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设想的情况是这样的:
太平洋电器公司由堀田一家操纵。在此之前,十津川就感到这事件的背后似乎有什么名堂,可到底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哥哥堀田俊一郎作为经理,大展才华。令人头痛的是弟弟进二。爱撒酒疯,并且和女人之间不断发生纠葛的进二,作为堀田家族的一员,是个大难题。
五年前,进二和女子大学的学生深见早苗发生了关系。堀田家本想象以往那样给点钱就分手,可早苗不依。所以只好在青森修了别墅,让进二住在那里。迫使两人分离。
身怀有孕的早苗想和进二商谈孩子的事,因此乘坐去青森的“日本海”列车,可能在车上就生下了孩子。
对于堀田家来说,这是一桩丑闻。他们把生下的孩子领回了堀田家,可深见早苗却没进堀田家。这是什么原因,尚不明确。可能是因为进二有什么原因不能结婚吧。也许正是如此,进二和女人的关系,才成了丑闻。
堀田家给了早苗大笔的钱,并买下高级公寓,封了她的口。
可是,秘密泄露了。
五年前,早苗在车上生孩子时,有人在场。这就是护士长和用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的急救队员。躺在床上或途中昏迷时,早苗叫过堀田进二的名字,护士长和急救队员听见了。如果这两个人保持沉默,也许不会被杀,可他们认为自己知道了堀田进二的名字,可以得一笔钱。于是他们向太平洋电器公司敲诈,因此被杀死了。
这样,堀田家的秘密好象是保住了。
堀田进二可能也老实了一阵子。可是,事后不久,在青森见过进二的早苗,在回来的“日本海”列车上,见到了五年前生孩子时帮助过自己的列车员广野。早苗也许已经忘了他,可广野还记得很清楚。对于广野来说,五年前在车上生孩子,是一桩愉快的回忆。因此,他剪完票,又去见早苗。可能问起了那孩子现在怎么样。
这肯定又引起了堀田家的不安。已经瞒住了的五年前的丑闻会不会又翻出来?因此,广野被杀死了。
十津川不认为广野是早苗本人杀的。十津川认为对于堀田家来说,早苗是个头疼的人物。可因为她生了进二的孩子,所以又不能随便把她杀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一旦说出真象,就会伤害堀田家,因此,十津川认为俊一郎在不断地监视着她。
莫不是那个监视早苗的人杀了广野吧?
太平洋电器公司的营业部长山崎又是个什么角色呢?
早苗的孩子被堀田家领去,她为了报复、就不断地向堀田家要钱。堀田家让山崎和早苗交涉,尽可能不让她和进二见面。山崎遵照经理堀田俊一郎的命令,忠实地处理早苗的事件。由山崎充当那幢公寓的出资人,也是为了不暴露堀田进二的名字吧。此外,每月付给早苗生活费的是山崎,设法缓和早苗的不满的也是山崎。早苗把自己的住址写成成城的山崎家,与其说是想惹山崎不痛快,不如说是想惹起堀田家的不痛快。
虽然堀田家拼命地隐瞒进二的丑闻,可丑闻总会从什么地方暴露出来。其中之一,便是青森的小西德之助。小西以手中握着的堀田家的秘密为资本,向堀田家敲诈。山崎受堀田家之命去青森设法处理小西德之助。可是,可能山崎和那个老辣的对手没有洽谈好,所以反被杀死;或者,堀田家对山崎的无能感到生气而杀人灭口了。
然而这样一来,警察的目光便集中到了青森。按进二的要求修建的别墅自然成了注意的目标。因此,名义上的房主——那个不动产商也被杀死了。
十津川说完,年轻的日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有点反常呵!”
“是的,很反常。虽说为了堀田家,可杀人也太多了。”
“说起来太平洋电器公司的确是家大公司,而且,由堀田一家操纵着。堀田家想拼命保住家族的名誉,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不过,就此发展到杀人,也太反常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日下问。
“我不认为单单是为了隐瞒进二和早苗的丑闻。因为这用钱就可以办到。可是发展到杀人,那么,那秘密对于堀田家来说一定是致命伤。”
“那么,是昭和二十一年在青森发生的事吗?他们害怕那时未成年的俊一郎和进二跟父亲一起打死人的事公布于众?”日下说。
十津川想了想,说:“不对。昭和二十一年的事,已经失效。再说,那事与其说是杀人,不如说是斗殴更确切些。安田兄弟由父母带领,逃至福岛,在那里改姓堀田,然后突然在东京发迹。在福岛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想,多半这才是堀田家不惜杀人也要拼命保住的家族丑闻吧。”
“有必要去福岛调查吗?”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见见堀田进二。”十津川说。
当天晚上,十津川去堀田进二常去的银座高级俱乐部找进二。这家俱乐部的人管进二叫“堀田少爷”或“进少爷”,因他花钱大方,人缘很好。
十津川开始去看时,进二还没来。过了大约一小时,十津川又去看,看见堀田进二正坐在里面的桌子旁边喝酒。
进二喝醉了,这是个好机会。进二的旁边,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彪形大汉身高一米八左右,带着浅色墨镜。是因为酒量大,还是因为不易醉酒的体质,进二已醉得一塌糊涂了,可这汉子却依然如故。
十津川走近进二,招呼说:“有点事想问问你。”
那年轻汉子挡在前面,抓住十津川的手腕,用客气的口吻说:“经理正高兴,请不要说扫兴的话。”
十津川沉默着出示了警察证,那汉子脸色大变,慌忙离席,向柜台走去。十津川看见他在往什么地方挂电话。
十津川在进二旁边坐下,说:“有事想问问你。”
进二用醉眼盯住十津川。进二是个高个子男人,可也许肝脏不太好,皮肤呈紫黑色。“你说什么?”进二问,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口香糖,递给十津川一块,说:“把这给你吧,你口臭呵,嚼嚼这个就不臭了。”
十津川道了谢,顺从地把口香糖塞进咀里,进二很高兴地说:“你很爽快好!”
