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笼罩了蓊郁的山头,苍翠的林木彷佛披上了一层白色薄纱,蒙眬缥缈的看不真切。
山下的猎人不会在有这样的浓雾时进山,一般人更不会贸然进入,所以南宫绫只能耐心的等待白雾散去。
雾锁山林,她看不出此刻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自个儿究竟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从掉入陷阱后,她便一直仰着颈子,留意着上方的动静,脖子从原本的酸麻,到现在都已僵硬得快没知觉了。
即使如此,她仍不敢有一刻松懈,凝神谛听着周围的声音,不想错过任何求救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白雾渐渐消散,她委靡的精神略略一振,但紧接着又眉心深锁,因为雾气散去后,她发现天色已暗,猜测此时约莫已是酉时,她是晌午在寻找失散的好友时,不慎失足摔下来的,算算时间,她掉下来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
这段时间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她早已饿得头昏眼花,此时又已入夜,恐怕不会再有人进山,思及她得独自一人在这阴黑的林子里过夜,苍白的小脸露出一抹惊惶,顾不得因跌下来而扭伤的脚,她扶着洞壁努力站起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张口呼救——
「救命啊——上面有人吗?能不能救我出去?」她扯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大喊,希求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声,明知道机会微乎其微,但爬不出陷阱的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都怪那可恶的猎人,做什么把陷阱挖得这么深,害她不仅摔伤了脚,连爬都爬不出去。
过了好半晌都没有人出现,一想起走散的好友,南宫绫着急的叫着好友的名字,「莹儿、莹儿,妳在哪里?快来救我啊,莹儿……」
她叫得声音都快哑了,仍是半个人影也没有,眼看天色愈来愈黑,南宫绫的眼里满是绝望,看样子她真的得在这里过一夜了。
她又饿又冷又渴,背贴着洞壁,缓缓坐下,双手紧抱着双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仰头望着约莫两个人高的洞口,蓦然,看到洞口有一双异常闪亮的眼睛。
她先是一喜,接着骇然一凛,心想该不会是她刚才的叫声把什么野兽给引过来了吧?她害怕的缩了缩肩膀。
「刚才是妳在鬼叫吗?」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探向洞口的那张脸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虽然半张脸仍掩在阴影里瞧不太清楚,不过被月色照亮的另半边,却能看得分明,南宫绫倒吸一口气,目不转睛的看着来人。
见她不出声,一根长长的青竹伸下去戳了戳她,语调里微透着不耐,又再问了一遍,「我在问妳话,妳没听见吗?」
南宫绫屏住气息,顾不得被竹子戳得发疼的脸,脱口问:「你是人吗?」虽然只看清楚对方的半边脸,但是那半边脸……
「妳才不是人!」玉如意生气的半瞇起狭长的双眼,又用手中的青竹狠狠戳了她一下。
「啊,好痛!」她吃痛的想避开,但狭窄又没有遮蔽物的洞里,根本无处可躲,再加上脚伤,使她移动起来更为吃力,根本闪避不及,竹子毫不留情的一下又一下刺向她的头、她的脸,痛得她龇牙咧嘴。「你快住手,你想刺死我吗」
「刺死妳又如何?」他冷哼,见她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他一扫怒容,乐得笑呵呵。
听见他的笑声,知他是恶意作弄她,南宫绫愤怒的仰起头,此时月辉从树林间洒落,他略略仰起的脸庞整个沐浴在月华的清辉之下,清晰的勾勒出他那张妖美绝世的俊颜,南宫绫一时看得痴了。
「妳在发什么呆,怎么不躲了?」见她怔怔的注视着自己,玉如意再戳了她的额头一下。
「你……」她想问他究竟是妖是人,但是及时想起方才问他是不是人,惹来他的不悦,因此话到嘴边,立刻机伶的改口,「我不小心跌下来,你可以拉我上去吗?」管他是什么,只要能救她上去就好。
「我为何要拉妳上来?」他挑眉冷眼觑着她。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请你行行好,拉我上去,不会费你太多力气的。」南宫绫好声好气的说,一边打量他手中拿着的那枝青竹,不知能不能支撑她的重量,若是可以,她就能抓着青竹爬上去。
见她伸手,他一眼就识破她的意图,立刻将竹子举高,一边微笑的吐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话,「我没兴趣造什么浮屠,我对杀人比较感兴趣。」他歪着脑袋看着洞里的她,眼神宛如在盘算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杀她比较有趣。
杀人南宫绫被他阴残的眸光看得浑身一颤。天哪,他不会真的是只妖精吧,难道他打算活生生吃了她吗?
