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大街是京都的主街,呈‘十’字型,大街旁边酒楼雅阁星罗棋布,雕梁画栋或附有空中阁楼。
南北分别是京都的南北都城门,世家大族多雄踞在南面,有最繁华的居华街,陆老太傅家和护国公府江家便是坐落在此街。
北面则是北大营和京都的衙署。
东西横贯定湖,长桥卧波。东面为皇城,有紫气东来之意。西面多为官员住宅,像定远侯府、侯府对面的侍郎府,侍郎府再往后的镇北将军府等等,都是在这一片。
镇北将军府。
钦阮扒了两口早饭,从挂着的一众鞭子中选了根九节鞭,跨在腰间就准备出门。没等走出院子,就被来找她的将军夫人卢氏逮住。
卢氏见此气急:“你这待不住的丫头,又要去哪舞刀弄枪了?!”
钦阮理由正当:“宋五姑娘邀我出去逛逛,我可不是出去胡闹。”
卢氏撇了撇嘴,将信将疑,“人家五姑娘常年不出府门半步,就算你要找个人骗我,也该找些常出去赏花逛市的姑娘罢。”
旁边的丫鬟明月忙掏出一个帖子,果真是那宋五姑娘。
卢氏见人带着一丫鬟大摇大摆的走了,漂漂亮亮的姑娘,走得风风火火跟要去干仗似的,卢氏忙高声道:“明月,记得让你家主子去悦香楼!”
岸晓掀帘,瞅了瞅旁边的三个护卫,再看看后头跟着四个丫鬟的小马车。
有些犹豫道:“姑娘,咱们这阵仗真的不大吗?”
宋晏宁方才捏了块儿桃花酥吃,接过岸晓适时递来的茶,饮了口茶神秘道:“大,但也不大。”
岸晓动了动唇,没再问,倒是更疑惑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薛习今儿会跟着老师一同出来宴饮,他们还在无计阁相遇。三个护卫加四个大丫鬟再加白杞,嘿,够了够了。
薛习对于侯府来说都不算陌生,只因这人忒不要脸。
一年前宋晏宁跟着母亲低调的去了寒山寺祈福,风吹起了帷幕,被当时还是举子的薛习见了去。而后薛习竟是不要脸的找上门,说要求娶她,真是笑话!
薛习口口声称,只要侯府愿意出手帮他,或者让他拜陆老太傅为师,他来日高中,定会真心的求娶五姑娘为妻,真心真意的对待她。
真是可笑,莫说她现在还手脚俱全,生的也是貌美如花,就算是瘸了也有家世比他好的求娶,见色起意,见权势起意还被他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真让人恶心。
也幸亏父兄不在家,不然他早被缺胳膊少腿的丢出府外了。
这薛习被大哥哥宋至差人打了一顿仍出去后,去了天下才子佳人聚集的无计阁大肆宣扬,这宋五姑娘如何美貌,侯府如何仗势欺人,他如何想拯救宋晏宁脱离苦海,许她一世安稳。
宋晏宁心中暗自嗤笑,‘许她一世安稳’,是想要侯府的权势、人和钱财,真是三方都不想耽搁。
他要是好好了解一下她往日服用的药就贵如千金,怕是不敢说这些什么许她一世安稳的鬼话。
上一世侯府抄家,她在外便也只风餐露宿了两日,便整个人憔悴虚弱得不行,幸得江昼继续将洪大夫请来,也不吝啬的让她抓药,才让她继续吊命几月......
现在这个时候,薛习已经在无计阁大闹过了半年了。
前世的今日,她被薛习堵在了阁里说些败坏她名节的话,但她只带了岸晓一个丫鬟,势单力薄,今儿宋晏宁就是主动来找他的,若是还像前世一般主动凑上来,她定会让这薛习在床上好好躺个几日。
岸雨道:“姑娘,姑娘,人到了。”
宋晏宁掀帘,果真是将军府的马车,对比于宋晏宁宽敞舒适的模样,钦阮的就过于简单了,钦阮经常骑马,坐马车只是带着丫鬟的时候,对马车自然不上心。
宋晏宁的马车通体用王公贵族使用的小叶紫檀木打造,在右侧车头挂着“宋”字样。
地板全部铺着软毛垫,软塌用上好的白狐毛层层铺起,躺在其上,毫不见路途颠簸,后头的柜子里塞满小姑娘爱吃的甜点和爱用物件。
矮案上燃上熏香,缕缕升起,颇为享受。
后面马车里的执月执画见钦小娘子过来,忙跑到马车两边,一人掀帘一人伸手要搀着人下来。
明月跟京都大多数人一样,没怎见过这个宋五姑娘,当即伸长脖子往外看,只见马车里缓缓伸出一只纤手,指如削葱根,腕如上好的冷白玉雕成,只是有些细弱泛着冷意。
小娘子低头踩脚凳下马车的动作,让纤细盈白的脖颈漏出半截儿,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惹人眼。待姑娘下车抬头,便缓缓可见主人全貌,素白芙蓉面,水生生的杏眼与弱柳腰,竟是还未见过这种好颜色。
今日晨间雨过天晴,天气较凉,身边的丫鬟就仔细着不让宋晏宁着凉,穿着一袭天蓝色百褶裙,裙上点碎白,随着走动,时隐浮现,外罩长衫称得人更加弱柳扶风。
让人见之想起几个字:轻盈不自持。
宋晏宁倒是不着急看旁边马车里的人,只往街对面遥遥望了一眼,果真见几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其中就有侍郎家的公子,去岁的榜眼汪书见,以及进士薛习。
对上薛习有些炽热且明晃晃的眼神,宋晏宁压下心中的不耐错开了眼,今儿就算他倒霉了。
看着对面马车这一番动作,明月忙按住了准备跳下马车的自家姑娘,忙翻身一跃先行下去,对着看自己的主子伸出手。明月眼里的意思:奴婢扶姑娘下马车。
钦阮:“站去一边。”
明月诺诺:“是。”
钦阮跳下马车,快步往柳树下的宋晏宁这边走,随即脚步一顿,五个丫鬟,三个护卫......,跟她逛街都要八个人伺候着?
