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更是大吃一惊:“我们的生存……受到了威胁?来自幽灵星座的邪恶力量的威胁?”
玛仙有点想逃避的意思,她甚至不和原振侠对视,而且尽量令自己的语调听来轻松:“应该是,实际上,地球上每一个人都受着威胁。谁知道幽冥使者会向什么人下手,简直全不可测!”
原振侠的思绪,紊乱之极,他苦笑:“幽冥使者……这个称呼倒真名副其实……来自幽灵星座,专门拘人魂魄,也是勾魂使者。拘了人的灵魂去,禁锢起来,作为永远的奴隶……”
他讲到这里,又“嘿嘿”干笑了两声:“不知道他们选择目标的条件是什么?在我们两个人之间,他们要选一个的话,不知道选谁?”
原振侠话才出口,玛仙已然道:“一点也不好笑!”
原振侠静了片刻:“我感到你有一些话,没有对我说出来。”
玛仙倒也承认:“我无法把我每一个想法,每一个感觉都告诉你的。”
原振侠仍然在追问:“你一定曾有十分……结果不是十分好的预感。”
玛仙用力摇着头,看她的神情,她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原振侠的目光一直在追逐她。若是旁人,用再严厉十倍的眼光对付她,她也全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原振侠不同……这个高大挺拔如松,俊秀飘逸如鹤的男人,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她在他的面前,几乎没有抗拒能力!
所以,她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缓缓地道:“岂止‘结果不是十分好’,简直是不祥和可怕的预感!”
原振侠双手紧握着拳:“内容是……”
玛仙望向原振侠,现出哀求的神色来。她所要哀求的自然是:能不能不说?
可是原振侠却用一个十分冷峻的眼神,拒绝了她的哀求。玛仙长叹一声:“我预感到我……会和你分离,一种不可想象的……分离。”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玛仙的话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立即听懂了。他道:“是我死亡,还是你?”
玛仙缓缓摇着头,原振侠又陡地一凛:“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会和刘量中情形一样?还是两个人……都……那样?”
玛仙陡然发出一下呻吟声,“嘤”然娇呼,扑向原振侠的怀中,身子尽量紧贴着他,在微微发抖:“别再追问了,我虽然有预感,可是所有的预感,全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怎会有具体的内容?何况,那只不过是预感,不一定会变事实!”
原振侠长叹一声,拉着她一会,没有再问下去。过了片刻,才道:“想放弃,真的来不及了?”
玛仙想了一想才回答:“我们处于一个十分凶险的境地,与其退缩,不如冒险向前闯!”
这两句话,令得原振侠豪意大生:“说得是!要向前闯,就必要知道对方更多资料……”他说到这里,又不免有点气馁:“我们连幽灵星座,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都一无所知!”
玛仙吸了一口气:“希望施哲能彻底背叛幽灵星座,那对我们就极有利!”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向外走去。原振侠看得出,虽然玛仙故意对她的预感避而不谈,像是完全不将之放在心上,但看得出,她未能摆脱这种不祥预感的阴影。
上了车,玛仙用一流的驾驶术,把那辆性能优越之极的跑车,驶得飞快。车子在二十分钟之后,驶过刘量中翻车坠崖处。
两人都不出声,刘量中为何会坠崖,当时他们一无所知,只当是一桩意外,但现在,抽丝剥茧,虽然未曾真相大白,总已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所以又经过那地点时,两人心中,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原振侠略移动了一下身子:“在刘量中的车子中,得到那小薄片,这件事最不可思议。”
玛仙只是发出了“嗯”的一声。
原振侠叹了一声:“幽冥使者杀了人,收取了人的灵魂,将之禁锢在小薄片之中。这一切行动,就算一下子可以完成,何以小薄片会留在车中,会由‘一只冰冷的手’让我得到?”
玛仙仍然没有回答,原振侠无可奈何:“太诡异了,简直──”
他讲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因为在剎那间,他感到后颈上,有一股极冷的冷风,正在向他袭来!他先转头向玛仙,玛仙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而那种冰冷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他转过头去,在他身后,当然没有人!
