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部队士兵的训练为期两周。加百列·布雷赫以一个问题开始了雅列所在班(正式名称是第八训练班)的训练。“你们和其他人类的区别何在?”他问,“知道答案的请举手。”
全班在布雷赫面前大致排成半圆形,众人沉默,最后还是雅列举起了手。“我们比其他人类更聪明、更强壮、更敏捷。”他回忆起了朱迪·居里的话。
“猜得不错,”布雷赫答道,“但说错了。我们被设计得比其他人类更强壮、更敏捷、更聪明,但这是我们的不同之处导致的结果。根本区别在于,在所有人类之中,只有我们生下来就有目标。这个目标很简单,帮助人类在宇宙中求生。”
全班成员面面相觑,萨拉·鲍林举起手:“有其他人帮助人类求生,我们在凤凰星空间站和来这里的路上见过他们。”
“但这不是他们生下来的目标,”布雷赫说,“你见到的那些人,那些真生人,生下来并没有任何计划。他们之所以出生,是因为生物本能要求人类制造后代,但生物本能并不考虑生下来以后的事情。真生人会活上好多年都完全不清楚自己打算干什么。据我所知,他们中间有些人一辈子也搞不明白。他们只是茫然混完一生,到死跌进坟墓。可悲,而且缺乏效率。”
“你们这辈子会做很多事情,但茫然瞎混绝对不在其中,”布雷赫继续道,“你们生下来就是为了保护人类,也是按照这个目标设计的。你们身上从基因开始的一切都体现出这个目标。所以你们才比其他人类更强壮、更敏捷、更聪明。”布雷赫朝雅列点点头,“所以你们生下来就是成人,做好了快速、有效、高效投入战斗的准备。殖民防卫军训练真生人士兵需要三个月,我们不但只需要两周,而且完成的内容还多得多。”
斯蒂芬·西博格举起手,问:“真生人训练为什么要那么久?”
“我演示给你看,”布雷赫说,“今天是训练第一天,你们知道怎么立正和其他的基本军姿吗?”训练班的所有人茫然地看着布雷赫。“很好,”布雷赫说,“指南来了。”
雅列感觉到新信息涌入大脑。新知识杂乱无章地堆在意识里,雅列感觉到脑伴把信息导入正确的地方,他现在对解压的过程已经十分熟悉,新的知识展开枝杈与雅列已知的知识连接在一起。
雅列立刻明白了列队操练的各种规程。不止如此,他的大脑还油然升起一种出乎意料的情绪,又被整个训练班的融合思想扩大了许多倍。他们乱七八糟地在布雷赫面前或站或坐,甚至还有靠着兵营台阶的——这么做不对。失礼,可耻。三十秒后,他们立正站成了四乘四的整齐方阵。
布雷赫笑着说:“你们第一次就成功了,阅兵稍息。”全班改成稍息站姿,双脚分开,手放在背后。“很好,”布雷赫说,“稍息。”全班放松了上半身。
“真生人需要训练多久才赶得上你们刚才的水平,我说了你们也不肯相信,”布雷赫说,“真生人需要操练,重复操练,一遍又一遍练习,才有可能做得对,他们学会的内容你们在一两个周期内就能学会并吸收。”
“真生人为什么不这么训练?”艾伦·米利肯问。
“他们做不到,”布雷赫说,“他们的旧意识挡了路。光是学习如何使用脑伴就够难为他们的了。我要是像刚才那样给他们发送军姿规程,他们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另外,他们无法融入集体,不能像你们——像所有特种部队士兵那样自动分享信息。他们不是为此设计的,不是为此而生的。”
“我们更优秀,但真生人士兵也存在啊。”斯蒂芬·西博格说。
“对,”布雷赫说,“特种部队的数量还不到防卫军战斗力的百分之一。”
“我们如果这么好,数量为什么这么少?”西博格问。
“因为真生人害怕我们。”布雷赫答道。
“什么?”西博格问。
“他们对我们有戒心,”布雷赫说,“他们培育我们是为了保护人类,但他们怀疑我们还算不算人类。他们把我们设计成更优秀的士兵,但他们担心设计有缺陷。因此他们认为我们是较低等的人类,分配给我们的任务是他们害怕会让他们丧失人性的任务。他们制造我们的数量仅够完成那些任务。他们不信任我们,因为他们不信任他们自己。”
“愚蠢。”西博格说。
“讽刺。”萨拉·鲍林说。
“两者都有,”布雷赫说,“理性不是人类的强项。”
“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那么想。”雅列说。
“你说得对,”布雷赫看着雅列说,“你无意间倒是说中了特种部队的种群弱点。真生人很难信任特种部队,而特种部队很难理解真生人。问题始终没有解决。我已经十一岁了——”讶异的情绪在全班成员之间传递,他们无法想象那么久远的一段时间。“我敢发誓我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不理解真生人。他们的幽默感——狄拉克,我和你讨论过的——只是最显而易见的例子。因此,除了体能和心理训练,特种部队还需要接受一项特别训练:真生人的历史与文化。这样在遇到真生人士兵时,也就能理解他们和他们是如何看待我们的了。”
“听着像是浪费时间,”西博格说,“真生人如果不信任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保护他们?”
