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格尔家族用于救市的一亿金杜加,并非全是自有资产,其中三千万金杜加是罗兰预存的“善后款”。
现在安东尼总算知道罗兰当初所说的“善后”是什么意思了。
经罗兰本人的签名授权,福格尔家族银行受托将这三千万真金白银投入市场,以三折票面价格回购帝国金钞。
如今帝国金钞的发行权名义上还是隶属财政部和央行,然而随着央行重组,股权变更,发钞权其实已经转移到以福格尔和韦恩斯坦为首的资本集团手中。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资本集团也有动力为金钞筹备充足的储备金,维护其信用与购买力。
如今帝国金钞获得充足的储备金,信用有了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得以重获新生,总有一天其购买力会恢复到与票面价值相符的水平。罗兰这一波“回马枪”式的投资可谓成功抄底,必定收益甚丰。只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
八月的亚珊圣城,天空密布的积雨云,恍若由百万人的怨念具现而成。在这场破坏力空前的金融浩劫中,无数人的财富被投机者洗劫一空,人们当然有理由心怀怨恨。
无论天灾抑或人祸,每逢灾难发生,受灾者总会有两类共同的诉求。首先是要求执政当局尽快平息灾难,为受害者提供补偿,改组后的帝国央行正在做这件事;除此之外,民众还要求有人为他们遭受的损失承担罪责,以此发泄心中的怨气。
帝国货币改革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困境,皇太子弗兰克作为改革的掌舵人首先就难辞其咎。然而他毕竟是皇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主,帝国朝野上下有勇气公开批评皇太子殿下的人少之又少,出于某种类似“欺软怕硬”的心理,人们很自然的将矛头指向帝国货币改革的头号推手约翰·劳尔,朝野上下的指责与谩骂如同泛滥的洪水将他淹没。
平心而论,约翰·劳尔蒙受这些指责算不得冤枉,毕竟帝国金钞的整个理论体系就是按照他的思路建立起来的,其后在发行金钞的实践活动中,弗兰克也是对他言听计从。约翰·劳尔曾不止一次信誓旦旦的向弗兰克保证,自己创建的纸币体系万无一失。现在事实证明他的承诺就像纸币的面值一般不可靠,这个“替罪羊”他当的一点儿也不冤。
为了平息民众的怒火,弗兰克不得不壮士断腕,舍弃这员得力干将,授意内阁解除约翰·劳尔的公职。这个信号再明显不过,“改革俱乐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登报宣布开除约翰·劳尔的会员资格。帝国中央大学的反应也不慢,当天傍晚也公开宣称剥夺约翰·劳尔的教职,不能让这个骗子继续误人子弟。
第二天上午,圣城法院的法警突然闯进约翰·劳尔的家门,出示公文过后冷冰冰地宣称:法庭怀疑他在主持发行金钞期间,有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的嫌疑,故而要将他暂时收押,以待审判。
约翰·劳尔在审讯室里表现得相当顽固,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矢口否认关于他的所有指控。法院为了将这桩案子办成铁案,又派出法警突袭约翰·劳尔在城中的寓所和城外镇上的别墅。
结果法警们来迟了一步,约翰·劳尔利用发行金钞的权利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谣言已经传遍圣城街头巷尾。在金钞投机风波中损失惨重的小市民阶层正愁找不到发泄怒火的替罪羊,听到这个消息全都躁动起来,成群结队冲进约翰·劳尔的寓所,将所有值钱的东西能搬走的全搬走,搬不动的全都砸碎,烧毁。等到法警赶来,暴民一哄而散,只留下一地废墟,哪里还找的出什么“犯罪证据”。
约翰·劳尔的乡间别墅同样没能躲过这场灾难,稍晚些时候也遭到洗劫,最终被付之一炬。
约翰·劳尔是八月十六被捕,弗兰克第二天上午才得知这一消息。尽管他对约翰·劳尔的态度已经转冷,但是他很清楚这个红发男人并非传闻中“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的贪腐官僚。事实上约翰·劳尔最看不起的恰恰是贪官污吏。他有远大的理想,要建立一个更具现代意义的金融王国,而这个梦中王国的根基就是他的纸币体系,为了实现这一伟大的理想,他不允许自己沉湎于个人利益。
正因为了解约翰·劳尔孤芳自赏的高傲个性,弗兰克才敢于把发行金钞这样的大事全权交付给他,从不加以监督,真正做到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惜约翰·劳尔从另一个层面上辜负了他的信任,这个红发男人的确廉洁自爱,然而弗兰克没有及时发现他身上存在一个比贪污受贿更严重的缺陷,那就是志大才疏,眼高手低。
得知约翰·劳尔遭到羁押,弗兰克不免心生怜悯,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他马上给首都大法官写了一封澄清信,派人送到法院。当天下午,约翰·劳尔被无罪开释,短暂的牢狱之灾使他看起来像是衰老了二十岁,此时他已经沦落为一个身无分文、无家可归且名声扫地的流浪汉。
十年前初到圣城的时候,约翰·劳尔也曾如今天这般落魄,然而那时候他毕竟还年轻,还有梦想和一腔热血,如今从神坛跌落谷底,失去的不仅是财产和名誉,还有那一股百折不挠的斗志。
弗兰克派人给他送来一些钱,护送他逃离圣城,栖身于郊外一座偏僻的小修道院。至于这是暂避风头,还是任由他自生自灭,约翰·劳尔自己也心里没底。
无论如何,“红发”约翰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男人。他在修道院安顿下来,怀着满腔愤慨与委屈给弗兰克写了一封信,托人带回圣城。
弗兰克此时还在为善后奔波劳碌,一整天下来累得心力交瘁。收到约翰·劳尔的信,随手拆开一看,眉头不由紧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