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一愣,遂失声:“什么。”她失态的模样落入允欢眼中,叫允欢更有些恹恹,她知道是自己高攀,更有大姐姐做对比,她着实也想退缩。
林夫人自觉失态,勉力笑道:“怎么忽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否冲动了些,婚姻大事,到底得商议许久才好。”
隋衡言简意赅:“不必,我娶便是。”
周荣安则半是喜半是怒,他就这一个闺女了,眼珠子似的疼着,欢儿面软心善,幼时他出征时常不在家中,顾不上子女,欢儿便被她的亲娘也就是他的妾室时常毒打,教唆着来他面前争宠。
小小一个姑娘,浑身青紫也不吭声,站在他面前乖乖的喊爹爹,周荣安后来便把孩子抱去了孙氏房中养,好不容易养的如珠似玉,后半辈子他希望交给一个品行过得去、却又在家中极有话语权的人。
“不办婚宴岂非妾室。”周荣安脸色不大好看,兜兜转转若仍旧是妾室,不如不嫁。
“晚辈的意思是不必大操大办,家中人吃顿饭便好,宫中万岁病重,此时不宜惹人注目。”隋衡道。
周荣安与定远侯对视一眼,万岁病重竟一点消息都未传出,看来这汴京要变天了,难怪忠宁伯大张旗鼓的放出尚主的消息,看来是受人指使。
林氏险些挂不住笑意,她早知她这儿子不受管束,却仍旧想摆母亲的架子,与徐氏旁亲接洽也没避着他,哪成想隋衡出其不意,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定远侯出来和稀泥:“啊……如此甚好、甚好。”
允欢呆呆的瞧着隋衡,她不敢置信竟然真的成了……隋家哥哥的续弦,一时间心绪复杂。
她觉着自己肯定做不好夫人,幼时瞧大姐姐很容易的样子,自己上手却实在难,光是看账本、分配下人就已然手忙脚乱,在私塾上学时她便总偷着坐后面,且她天生觉多,上课时总是打瞌睡,脑袋似小鸡啄米般。
先生便戳着她的脑袋罚她抄书,但她撒撒娇就蒙混过去啦,允欢脑海中浮现她看账本头晕眼花的模样,又是隋衡负手而立甩了本一踏糊涂的账本的模样,一时有些惧怕,便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隋衡一眼。
却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那双眼睛是好看的瑞凤眼,眸色清浅,不知是不是她瞧错了,那眸中似是含了一丝笑意。
待她想细瞧时却已然恢复了冷色。
“既然来了,严岁吩咐厨房备酒菜,周兄和令爱在府上用了午饭再走罢,我们二人正好小酌一杯。”定远侯揽着周荣安道。
周荣安自是无有不应的,定远侯对林氏道:“泊哥儿想来是醒了,夫人去把他抱来罢。”
林夫人强撑着笑意点头,遂离开了。
定远侯有意留隋衡和允欢相处,便带着周荣安往偏厅而去。
而爹爹走了,允欢却是慌乱的不行,嘴巴跟糊住了一般,往常还能说些漂亮话,现下只能绞尽脑汁的想。
“我先去换衣服,你先在此处等一会儿。”隋衡对小姑娘说,他瞧出小姑娘有些紧张,故意留她一人缓一缓。
“好、好的。”允欢点点头,正襟危坐,却是逗得隋衡有些想笑。
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夫子。
隋衡离开后不多时便进来两个女使,手上端着食案,摆在身边的食几上。
白色的瓷盘里摆放着冒着热气的点心,被捏成了可爱的形状,直叫允欢移不开眼。
旁边的女使相视一笑:“这是世子吩咐我们给姑娘的点心,府上二房的玉姐儿便喜欢这些,玉姐儿同姑娘年岁一般大。”左边的女使是个能说会道的,没一会儿便叫允欢笑的抿出了酒窝。
女使一时被晃了眼,真是个漂亮的姐儿,比前头的世子夫人还要好看,还带着些稚气的脸颊叫她忍不住有些手痒,想上手捏一把,青梅这般想着也大胆伸手做了。
待糕点热气散了些允欢便捏了起来,刚要张嘴便颊边一紧,她茫然的抬起头。
旁边的青缇笑意一僵,注视着青梅胆大包天的爪子。
隋衡进来时便瞧见了这一副画面,小姑娘手足无措的捏着糕点,白皙的脸颊被青梅轻轻捏了一下。
青梅吓了一跳,当即欠身:“世子。”
隋衡掩唇一瞬:“出去罢。”
青梅和青缇赶紧退了下去,青缇:“你胆子忒大,竟然对未来的世子夫人犯上。”
青梅感慨:“我也是忍不住。”
允欢手中的糕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迟疑的想要放下,隋衡仿佛看透了她:“吃罢。”
允欢便略显拘谨的咬了一口,手中拿的是酸乳糕,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吃,隋衡侧目注视,暗想果然是个孩子。
眉眼不免柔和了些,允欢虽同他不大熟悉,但隋衡却是对她很是了解,周氏在世时便时常说起家中幼妹,连同允欢幼时的事也一清二楚。
允欢只尝了一块儿便不吃了,在别人家吃的多不好,但是另一个碗中的她不大认识,乳白色的糊状上撒着零星桂花瓣和花生仁,她赶紧移开了视线。
隋衡侧目:“允欢是吗?”