玛仙这时才道:“一切诡异的事,如果真相大白了,都可能极其简单。”
原振侠缓缓吸一口气,伸手在后颈上抚摸了一下,陡然想起刘博士的话:他们的形体和人一样!他们实际上是怎样的?只是一股冷风,还是一团冷气?
他用力摇了一下头,车子已在刘博士的大屋子前停了下来。玛仙在前,原振侠在后,走进屋子时,原振侠再次感到后颈上,有一股冰冷的侵袭……那绝不是幻觉,甚至也不是冷风的吹袭,简直就像是有一块小小的冰块,突然贴了上来,就在后颈上溶化。
原振侠陡然站定,那种感觉,又是一下就消失无踪。
他吸了一口气,一连两次,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都来不及应付。这时,他挥了挥手,已经决定,如果再有一下这种感觉,他会立即反手,拍向自己的后颈!
一定有什么东西,碰在后颈上,才会产生那种感觉。他动作如果够快,应该可以把那东西,压在掌心和后颈之间,就像有蚊子来叮咬,动作如果快,一下子就可以把蚊子拍死一样!
他一面向前走,一面仍然挥动着手臂,神情十分紧张。穿过了大客厅,进入小客厅,就在快进入书房时,那种冰冷,陡然又生。原振侠一反手,“啪”地一声,拍中了自己的后颈。
走在前面的玛仙,转过头来看,她看到原振侠不但姿态怪异……手按在自己的后颈上,而且按得极紧,那总不是正常的姿势。而且,原振侠的神情,也古怪到了极点!
玛仙怔了一怔,也陡然吃惊。原振侠已叫了起来:“怎么办?我……掌心压到了一点东西,不知是什么,只是冰冷如……”
讲到这里,他神情更是骇然之极!他极快地一掌拍出,确然被他拍到一个冰冷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压到了后颈和掌心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只是一小幅冰冷的感觉……好象还有过一些挣扎,那是开始时的感觉,开始是挣扎,但他才说了几句话,就变成了渗透……一股寒意,自他的后颈在逐渐渗入!
那虽然不足以令他魂飞魄散,也足以令得他骇异莫名!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妖异,也不知道让那团冰冷,自后颈穿进口中之后,会有什么结果?他宁愿那股冰冷渗透他的手掌,那想象起来,至多不过是掌心中穿一个洞而已。而如果由后颈到口,居然穿了一个洞,那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一时之间,原振侠张大了口,不知如何才好,玛仙也显然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玛仙依然吃惊,双手伸向原振侠,十指伸得极直,甚至指节骨也因为手指伸得太直,而发出轻微的“格格”声。
原振侠甚至可以感到自玛仙的指尖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正在帮助自己,对抗后颈上那种妖异之极的感觉。而也就在这时,似乎有十分低微的声音,由他脑际感到,而且他一听,就辨出那是施哲的声音:没有恶意,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告诉你……我和量中……至少已经在一起了!
原振侠仍然不知该加何应付,他张大了口。施哲的“声音”清清楚楚,先是一下听来,像是经过了不知多少苦难之后,放下重负的吁气声,有几分像叹息,然后,才是语声:“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真好!”
原振侠这时已镇定了许多,他先用眼神,向玛仙表示并不是有什么凶险。玛仙俏脸上的神情,仍然极其古怪。原振侠突然道:“你们……甚至不是‘人’,怎么能说是‘相爱的人’?”
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那令得他陡然震动,按在后颈上的手,也松了开来,由于太震动,他要极快地握住了玛仙的手,才能使自己镇定。
他“听”到了刘量中的声音,声音听来也很清楚:“那就算是两个相爱的感情好了。爱,本来就只是一种意念,无形无质,是不是人,有没有人,都不是主要,主要的是要有爱!”
原振侠在震动之后,有一阵昏眩之感。
一切都不可理解,也无法想象!原振侠和玛仙经历过的怪异再多,也不如这一次那样,全然无可捉摸。
他还想问什么,却看到玛仙缓缓摇了摇头,喃喃地说着:“谢谢你们的通知!”