“这是我们生下来的目标——”布雷赫说。
“我又没有要求被生下来。”西博格说。
“——而且你这么想就和真生人一样了,”布雷赫说,“我们也是人类。我们为人类而战,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战。没有谁要求降生,但我们已经生下来了,而且还是人类。我们为我们自己而战,如果我们不保卫人类,我们就和其他人类一样死路一条。宇宙不会网开一面。”
西博格陷入沉默,但把恼怒广播给了所有人。
“我们只能做这个吗?”雅列问。
“什么意思?”布雷赫说。
“我们为了打仗而生,”雅列说,“但我们还能干其他事情吗?”
“你有什么建议?”布雷赫问。
“不知道,”雅列说,“可我只有一天大,知道得不够多。”这话惹得大家发笑,布雷赫露出笑容。
“我们为此而生,但我们不是奴隶,”布雷赫说,“我们有服役期,十年,期满后可以选择退役,以真生人身份殖民。甚至有一个专为我们开辟的殖民地。有些特种部队士兵去了那儿,有些选择去其他殖民地加入真生人,但大部分人留在特种部队里。比方说,我。”
“为什么?”雅列问。
“这是我生下来的目标,”布雷赫重复道,“而且我很擅长。你们都很擅长,或者说没多久就会变得很擅长。现在,开始训练。”
“我们做很多事情都比真生人快,”萨拉·鲍林说着舀起一大勺汤,“但我猜吃饭肯定不是其中之一,吃得太快会噎着。很好玩,但不是好事。”
分配给第八训练班的两张餐桌的其中一张,雅列坐在萨拉对面。艾伦·米利肯对真生人和特种部队的训练方式很好奇,发现真生人以排而非班为单位训练,特种部队训练班与防卫军训练班的人数也不同。米利肯把他在这个题目上找到的资料发送给八班全体成员,加入所有人的信息库。融合的另一项优势自然体现,八班只要有一名成员学到什么东西,其他成员也会知道。
雅列滋溜滋溜地喝着他的汤,他说:“我认为我们吃饭也比真生人快。”
“怎么说?”鲍林问。
雅列舀了一匙汤,“因为他们边说话边喝汤就会这样。”他说,汤从嘴里漏了出来。
鲍林捂住嘴,按下大笑。过了半秒钟,她说:“糟糕。”
“怎么了?”雅列问。
鲍林左右看看,雅列环顾四周,发现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他。雅列这才意识到他要是开口说话,所有人都能听见。食堂里只有他在吃饭时用嘴说了话。雅列忽然意识到最后一次听见别人说话是和克劳德中尉道别。出声说话很奇怪。
“抱歉。”他在公共频道上说。大家继续吃饭。
“出丑了吧。”桌尾的斯蒂芬·西博格对雅列说。
“开玩笑而已。”雅列说。
“‘开玩笑而已’,”西博格嘲弄地重复道,“白痴。”
“你很不友好。”雅列说。
“‘你很不友好’。”西博格说。
“雅列就算是白痴,但至少还会自己说话。”鲍林说。
“喂,鲍林,闭嘴,”西博格说,“你插什么嘴。”
雅列正要反击,视野内忽然出现了一幅图像。几个矮小的畸形人类尖着嗓子争论什么。其中之一用鹦鹉学舌来嘲笑对方,和西博格刚才对雅列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他们是什么人?”西博格问,鲍林也满脸困惑。
加百列·布雷赫的声音跃入脑海。“小孩,”他说,“尚未发育完全的人类。他们正在吵架。看见了吗?他们吵架的方式和你们刚才一模一样。”
“是他挑起的。”西博格在食堂里寻找布雷赫。布雷赫在远处一张餐桌前,和其他军官一起吃饭。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三个人。
“真生人之所以不信任我们,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深信我们是孩童,”布雷赫说,“拥有成年尺寸的躯体,但情感发育受挫的孩童。问题在于,他们是正确的。我们必须学会像成年人、像所有人类那样控制情绪,而给我们的学习时间短得可怕。”
“可是——”西博格说。
“安静,”布雷赫说,“西博格,今天下午操练结束后你有个任务。你可以通过脑伴访问凤凰星的数据网络。你的任务是研究礼节和如何解决人际冲突。尽量搜集资料,在今晚十二点前与八班同伴分享。明白了吗?”
“明白了。”西博格说着责难地横了雅列一眼,接着扑向他的食物。
“狄拉克,你也有个任务。读《弗兰肯斯坦》。看你能得到什么感想。”
“是,长官。”雅列说。
“还有,别再从嘴角滴汤了,”布雷赫说,“看着像智障。”布雷赫关闭了链接。
雅列望向鲍林,问:“你为什么能全身而退?”