看见她露出惊惧的神情,玉如意好心情的再举起长竹戳了戳她的脸。
「妳想怎么死?是让我直接用竹子戳死?用火烧死?还是活埋妳?」那轻松的语调宛如在谈论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见他竟一脸邪笑的说着要怎么杀死她,她又怒又惧,「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想杀死我?」
「无冤无仇?」他登时敛起笑容,阴寒的开口,「我正在睡觉,妳却鬼吼鬼叫,吵醒我的好梦,妳说妳该不该死?」
南宫绫此刻很肯定自个儿是遇到狐妖了,据说狐妖不仅容貌生得妖娆惑人,性格残暴又喜怒无常,眼前这只八成就是了,她好后悔方才不该呼救的,把这只妖精引了过来,她强忍着惊惧,战战兢兢的开口,「我不知道大仙您在睡觉,惊扰了大仙好梦,还请大仙原谅,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大仙修行不易,若为了我妄开杀戒,对大仙的修行恐怕不好吧。」
「妳说谁是大仙?」玉如意愠怒的瞇起了眼。
南宫绫没发觉自己的话惹恼了他,依旧一派恭敬的回答,「自然就是超凡脱俗的您呀。」眼前还有其它的人……妖吗?
「哼,妳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在骂我是妖怪对不对?妳这瞎了狗眼的死丫头,看我不戳死妳!」妖美的脸孔瞬间布上厉色,玉如意阴冷的拿着手上的长竹刺向她,想戳烂那张讨人厌的嘴。
他生平最恨有人看到他的脸,就说他是妖精,她竟一再犯了他的忌讳,饶她不得!-
南宫绫吃痛的捂着嘴巴蹲了下来,完全不明白自个儿究竟是哪里惹火他了,只能慌张的把头藏进双膝之间,两手紧抱着头,试图挡下他不停刺来的竹子,一边惨叫,一边求饶,「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他怒道:「妳还敢叫我大仙?张开妳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人不是妖!」
「啊……咦……你说什么?」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错愕的抬起头来。「你说你是人不是妖?」顾不得竹子戳在脸上的疼痛,她睁大眼看着上方的他——
他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眉目如画,那双狐媚狭长的黑眸在月光下莹莹生辉,五官细致无瑕,一头丝绸般的长发没有绾起,而是随意披散在肩上,身穿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言的邪魅之气,这样妖美无俦的俊颜,是人而非妖
冷如寒霜的嗓音再度从上方传来,「妳的狗眼看清楚了吗?」
南宫绫下意识的点头,「看清楚了。」
「很好,为了让妳死得瞑目,妳记清楚了,我叫玉如意。」他拿起长竹瞄准她的咽喉,光凭她一再喊他妖精,已足够她死上百次了。
感觉到他冷冽的杀意,南宫绫回神骇然大叫,「等一下,既然你说自己是人不是妖,你怎能随便滥杀无辜?」
「妳先是吵了我的好梦,接着又口口声声诬指我是妖,凭这些妳就该死!」长竹此时已经抵在她的咽喉上,只要他稍微施力,就能让她命丧九泉。
南宫绫胆战心惊的看着抵住喉咙的青竹,不敢乱动,只能抖着嗓音求饶,「误认你是妖精我道歉,可你不能不问是非就胡乱杀人,你若杀了我,你的行径岂不是跟妖怪一样吗?你放了我,救我上去,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闻言,玉如意饶富兴味的斜睇着她问:「哦,妳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她无暇细想的回道,忙着从怀里取出一只荷包,掏出里头的珠钗、玉佩和金镯,高高捧在手中,「这些都给你。」
淡淡的瞄了一眼,他轻蔑的道:「那些破铜烂铁,我才看不上眼。」
「那、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抵在她喉咙的竹子又陷进了几分,眼看就要刺穿她的咽喉了,她急得渗出层层冷汗。
天哪,她为什么会招惹到这么一个煞星?莫非天要亡她?