然后,她抬起头来,望向原振侠,神情极迷惘:“他们……用什么方法通知我们?如果施哲和刘量中在一起,那么,他们……应该……同在那个小薄片中,怎么还能和我们联络?”
原振侠无助地摇着头,玛仙问的,正是他心中无数疑问之一,他如何答得上来?
玛仙忽然又转过身,直视着前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向身后的原振侠摆了摆手:“我们来迟了,有人比我们早到了刘博士的书房!”
她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提高声音:“请出来!”
原振侠心中一凛,自然而然,靠近了玛仙,他看到玛仙的眼神中,有一股异样的光采,炯炯慑人。而随着她的语声,前面有一下听来相当怪异的声音传来。
那一下声音,听来像是淡然一笑,又像是一下无可奈何的叹息,也像是一下闷哼声。随着那一下声响,人影闪动,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玛仙立时反手握住了原振侠的手,从她的紧握中,原振侠可以感到她的紧张!
走出来的那个人,也怪异莫名。那当然是一个女人,而且是身形极其标准动人的一个女人。
她穿的是一袭堪称紧身的黑色长衣,极薄,可是又不是紧贴着身子,所以把她的身裁,表现得恰到好处……腿长腰细,隆乳凫臀,也更把她白腻之极的皮肤,更衬得粉光致致。
那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胴体,绝不会在玛仙之下。而且,甚至没有什么道理可说,一看到这样的身子,这样的衣着,就使人感到十分古典、含蓄,在感觉上,和玛仙的现代、神秘,韵味大不相同。
看到了那么动人的身形,再想仔细看一看这个丽人的脸庞,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当原振侠的视线,投向她的脸面时,他就陡然呆了一呆。同时,他也听到身边的玛仙,发出了充满惊诧的“咦”的一声。
那丽人的头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轻纱!
她蒙着轻纱的方式,十分奇特。好象有一个特制的架子,黑色的一重一重的轻纱,就笼在架子上,形成一个罩子,而罩子又把她整个头部,全都遮住。
那种轻纱,一时之间,也不容易分辨出是什么质地……当然应该是蚕丝,可是又那么薄,那么轻,那么柔,看起来,在架子上的,至少有三、四重,可是还是可以透过轻纱,依稀看到那丽人的脸面。当然,五官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是轮廓还是隐约可辨,尤其是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在黑色的轻纱掩映之下,也格外明显。
她走动得不算快,但是在走动时,总会引起空气的流动。所以头上的纱,也就在掀动飞扬,看起来更是神秘美丽之极!
原振侠怔了一怔之后,刚想说:这是最新的时装吗?可是话未曾出口,就陡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玛仙时的情形:一个美丽之极的少女胴体,可是头脸上,却密密地扎着布……由于极度的丑陋!
原振侠一想到这一点,不由自主,转头向玛仙看了一眼。玛仙目光炯炯,盯着那丽人,可是她显然也知道原振侠在想什么,低声道:“不,她和我不同!”
那丽人来到离他们约有五、六步处站定,一开口,声音也十分柔软动听:“我和你们不同!”
那丽人的这句话,在原振侠听来,一时之间,不是很容易明白。玛仙却疾声问:“那么,你和什么人相同?”
丽人也没有考虑:“我和施哲相同!”
玛仙的神情紧张,她却没有太多的惊讶,看来她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个答案。但是原振侠听了,却着实吓了一跳!
她自称和施哲一样!
而施哲的身分,却神秘莫名……既然说她自己是“幽冥使者”,但却又说“不知自己是什么东西”,那么,眼前这个丽人,难道也是……
他一想到这里,脱口低呼:“幽冥使者?”
丽人像是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低叹了一声,又像是自嘲地,无可奈何地笑:“看来这个名词已经开始传出去了。嗯,如果你喜欢,可以这样说,不过,我倒另外有一个名字!”