鲍林把汤匙伸进汤里。“我没有乱玩食物,”她说着吞下一口汤,“而且也没有表现得像小孩。”说完她朝雅列吐吐舌头。
下午的训练向八班介绍了他们的武器,MP-35A突击步枪。这种武器通过脑伴认证与主人绑定,只有主人和另一名拥有脑伴的人类能开枪。这个特性大大降低了防卫军士兵用武器互射的几率。特种部队使用的MP-35A经过额外改造,以利用他们的融合能力;它有个显著的优点是可以遥控射击。特种部队多年来利用这一点让不少好奇心旺盛的外星人受到了致命惊吓。
MP-35A不是普通的步枪。它可以按照使用者的判断,发射子弹、散弹、榴弹和微型制导导弹,同时还能喷射火焰和离子束。各种弹药都是在转瞬之间由MP-35A从沉重的金属纳米机器人结块中制造出来的。雅列不由琢磨起了步枪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脑伴忠诚地解压了这种武器背后的原理,继而解压了普通物理学这个巨大而难以处理的数据包,但此刻的八班正身处射击场。解压得到的信息自然也转发给了全班人员,所有人带着程度不同的恼怒瞪着雅列。
“抱歉。”雅列说。
到漫长的下午结束时,雅列已经掌握了MP-35A繁多复杂的功能选项。雅列和新兵约书亚·莱德蒙集中精神研究MP可发射的各种子弹,评估优缺点,将结果转发给全班成员。
正准备继续研究另外几个弹药选项时,八班其他成员传来这些选项的研究结果,雅列和莱德蒙体验到了信息共享的好处。雅列不得不承认,尽管他和斯蒂芬·西博格关系不好,但若是想找人用火焰喷射器掩护他,西博格绝对是不二人选。回兵营的路上,雅列这么告诉了西博格,西博格没搭理他,反而开启了与安德蕾·盖尔曼的私人对话。
吃过饭,雅列在兵营外的台阶上找个地方坐下。在脑伴的短暂指导之下(他格外小心,缓存了他的搜索历史,以免早些时候数据溢出的悲剧重演),他登入凤凰星的公共数据网络,取得一份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雪莱的《弗兰肯斯坦——当代普罗米修斯》,一八三一年的第三版。
八分钟后,他读完这本书,陷入震惊,凭直觉(正确地)知道了布雷赫为什么要他读这本书:他和八班——以及所有特种部队士兵——都是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从尸体拼凑出并赋予生命的可怜怪物的精神后裔。雅列看到弗兰肯斯坦在创造生命时有多么自豪,在怪物得到生命后又有多么恐惧和抗拒;看到怪物如何夺门而出,杀死博士的家人和朋友;看到最后造物者和造物如何被火葬堆吞没——怪物和博士的命运彼此缠结。怪物和特种部队的隐喻实在太明显了。
但又有所不同。雅列思考着特种部队的命运是否就是被真生人误解和排斥,正如创造者对怪物那样,忽然回想起他和克劳德中尉的短暂接触。克劳德看起来既不害怕也不厌恶雅列,他向雅列伸出了手,而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却拒绝对他创造出的怪物做出这个姿态。雅列又想到另一点,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固然是怪物的创造者,而他的创造者——玛丽·雪莱——却在字里行间表达了对怪物的怜悯和同情。故事里真正的人类比虚构的人类更加复杂,更倾向于怪物,而非怪物的创造者。
他对此足足思考了一分钟。
雅列急切地搜索与文本相关的链接,很快发现了著名的一九三一年电影版,以十倍速贪婪地看完,却收获了大大的失望:一个可悲的蹒跚唠叨鬼代替了雪莱笔下有说服力的怪物。雅列飞快浏览其他电影版本,得到的仍旧是失望。这些电影里没有他认同的那个怪物,哪怕完全忠实原著的几个版本也一样。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成了笑话。看到二十一世纪末,雅列放弃了寻找电影改编版。
雅列换个方向,搜寻其他造物的故事,很快认识了星期五、机·丹尼尔·奥利瓦、数据、HAL、机器人玛利亚、阿童木、几代终结者、钱纳·福耳图那、机器混球乔和其他各种拟真人、机器人、电脑、复制人、克隆人和基因工程产品——都和他一样,是弗兰肯斯坦的精神后裔。出于好奇,雅列从雪莱向前搜寻,又找到了皮格马利翁、土偶、何蒙库鲁兹和发条机器人。
他看着书籍和影像资料里的这些造物,他们往往可悲而缺乏幽默感到了危险的程度,因而成为怜悯的对象和喜剧段落的主体。他现在明白布雷赫为何对幽默感这个问题如此敏感。敏感代表着特种部队受到了真生人的误解——至少雅列是这么想的,直到他开始搜索以特种部队为主角的文学和娱乐影视作品。
完全没有。殖民时代充满了殖民防卫军及其所经历战役和事件的娱乐作品——阿姆斯特朗战役是格外受重视的题材——但没有任何作品甚至暗示有特种部队的存在;勉强算数的是一套罗摩殖民地出版的地摊小说,讲述一群色欲熏心的超人士兵秘密部队的冒险故事,他们征服虚构的外星种族靠的是激烈性爱,操得对方投降为止。雅列此时对性的理解仅限于生殖意义,忍不住怀疑为何会有人觉得这是征服敌人的有效手段。他估计自己遗漏了关于性的某些重要信息,决定记下来,以后请教布雷赫。
然而,谜团仍旧存在,从殖民地产出的小说中,为何找不到特种部队的存在?