「妳去死吧,这样我心情会好一点。」他冷笑的加重手力,准备送她下黄泉。杀人对他而言,如同吃饭一样简单,他压根不在乎死在手下的亡魂又多添一条。
她惊骇的大叫,「不要杀我,我愿意当奴为婢伺候你。」她伸手抓住竹子想移开,却发现竹子死抵在她喉咙上,坚硬得彷佛铁棍一样,根本移动不了。
「奴婢我的无心轩里多得是,不缺妳一个。」他冷哼。
竹子陷进她的皮肉里,她细嫩的颈子渗出血,喉咙紧窒得快发不出声音了,她拚着最后一口气,「我、我会做得比你其它奴婢都好,若你放了我,我还可以为你织出柔如云絮般的云锦,以及凉如冰雪的雪丝。」
「妳会织云锦和雪丝?」他有些意外将竹子抽离几分。
「嗯,咳咳咳……」南宫绫终于得以喘息,她惊魂未定的捂住刺痛的喉咙,一阵呛咳。
「妳是金丝山庄的人?」云锦和雪丝为金丝山庄所出,她会织云锦和雪丝,表示她可能出自金丝山庄。
玉如意借着月光打量着她,此刻的她鬓发散乱,身穿一袭粗布碎花麻衫,再仔细看,她黛眉如柳、明眸皓齿,菱唇边有两枚小巧的酒窝,还算清丽可爱。
「不是,我是玉织坊的人。」脱口说了这句话后,她顿时有些懊悔不该自曝身分。
其实云锦和雪丝最早是由玉织坊所织出来的,但因为玉织坊所出的布疋,向来都由金丝山庄收购,所以外人一直以为云锦和雪丝是由金丝山庄所出。
只有少数知情的人才知云锦和雪丝的织法皆是创自玉织坊,更准确一点的说,云锦和雪丝的织法其实是她所创的。
「妳是玉织坊的人?」玉如意想起一件昨日听闻的事,狭长的眼眸一瞇,瑰丽如樱的唇瓣蓦然漾开一抹笑,「妳该不会就是金丝山庄准备迎娶过门,结果却在成亲前逃婚的那位玉织坊的二小姐吧?」
被他一语道破身分,南宫绫登时煞白了脸,他该不会……想把她抓回去交给金丝山庄吧?
她惊愕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玉如意一脸兴味,随即改变心意,收回青竹,「呵,真是有趣。好,我不杀妳了,我决定让妳当我的奴婢。」
瞪着他笑得妖魅的脸孔,南宫绫突然觉得有股阴风拂来,忍不住打起哆嗦,接着,一阵风从她耳畔掠过,顷刻间,她已来到洞口处。
站稳后,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洞底,再觑向他,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将她带出洞,速度快如鬼魅,他、他、他该不会其实是鬼怪吧?
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过于惊恐,南宫绫突地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妳这个懒鬼,还不给我起来!」一只穿着黑色皮靴的脚,毫不怜惜的踹向躺在地上的南宫绫。
她吃痛的醒来,一睁开眼,便被炽烈的阳光刺得连忙又闭上眼,不耐烦的嗓音却再一次响起——
「醒来了就给我去找吃的,别给我装死。」
昨夜恐怖惊悸的记忆随着那道嗓音灌进她的脑海里,南宫绫侧过螓首,半瞇着眼,瞅向小脸旁的那双黑色靴子,视线顺着靴子缓缓向上挪动,最后落到那张妖美惑人的俊容上。
玉如意再踹了她一脚,斥道:「妳还在发什么愣,我说的话妳没听见吗?我饿了,还不快去给我找吃的来。」
南宫绫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他,留意到地上映出他的影子,这就表示,他不是鬼怪,而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昨晚他为什么有办法一瞬间就把她从洞底给带上来,莫非……那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玉如意见她还是呆呆的盯着他看,完全无视于他的命令,他不悦的瞇起眼,「妳再不动,我就一脚踩死妳!」
听见这句话,南宫绫随即从地上弹跳起来。「我这就去找,这就去。」昨晚她就知道眼前这个妖魅的男子有多么残暴,她不敢再迟疑,立刻去帮他找吃的。
然而才跨出第一步,便拉扯到昨晚扭伤的脚,疼得她倒吸一口气,可是她不敢停下来,还是一拐一拐的往前走。
对了,也许她可以趁这个机会逃离那个性情残虐又喜怒无常的男人,可是……她垂眼瞥了扭伤的脚,再回想他昨夜快如鬼魅的速度,心思飞快的盘算着逃离成功的机会有多大,须臾,她放弃了逃走的打算。
以她现在的情形,是不可能逃太远的,若是被他抓回来,后果恐怕更惨,所以只好先暂时跟他虚与委蛇,等脚伤好了,再来想办法。
打定主意后,南宫绫认命的找了些野果回去交差。
「我叫妳去找吃的,妳找了半天,只找到这些青涩的野果?」玉如意脸色不善的瞥着她捧到他面前的果子。
南宫绫战战兢兢的道:「对不起,我找了好久,只找到这些果子,请公子先将就一下。」
「将就?这林子这么大,妳不会去打只鸡,或是抓只野兔烤给我吃吗?」
