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霭没把滕教授劝回家去,反倒被他拉下了水,上网看了成人小电影,还腾飞了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不过那是销魂蚀骨后的精疲,是身心愉悦的力尽,说不完的畅快,道不尽的惬意,仿佛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被一个高明的按摩师精心按摩了一番似的,真个叫做“通体舒服”,睡得特别香特别沉,连梦都没做一个。
屈指算来,她今生今世已经腾飞了四大四次了,前三次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她接住吃了就是,但这一次却是她自食其力,按照滕教授的食谱,自己亲自做的馅饼,别有一番风味,很有劳动人民当家做主的自豪,也为今后描绘出一个个丰收年景。
她发现这次腾飞之后,她没感到太内疚,前几次站在那里监视她的那个陈霭,这次似乎处于半退休状态,只在她完事之后去上厕所时露了一下面,被她在心里呵斥了一句“看什么看?我又没杀人越货,谋财害命,你管我那么多干啥?”,那个陈霭就悄悄退场了。
她沉浸在自娱自乐之中,完全忘了自己对滕夫人许的诺。但滕夫人没忘,正心急如焚地指望着她呢,昨晚就打了好几个电话,但她睡得很死,没听见,今天上午滕夫人又打电话来询问战果。
她拖延说:“正在做实验,我们下班后再谈吧。”
下午她还没下班,滕夫人的车就等在她的实验楼下了,一个电话打上来,她只好硬着头皮下楼去。刚上车,滕夫人就问:“你劝过他了?他怎么说?”
“他——呃——”陈霭把滕教授有关孩子教育的话转述了一下,还没说完,滕夫人就叫起来:“他还好意思说我教育方式不对?他的教育方式才不对!专门跟我唱反调,把两个孩子往邪路上领。我不让两个孩子玩游戏机,你猜他怎么着?”
“他——让他们玩?”
“光是让他们玩?他专门买了个游戏机,还有游戏带,放在他办公室里,让两个孩子躲在他办公室玩——”
对这一点,陈霭就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她建议说:“你们两个人可以找个机会好好谈谈,毕竟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希望孩子好,只不过方式不同而已——”
“他是希望孩子好吗?他希望孩子好还会让孩子玩游戏机?我为这事骂了他不知多少次了,但他会听吗?他嘴里不说,暗中仍然搞他那一套,搞得两个孩子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他,因为他娇惯他们,纵容他们,孩子要什么,他给买什么,孩子要干什么,他就让他们干,他只要孩子成绩好,思想品德方面他全都不管。哼,这两个孩子,如果不是我坚持严加管教,早就被滕非惯上天去了——”
陈霭好了伤疤忘了痛,毛遂自荐说:“那等我有机会了跟滕教授谈谈,劝劝他——”
但滕夫人似乎不再把她当救命稻草了,没像上次那样急切地央告她去劝滕教授,而是深表怀疑地问:“你劝他,他会听吗?离婚的事你跟他谈了没有——他怎么说?可能你劝
“他说——他说他本来不想离婚,想等到孩子上大学了再离——但是——”
滕夫人受伤般地叫起来:“什么?他说来说去都是想离婚?我看人家说的没错,滕非肯定是找下情人了,不然不会这么铁了心地要离婚——连孩子都不顾了。男人就是这样,如果他没找下情人,他一般是不会跟老婆——分开的。你觉得滕非的情人会是谁?”
“你别听人家七说八说——”
“会不会是你那个roommate(同屋)?那个小——什么来着?小杜吧?”
陈霭连忙否认:“肯定不是她,肯定不是她,她马上就要去P州了,怎么会是她?”
“她要去P州了?那肯定是她!难怪滕非这次拼死拼活地要搬出去,原来是想跟那个婊子养的去P州!”
陈霭急了:“不是的,不是的,小杜跟滕教授真的没什么!”
“那就是小韩!”
“小韩——不是回中国去了吗?”
“那就是中文学校那个姓李的骚货——”
这个小李她是闻所未闻,不好替人分辩,而且还有点好奇,不禁问道:“小李——是什么人?”
“是中文学校的老师。肯定是她!难怪滕非总是抢着送孩子上中文学校呢,原来是跟那个骚货勾搭上了!等我去找那个姓李的问个明白!”