换一天晚上再探索吧。雅列急着要与全班分享他的研究结果。他取出缓存里的成果,公布给其他人。这时他意识到正在分享结果的不止他一个人,布雷赫给八班的大多数人布置了作业,这些结果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其中有西博格的礼节和冲突心理学(雅列能感觉到西博格边看资料边翻白眼),有布莱恩·迈克尔逊的殖民防卫军重要战役记事,有新兵杰瑞·汤川的动画片,有萨拉·鲍林的人类生理学。雅列决定下次见到她要开开玩笑,因为早些时候她还对雅列被布置了作业表达了同情呢。脑伴忠实地解压队友学到的各种知识。雅列靠在台阶上,望着夕阳,信息自动分岔、展开。
新知识全部解压完毕,凤凰星的太阳已经落山。他坐在照亮兵营的一汪灯光中,望着凤凰星的昆虫同等物绕着灯光嗡嗡乱飞。一只胆大包天的小虫落在雅列的胳膊上,把针状长喙插进雅列的身体,吸食他的体液。几秒钟后,小虫死了。雅列的智能血里有纳米机器人,得到脑伴的提醒,在小虫体内自焚,用所携带的氧气当助燃剂。可怜的小东西从内到外被烧焦,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从它的尸体袅袅升出。雅列心想不知是谁设计了脑伴和智能血的防卫反应程序,那家伙肯定有厌恶生命的问题。
也许真生人害怕我们是正确的,雅列心想。
雅列听见队友在军营里争论今晚学到的知识,西博格认为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是个讨厌鬼。雅列冲进室内,去维护怪物的尊严。
第一周的上午和下午,八班学习战斗、防御和杀戮。晚上他们学习其他知识,雅列对其中一些是否有价值表示怀疑。
第二天傍晚,安德蕾·盖尔曼将“脏话”的概念介绍给了八班,她在中午注意到这个话题,在晚餐前与大家分享。吃饭的时候,八班狂热地彼此呼喊“操他妈的拿一下盐,你他妈的屎袋子”,直到布雷赫叫他们“少他妈的放屁了,鸡巴孙子,因为说多了就他妈没意思了”众人赞同布雷赫的观点,直到盖尔曼教全班怎么用阿拉伯语骂人。
第三天,八班成员请求进入食堂厨房,使用烤箱和一些特定物品,他们得到了许可。第二天早晨,卡森营地的其他训练班都分到了足够每个新兵(以及教官)吃的糖屑曲奇。
第四天,八班成员尝试互相说他们在凤凰星数据网络上找到的笑话,大部分笑话未能奏效。脑伴一解压笑话的语境,笑话就不再好笑。只有萨拉·鲍林从头笑到尾,最后的结论是她之所以笑,是因为她认为他们大部分人不会说笑话这件事很好笑。其他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这又逗得鲍林笑得从床上掉了下来。
大家同意这个很好笑。
而且双关语也恰到好处。
第五天下午是一堂信息课,讲述人类殖民地开辟和殖民地与其他智能种族的关系(简而言之,始终糟糕),八班挑剔地评价了殖民地时代之前有关星际战争的幻想小说和影视作品,结论颇为一致:《世界大战》除了结尾都不错,八班觉得那结尾廉价又扯淡;《星船伞兵》动作场面很好,但需要大量解压哲学概念,他们更喜欢电影版,尽管大家觉得电影版傻兮兮的;《千年战争》让八班的大多数人哀伤得难以表达,因为小说里的战争那么漫长,而这些人出生才一个星期;看完《星球大战》,每个人都想要光剑,可郁闷的是相应技术并不存在;大家都同意伊沃克人都该死掉。
两部经典作品震住了他们。《安德的游戏》让大家心情愉快,书里的士兵和他们一样,只是个头较小而已。主角甚至也是为了和外星种族作战而培育的。第二天,八班成员打招呼都成了“嚯,安德”直到布雷赫叫他们闭嘴,集中精神。
另一部是《查理返乡》,殖民时代开始前的最后几本书之一,也是最后几本对宇宙有着虚假幻想的书之一。这个宇宙里的外星种族用怀抱而非武器欢迎人类。这本书后来改编成电影,但这时候它已经不是科幻而是奇幻了,而且还是特别苦涩的那种奇幻。票房惨败。八班成员被这本书和这部电影俘虏了,被这个永远不可能存在的宇宙迷住了,这个宇宙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因为不需要他们。
第六天,雅列和八班的其他人终于明白了性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天是第六天导致的直接结果,他们休息。
第七天深夜,鲍林和雅列躺在鲍林的床上,亲密但没有在做爱。“有没有价值另当别论,”鲍林对雅列说,她指的是他们学到的那些知识,“这些东西也许本身并没有用处,但能让我们更加亲密。”
“我们已经更加亲密了。”雅列附和道。
“不只是这个,”鲍林往雅列身上贴了贴,接着松开,“作为人类、作为一个集体更加亲密。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傻乎乎的,但在教导我们如何成为人类。”
现在轮到雅列往鲍林身上贴了,他趴在她的胸口说:“我喜欢当人类。”
“我也喜欢你当人类。”鲍林说着笑出了声。
“你们俩太操蛋了,”西博格说,“安静点,我要睡觉。”
“抱怨鬼。”鲍林说。她低头看雅列有没有话要说,但雅列已经睡着了。她轻轻亲吻雅列的头顶,也睡了过去。
“第一周,你们已经把身体训练到了真生人士兵的水平,”布雷赫说,“现在该教你们做一些只有你们才做得到的事情了。”
八班站在漫长的障碍训练跑道起点处。
“我们已经跑过这条跑道了。”路加·古尔斯特兰德说。
“观察力不错嘛,古尔斯特兰德,”布雷赫说,“为了奖励,今天你第一个跑。你留在这儿,其余人在跑道上散开,间距尽量平均。”
八班成员沿着跑道站成一条直线,布雷赫扭头问古尔斯特兰德:“看见跑道了?”