她垂下眼眸,避开他阴怒的眼神,细声的说:「公子,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打得到山鸡和野兔?」
玉如意脸色阴沉的盯着她,「妳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当我的奴婢,我真想不出来留妳有何用!」
怕他再起杀意,南宫绫赶紧说道:「公子,除了织布之外,我还烧得一手好菜,等出了这座林子,我一定烧一顿丰盛的菜肴给公子吃。」
「妳最好是真的能烧得一手好菜,要不然……」他扯开一抹阴笑,「我就把妳的手给剁了。」
昨晚会救她完全是一时兴起,他可不想带个没用的废物在身边碍事,虽然她懂得云锦和雪丝的织法,但对他并没有太大的用处……等等,若是将她交给金丝山庄的宿敌飞梭楼……
金丝山庄这几年凭着云锦和雪丝,让飞梭楼的丝绸生意一蹶不振,若是让飞梭楼得到云锦和雪丝的织法,官凤翔必定会好好酬谢他。
对了,不如就用她来跟官凤翔交换飞梭楼位于岭南的那座药圃,岭南那处药圃里栽种了许多无心轩无法种出的草药,若是能得到那处药圃,以后药材的来源就毋需再仰赖飞梭楼提供了。
虽然不知此刻玉如意心里在想什么,但他那种彷佛在算计着什么的眼神,让南宫绫看得心头一阵恶寒。
而打定主意的玉如意顿时眉开眼笑,和颜悦色的问道:「妳叫什么名字?」
他那倾倒众生的魅笑让南宫绫的心跳失序,宛如有好几只野兔在她胸口乱蹦,惊觉到自个儿被他的笑容所迷惑,她惊得赶紧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他,随口瞎编了个名字,「我叫南宫婉玉。」
玉如意伸出纤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颚,邪魅的眸光直勾勾盯着她,瑰丽如樱的唇瓣微启,轻声细语的再问一次,「妳再说一次,妳叫什么?」他前天虽然没有仔细听到玉织坊二小姐的名字,但至少还记得只有一个单名。
下巴被他箝住,她被迫迎上他那双狭长幽邪的眼瞳,想起他既然知道她是玉织坊二小姐,八成也知道她的闺名,所以一定也知道她方才是随口乱说,只好改口老实的说:「我叫南宫绫,绫罗绸缎的绫。」
玉如意放开她,冷言道:「妳最好记住,在我面前不要撒谎,否则我有得是办法让妳再也开不了口。」
她赶紧保证,「婉玉是我的小名,我没骗你。」
淡淡扫她一眼,玉如意没再说什么,只是径自举步往前走,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怒道:「妳还杵在那里发什么傻?」
「哦……」她一瘸一瘸吃力的跟上他。
垂目瞥了眼她的脚,玉如意突然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按了按她扭伤的右脚。
「啊,好痛,公子,你要做什么?」她痛得弯下腰,想拨开他的手。
岂料他马上放开她的脚,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的瓶子扔给她。
「公子,这是什么?」她纳闷的接过瓶子。
玉如意简单的说了句,「将里头的药膏敷在伤处。」
南宫绫愣了下,才打开瓶子,挖了坨黑色的药膏涂在脚踝上。一敷上去,瞬间觉得冰凉凉的,须臾,便觉得药膏彷佛渗进皮肉里,伤口不再那么疼了。
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再挖了些药膏敷在被他戳伤的颈子上,思及昨夜的事,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昨晚他是真的想杀了她吧……
这个人心性残佞,对无冤无仇的她都下得了毒手,要不是她机伶,恐怕早已成为一具死尸,就算现在跟在他身边,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看来她还是要尽快找机会逃走才是。
出了林子,南宫绫找了户农家借了灶房,烧了一顿好菜给玉如意吃。
然而吃完后,玉如意却扣住她的手腕,语气森寒的道:「啧,还敢夸口说妳烧得一手好菜,不过尔尔嘛,敢骗我,妳说我该剁了妳哪只手比较好呢?」
南宫绫一听,小脸刷白,嘴唇颤抖,拚命挣扎着想抽回手腕。
「你不能剁我的手,若是我烧的菜不好吃,你为什么把菜全都吃光了?」三道菜和一碗汤,不出片刻,便全进了他的肚子,若真的难吃,他怎么会一口接一口?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饿了,再难下咽的东西也吃得下去。」
听见他的话,她顾不得害怕,怒驳道:「你骗人,我看你方才的表情明明就很喜欢吃我做的菜。」
他阴森森的斜睨着她,「是吗?那妳能看得出来我现在想剁妳哪一只手吗?」
「你、你不能剁我的手,你要是剁了我的手,以后我就不能再织布,也不能再做菜给你吃了。」她被他的残忍吓得都快哭了,眼眶发红,身子瑟瑟颤抖着。
玉如意盯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呵呵大笑,伸手擦过她微湿的眼睫。