原振侠思绪一片紊乱,也没有问她究竟是什么名字的意思。他和玛仙,曾不止一次讨论过,都认为所谓“幽冥使者”,不止施哲一个,如今果然又出现了一个,连外型都那么神秘!
他听到玛仙吸了一口气:“好,看来我们要作详谈。我叫玛仙,这位是原振侠,你的名字是……”
原振侠听得玛仙那样说,不禁苦笑。玛仙的话,听起来普通之极,同样的话,几乎任何人一生之中,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可是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听来,却又令人有遍体生寒的悚然。
那丽人的声音,听来仍是轻轻柔柔。如果不是一切都那么诡异不可测,而玛仙又有大是凶险的预感,那种轻柔的声音一入耳,甚至还会使人感到甜腻。
她道:“我的名字叫黑纱。”
原振侠陡然发出了一下低呼声,用力挥了一下手。在黑色的轻纱之下,依稀可见她眼光流转(她的眼睛,像玛仙一样,有一种异样的光辉),她道:“怎么?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
玛仙和原振侠几乎同时回答:“听起来是怪了一点。不过……你的名字,使我联想起另外两个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忽然讲起全然不相干的话来,对他们双方来说,可能都是意外。黑纱问,声音带着好奇:“是哪一方面引起的联想?”
原振侠解释着:“纯粹是文字上的联想,姓黑的人不多吧?”
黑纱轻笑了起来:“我根本没想到过这一点,真有这个姓?我因为喜欢把自己罩在黑色的轻纱中,所以才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玛仙常识丰富:“中国人有姓黑的。我们想起的两个人之一,她的名字是黄绢!”
玛仙在这样说的时候,似笑非笑地望了原振侠一眼。原振侠假装看不见:“你的名字,和她是巧对。”
黑纱侧头想了一想,像是在一剎那间,她才弄明白原振侠和玛仙两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又低叹了一声:“真复杂,在文字上可以玩那么多花样的游戏。虽然有趣,可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时间!”
原振侠苦笑,他当然不打算和突然出现、外型诡秘,又自称是施哲同类,同是幽冥使者的黑纱,讨论汉字的功过。而黑纱也同样不再追问她的名字,还和另外一个什么人可以联想在一起。她作了一个看来相当古怪的手势,诱人的手指,看来相当修长:“施哲已经无法向你们传递任何消息,刘量中也一样!”
原振侠急急道:“可是刚才……”
黑纱吸了一口气:“刚才你感到的信息,是经过我转达的。”
原振侠又疾声问:“你能和他们通消息?”
黑纱摇头……当她摇头的时候,黑色的轻纱飞扬,重重叠叠,像是她的头上,凝聚着一团黑烟,看来古怪之极。她道:“也不能了,一开始还可以,但现在已绝不能了!”
原振侠心中不知有多少疑问要问,可是玛仙却已经抢在他前面。同时,原振侠也强烈地感到玛仙在警告他:“你什么也别说,让我来应付!”
原振侠感到自己很难做得到,他向玛仙投以抗议的眼色。玛仙立时向他望来,眼神不但严厉,而且还大有恐惧之色!
那令得原振侠心头一凛……黑纱的突然出现,看来虽然诡异,但一切好象十分平静。可是,她是幽冥使者,不但可以令人死亡,而且可以令人的灵魂,沦为永远的奴隶!在她轻柔动听的语音之下,不知道藏着什么样的凶险!
玛仙一定是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原振侠竭力抑制着自己,抿着嘴,不再出声。
玛仙已经在问:“你来,是为了刘博士两年前留下来的资料?”
黑纱点头:“是,不能让这些资料存在!”
玛仙紧接着再问:“这是你自幽灵星座来的唯一任务?”
黑纱像是感到一点意外,略为迟疑:“不,还有另一件任务!”
玛仙陡然吸了一口气:“幽冥使者的任务?”
黑纱没有立即回答。原振侠在这时,感到有一股冷森森的眼光,自轻纱后面射出来,那令得他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也感到十分烦躁。他挥了一下手,未能将那股冷森的目光造成的不安挥去。
他在那时,也忘记了玛仙刚才严重的告诫,陡然提高了声音:“不管你有什么任务,这里是地球,不能由得你们这种,不知是什么存在的邪恶力量胡乱行事!”