陈霭慌忙阻拦:“王老师,我觉得——最好不要——去找——李老师——问个明白——一个是没什么证据,怕搞错了,再一个——”
“再个怎么啦?”
陈霭小心劝道:“再个也怕滕教授觉得你——不讲道理——对你印象越发搞坏了——”
滕夫人烦了:“他凭什么觉得我不讲道理?那些婊子养的才不讲道理,她们偷了我的丈夫,还不准我去闹?有种的就别偷,要偷就别怕我去闹!”
陈霭最怕滕夫人义愤填膺了,只要滕夫人一义愤填膺,她就束手无策了,因为她潜意识里是相信“理直气壮”的说法的,觉得理不直的人气就不会壮,既然滕夫人这么义愤填膺,那总是有道理的。但她凭直觉又知道滕夫人说得不对,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于是张口结舌,不知道怎样才能说服滕夫人。
她干脆不再提什么建议,只默默地做饭,听凭滕夫人猜这个猜那个,差点为滕教授猜出一个加强排的情人来。
但她没太在意这个,因为滕夫人猜得越多,越说明是在捕风捉影。老话说“法不责众”,滕夫人猜出这么多嫌疑犯来,不可能对每个嫌疑犯下手,也就是猜猜而已,图个嘴巴痛快。
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判断错误,法是不责众,但滕夫人不是法,所以滕夫人可以责众,一个一个地责。
有一天,陈霭刚从滕教授那里吃完饭回来,小杜两眼红肿怒气冲冲地迎上来,劈头盖脑喝斥道:“你在外面瞎说些什么?搞得王兰香找上门来跟我闹——”
陈霭糊涂了:“我没说你什么呀。”
“你还不承认?她亲口说的,是你告诉她的——”
“我告诉她什么?”
“你告诉她说我——要到P州去了,还说我——跟——滕教授——什么什么的——”
陈霭气昏了,先跟小杜赌咒发誓解释了一番,然后当着小杜的面就给滕夫人打电话,质问滕夫人:“我什么时候说过小杜跟滕教授——什么什么的?你怎么——乱讲?”
滕夫人绝口不认:“我乱讲什么了?我提都没提过你的名字,肯定是那个贱货自己心虚——”
陈霭更糊涂了,不知道究竟是小杜在撒谎,还是滕夫人在撒谎,或者两人都在撒谎,她没法追究,只好白白挨了小杜一通训斥。
小杜肯定向滕教授撒娇了,因为小屈又奉命来保护“滕教授的女人”。好在小杜很快就离开了D市,去了P州,滕夫人不可能追踪到P州去,小屈保护“杜嫂”的任务胜利完成。
陈霭松了口气,但小屈很快就又有了任务,还是保护“滕哥的女人”,这次是“李嫂”,也就是中文学校的李老师。
这事是滕教授告诉她的,据说滕夫人特地选在李老师在中文学校教课的时候去闹,直接闯进教室里,一把蒿住李老师的头发就往教室外拖,幸亏李老师死抓着桌子腿不放,才没被滕夫人拖到教室外痛打。
中文学校的人告状告到滕教授这里来了,要求滕教授管管自己的老婆,滕教授建议李老师求助法律,向警方报案。
但李老师不愿意报案,说自己是C大一个中国学生的家属,F2签证,不能在美国工作,按理说不能任职于中文学校,除非是不要报酬,义务教课,但中文学校付了李老师工钱的,所以中文学校和李老师都决定不报案,免得把事闹大了,中文学校会担个非法雇人的罪名,而李老师会担个非法打工的罪名,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中文学校为了避免麻烦,还劝李老师辞职,或者义务教学,李老师无奈,只好辞掉了中文学校的教职。滕教授也无奈,只好派小屈保护李老师。
陈霭很同情李老师,觉得李老师太可怜了,当着自己学生的面,被人抓住痛骂,还被扯得披头散发的,这多丢人啊!可以断定,李老师被人拖倒在地,抓着桌子腿不放手的形象,肯定没法从孩子们的脑子里清洗出去了。现在李老师工作也搞丢了,还成天提心吊胆,怕王兰香继续找来闹,还怕美国移民局追究非法打工的事,说不定连滕教授的气味都没闻到过,白背了一个名,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陈霭正在为李老师唏嘘,未曾想下一个就轮到了她自己。
那天晚上,陈霭从滕教授那里回来,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见一条黑影闪了进来,她定睛一看,是滕夫人,她还以为滕夫人是来找小杜闹事的呢,连忙声明说:“小杜已经到P州去了——”
结果滕夫人指着她大声骂道:“好你个婊子养的!你偷人偷到老娘头上来了?我说怎么滕非这段时间这么铁了心要离婚呢,原来是为了你这个贱人!”