允欢乖巧点头,没想到他竟然记着自己的名字,顿时对他的害怕消除了几分。
“平时可在读书?”隋衡又问,那架势像极了私塾先生在考校功课,允欢有些心虚,却仍旧点头如捣蒜:“有、有的。”
“那可有什么爱好?”隋衡本意是想缓解小姑娘的紧张,随意问道。
爱好,爱好,什么爱好……吃?允欢冷不丁这样想。
“除去先生布置的功课,喜研读食谱类的孤本。”允欢磕磕绊绊的说,极力想装作严肃。
隋衡点了点头,他书房还有些古籍孤本,届时可送给小姑娘,均是前朝流传下来的。
而后隋衡又主动问了几句,只是他的语气和神情实在冷淡古板,竟弄的允欢又紧张了几分。
“马上用饭了,走罢。”隋衡起身同她说,允欢便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末了还偷偷觑了一眼那碗点心,心下遗憾。
周荣安果然已经与定远侯谈笑风生了,方才的拘谨已然没了踪迹。
允欢见着爹爹自觉地靠了过去,定远侯对身旁的严岁说:“去催催夫人。”
严岁欠身:“是。”
末了定远侯笑笑:“泊哥儿贪睡,小孩子嘛,没个固定的时候。”
周荣安点点头,眼中也是思念不已,他也有许多月未见外甥了,泊哥儿先天不足,出生时不足月导致身体孱弱,多病痛,林夫人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一岁前基本未见过。
他当时也沉浸在夫人女儿去了的悲痛里,没顾得上年幼的外孙。
允欢也很是期待,大姐姐的孩子,她的小外甥,她都没有抱过他,几乎是一次都未见过,也不知是像大姐姐多些,还是隋家哥哥多些。
到底是年岁小,允欢张望的神色落入对面隋衡眼中,他淡淡瞧了允欢一眼。
偏厅紧挨着花园凉亭,不时的有家奴来往,视线若有似无的打量着允欢。
定远侯府共有三房,定远侯是大房,隋衡却是行二,上面还有个二房的庶兄,下面一众兄弟姐妹大约五六个。
大房却只他一人。
远处一道绛紫色身影款款走来,怀中抱着一个小团子,头戴虎帽,靛蓝的衣裳,虽天气温暖,却仍旧裹得很严实,乖乖趴在林氏肩膀上,一动不动。
“久等了,泊哥儿犯懒,耽误了些时候。”林氏淡淡道,她本就心堵气闷,路上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这好歹是孩子的亲姨母,到底是比外人强些。
林氏坐了下来,把怀中的泊哥儿转了过来,还打瞌睡的小哥儿玉雪可爱,不哭不闹的打了个哈欠,小鼻头登时泛起了红意。
允欢眼巴巴的瞧着,心下却激动不已。
“来,泊哥儿叫爹爹抱抱。”林氏哄着他递给了隋衡,隋衡自如的接了过来,大掌托着后背放置在了大腿上。
这般便对着允欢了。
这一折腾,小团子彻底醒了过来,圆眸清澈懵懂,呆愣着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允欢解下了腰间的小荷包,掏出里面的木雕小兔子,晃了晃,她也是存了侥幸,想着若能见到小外甥,不好空着手,但又送不起什么珍宝,便自己雕了一个。
林氏讶然,没想到这姑娘还有这份心意。