“看见了。”古尔斯特兰德答道。
“你觉得能闭着眼睛跑完吗?”
“不行,”古尔斯特兰德答道,“我记不住所有陈设,说不定会绊倒摔死。”
“大家都同意吗?”布雷赫问。众人散发出赞同的情绪。“但是,今天在解散之前,诸位都将闭着眼睛跑完这条跑道。因为你们有这个能力,你们融入了队友集体。”
全班人员表达出程度各自不同的怀疑。“我们利用融合交谈和分享信息,”布莱恩·迈克尔逊答道,“和跑步完全是两码事。”
“不,不是两码事,”布雷赫说,“上周的夜间任务不是惩罚和浪费时间。你们已经知道了,通过脑伴和出生前的调整,你们可以自行快速学习。尽管你们没有意识到,但上周你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彼此之间分析和吸收海量信息。那些信息和障碍训练并无区别。注意。”
雅列和八班的其他成员同时倒吸一口气。他不但能在脑海里感觉到加百列·布雷赫的存在,布雷赫的肉身感知和个人处境也叠加在了雅列自己的意识之上。
“用我的眼睛看。”布雷赫说。雅列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条指令上,视野忽然从他本人的视角切换成了布雷赫的,这让他一阵天旋地转。布雷赫左右转动,雅列看见了正在望着布雷赫的自己。布雷赫关掉了他分享的视角。
“越练越熟,”布雷赫说,“从现在开始,你们每次实战演练都要这么做。融合使得你们拥有全宇宙独一无二的情境知觉。所有智慧种族在交战中都会尽量分享信息,连真生人士兵在打仗时都会保留一个脑伴频道常开,但只有特种部队拥有这种层级的分享和战术知觉。这是我们行动和战斗的核心。
“如我所说,上周你们已经学到了真生人的基本作战技法,也就是如何以个人身份参与战斗。现在你们要学习特种部队的作战技法,也就是如何与集体融合参与战斗。你们将学会分享和信任同伴分享的信息。这不但能救你的命,还能救战友的命。这将是训练课程中最难也是最重要的内容。所以务必注意。”
布雷赫转向古尔斯特兰德:“现在,闭上眼睛。”
古尔斯特兰德犹豫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直闭着眼睛。”
“你必须信任战友。”布雷赫答道。
“战友我当然信任,”古尔斯特兰德说,“我只是不相信自己。”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布雷赫说,“出发。”
古尔斯特兰德闭上眼睛,迈出第一步。雅列站在跑道半程的位置上,看见站在最前面的杰瑞·汤川微微俯身,像是要缩短他和古尔斯特兰德两人意识之间的物理距离。古尔斯特兰德穿越跑道的速度很慢,但步子越来越稳当。快到雅列这里时,古尔斯特兰德跳下悬在烂泥上方的木梁,脸上露出微笑。他已经相信了自己。
雅列感觉到古尔斯特兰德向他请求开放视角。雅列对他开放全部感官,顺便送去鼓励和肯定的情绪。他感觉到古尔斯特兰德收到情绪,随即传来感谢。古尔斯特兰德抓住雅列身旁的绳索,把注意力放在攀爬墙壁上。古尔斯特兰德爬到顶端,他感觉到古尔斯特兰德满怀信心地转向下一名战友。快到头的时候,古尔斯特兰德已经接近全速前进。
“很好,”布雷赫说,“古尔斯特兰德,接替最后一个人,其他人向前走一个位置。汤川,轮到你了。”
又有两个人跑完,这时不但是队员与正在跑的战友分享视角,正在跑的战友也把视角分享给其他人,让大家对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做好准备。又一个人跑完,队员开始和行列中的下一名队员分享视角,好让他们更好地帮助场上战友切换视角。到雅列上跑道的时候,全班已经完全融合了所有人的视角,开始练习如何一边不中断自身视角,一边快速分析下一个人的视角并捡取相关信息。感觉就像通神——身处两地。