原振侠一开始吼叫,就有不可遏制的冲动。他才叫了一两句,玛仙已经打横跨出一步,挡在他和黑纱之间,可是他仍然感到,黑纱的眼光在直射向自己!
他也一再又感到了玛仙的警告,可是他却有极不愿服从的反抗,继续在大声叫:“你也无权把刘博士的资料毁去!我们有权知道你们在地球上的活动!”
黑纱的声音,居然仍是那么轻柔:“知道和不知道,都没有分别。在知道了有一种杀人的力量叫鼠疫杆菌之后,还不是一样死了上百万人?在知道一种力量叫热核爆炸之后,死了多少人?知道有地震……”
原振侠发出了一下听来声嘶力竭的叫声:“住口!这些都不能成为你们继续杀人,甚至……把人的灵魂,作永远禁锢的藉口!我……”
玛仙陡然转过身来,原振侠本来还想继续向下说,可是当他看到了玛仙的脸时,他陡然吓了一跳,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玛仙的神情,是极度愤怒和极度惊恐的结合,肌肉扭曲,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看她的神情,倒像是原振侠不听一再劝阻,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一样!她的双手也一下紧握着拳,一下伸开手指来,原振侠甚至被她的那种样子,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玛仙用力一顿足,发出了一阵浓重的叹息声。原振侠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已听得黑纱道:“那些资料,受到一种奇怪力量的保护,我甚至无法接近。你只管去取来仔细看好了,我未能完成毁弃它的任务。”
玛仙又陡然转回身去,用听来尖厉得几乎要震破人耳膜的声音叫:“你什么任务也不能完成,你会被消灭,不能再存在!”
原振侠这时,在玛仙的背后,看不到玛仙的神情。但玛仙的叫声撕心裂肺,可见她的情绪,实在激动之极。
在一剎那,原振侠也陡地想到:幽冥使者的任务,是杀人,杀了人之后,再把人的灵魂,作为永远的奴隶!由于黑纱的外型看来如此柔美,几乎把这一点忘记了!难道……难道黑纱的目标是自己?
他才想到这一点,就看到黑纱迅速后退。可是玛仙的动作更快,像是猎豹扑向羚羊,身子一耸,向着黑纱,直扑了出去!
原振侠再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玛仙是一个身怀超绝巫术能力的女巫,怎么会有打架的行为?难道这也是巫术行为?
玛仙在向前扑去时,还发出一下更加惊人的尖叫声,震得原振侠耳际直响,眼前发花!看出去,看到的情景,也像是在摇晃。
他看到玛仙扑得快,黑纱退得更快,一下子就退到了墙前。玛仙扑到,照说应该可以把黑纱压在墙上,可是黑纱的身子,却一下子进入了墙中。玛仙极快地伸手一抓,“哧”地一声,把她头上的轻纱整幅抓了下来。
玛仙的动作真是快绝,像疯了一样,立时半转身,扑向门,一下砰然巨响,把门撞开,到了墙的后面。她在飞扑时,由于动作太快,满头头发飞扬,竟有一剎那,笔直向上!
墙后面就是刘博士的书房,原振侠从极度的惊骇之中,定过神来,也奋力向前冲去。他紧急冲向前,被玛仙撞开的门,正好反弹回来,原振侠一肘再将门撞开,进了书房,看到玛仙双手按在书桌上,低着头。
书房并不是很大,如果除了玛仙之外还有人,原振侠一眼就可以看得到。
但是,没有人。黑纱不但“穿透”了一堵墙,她在进了书房之后,一定又用同样的方法离开。而玛仙虽然精通巫术,也无法再去追她!