谁曾想泊哥儿却蓦然转回了头,埋到了隋衡胸膛间,这一下叫允欢有些手足无措。
面上忐忑俱显,隋衡也有些始料未及,泊哥儿一向不怕生,怎的今日忽然如此。
周荣安刚想安抚允欢,小孩子刚刚睡醒,难免有些起床气,不哭不闹已然是极乖巧。
却见泊哥儿的脸又转了出来,大眼弯弯,唇边抿着笑,竟是一副害羞的模样。
遂羞答答地伸出小手,要接过允欢的小木雕。
允欢一时被惊喜砸住,大起大落间竟有些薄汗,染的颊上绯红,淡淡的阳光落在了她浅淡的琉璃眸中,像是盛了一汪湖水,鸦睫下垂,在眼睑凝成了一处阴影。
隋衡淡笑:“这是姨母,那是外祖。”眉梢眼角都染上了柔色,与他平时冷淡的模样大相捷径。
周荣安拭了拭眼角的泪,努力朝泊哥儿笑。
泊哥儿软糯道:“外祖。”
“唉,好,好。”
泊哥儿下一瞬又做出了一个大跌眼睛的举动,他身形一栽,便扑进了允欢的怀中,隋衡猝不及防被迫靠近了允欢。
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甜香,像是酸乳糕一般的味道。
允欢也吓了一跳,林夫人更是就要冲过来了。
小崽子却极为灵活地手脚并用爬上了允欢的腿,身形一歪,窝进了允欢怀中,清脆的喊:“娘亲。”
作者有话要说:允欢:what?喜当娘
酸乳糕:酸奶糖的味道(落落瞎扯的)
小崽子嗦着手指:点心的味道。
接档文2→《高门弃妇》火葬场文学
孟禾鸢被休了,以犯了七出之条,休做下堂弃妇。
丈夫颜韶桉与她夫妻三载,虽平日里克己复礼,但待她温和,二人也很是琴瑟和鸣。
在她意外小产后,婆婆突然要说给颜韶桉纳妾,是远房的表姑娘,孟禾鸢蹙眉有些不悦。
但瞧着颜韶桉也不大情愿,孟禾鸢稍稍松懈下来,便做那恶人拒了婆母的好意,谁料一向冷淡清执的丈夫第二日便顶着一脖子红痕出现在她面前。
孟禾鸢如遭雷劈,那表姑娘到底还是进了门,成了颜韶桉的贵妾,起初,颜韶桉还理智些,后来不知怎的,便有些疯魔,夜夜宿在妾室屋里,宠妾灭妻。
孟禾鸢日渐焦躁,偶有形似泼妇,不成样子,最终在颜韶桉日渐嫌恶的眼神中,以七出之妒、无子休成了下堂妇。
因着孟家嫌丢人,不愿意要她,颜家便把她丢在了后山的偏远的平山堂中,吃不饱穿不暖。
夜半时分,一袭白袍公子潜入屋中,把孟禾鸢困在臂弯内,附耳低语:“跟了我,我替你报仇。”
说话之人是东府嫡长孙颜韶筠,孟禾鸢挣扎几番最终应下,而后便以颜韶筠的外室生存。
颜韶筠待她很好,好的她恍惚沉沦,那清穗雅致的公子好似一只稳健的双手,安稳的把她从深渊中拖了出来,也总是会在她噩梦时温和的拍着她的后背:“鸢鸢,不怕。”
孟禾鸢当了真,便生出了妄想,甚至比从前还要陷的深,于她而言,颜韶筠是她深陷沼泽的救命恩人。
却在某日的窗外听到颜韶筠调笑着对友人说:“不过一下堂弃妇,若不是为了对付颜韶桉那厮,我是连碰一下都嫌脏。”
孟禾鸢闻言呕出了血,随即默默的擦干了血迹,转身离去,当夜颜韶筠去平山堂时,人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