钦阮忍不住道:“你今日怎的这么大阵仗?!”
宋晏宁‘虚弱’的咳了咳,“许久没出门了,母亲有些不放心。”
八人不动声色,分明宋晏宁要护卫的时候,陆瑜也是好一通疑惑。
钦阮扶额:“你知不知道今日全京都都在疯传你娇宠到把白玉摔着玩儿,只为了听一听碎玉声,对定远侯都有微词了......”
听到对定远侯又微词宋晏宁眸光一闪,宋苡月和青果将她这事渲染出去,倒是让父亲在百姓中的威望少了一点点,这样也好,威望越少,越安全。
宋晏宁敛了心思,嘴上嘟嘟囔的回道:“知道知道。”
看好友施了胭脂面色也有些苍白,前几日的高热应是没有大好,也不怪侯夫人这般不放心,让这么多人跟着。
钦阮不知道,陆瑜不放心是真的,让这么多人跟着小女去招摇撞市也是极为犹豫的。
悦香楼在京都深受世家夫人和贵女的喜爱,只因其从簪佩耳铛、乃至头面都是款式较为时兴的,选料有从西域到南荒,更有甚者,还有难得的昆仑好玉。
善玉工者数十人,有几位有头脸的,连宫中娘娘主子都肯赏脸登册子让掌柜送些时兴的进宫,京都女子的喜爱程度可见一斑。
南陈雷家的建筑世代都有造诣,悦香楼的楼阁就选用了雷家的样式设计,上下共有四层,每层都很好的分门别类,有首饰佩饰、胭脂和衣料等。第四层是用作给贵客们等候歇息的隔间,以屏风做隔。
隔间内,在钦阮旁边候着的悦香楼女侍,眼睛总是不受控制的往钦阮对面瞟,暗叹原来这就是宋五姑娘,真真是好看啊。
钦阮先出声道:“顺便把玉器首饰的册子也拿来吧。让五姑娘先挑选一下。”
女侍回神,歉意道:“两位姑娘见谅,今早儿新进了一批簪钗和环佩,工人将册子都收去添补了。”
宋晏宁点点头,这一形况悦香楼常有,因时常换新,所以多数还是直接去三楼转着看的。
宋晏宁一笑:“无妨,阮阮你先看,稍后再去三楼逛上一逛。”
钦阮不疑有他,点点头,皱眉看着这些衣裙样式,她常穿的是骑装劲装,方便又舒适,一来不喜穿着华丽衣裙的世家姑娘娇滴滴的模样,当然,她的闺中好友宋晏宁自然除外。
二来,她可是将门之女,自然是时常骑马,衣裙多有不便。
今早钦阮出门,卢氏的原话是:“悦香楼买身好衣裙,要是花朝节还穿成这样,我打断你的狗腿!”
钦阮将册子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晏宁,你看这身如何?”
宋晏宁凑过身子看:莹白的手下指着一件儿钦阮寻常不常穿的青碧色广袖襦裙,袖口领边用前朝遗风的广绣,与江南一带的绣法不同,广绣讲求针法细腻,质朴淡雅。倒是极为称这袭软罗广袖襦裙。
“好看,不错。”
看着钦阮这般愁眉苦脸,宋晏宁毫不客气的嘲笑:“不是说不喜欢我们这些娇滴滴的姑娘和娇滴滴的衣裙吗?怎的不嫌弃了?”
钦阮撇了撇嘴,回道:“毕竟我都跟京都第一娇做好友了,自然不嫌弃.....”边说着边躲过宋晏宁仍过来的帕子。
宋晏宁:含沙射影。
钦阮:“你今儿带了这么多的随从,可真是坐实了,旁人倒是没什么,反正人人都不是我江家表哥那般不喜娇气女子的......”
宋晏宁一惊!
钦阮的祖母与护国公府的老夫人是表姐妹,是以她叫的江家表哥应当是江昼。
宋晏宁一震,她只记得上一世江昼伸出援手,是位品行端正的正义君子,没有想起江昼原是当众说了讨厌娇气姑娘的。
万一这一世的江昼现在还不大喜欢娇气的姑娘,会不会因为她的原因不出手相助侯府?
她可一点也不娇气,只是今儿事出有因,碎白玉的事情也是造谣,聪明人都能明白,江大人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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