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周淮煦怔住了。
面前的女生穿着纯白色的浴袍,细细的袍带因为急促没来得及系紧,微微有些松垮。
她的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漂亮的脸蛋白皙素净,不施粉黛。
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和平时浑身散发的那股飒爽美艳不同,带着几分娇柔媚意。
阮糖刚刚沐浴完,水珠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脖颈滴落滑下,游走没入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诱人的沟壑。
周淮煦微微别过脸,阮糖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垂头看去,雪白耳珠也难得泛起点红。
她系紧自己身上的袍带,对周淮煦说:“你怎么来了?”
话音一顿,她记起刚刚发给他的微信。
刚才阮糖撤回微信的速度还算快,没想到周淮煦竟看见了。
似乎是想证明她的猜想,周淮煦拿起自己的手机,微信界面里印现着他的回复。
【Zhou:我去。】
乍一看像在骂人。
而现在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在阮糖的心里骂起。
我去。
她刚刚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抽了,万般情绪如山倒,脑海里浮现出周淮煦那张俊脸。
还有他那句柔和如春风,穿山过万林的话。
他说:“你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于是他赶到她家,风尘仆仆地,站在她的门口。
走廊里穿过夜风,万籁俱静,已是深夜。
阮糖将周淮煦迎进自己的屋子,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
暖黄朦胧的灯光照下来,映着孤男寡女。
夜色撩人,有一丝暧昧气息在空气中莫名流动。
阮糖讪讪地想,周淮煦该不会以为她叫他过来,是别有所图吧?
周淮煦的目光环顾四周,眼神微微顿住。
阮糖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满屋狼藉,觉得自己的猜想不成立了。
刚才她浑身湿透去洗澡,还没清扫打理一切。
这会儿她的屋子就像被敌军刚刚扫荡过似的,惨不忍睹。
她扯扯额角,艰难开口:“那个,今天出了点事就弄成这样了。”
周淮煦有些了然:“交给我吧。”
阮糖没想到他说得笃定果断,声音格外平静。
“你这么晚找我肯定有急事,我之前说过要好好报答你,一定说到做到。”
好吧,一切都是为了救命之恩。
阮糖朝周淮煦道了声谢,然后先回房间去吹头发。
半晌,她一身干净舒爽地走回客厅,地面上的水渍已经被擦干,浴室里的水管也修好了。
就连她昨天放在茶几上东倒西歪的空饮料罐和零食袋,也被人收拾干净,连同垃圾一起倒掉了。
周淮煦这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阮糖瞠目,见他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对她说:“你家的花洒坏了,这两天我重新帮你买一个。”
阮糖摆摆手,急忙道:“我自己买就可以了,今天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让你跑一趟。”
她走到茶几前,给周淮煦倒了杯水递给他。
周淮煦接过水,轻呡了一口。
他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双手捧着水杯,安安静静的。
“我觉得,你需要有个人在家照顾你。”
男生清冽的嗓音落在空气中。
他的眼眸澄澈如水,看起来含情脉脉的,莫名营造出了一种暧昧浪漫的气息。
阮糖迎着他的注视,视线像被一汪泉眼吸了进去,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清冽的男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你需要一个家政工。”
阮糖的呼吸一顿,变得顺畅正常了。
敢情他是见她家太乱,实在看不下去了啊。
她抬手揉捻了下自己白皙如玉的耳珠,这是她惯来思考的动作。
“那以后可以麻烦你来帮我做做家务吗?”
阮糖抬眸注视他,“一周四次,每次三小时,薪资待遇按你说的来。”
“我说的算?”周淮煦挑眉,眼里透着点笑,“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阮糖弯起嘴角:“我不知道外面的家政市场行情,但相信你的为人。你能大半夜来我家,帮我修水管、做家务活,还能不为美色所动地坐到现在,肯定是个正直善良的好青年。”
闻言,轮到周淮煦呛了下。
他搁下手里的水杯:“你说的我都能接受,不过增加一条。”
阮糖没想到,周淮煦除了保洁工作外,坚持要为她煮饭。
“我看你家的垃圾桶里放的都是外卖盒和方便面,想来很少下厨。”
“确实。”阮糖讪讪一笑。
她当刑警的作息不规律,三餐也不定,有时加班太晚连家都不回。
她让周淮煦不必为她做晚餐,可他却坚持,称每次只要煮好饭菜放在冰箱里。
阮糖回到家后热一热就可以吃,总比天天吃垃圾食品强。
阮糖拗不过他,最后便应下了。
—
那天过后,阮糖照常下班回到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屋。
屋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这还是她父母一直以来埋汰的狗窝吗?
简直摇身一变成了金窝。
不得不承认,周淮煦长着一张好皮囊,帅气逼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家庭煮男的心。
他实在是做家务的高手!
