爹跟姨母一样有眼光。”苏氏闷笑,慈爱地摸了摸叶婉的手,总觉得有个小闺女在身边的感觉极好。
说到叶镖头,叶婉近来总无法安心。
她心念微动,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将心中疑问问出口,不管怎么样,能得到一个准确答复心头总能安定几分。
“姨母,阿爹这些天可有给您和姨父写信?他回家了吗?有没有说何时来接我?”
苏氏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叶婉会在这个时候询问,信确实有,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正犹豫着,忽见外头的一个小丫鬟满脸喜色进来,回禀道:“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丫鬟话音刚落,身后便走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俊俏公子,宋谨书眉眼含笑,一举一动尽显读书人良好的仪态。
他躬身行礼,向苏氏问安。
苏氏整整一个月不能见长子,心中想得紧,哪里还顾得上叶婉的询问?当即利落起身快步走到宋谨书面前,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
“瘦了,但身量好像长高了一些,身板也结实了,好好好,看来你在书院有好好照顾自己。”
苏氏心中高兴,又啰啰嗦嗦问了宋谨书许多问题,宋谨书无半点不耐,有问必答,打消了苏氏所有的担忧。
母子俩聊完这一阵,宋谨书才缓缓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叶婉,眼眸微不可查亮了几分,笑道:“表妹在家中可还好,今日生辰宴还顺利吗?”
叶婉悄悄抬眼瞅了姨母一眼,斟酌着回答,道:“嗯,我很好,生辰宴也顺利。”
明明上个月已经与表哥混熟了,可不知怎的,这个月见面,叶婉又觉得表哥很陌生,整个人控制不住拘谨起来,想多说两句,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苏氏瞧出了几分,无奈打趣道:“方才你不是还问谨儿与康儿何时回来?怎么这会儿见到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
“姨母,您……您可莫要打趣我。”
“好好好,咱们婉婉脸皮薄,姨母不说,什么都不说了。”苏氏觉得好笑,便说着叶婉的意思应声。
“姨母……”
叶婉有些急,感觉姨母格外不靠谱,都说了不打趣,竟然还换着法子提,让她莫名心慌慌,偷偷看了看苏氏,又看看宋谨书。
今日过后,她就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很多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在话本子略知皮毛。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婉婉莫要恼。”
苏氏见好就收,眸光流转间不知道想起什么,豁然开朗,目光从儿子与外甥女身上转来转去,顿时有了主意。
她抬手捏捏眉心缓解些许疲惫,而后温声道:“今日忙活一日,婉婉累了吧?谨儿一路赶回来想必也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你们俩先回去歇息,有什么话晚间吃饭再说,去吧去吧!”
宋谨书与叶婉对视一眼,双双行礼,一块离开了。
明竹轩与彩云轩相隔并不远,二人顺路也没有特意分开走的必要,便保持距离并肩闷头往前走。
许是一月不见二人生疏了,如此走一路竟是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叶婉全程低着脑袋,只偶尔抬眼看看行至哪段路了。
而宋谨书则坦然许多,他一边关注前路,一边悄悄打量身边的姑娘,瞧着发间那朵珠花微微出神。
“还没来得及与表妹道一声生辰快乐。”
彩云轩门口,宋谨书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庆舒给表妹准备了生辰礼让我带回来,一会儿我命人送过来。”
“啊?”叶婉闻言,不可置信问道:“蒋公子还给我准备生辰礼了?怎好意思让他破费?”
“朋友间互送礼物实属正常,表妹不必有负担,他既然送给你,你收下便是,无需想太多。”
“好,我听表哥的。”
叶婉颔首认同,也觉得朋友叫正常往来相处并无不妥,然后她就鬼使神差回问宋谨书一句:“表哥,那你呢?你给我准备生辰礼了吗?”
话一问出口,她又觉得很不妥当,礼物别人送收下就好,自己没脸没皮问人要礼物算什么事,着实太丢人了。
她心下一慌,赶忙给自己找补,“啊,不是,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叶婉急了,可心里越着急说话就越发不利索,磕磕巴巴愣是没能将自己最真实想法解释清楚,不由在心底暗暗骂自己不争气,实在太没用了。
到最后,竟慌不择言脱口而出,道:“表哥,我错了。”
叶婉此时心如死灰,只想扇自己两巴掌。
她低垂着脑袋,扪心自问如何能在丰神俊逸、温润如玉的表哥面前这般不要脸。
“你哪错了?”
宋谨书装作不明白的模样,眼尾的笑意险些荡漾开来。
“啊?我……我……”
叶婉倒吸一口凉气,茫然地抬起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看着宋谨书似笑非笑的神色,后知后觉心领神会,明白宋谨书是在逗她玩。
“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哼,我不理你了。”
叶婉一时间无地自容,捂着脸跑回彩云轩,下一瞬,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爽朗大笑,知道表哥憋不住了,越发懊恼起来。
“臭表哥,竟然一声不吭故意看我出丑,讨厌死了。”
她嘀嘀咕咕,骂骂咧咧,过了好半晌儿,恍然想起生辰礼还不见送过来,不由眉头紧锁。
叶婉心中实在好奇得紧,心心念念,倒是连方才的愠怒也随之散去了。
就这么焦心地继续等待,转眼半刻钟又过去了,她终于有些坐不住,开始回顾自己先前的言辞举动,一点点扣细节。
“方才确实无礼了一点,表哥不会生气了吧?”
“不应该啊!表哥的脾性最温和,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可若不是计较,为何礼物到现在还没送过来,难道表哥看了之后也喜欢那个礼物?”
“不对不对,宋家乃长陵首富,而表哥是宋家嫡长子,什么宝贝没见过,又怎会贪我那一点东西。”
叶婉叹息,独自一人碎碎念,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生辰礼的诱惑,叫上小梅主仆俩一块前往明竹轩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