陈霭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被人劈头盖脑用这么肮脏的话骂过,血一下冲到脸上,耳朵也轰鸣起来,四肢发冷,口唇发麻,除了“你你你”,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滕夫人几步凶到她跟前,指头快戳到她脸上了:“你的骚X发痒啊?你发痒不会在墙上擦吗?非得要偷我的老公给你止痒?”
陈霭一急,更说不出话来,只会流泪。
滕夫人像是受了传染,也流下泪来:“姓陈的,你凭良心说说,我王兰香对你怎么样?我待你不薄吧?我把你当自己的亲姐妹看待,但你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你竟然在我的鼻子底下搞我的丈夫,你是人不是人?”
“我——我——”
“你怎么啦?你还敢不承认?贱货!像你这种又老又脏的女人,滕非会瞧得起?肯定是你死乞白赖,投怀送抱——”
陈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被滕夫人骂了刻把钟。
滕夫人骂够了,扔下一句话:“婊子养的,你听好了,老子以后见你一回就骂你一回,一直骂到你滚回中国去为止!”
滕夫人走了,陈霭的四肢才恢复行动功能,几步冲进自己的卧室,扑到床上痛哭一场,然后给滕教授打电话。他刚一接,她就又哭了起来。滕教授吓得连声问:“怎么啦?怎么啦?你别哭啊,出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陈霭哭哭啼啼地把滕夫人找上门来大闹的事讲出来,但她发现没什么可讲的,因为滕夫人那些话她都说不出口,她说来说去都只有一句话:“她骂我,骂得很难听。”
滕教授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女人真是可恶,等我去教训她——”
陈霭慌了:“你别去,你别去,你一去她更要以为我跟你有什么了——”
“那怎么办?就让她这样欺负你?”
“你——知道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怀疑起我来?”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是不是她——跟踪我去你那里了——”
“你去我那里也没什么,就是做个饭——”
“但她就不会那么想了。等我打个电话,给她说明一下吧——”
滕教授担心地说:“你还给她打电话?不怕她又乱骂你?”
“电话上不要紧,如果她骂人,我就把电话挂掉。”
“也行,你只记着别把她的话当回事,就当她骂她自己的——”
陈霭胆战心惊地给滕夫人打电话,那边一听是她,就又开骂。她抽空子说:“王老师,你听我说,我跟滕教授——什么事都没有——”
“你还什么事都没有?你的自行车不是他买的?你办身份的钱不是他付的?你不在他面前骚,他会无缘无故在你身上花钱?”
陈霭一听这话就有点慌了:“我——王老师——你这是——听谁谁——谁说的?”
“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出名字来,别人告诉我,是为我好,怕我蒙在鼓里,我不会把别人供出来——”
“但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啊,车是他——赔给我的——钱——钱我已经还给他了——”
滕夫人不听她的申诉:“你还他了?你拿什么还他?还不是拿你的贱X还他!我警告你,不准你再见滕非,不然我告到移民局去,马上把你遣送回去——”
滕夫人说完就挂了电话,陈霭赶快向滕教授求救。
滕教授说:“自行车的事,应该只有我姐姐知道,但我不相信我姐姐会对王兰香说这事。办身份交钱的事,连我姐姐都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告的密?”
“是不是——小杜对她说的?”
“小杜应该不会对她说这些,而且小杜也不知道办身份的事——”
“她还说了,只要碰见我,就要骂我,还说如果我再跟你见面,她就要告到移民局去——”
“你别听她吓唬你,你又没违反移民法,她能告你什么?倒是她这个骂人很烦人,这样吧,我还是请小屈去保护你。如果她打电话骚扰你,你把她录下来,报警告她。我们去买一把枪,她什么时候闯进你家,你就开枪——”
陈霭吓昏了:“开——开枪?”
“别怕,如果她上你家闹,就是侵入你的私人领域,你警告了她不听,你可以开枪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