阮糖看了眼焕然一新的房子,想着要是周淮煦改行从洁,肯定能凭借这张脸和手艺拿个金牌家政的称号,横扫家政圈。
这几天,周淮煦按照约定的时间来阮糖的公寓替她打扫屋子,煮饭浇花。
他俩经常碰不到面,这会儿也没瞧见他的人。
阮糖走到厨房,暖青色的冰箱上正贴着一张张便利贴,写着各项事宜。
【今日菜单:牛腩萝卜汤、红烧鱼、酸辣土豆丝、白米饭。】
【外用衣物已经洗好,叠进衣柜里。】
【阳台上的花盆刚加了肥料,已经浇好水。】
阮糖阳台上的那几盆花是当初刚搬进公寓时,她妈妈柳玉莹送来的。
说是能净化甲醛、美化环境。
后来阮糖将花儿都放到阳台,隔三差五地给它们浇花。
可她工作太忙了,几朵小花被她养得生出不少枯枝残叶,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已经算命大。
好在,它们终于遇到了救星。
阮糖将手里的便利贴贴回冰箱,打开冰箱门。
冰箱各层都摆放着蔬菜肉食和水果,种类分得清清楚楚,看得人心情舒畅。
阮糖弯起眉眼,踱步走到餐桌前。
桌上正摆放着一盘盘菜。她伸手探了下盘壁,有些凉,已经煮好了一段时间。
她将周淮煦煮好的菜放到微波炉里热一热后,端着白色瓷碗,尝了口牛腩萝卜汤。
香气扑鼻,令人唇齿生津,很美味。
阮糖坐在餐桌前,一口口地喝着,感觉胃暖暖的,心里也鼓起了一股安稳的满足感。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了。
最近她家干净如初,连带着工作上也变得顺遂。
有种搭了顺风船,好过了的感觉。
这天,审讯室里。
黄毛戴着手铐,被押在椅子上,一连审讯了几天,他终于被阮糖他们撬开了嘴。
他交代说最近走私团伙会有一笔大交易,但具体情况他一个小啰啰并不了解。
“你是刀疤的手下,他都让你做了些什么,全都说出来。”
阮糖倚在椅子上,眸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黄毛。
黄毛低声说:“刀疤让我每次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一趟徐记面馆,把东西放到面馆餐桌上的一个筷子筒里,吃碗面就走。我也不知道和我接应的是谁。”
阮糖的眼神闪了闪,问:“那是什么东西?”
黄毛顺从地说:“是一张小纸条。”
“纸条呢?”
“那天我被抓前就把它随手给扔了。”
“里面写着什么?”阮糖继续追问。
黄毛垂下头,冥思苦想了一阵才道:“5930d,6……6什么来着。”
他喃喃自语,很是头疼,明显记不清了。
黄毛面露难色,看向阮糖道:“警官,我们就是替上头办事,上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这些当小弟的也不敢多问,我不知道纸条里是什么意思。”
他的神情恳切,一连几天的审讯令他招架不住,恨不得搜肠刮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还能减减刑。
阮糖的笔尖抵在白纸上,唰唰地写下黄毛刚说的那串英文数字,泛起嘀咕。
这里面有什么含义?
待走出审讯室,宁萌侧头看向阮糖,试探性地问:“阮队,这件事会不会和面馆老板有关?”
他们街头的地点是徐记面馆,黄毛将纸条放在筷子筒里,接应人随时能拿到手。
那面馆里的人自然嫌疑最大。
即便出了意外,纸条被人拿走,也全当是张破纸条,不会多留意也不会私藏。
“他们偏偏选中徐记面馆,那老板又经常不在,神出鬼没的,我总觉得他有点问题。”
宁萌这个实习警员判案向来以第六感为准,想象力丰富得飞起。
一看平时就没少看侦探小说。
阮糖笑笑:“老徐经常不在店里,确实也不能排除嫌疑。但在自家的面馆里动这种手脚,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的意思,嫌疑人不是他?”宁萌睁圆了眼问。
“也不一定,可能反其道而行。”
有些犯罪分子在作案时,会利用常人的惯性思维来反向操作。
经验主义不可取,但有用。
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能错过。
阮糖顿了顿,说:“面馆的人全部先查一遍,还有经常去面馆的常客也找出来,调令让那些人来一趟。”
“是!”宁萌颔首,赶紧去办。
经过一番盘查,阮糖他们没有问出多少有效的信息。
面馆里也没有监控,调查的进度顿时卡壳了。
阮糖的笔尖停在白纸上,那串英文数字就像天文符号,晦涩难懂,让人瞧不出端倪。
她略略低头,指腹揉蹭着细嫩的耳尖。
正思索着,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就传进她的耳畔:“阮警官。”
阮糖抬头,撞上周淮煦那双漆黑澄明的眼睛。
他俩现在虽然是雇佣关系,但周淮煦对外还是这么喊她。
今天队里调查面馆的人员,周淮煦也位列其中,被请到了这儿。
阮糖朝他说明来意后,没料到周淮煦竟告诉她。
“我见过那张纸条。”
阮糖心念一动,听周淮煦慢慢回忆。
“那天我在面馆被挟持,你们离开后,我收拾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纸条。”
他记得纸张很新,被揉成一团。
他在面馆旁养的那几只流浪猫偶尔会跑进面馆里玩,那天有只小猫就蹲在桌角下,抓着那个纸团玩。
周淮煦见它想吃那团纸,立刻上前阻拦,无意间看到了纸上右下角的黑色图腾。
牛身鹿角虎掌龙尾,四不像,像是一种神秘组织的标记,以及里面奇怪的内容。
阮糖的眉骨轻抬:“那纸上写着什么,你还记得吗?”
