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陈霭见滕教授就像琼瑶电视剧里那些磨唧男人一样,口口声声“不得已”“不得已”,但又总没说出为什么“不得已”,不由得烦了起来:“到底有什么不得已?难道你不跟她做那事,她会——杀了你?”

“如果她杀了我,反倒好了——”

还在磨叽!她干脆替他说了:“又是你那什么怕谁向学校告状,学校判你一个利用职权霸占下属的罪名?”

他点点头:“就这一条就可以让学校撤我的职,开除我。如果我被C大开除,就没有哪个学校会要我,那我在美国就真的呆不下去了——”

“在美国呆不下去,不可以回中国吗?”

他咕噜说:“你在美国——我——回中国干什么?”

她见他考虑未来还是围绕她转的,心里有点感动:“我不可以回中国?”

“你才拿了绿卡,还不是公民,你不能在中国——久待——”

“那你跟她——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她在这里只有半年时间,等她走了——”

“她走了就不可以告你了?”

“她走了就不会告我了。她有丈夫,有女儿,她的丈夫很爱她,而她知道我——不爱她,她并不想跟我做长久夫妻,她只想在美国来呆段时间,开开眼界,在出国期间有人——侍候她就行——她是个——欲望很强的人——例假期间都不——放过我——”

她差点吐出来:“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女人?”

他无奈地说:“我以前也不相信,只有遇上了才知道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我不明白,她那次是怎么——占到你便宜的?你到底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

“我喝醉了——”

“喝醉了还能——干那事?”

“我也不知道——我干了那事没有——”

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你不知道你——干了那事没有,那你怕个什么?”

他急忙打手势让她小声点,然后压低声音说:“但是有人——拍了照——”

“谁拍照?她丈夫?”

“不是,她丈夫怎么会干这种事?”

“那到底是谁?”

“是——她家的保姆——和她的——未婚夫——我是说——她保姆的未婚夫——”

“她家的保姆——怎么会——干这种事?”

“还不是为了几个钱——听说现在很多保姆——都是靠这个–赚钱——”

“这明明是讹诈,你不会报警?”

他无奈地摇摇头:“照片在人家手里,报警有什么用?国内那种地方,你还不知道?如果遇上一个无法无天的公安,你报警?你报警他就把你抓进去,打一顿,关起来,还是问你要钱,你到哪里去伸冤?”

“但是她家的保姆怎么会拍到你们两个人的——照片呢?如果你们两个根本就——没在一起,保姆能拍到照片吗?那说明你们还是做了——那事的!”

他用两手顶着两边的太阳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只知道他们两口子邀请我去吃饭,很多人都来敬我酒,我见是在他们家里吃饭,不是在饭店,以为喝醉了不要紧,就多喝了一点,后面的我就记不太清楚了,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做过——那事,但不是跟她——是跟你——,醒来之后也——的确有做过那事——的感觉——我开始以为只是一个梦——我做过——很多这样的梦——都是跟你——”

“你醒来的时候——她——在你床上吗?”

“不在,那天很多人都醉得没回家,客厅里——地板上——到处都睡着人——”

“那她——自己承认你们——做了——那事吗?”

“她也不知道,她说——那晚肯定做过——但她以为是跟她丈夫——”

她气哼哼地说:“这肯定是她一手策划的——”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如果不是她一手策划的,她干嘛拿这个来威胁你?”

他犹疑地说:“她并没有——直接威胁我,是我自己——怕她——告发我——”

“那你干嘛把她办到孔子学院来呢?这种祸害,不是离得越远越好吗?”

“她来孔子学院——也不是我的意思,她认识汉办的头,汉办的头建议——我——把她弄来,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那时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那时很感谢她,因为她帮我把——她家的保姆——那帮人摆平了——”

“她帮你摆平?怎么摆平?”

“她付了他们一笔钱,把照片拿了回来,把保姆辞退了——”

“怎么要她付钱?”

“那时我讲课的钱还没拿到手,没钱——付给那些人——”

她已经听糊涂了,不知道究竟该责备谁,干坐在那里发愣。

他蹲得太久,可能把腿蹲麻了,索性坐到地上,仰脸望着她:“陈霭,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没想到她一到美国就会缠上我——”

“是你自己看上她了吧?她一个女人,怎么缠上你?”

“她给我打电话,说她每天一睁眼就想着我,她还给我发email,说没有我就她活不下去——我可以把她的email给你看——”

他说着就走到写字桌边,打开email,挑了几个让她看。

她看愣了,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女人?写得那么肉麻麻的,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她告诫他:“快把这些email删了吧!让人看见够你喝一壶的。”

“不能删,我要留着做证据——”

“证明什么?”

“证明是她——”

“是她勾引你?但你也没受住勾引,能好到哪里去?”

他垂头丧气地关了email,恳求说:“陈霭,你一定要原谅我,我不喜欢她,也不想被她当成一个工具使用,但我——怕她——会告诉你——我怕你知道了会——唾弃我——我只希望这半年赶快过去,一切都恢复到以前,我们——”

“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还可能恢复到以前?”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你就——就当她是我的赵亮,你不也是为了今后——在默默地忍受赵亮吗?那你就当她是我——早就不爱了的老婆——我跟你一样——只是在——应付她——在等着解放的那一天——”

她断然说:“我们不同!我忍受他,是真正的忍受——我一点也不快乐——但是你——你跟她——那样的时候——难道不是——很销魂的吗?你如果不想跟她——那样,你会——那样得成吗?”