书房中极静,原振侠一进来就停步,玛仙也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变过。在静寂中,有“答答”的声音传来,原振侠循声看去,看到那是汗水自玛仙鼻尖上向下滴来,滴向桌面上发出的声音。
原振侠走向她,爱怜地托住了她的下颏,想把她的脸抬起来。玛仙对原振侠,本来再柔顺不过,可是这时,她却挣了一下,不让原振侠把她的头抬起来。
原振侠怔了一怔,略低了低身子,去看她。在一剎那间,他看到,玛仙的脸上,有一股极其深切的悲哀,那令他心陡然向下沉。可是随即,那种神情消失……变化得如此之快,叫原振侠疑心,刚才是自己眼花。
玛仙已完全回复了正常……只是神情的正常。她满面都是汗珠,当她看来神情平静地抬起头来时,细小的汗珠,甚至飞洒开来,有不少,溅在原振侠的手上和脸上。原振侠伸出舌头,舔着溅在口边的汗珠,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滋味。
玛仙向他望了一眼,抱歉地浅笑,撩起上衣来抹汗,露出了雪白的腹际。原振侠看得有点痴,等玛仙放下了衣襟,他才问:“刚才你在想什么?好象……好象……”
他觉得很难形容玛仙刚才的那种深切的悲哀,想了一想,才又道:“好象很哀伤?”
玛仙扬了扬眉:“有吗?我自己不觉得,刚才我想用巫术的力量,把……她困住。可是看来,巫术的力量不足以对付她们……巫术的力量,毕竟只是人类力量,而她们远超越了人类的力量!”
原振侠在玛仙的颊边亲了一下:“不必太悲观,至少有一种力量,还在她们之上!”
他说着,向一边的书架指了一指。玛仙轻咬着下唇:“是,那种保护资料的力量,她说什么来?我早就感到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黑纱她说……她甚至于无法接近?”
原振侠“嗯”了一声:“是,她是那么说!”
玛仙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书架,在第二层上,取下了几本书。在书架后面的墙上,有一块木板,玛仙拉下木板,现出一个小小的空间。那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本笔记本,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保护,玛仙一伸手进去,就把笔记本取了出来。
原振侠大是讶异:“那种保护力量呢?”
玛仙并不转身:“保护力量是一种能量,看不见摸不着,看来专对付幽冥使者。那是能量和能量之间的一种对抗,和我们通常观念上的对抗,完全不同!”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玛仙转过身来,先把笔记本在双掌之间,压了一会,皱着眉,摇头:“弄不清楚保护力量来自何处,可是还存在!”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快打开笔记本来看。玛仙揭开了封面,就看到在扉页上,用极潦草的笔迹,写着几行字。
两人一看这两行字,心中就又紧张又高兴。字自然是刘博士写的:“这本子记载着至今我想起来,仍然心寒心悸,可是又几乎无法相信的事……我和一个自称来自幽灵星座的幽冥使者,打交道的经过。”
他们深深吸了一口气,聚精会神地看。看完之后,两人都好一会不出声。
刘博士记下来的,是他奇异的遭遇。要不是他那儿子刘量中,也有了几乎相同的遭遇,他的奇遇就有可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刘博士的遭遇是独立的,但也和整个故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有必要写出来。
事情开始在一个黄昏,刘博士从医院回家。他丧妻之后,未曾再娶,又喜欢清静,房子虽然大,也只是请人定期来打扫。所以在大多数情形之下,只有他一个人在房子。
(刘量中在中学时期就寄宿,回家的时候不多。)
那个黄昏,看来和其它任何一个黄昏并没有不同。可是刘博士的感觉十分敏锐,他一推开门,就觉得情形有点不对……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可是就感到有点异样。他停了一停,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使他有这样的感觉。
事情很快就清楚了,因为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女郎,正从里面走出来,看样子,从他的书房出来。刘博士不禁大是愤怒,可是同时,也大是诧异。因为那女郎不但年轻、美丽,而且态度从容之极,一点也不觉得她擅自进入了别人的住所!
刘博士也表现了他优雅的风度,他甚至现出了笑容,向那个见了他,反倒用十分深邃、闪耀着不可测的光芒的大眼睛望定了他的女郎道:“小姐,你现在所站的,好象是属于我的地方!”
