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接着提出要在全国推行四年制小学教育,内阁群臣的情绪依然稳定。
“四年制小学”算是瓦雷斯各国的统一标准,最早建立这一教育制度的是亚珊帝国,但是帝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实现小学义务教育,若非殷实之家也支撑不起颇为昂贵的学费;军阀混战不断的保士华大公国同样没有实现小学义务教育;海蓝、斐真和迦南这三个侯国先后立法规定年满八周岁的孩童都有资格入学接受为期四年的公费教育,但是这也不完全符合“义务教育”的定义,因为并不强制推行,况且公立学校的经费主要来自教会赞助,鉴于培罗教会每每倾向于将有限的经费花在无限的教堂装修事业上,可想而知,没有华丽教堂的穷乡僻壤通常也不会有学校。
基于以上现实情况,当罗兰提出“寇拉斯王国要在五年内实现四年制义务教育”、“所有年满八周岁的孩童都有义务就读小学”,“未满十四周岁的建议入学补习”,别说内阁群臣集体情绪失控,就连鲁道夫都禁不住怀疑儿子在发白日梦。
“你先等等!”鲁道夫打断罗兰的话,没好气地问:“远东可是有五百多万人口,八到十四岁年龄段的人口总数少说也有三、四十万,按照你的规划,八周岁的孩子强制入学、十四岁以下都建议入学补习,要修多少小学、聘请多少教师才够用,为此要花多少钱,你有没有算过这些账。”
“除了陛下提出的这些顾虑,还应该考虑到远东地广人稀的现实,那些生活在偏僻乡村的孩童,很难有机会接受教育,我们总不可能为那些深藏山中的村落一一修建小学。”梅林法师身为内阁文教大臣,推行教育是他的职责所在,但是他也觉得罗兰这一步迈得太大,实在是异想天开。
面对质疑,罗兰显得很平静,“陛下,梅林老师,你们提出的这些困难我都有考虑过,问题主要集中在偏僻的乡村地区对不对?”
“没错。”梅林法师点了下头。
“我们暂且把乡村排除在外,先考虑城镇,远东人口在两千以上的大小城镇总共有三百二十个,城镇人口总数大约两百万,首都寇拉斯堡就占了全部城镇人口近一半,梅林老师,如果请您负责在上述城镇推行四年制义务教育,您觉得要花多少钱才能办成这件事。”
梅林法师抚摸长须思索了一会儿,抬头时眼中多了几分自信:“每年给我一千万金杜加,不出三年,远东所有城镇都能实现义务教育。”
“每年一千万金杜加,没问题,城镇的教育工作就拜托老师您了,至于乡村教育,我会设法解决。”罗兰没有解释他要怎么解决,乡村教育只是他脑海中那个庞大的乡村治理规划的一小部分,说起来太复杂,目前还不适合公布。
“这一千万教育经费,不包括乡村在内?”梅林法师有点不放心的追问。
“这一千万只用于城镇教育投入,乡村教育的经费我自己解决。”罗兰信心十足地笑道。
“开垦农田,发展工商业,交通建设,推行教育,都需要投入大笔经费,然而我们的政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稳定的财政收入,扎哈尔,财政税收是你分管的工作,你有没有办法?”鲁道夫望向财政大臣。
扎哈尔先生头发稀疏的脑门冒出冷汗,为难地回答:“陛下,眼下还没到征收秋粮的时候,商业税只够维持军队和政府机构日常开销,一下子推行那么多建设计划,这……财政上恐怕负担不起。”
“也就是说你没办法?”鲁道夫直截了当地问。
扎哈尔抹了把汗,苦涩的摇了摇头。
“罗兰,你有没有办法?”鲁道夫转头望向儿子。
罗兰先看了一眼扎哈尔,略作思索,轻轻点了下头。
钱从哪里来?这是个大问题。
无论在地球还是在瓦雷斯,当两种文明形态以不同的路径进入相似的工业革命阶段,就会出现相似的社会现象,比如资产阶级的兴起,比如民族国家的崛起。
任何民族国家的崛起总要伴随着资本的原始积累,代价由外界承担即为殖民扩张、战争赔款、外国投资和援助,代价由内部承担即通过工农业“剪刀差”提高资本积累率。寇拉斯政府目前还没有对外殖民扩张的能力,又要保护国内农业,不能对农民征税太狠,若想既快且多的获得原始资本就只能选择第三种策略——
“发行国债。”罗兰地回答干脆利落。
“发行国债的关键在于提升投资者的信心,否则发行工作将变得非常艰难。”扎哈尔含蓄地表达了悲观态度。他是银行家出身,当然懂得发行国债是解决财政困境的常规手段,然而鲁道夫刚才问他的时候他却没说,因为他很清楚这条路有多难走。
罗兰提出的“五年规划”说白了就是一个处处烧钱的纲要,大搞基础建设,推行义务教育,这都是投资巨大且短期内看不到收益的项目,且不说寇拉斯政权能否在帝国的压力下维持五年,就算真能坚持五年,难道五年后这个政府就有钱还债了?由着罗兰的性子烧钱胡搞,答案显然不容乐观,综合计算下来国债违约的风险很大。
以扎哈尔对远东金融行业的了解,除了极少数疯狂的赌徒,很少有投资者会对这种高风险的垃圾债券感兴趣。既然没有把握卖出债券,他也就不敢在鲁道夫面前提这茬儿,只是在罗兰提出发行国债的想法之后稍加点评,希望王子殿下能够及时醒悟自己正在做一件前景黯淡的傻事——真想发债也行,赶紧把那什么“义务教育”之类的荒唐规划撤销,免得吓跑投资者。
“扎哈尔先生,多谢您的提醒,不过我还是想试试。”罗兰笑容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强硬,“如果扎哈尔先生不介意,这次发行国债的具体工作就交给我来负责,谁对我们这个政府缺乏信心,我就给他信心,让他心甘情愿的掏出钱来买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