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由二十来人组成的小队,顺着古城墙下的小路向前进发着。前边是黑苍苍的森林保护区,右边则是大海。没有风,前头那面绿色的队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同学们走得口干舌燥,哼哼唧唧快不行了。只有杨天还是那么神气十足的走在最前面。
这小子,好像永远不会累似的。
距离新学年的到来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绿色小分队”按照计划要对森林保护区外围及沿海一带进行假期里的最后一次考察。辅导员已经说过了,开学之前,每个队员必须拿出一分像样的考察总结。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要皱眉头,同学们!你们开学以后就是初二的学生了。这个要求对你们来说并不过分。”
记得不错的话,当时没有一个人打退堂鼓。那就走吧,再累也得坚持。
或许是由于位置较高的原故,前边的视野非常开阔。黑色的丛林,掩映着远方那记载着一百多年前悲壮历史的古炮台。在那里,英勇的中国水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写下了一段不朽的壮歌。它的下方便是大海。
这是一个美丽的海湾,长长的海岬缓缓地伸进水里,在即将入海之处弯成了一个漂亮的月牙形,因此人们便赋予它一个好听的名字——月牙湾。
别看月牙湾近在眼前,可走起来你就会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了。它要绕过前边好大一片没有路的丛林,还要翻越一段作为遗迹保留的古城墙,最后才能踏上海岬。至于海岬本身那段路,你最好亲自走一走就知道了。
这么说好了,你看见位于海岬前端的生命科学基地了吗?它的物资补给,大多是通过水路的交通船来解决,而不是走陆路。因为丛林保护区是国家指定的保护范围。
辅导员说过,眼前这片不算大也不算太小的丛林,是月牙湾一带污染最小的区域了。
绿色小分队是市里的几所中学共同组成的一支环境保护组织,专门负责监督和检查危害生态环境的人和事,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与北京通话。成立以来成绩卓著。
早在上个世纪,人们就把生态环境的危机放在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并进行了多方面的努力。但是非常遗憾,由于不少国家只重视自身的局部利益,环境恶化的速度非但没有得到根本控制,反而在进一步加剧。像绿色小分队这样的组织,全国大概有上万个。
队伍终于爬上了前头那座小山。葱郁的树林遮蔽了夏日的骄阳,这里开始有风了,是从海面上吹来的,带着浓重的海腥气。大海早已失去了往日那诱人的蔚蓝,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黑黄色。海洋已经被污染得不成样子了。至少有上百种有毒物质,在以每天数以万吨的排放量由上游河流倾入大海。近海的鱼类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灭绝了百分之七十六。红潮现象越来越严重,美丽的月牙湾基本上被那褐红色的、稠密的浮游生物包围了。夜光藻、褐胞藻、田藻……,一句话,凡是已认定的可造成“海锈”的生物群,无一遗漏地出现在这里,并且有继续蔓延的趋势。
“看看吧,同学们!”辅导员从后边走上来,“海洋的污染越来越严重了。此外还有大气、江河、以及西部的沙化……人类的生存空间一天比一天危机了!”
“那怎么办?”杨天的嗓门儿比谁都大,“我们是不是总有一天要搬到月球上去?”
同学们轰笑起来。
“这就要靠你的脑子想啦!”辅导员让大家休息一下,准备往回返,下午还有几个试验项目要做。
“喂,方洁。方洁呢?”
“在,老师。我在这儿。”后头站起个漂亮的女孩子。
她长得的确很漂亮,深眼窝、长睫毛、头发有些微卷,特别是那道鼻梁,笔直而富有力度,衬托着下面那小巧的嘴唇,相信长大后肯定是个迷人的姑娘。
“你怎么啦?方洁。”辅导员走了过来,“我一直在注意你,整整一上午你总共说了不到三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噢,没有!真的没有!”方洁的脸红了。
辅导员望着她的眼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方洁。你负责帮助杨天完成那篇考察总结,他组织语言的能力实在太差了。有困难吗?”
嘿嘿嘿,杨天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方洁瞟了他一眼,点头道:“行,老师。”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寻找阴凉去了。
方洁朝旁边看看,突然神秘地向杨天招招手:“喂,过来。我跟你说件事儿!”
杨天几步跳到她跟前。刚要问,方洁用手指在嘴上比了比,又指指不远处的小树林。
“走,到那儿说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林子里。杨天看出方洁的神情有些异样,于是笑道:“啊,看来辅导员没说错,你果然有心事儿。”
“别咋呼好不好?”方洁朝他比划了一下,“再咋呼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我不吭气了还不成吗?你说你说。”
方洁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琢磨说还是不说。最后,她抬起了眼皮:“杨天,你还记得英国的那个鲍伯吗?”
杨天点头道:“那还用问吗,是不是那个作文写得以塌糊涂的鲍伯?他怎么啦?”
“他昨天半夜给我打来一个越洋电话。”
杨天掐指算了算:“这家伙足有半年没有和咱们联系了吧?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方洁笑了:“他说你的英语不行,不像和我说话那么方便。”
杨天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于是搔了搔头发说:“那也用不着大半夜打电话呀?他是不是有病?”
方洁让他正经点儿:“病倒是没有,因为我们这里和伦敦有八个小时的时差,估计他打电话那会儿,正是伦敦的傍晚。”
“噢,明白了。他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方洁朝他凑近一些,声音放得更低:“我说了以后你可不许再传了。”
这神秘的样子引起了男孩子的强烈好奇:“没问题,你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唉,怎么说呢?”女孩子显得挺为难,“我一上午都在想,是不是应该把这事儿告诉你。因为……因为他说的事情太离奇了。”
“哎呀,真急死人了!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说兔子咬死了一头黄牛。”
“什么?”杨天的声儿变了,随即用手捂上了嘴。忍了好半天才捂住肚子里的笑,“哎哟,我快昏过去了!你们俩肯定有一个出了毛病!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
方洁的脸又红了,垂着眼皮道:“你这人,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好,你说你说。”
方洁于是把鲍伯所发现的秘密讲给了杨天,讲得很仔细,可以说无一遗漏。杨天脸上的笑纹渐渐收敛了,眼睛瞪得溜圆,那股满不在乎的劲头从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这么说不是恶做剧?”
方洁不敢肯定地眨动着眼睛:“至少鲍伯是认真的,他为这事儿跑了不少地方。”
“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杨天越发当回事儿了。
“不知道。”方洁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太离奇了。”
“越离奇越有意思!”男孩子的声音有些冲动,“他敢肯定是月牙湾吗?”
方洁点点头:“是的,他说得一清二楚。”
男孩子把目光转向远处的月牙湾。白色的细浪一层层推上沙滩,像一群顽皮的精灵。在沙滩的背后,是掩在绿树中的白墙红瓦的屋顶,那是生命科学基地的研究室和养殖场。再往后就是丛林和古炮台了。
杨天慢慢收回目光,盯住了方洁的脸:“方洁,我想到那儿去看看,你能替我保守秘密么?”
“你……”女孩子向左右瞟了一遭。
“没事儿,晚饭前我一定回来。”
“不,我是说……我想和你一块儿去!”
杨天乐了:“那还等什么?走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