雅列在古怪的群体意识陪伴下跑得兴高采烈,直到烂泥上的木梁为止——借用的视角忽然从脚下转开,雅列踩了个空,直挺挺地摔进烂泥。
“抱歉。”斯蒂芬·西博格过了几秒钟说。雅列睁开眼睛,爬出烂泥。“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分神了。”
“放屁,”艾伦·米利肯私下对雅列说,“我是他的下一站,就看着他呢。他才没被咬。”
布雷赫插了进来:“西博格,战场上要是因为虫咬这种事害死战友,你会很不幸地掉出气闸的,记住这一点。狄拉克,快跑。”
雅列闭上眼睛,迈开步子。
“西博格为啥总跟我过不去?”雅列问鲍林。两人正在练习匕首格斗。八班成员完全打开融合知觉,捉对厮杀五分钟。敌手百分之百了解你的内心活动情况,这是额外的有趣挑战。
“真不知道?”鲍林说,左手松垮垮地握刀,慢慢兜圈,“两点。第一,他是混球;第二,他喜欢我。”
雅列停下兜圈的脚步。“什么?”他说。鲍林凶狠地扑上来,朝右虚晃半步,左手自下而上划向雅列的脖子。雅列踉跄退向右后方,躲开这一刀;鲍林把刀换到右手,向下劈刺,只差一厘米错过雅列的大腿。雅列站直,摆出防卫姿势。
“你引我分神。”他说,继续兜圈。
“是你自己分神的,”鲍林说,“我只是趁机利用而已。”
“不砍断一条大动脉你是不会开心的对吧?”雅列说。
“要我开心?闭上嘴,好好用匕首来杀我就是了。”鲍林答道。
“我说——”雅列猛地向后倾斜,他在鲍林出击前的最后一瞬间感觉到了鲍林的意图。没等鲍林缩回去,雅列重新站直,钻进鲍林的臂展范围之内,举起右手,想用刀尖轻触鲍林的胸腔。没等刀尖击中目标,鲍林突然挺起脑袋,撞在雅列的下巴底部。雅列的两排牙齿咔哒碰撞,视野一片雪白。鲍林抓住雅列失神的瞬间,抽身一记扫堂腿,雅列平展展地摔在地上。等雅列恢复神智,鲍林已经用双腿压住他的胳膊,匕首搭在他的颈动脉上。
“我说,”鲍林学着雅列刚才的话说,“这要是真的格斗,我已经割断了你的四根大动脉,扑向下一个目标了。”鲍林收起匕首,松开压住雅列双臂的膝盖。
“还好这不是真的格斗,”雅列撑起身子,“至于西博格——”
鲍林一拳打在雅列的鼻子上,他的脑袋向后仰去。片刻之后,鲍林的匕首又压在了他的喉咙上,双腿压住他的两臂。
“搞什么?”雅列说。
“五分钟没到,”鲍林说,“还得继续打。”
“可你——”雅列说。鲍林挥刀刺进他的脖子,智能血喷涌而出。雅列痛呼出声。
“别跟我‘可你——’”鲍林说,“雅列,我喜欢你,但我注意到你不够专注。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你认为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边格斗边聊天。但我向你保证,下次你再像刚才那样露出破绽,我就割断你的喉咙。智能血多半能救你一命,也会让你记住即使是朋友,我也可能重伤你。我太喜欢你了,所以不希望你在真正的战斗中因为分心而死。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停下来陪你聊天。”
“战场上你会照顾我的。”雅列说。
“你知道我会的,”鲍林说,“但融合不是万能的,雅列,你自己也必须当心。”
布雷赫说五分钟到了。鲍林看着雅列起身。“我是认真的,雅列,”鲍林把他拽了起来,“下次多留神,免得挨我的刀子。”
“我明白,”雅列说着摸摸鼻子,“或者吃你的拳头。”
“没错,”鲍林说着微笑道,“这方面我不挑剔。”
“所以,你说西博格喜欢你只是要我分神?”雅列说。
“嘿嘿,不,”鲍林说,“那完全是真的。”
“哦。”雅列说。
鲍林笑出了声,说:“你看,又分神了不是?”