“你不懂——你不懂——男人的感受——我不得不跟她——那样——我也是很——痛苦的——可能比女人更痛苦——你们女人可以安慰自己——我力气小——打不过他——但是我呢?我的自尊——我的身体——都在受着摧残——我对她没有兴趣,心里厌恶她,厌恶我自己,我根本——进入不了状态——很多次——都是靠——药物——我已经——快废掉了——我一点也不销魂——我恨不得把我的灵魂——抓出来扔掉——哪怕是暂时的——”

他把一只手的几根手指轻轻搭在她手上,见她没反对,便握住她两根手指,热切地说:“陈霭,我——的——人虽然是躺在她——身边,但我——心里想的都是你——我——跟她做——从来都是闭着眼睛——想象我——搂着的是——你——我才能——做得下去——”

她抽回手:“别恶心我了!你跟她做那事,还把我牵连进去?”

他很失望地问:“难道你每次跟赵亮——做的时候——不是在——想着——我?”

“我谁都没想——”

他嘟囔说:“那可能你们女的能做到,但我——做不到——怎么可能谁——都没——想呢?我以为——你一直——都是想——着——我的呢——”

她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又软了,安慰说:“他——那么——恶心——我怎么可能——把他——想象成你?”

他气色大大好转,又大胆地把几个手指搭在她手上:“陈霭,你原谅我了?”

“我已经说了,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又不是你的老婆,又不是你的情人,你跟谁——做那事,干嘛要我原谅?”

他又泄了气:“你这样说,就是不肯原谅我——,那你不如——杀死我吧——”

“你瞎说些什么呀!我杀死你干什么?”

“但是你——不肯原谅我——我真的——觉得活着——没意思——”

“你别逼着我现在就说原谅你,我脑子里乱得很,你让我冷静冷静,好好想一想,如果能原谅你,我会原谅你,如果不能——”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们熬过——这半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哼,她这样的人,你就别指望她半年后回国就放过你了,她永远都可以用这个来要挟你,让你俯首帖耳听她摆布——”

他充满希望地说:“但是她回了国,就不能——让我侍候她了,她不放过我,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会威胁你,要你替她延长?”

“这个她知道的,B大那边说过,如果她半年之后不回去,B大就不要她了——”

“如果B大不要她,她不是更要缠着你吗?让你娶她,把她办到美国来,那你怎么办?”

他傻了,目瞪口呆地发了一阵愣,决绝地说:“如果她把我逼到那个地步,那就是不想让我活了,我就买把枪,打死她,再打死自己——”

“尽说些办不到的话。”

“没什么是办不到的,既然她已经把我害到了——被你唾弃——的地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慌忙阻止:“算了,算了,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我没说我唾弃你,现在还是先想办法摆脱她的纠缠吧——”

两个人讨论了一上午,搞得她班都没上,也没讨论出什么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来,但她心里已经好过多了,说不上原谅不原谅,因为她也不是他什么人,既不是老婆,也不是情人,顶多是个红颜知己,所以这件事在她心目中已经从感情问题变成了技术问题,她作为他的红颜知己,关心的不是他的心究竟在何处,他的人干净不干净,而是如何才能帮助他摆脱纠缠。

那天她困极了,干脆一天都没去上班,打了个电话到实验室告假,中午在滕教授家吃了点剩饭,下午就在他家补瞌睡,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下来给她掖掖被子,一下又坐在床边看她睡觉,被她呵斥了,就乖乖地到客厅沙发上去补瞌睡。她一直睡到做晚饭的时间,起来做饭,吃饭,然后回家,洗了个澡,倒头又睡。

但刚睡下,赵亮就把她弄醒了,她见赵亮半裸体地往她床上爬,不快地问:“干什么?干什么?刚睡着就被你搞醒了——”

“这么早就睡觉?昨晚没睡好吧?”

“爷爷病了——”

“我知道爷爷病了。滕非昨晚一夜没回家吧?”

她卡壳了,不知道该撒个谎还是该说实话,如果承认滕教授一夜没回家,赵亮肯定认为滕教授是跟龙晓庆在一起,又会拿到孔子学院去传,那就麻烦了;如果她撒谎说滕教授昨晚回家了,赵亮又可能认为她跟滕教授有什么,如果他一气之下跑到学校去告状,滕教授的前途也会泡汤。

正在为难,就听赵亮说:“嘿嘿,我知道他昨晚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

“如果他回家了,你还用得着守在那里?”

她太感动了,没想到赵亮这么信任她。但赵亮跟着说出来的一句话,又差点把她吓死:“我知道他昨晚到哪里去了——”

“他到哪里去了?”

“还能到哪里去?当然是到龙晓庆那里去了——”

“你——可别瞎说——这种事——可不是——小事——”

赵亮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龙晓庆的老公不知道,谁管这些闲事——”

她放心了一些,但不好表露出来,只淡淡地说:“最好是别管这些闲事——”

“谁管他们的闲事?我才懒得管呢,我是想看看我的老婆跟他有没有——鬼——”

她一直以为赵亮对她的行踪不感兴趣呢,没想到他也在忙着捉奸,真叫人惊出一身冷汗。她装作不在意地问:“他昨晚真的是到——龙教授那里去了吗?”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我昨晚专门去过龙晓庆那里,看见他的车停在她门口——”

她又吓出一身冷汗,强作镇定地说:“车停在她门口也不能说明——”

“半夜三更的,他不是跟她干那事,怎么会把车停在她门口?”

半夜三更!她吓出第三身冷汗,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昨晚她只想着捉滕教授,没想到赵亮在后面捉她。这日子过得,真叫惊险!

赵亮说着话,就压过来了,她没怎么抵抗,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