「啧啧,瞧妳吓得面无血色,可怜兮兮的都快哭了,教人看了真是不舍,罢了,我就好心的再给妳一次机会,晚上妳可要做出让我满意的菜。」
看着他脸上那抹刺眼的笑容,南宫绫顿时醒悟自己被他作弄了,他是故意要吓她的,她恨恨的瞪着他,若是眼神能杀人,她已经狠狠地将他大卸八块了。
「怎么,妳那是什么眼神,难不成……妳想杀我?」玉如意没有忽略她瞋恨的眸光。
闻言,南宫绫飞快的收起愤怒的表情,用力摇头,赶紧宣示自个儿的忠诚。「绝没有这回事,公子能饶我这一回,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怎敢对公子不敬公子救我逃出陷阱,我对公子只有满心的感激,一心只想着要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管公子怎么对我,我都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她虽然是玉织坊的二小姐,但她只是庶出,她爹娘在她幼时双双过世,玉织坊在她爹死后便由大娘打理,从小她就看尽大娘和大姊的脸色,早已学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最能讨她们的欢心,让自个儿少受些罪。
所以此刻面对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男人,她毫不迟疑的把用在大娘和大姊身上那一套卑微的嘴脸,搬出来讨好他。
「是吗?」玉如意放开箝住她手腕的手,语调里透着一抹嘲讽,「我真想剖开妳的心,看看妳是不是真如妳说的那么感激我。」
南宫绫忙不迭地再次表明自个儿的真心。「我绝对没有骗公子,若不是公子搭救,也许我已死在陷阱里,无人知晓,我是真心感谢公子的。」
「妳不用怕,只要妳把我伺候好,妳是真心假意,我都不在意。」他现在一心只想着把她带到飞梭楼,交给官凤翔,好换到岭南的药圃。
只要把他伺候好南宫绫无力的想着,他似乎比她大娘和大姊还要难讨好,邪佞残暴的说翻脸就翻脸,她真怀疑自个儿还有没有命能活到找到失散的好友。
若是早知道逃婚会遇到这个煞星,也许当初她就不会逃婚了,没嫁给温行泽那个好色之徒,却遇上比他更邪恶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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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儿,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杭州?莹儿、莹儿,妳说话呀,妳怎么都不说话……啊,好痛!」从睡梦中痛醒,南宫绫睁开眼,一时茫然,接着她便被床边的一道黑影给吓了一跳,失声叫道:「你是谁?」
「怎么,连自个儿的主子都不认得了吗?」对方阴森森的开口。
认出嗓音是属于什么人的,南宫绫悄悄往床内挪了挪,警戒的看着驻足在床前的人,「公子……你半夜不睡,跑来我房里做什么?」
「我睡不着。」
「睡不着?」她一愕,睡不着就可以跑来吓她吗?
「妳起来,唱歌给我听。」玉如意命令道。
「……我不会唱歌。」她困死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为了服侍爱挑剔难缠的他,她筋疲力尽,只有在夜里能好好休息,这会儿他竟过分得连觉都不让她睡,要她大半夜的唱歌给他听,还有没有人性呀?
「那妳跳舞给我看。」他伸指一弹,点亮了桌上的烛火。
「我也不会……」话都还没说完,在看见他慢慢变得阴沉的脸色后,南宫绫立刻改口,「我马上跳给公子看。」她非常了解他没有耐性和残暴的本性,再不敢拖延,连忙爬下床,手脚开始胡乱挥舞。
玉如意在椅子上坐下,看了须臾,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嫌恶的斥道:「妳这是在跳舞还是在赶尸?丑死了!」
她停下凌乱的舞步,吶吶的道:「那、那我唱歌给公子听。」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动过想杀人的念头,即使从小被大娘和大姊欺凌虐待,她也不曾动过杀意,但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魔星转世,既难伺候又难讨好,还不时威胁要剁她手、砍她脚、挖她眼,才短短几日,她已被折磨得身形都消瘦不少。
她一定要找机会逃走,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早晚被他折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