萨拉·鲍林是第一批中弹的,她和安德蕾·盖尔曼在侦察一个小山谷时遭到伏击。鲍林被击中了头部和颈部,立刻身亡;盖尔曼拼死辨别出枪手的位置,紧接着也被三颗子弹击中胸部和腹部撂倒。两人与队友的融合瞬间崩溃,感觉就像从全班的集体意识里被生生拽走。又有几个人陆续倒下,八班的战斗力大打折扣,剩下的队员乱作一团。
八班这场战争游戏打得非常糟糕。
杰瑞·汤川腿部中弹,问题变得愈加严峻。他身上的训练服记下这一“枪”,冻结了这条腿的行动能力。汤川的步子迈到一半,就这么倒下,挣扎着爬到一块大石头背后,凯瑟琳·伯克利几秒钟前先躲到了这里。
“你应该用压制火力掩护我的。”汤川责备道。
“我掩护你了,”伯克利说,“还用你说?但我只有一个人,他们有五个人。你行你来。”
十三班的五名队员将汤川和伯克利困在石块背后,他们再次举枪齐射。十三班队员感觉到了模拟的训练步枪后坐力,脑伴在视觉和听觉方面模拟子弹飞向山谷尽头的死角。汤川和伯克利的脑伴相应地模拟部分子弹打烂石块,其他子弹嗖嗖飞过。子弹当然不是真的,但就模拟物来说,已经足够真实了。
“我们需要帮助。”汤川对指挥这次练习的斯蒂芬·西博格说。
“收到。”西博格说,扭头望向雅列,雅列是他剩下的唯一帮手,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他。八班还剩下四名站得住的士兵(对汤川,这只是个比喻),十三班却有七名队员在森林中穿梭。机会不大。
“别总那么看着我,”西博格说,“又不是我的错。”
“我没这么说。”雅列说。
“你肯定在这么想。”西博格说。
“我也没这么想,”雅列说,“我在复查数据。”
“什么数据?”西博格问。
“十三班的行动和思维模式,”雅列说,“根据八班阵亡队员传来的数据,我想看有没有咱们用得上的信息。”
“能快点吗?”汤川说,“这儿的情况非常不妙。”
雅列望向西博格,西博格叹息道:“好吧,我洗耳恭听。你有什么看法?”
“你会认为我发疯了的,”雅列说,“但我注意到了一点,我们和他们都极少注意上方。”
西博格抬头望向茂密的森林,阳光穿过地球树木和凤凰星植物织成的顶棚,凤凰星植物粗大的竹状树干伸展出令人叹为观止的枝杈。两类物种在基因上并无竞争关系,来自不同行星,所以生性相克。两者要抢夺阳光,都尽可能地向高空爬升,分出浓密的枝杈,为树叶和树叶的等同物提供光合作用的战场。
“我们不注意上方是因为上面只有树木。”西博格说。
雅列看着他,在脑袋里读秒。读到七,西博格说:“噢。”
“噢。”雅列附和道,他调出地图,“我们在这里,汤川和伯克利在这里。两者之间都是树木。”
“你认为我们可以一路从树上过去。”西博格说。
“这个不是问题,”雅列说,“问题是我们能不能及时救出汤川和伯克利,同时不发出声音,免得害死自己。”
雅列很快发现在树上穿行属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上路才两分钟,他和西博格就两次险些坠地,在枝杈间移动需要的协调能力超乎想象。凤凰星植物的枝杈不如预想中那么能承重,地球树木的枯枝数量多得惊人。他们的行进不但慢,而且吵闹。
东方传来飒飒声,雅列和西博格分别抱住树干,不敢动弹。三十米开外,雅列的六米之下,十三班的两名队员走出灌木丛。他们非常警觉,正在用眼睛和耳朵搜寻猎物,但没有向上看。
雅列从眼角看见西博格缓缓举起MP。“等一等,”雅列说,“我们还在他们的余光视野内,等完全背对我们再动手。”两名士兵缓缓前行,来到了雅列和西博格的前方。西博格对雅列点点头。两人悄悄取下MP,尽可能端稳,瞄准对方后背。西博格命令开火,子弹以点射飞出。对方身体一挺,中弹倒地。
“其他人压制住了汤川和伯克利,”西博格说,“咱们快走。”他拔腿就跑。西博格的主动性逗乐了雅列,这家伙刚才还那么郁闷,此刻突然有精神了。
十分钟后,汤川和伯克利的弹药即将耗尽,雅列和西博格看见了十三班的剩余队员。左手边八米以下,两名士兵躲在一棵倒伏的大树背后;右手边三十米开外,另外两名士兵躲在一堆石块背后。这四个人让汤川和伯克利无暇他顾,第五名士兵偷偷摸摸从侧面包抄,但他们都背对着雅列和西博格。
“我收拾树后的两个,你收拾石块背后的两个,”西博格说,“我通知伯克利有人偷袭,但叫她在我们动手前按兵不动。没必要过早暴露。”雅列点点头。西博格恢复自信,策划能力也越来越强。雅列把这部分资料储存起来,留待以后思考。他变换姿势,背靠树干,用左脚勾住下方的枝杈,更好地支撑身体。
西博格爬向下方的枝杈,想避开遮挡瞄准视线的一根枝条,却不料落脚处是一段枯枝,枯枝咔擦一声断裂,掉下去发出了难以忍耐的响动。西博格失去平衡,拼命去抓更下方的枝杈,MP失手而飞。地上的四名士兵扭头张望,看见他无可奈何地吊在半空中,纷纷举起武器。