那女郎现出了一丝迷惑的神色。看来像是她未能听懂刘博士的话,在一剎那间,刘博士心中想到的是:那么美丽的女郎,难道是白痴?因为若是连这样的一句话都听不懂,那她的智力,肯定有问题!
但是,在极短的时间中,那女郎的神情变得会意。她浅浅一笑:“是啊,对不起,我不是很习惯。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懂,你的地方,我的地方,他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呢?地方一点也不变,谁的都一样!”
刘博士提高了声音:“当然不同,凭这样,才建立了社会秩序!”
他在说话的时候,用力挥着手。
同时,刘博士也觉得十分滑稽。他当然绝无必要,和一个闯进他家中的陌生女郎,讨论那么严肃的问题,可是他却又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那女郎又轻笑了一下:“社会秩序?那又有什么用?”
刘博士决心不再纠缠下去:“请你出去,我不喜欢别人打扰!”
那女郎却一点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她用十分优美的姿态站着,看起来十分动人。而她的声音,也十分动听:“有一些事,要和你商量,今天,你把两个人,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刘博士这天,动了两个大手术。要是那两个病人不接受手术,非死不可,他知道女郎一定是指这件事而言。女郎的语气,怪的是竟然大有责备之意,像是在责怪他,不应该把人的生命,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
刘博士自然有相当程度的幽默感,他立时哈哈大笑,指着那女郎:“怎么一回事?你代表死神来声讨我?”
他在这样问的时候,全然是调侃的性质,可是那女郎的回答,却令他呆了半晌。
那女郎道:“不完全是,可是也很接近!”
刘博士发呆,伸出去指着那女郎的手,缩不回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才好。
那女郎缓缓向他走过来,来到了近前。刘博士才吁了一口气,刚想说话,那女郎的一个动作,又令得他非但说不出话来,而且全身发颤!
那女郎的动作,其实一点也不怪异,只是伸出她看来莹白如玉的手,握住了刘博士还向前指着的那只手而已。可是自她手上传过来的那股寒意,如此之甚,却令他发颤。一半是由于寒冷,一半也是由于恐惧……人的身体,绝不可能那样冷!就算在冻房之中冷冻的尸体,也不可能那样冷!
刘博士想起刚才自己所说的话,身子抖得更甚,死神!难道真有死神?
那女郎握了刘博士的手大约半分钟,刘博士已有整条手臂都冻僵了的感觉。女郎一松手,他一面忙不迭后退,一面不由自主,在自己冰冷的手上呵着气……那完全是被冻僵了的感觉,呵着气,指尖上才有一点麻痒的感觉产生出来。
他张大口,想说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又足足过了一分钟之久,他才迸出了一个字来:“你……”
那女郎道:“我不是死神的代表,但相当接近。”
刘博士的声音听来像在哭:“相当接近!那……是什么……意思?”
女郎侧着头,像是在想,应该如何解释,才能使对方明白:“就是相当接近,我来自幽灵星座,是一名幽冥使者!”
刘博士又发了一会抖,才挣扎道:“那……是什么?”
女郎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或者应该说,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无法用你明白的语言和文字表达出来!”
(原振侠和玛仙,一直不明白施哲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句话的意思,直到看刘博士的记载,看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施哲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可是却无法用地球上的任何语言表达出来!)
刘博士勉力使自己镇定,可是声音听来,还是不免古怪:“你……到地球来干什么?”
那女郎笑了一下,她的笑容灿烂无比,可是她讲的话,却令人心寒:“我们需要地球人的灵魂!”
刘博士深深吸一口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他想了好几遍:有人在开玩笑,一定是一个刻意安排的玩笑!可是那女郎的手那么冷,就算他不是医生,也可以知道,活人的体温决计不可能那么低!
他甚至想起了民间的传说,向女郎的身边看了一下,可是却分明有影子。那女郎又像是有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能力,又笑了一下:“我不是鬼,身体,是真正的身体!”
刘博士又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你……来找我干什么?你们要灵魂作什么?你怎知我动了两个大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