周淮煦略略思忖,道:“5937d625c……”他话音一顿,摇摇头,表示有些记不清了。
阮糖对照着纸上的英文数字,有点不一样。
周淮煦和黄毛应该是记混了,暂时认不出正确的数字,但也已经很接近。
而且,他还提供了图腾信息,那应该是走私分子之间的特殊交流信号。
阮糖将周淮煦送走后,又调查询问了其他人。
她和队里的同事们讨论案情,待到结束时夜幕四合,天已经黑了。
阮糖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甫一抬眸,就见周淮煦坐在警局门口的长椅上,竟然还没走。
一旁的宁萌凑到阮糖的跟前,眼里含着促狭,道:“阮队,周哥一直在那儿等你。”
周淮煦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阮糖的眼睫轻颤了下,问他:“你怎么没走?”
“等你下班。”周淮煦的声音清冽低醇,却勾得人心尖痒痒,“走,我带你回家。”
闻言,周遭围观的同事们纷纷起哄,喧闹声四起。
最近他们通宵达旦地工作,难得吃点狗粮来提提神,简直像找到了灵丹妙药。
阮糖赶紧带周淮煦逃离这是非之地,免得这群警员吓着他。
他俩踏出警局的大门,随即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购买晚餐的食材。
超市里人潮熙攘,他俩并肩走着,掠过一排排货架。
周淮煦来到肉类的冷柜前,拿起一袋排骨,又挑了一盒羊肉片。
他的眉目认真,举止熟稔,看得出很会挑选食材。
阮糖半点不用费心,全程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购物车里的新鲜食材逐渐增多。
待到他俩逛到蔬菜区,阮糖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女生正悄悄地往他们这儿瞟,两人窃窃私语。
“那个小哥哥好帅啊,你快点去要微信!”
“你去吧。”另一个女生脸颊泛红,动作有些扭捏。
阮糖顺着她们的目光落到身边的周淮煦。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连帽卫衣,宽肩窄腰,身形高挑,偏偏长得也很好看,五官精致俊朗,撕漫成分极高。
阮糖默默地想,周淮煦果然是个香饽饽。
广大少女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帅哥走到哪儿都吃香。
正神游间,她的头顶传来了一阵清冽低沉的男声。
“我们今晚吃火锅,再买点番茄和白菜怎么样?”
阮糖抬眸看他,红唇弯起浅弧:“好啊,都听你的。”
他俩的互动画面落在那两个女生的眼里,简直是新婚夫妻逛超市的大型秀恩爱现场。
“原来已经有女朋友了啊。”一个女生发出失落的声音。
另一个女生也叹道:“说不准人家都结婚了。”
“好男人都英年早婚,脱单太难了……”
两个女生怏怏离开,周淮煦浑然未觉,挑着筐子里的大白菜。
他两手各拿一个,左看右看,似乎陷入抉择的境地。
阮糖启唇:“都买了吧。”
她将两个白菜放进购物车里,周淮煦的眼波微动:“会不会太多了?”
“没事,多吃点。”
阮糖拉过购物车,神情懒散随意,“再买点饮料吧。”
火锅配饮料,日子乐逍遥。
既然被人误会是夫妻,那肯定要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然有些说不过去。
她噙着笑,和周淮煦购物完,两人提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回到家中。
周淮煦的性子温和有耐心,干起活儿来速度也很快,稳中不乱。
不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丰盛菜肴。
餐桌正中央支着一个热腾腾的火锅,浓郁的醇香四溢,空气中烟雾袅袅。
阮糖手执筷子,夹起一块小酥肉放进唇间,口感外酥里嫩,好吃极了。
她看向周淮煦,感慨道:“你这厨艺,打工可惜了,该自己开餐厅。”
“没本钱啊。”周淮煦将涮好的一片羊肉放进她的瓷盘里,懒洋洋地说。
阮糖思绪一转,摇了摇头。
“我觉得开餐厅还是太辛苦了。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该在家研究菜谱、养花喝茶,享享清福。”
“我哪有那么好命。”
周淮煦的眉眼含笑,眼瞳中却流露出一丝落寞。
他拿着汤勺,给阮糖盛了一碗羊肉汤。
男生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竹,很是漂亮。
但仔细看,能瞧见那指腹上的薄茧。这样的一双手不是磨过枪,就是干了太多的家务活。
暖黄偏暗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纤密的长睫微垂,将漆黑的眼眸半遮,濯如水中秋月。
这样一个清雅俊逸的人,却沾上仆仆风尘,受俗世所扰,真是我见犹怜。
阮糖的心微微振动,忍不住倾身靠近餐桌,离他的距离更近了点。
她的唇瓣勾起漂亮的弧度,贝齿轻启。
嗓音如石子坠落清泉,荡漾起了圈圈涟漪。
“周淮煦,你别打工了。”
“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