“妈的。”西博格抬头望向雅列。
雅列瞄准石块背后的士兵先是一轮扫射,一人抽搐倒下,另一人爬到了石块的另一边。雅列转身扫射大树背后的士兵,虽说没能击中目标,但对方被他压制住了一瞬间,他抓住机会,把MP调到制导导弹模式,朝两名士兵之间的位置射出一发。模拟的导弹爆出无数虚拟弹片。两人倒下。雅列再转身,恰好对上正在石块背后瞄准的士兵。她刚扣动扳机,雅列就射出了一枚制导导弹。雅列感觉到肋部一紧,训练服收缩,勒得他生疼。他继续调整MP。他中弹了,但既然没有摔下去,就说明他还活着。
实战演习!肾上腺素涌遍全身,雅列觉得他都要尿裤子了。
“拉我一把。”西博格说着伸出左手,让雅列把他拽上去。第五名士兵正好绕过来,一枪击中他的右肩。训练服冻结了西博格的这条胳膊,他松开枝杈。雅列赶在西博格的坠势难以阻挡前抓住了他的左手。雅列的左腿仍旧勾着那根树枝,被额外的重量压得疼痛不已。
地面上,那名士兵开始瞄准。不管是不是虚拟子弹,雅列知道要是被击中,训练服冻结身体,他不但会松开西博格,自己多半也会掉下去。雅列用右手摸出战斗匕首,扔了出去。匕首插进那名士兵的左大腿,士兵倒在地上,边惨叫边试着拔出匕首,却被伯克利从背后摸上来,一枪夺去了他的行动能力。
“这一场八班获胜,”雅列听见布雷赫说,“我现在松开被冻结诸位的训练服。下一轮三十分钟后开始。”雅列右边侧肋的压力陡然消失,西博格冻结的训练服也松开了。雅列把西博格拽上去,两人小心翼翼地爬回地面,捡起各自的武器。
十三班被冻结的队员在等他们,从还在地上呻吟的队友身边冲过来,其中之一对着雅列的面门大喊:“狗娘养的,你朝查理扔飞刀。你难道想杀人吗?这他妈的还是不是战争游戏?”
西博格插进雅列和那名士兵之间,说:“傻逼,这话留给你的朋友吧。他要是击中我们,我会从八米高处摔下去,根本没法控制姿势。他瞄准的时候怎么不关心我的死活?雅列的飞刀救了我一命。你的朋友也死不了。所以去他妈的,也去你妈的。”
西博格和那名士兵大眼瞪小眼对峙几分钟,最后那名士兵扭头朝地上啐了一口,回去找队友了。
“谢谢。”雅列对西博格说。
西博格看看雅列,看看汤川和伯克利,最后说:“咱们走,还有一场呢。”他跺着脚走开,三个人跟上。
回程的路上,西博格放慢脚步,到雅列身边说:“爬树是个好主意。另外,还好你抓住我,没让我掉下去。谢谢。”
“不客气。”雅列说。
“但我还是不太喜欢你,”西博格说,“但我以后不再找你茬了。”
“我觉得这是个好开始。”雅列答道。
西博格点点头,重新走到前面,剩下的一路上,他都很安静。
雅列和前八班的其他队员走进交通艇,他们要去凤凰星空间站执行第一次任务,迎面听见克劳德中尉说:“哎呀呀,瞧瞧这是谁?莫不是我的雅列哥们儿?”
“哈啰,克劳德中尉,”雅列说,“很高兴能再见。”
“叫我戴夫,”克劳德说,“看来你结束训练了。妈的,真希望我的训练也能两周结束。”
“但我们学得很不少。”雅列说。
“这点我完全不怀疑,”克劳德说,“那么,狄拉克二等兵,你去哪艘船?去哪儿?”
“我被派往风筝号,”雅列答道,“还有我的两个朋友,萨拉·鲍林和斯蒂芬·西博格。”雅列指了指已经落座的鲍林,西博格还没有登船。
“我见过风筝号,”克劳德说,“新船,漂亮的线条。不过当然没上去过。你们特种部队总是神神秘秘的。”
“大家都这么说。”雅列说。安德蕾·盖尔曼登上交通艇,撞了雅列一下。她发来抱歉的情绪,雅列望过去,微微一笑。
“看起来今天要满载,”克劳德说,“你要是愿意,可以继续坐副驾驶的位置。”
“谢啦,”雅列望向鲍林,“我想这次还是和朋友坐在一起吧。”
克莱顿望向鲍林,说:“完全可以理解。不过别忘了,你还欠我几个新笑话。希望训练的时候,上头给了你培养幽默感的机会。”
雅列犹豫了一小会儿,回想起他和加百列·布雷赫的第一次对话,他问:“克劳德中尉,你读过《弗兰肯斯坦》吗?”
“没有,”克劳德说,“但我知道故事,没多久前才看过最新的电影版。怪物会说话,据说这样更接近原著。”
“你有什么感想?”雅列说。
“还凑合,”克劳德说,“表演有点过火。我很同情怪物,弗兰肯斯坦博士是个王八蛋。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而已,”雅列说着朝快满员的座舱点点头,“我们都读过这本书,让我们有很多想法。”
“啊哈,”克劳德说,“我明白了。雅列,请允许我跟你分享一下我的人生观。简而言之,只有五个字:我喜欢好人。你看着像个好人。难说这一点是不是对所有人都很重要,但对我很重要。”
“谢谢夸奖,”雅列说,“我的人生观似乎也差不多。”
“那就好,咱们应该能处得来,”克劳德说,“现在我要问的是,有新笑话吗?”
“好像有几个。”雅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