“我想问问深见早苗小姐的事。”十津川边嚼口香糖边说。
“深见早苗?”
“是的,就是生下你的孩子的那个女人。那个孩子该五岁了,现在在哪儿?”
“你说的事我不知道。”进二象嫌麻烦似地摆摆手。
十津川温和的面孔立刻变得严厉了:“堀田,我是在问你和杀人事件有关的事,你如果采取如此不合作的态度,我就叫警察来。”
“你说什么?你这肮脏的官员。”说着,进二突然站起来,想抓住十津川,可十津川轻轻地按了一下他的肩头,他便软弱地倒下了。
往什么地方挂过电话的汉子匆匆忙忙地回来了,他对十津川说:“请原谅,经理醉了。”
十津川目光锐利地盯住这个男人,问:“你叫什么?”
“失礼了,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他取出名片递给十津川。名片上写着:太平洋计划秘书室堀田要。
这汉子说:“太平洋计划是太平洋电器公司的分公司。”
“你姓堀田,那么和堀田经理有什么关系吗?”
“堀田俊一郎是我的义父。”堀田要说。
是俊一郎的女婿吧?并且,还担任着进二的保镖?
“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十津川问。
“如果是我能回答的问题,我就回答。”堀田要说着把十津川带到柜台一边。
十津川谢绝了堀田要的香烟,问道:“你知道深见早苗这个女人吧?”
“嗯,听说过。作为我们经理的艳闻听说过。”
“她生了进二的孩子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那孩子今年该五岁了,在哪儿呢?”
“他是堀田家的孩子,受到精心地哺养。”
“是个男孩吗?”
“嗯,是的。”
“叫什么?”
“进太郎。”
“深见早苗在哪儿,我们想见见她。”十津川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堀田要礼貌地说。令人感到他完全是个忠实的秘书。
“真的不知道吗?”十津川用锐利的目光望着堀田进二,这家俱乐部的管理人正把东倒西歪的进二抬到里面的沙发上躺下。
“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嘛。”堀田要说。他的口气非常客气,可给人冷冷的感觉。
“可她是进太郎的母亲吧?”
“那只是形式。”
“既使如此,她也是母亲。她难道不是想常常见到孩子吗?”
“十田警部。”
“不,是十津川。”
“哦,对了。警部,为什么要介入堀田家的私生活呢?即使堀田家和深见早苗之间有抚养权的问题,那也只是民事问题,不属于刑事案件嘛。”
“可是,这与杀人事件有关,我们不能沉默呵。在堀田进二和深见早苗周围,已有好几个人被杀了。”
“可这与堀田家无关吧?你们有和堀田家有关的证据吗?”堀田要变成了挑战的口气,姿势也变成向十津川俯视了。
“这才是这个人的真面目吧?”十津川苦笑着,又说:“在青森,堀田进二有一幢别墅吧?是靠海边的大别墅。”
“不,那里没有堀田家的别墅。轻井泽和夏威夷有堀田家的别墅。”
“可是,青森的别墅里掉有进二爱吃的口香糖。”
十津川一说,堀田要就嘿嘿地笑了笑:“对不起,那种口香糖,日本到处都有卖的!仅仅因为丢有相同的口香糖,就断定那别墅是我们经理的,那可就麻烦了。那幢别墅的所有人是我们经理吗?”
“不,是青森市的一个小不动产商。”
“这么说,难道不是与堀田家没有关系吗?而且,不管是太平洋电器公司也好,系列公司也好,在青森都没有分公司,东京公司的人,既使在青森有别墅,也毫无意义。”
“不能这样一概而论吧?堀田兄弟生于青森,出了事后,离开青森,那还是他们十多岁的时候。后来,堀田成了太平洋电器公司的经理,直到现在。因为十多岁就离开了故乡,而且是出生在渔民之家,难道不会对津轻大海感到亲切吗?因此,用他人之名,暗地里建一幢别墅,可以常去那里。难道不是吗?”
“多伤感的话呀!可这与堀田没关系。”
“还有,太平洋电器公司的营业部长山崎在青森被杀了。”十津川说。
堀田要耸耸肩膀说:“知道了。可听说山崎部长是请假去旅行。休假中发生的事不由公司负责。当然,太平洋电器公司对山崎部长为公司立下的功劳,是该给予充分报赏的。”
“其中也包括照管深见早苗的功劳吗?”十津川讽刺地说。
立刻,堀田要的脸色变了,可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说:“我不懂你说的什么。”说着,管理人来到旁边,告诉他说:“您的电话。”
堀田要向十津川点个头,便向电话处走去,很快,他对管理人说:“帮我叫辆出租车,让经理上去。”
然后,十津川对走过来的堀田要说:“电话是堀田俊一郎打来的吗?”
“为什么这么想?”堀田要反问道。
“刚才,你给什么地方打过电话,我想多半是给太平洋电器公司的经理,也就是在这里醉成烂泥的进二的哥哥堀田俊一郎打的吧。如果只是堀田进二醉倒,你根本就不用打什么电话,把他抬上车就行了。可我这个警察来了,因此要听堀田俊一郎的指示。刚才,有了回话了。不是吗?”
“不,刚才是我妻子打来的电话。她说叫我早点回去。她爱吃醋,总觉得我要和俱乐部的女招待调情。”
“可我不信。”
“既然如此,请你问问接电话的管理人,他会证明那是女人的声音。”堀田要说。
十津川只是笑了笑。也许,管理人会说是女人的声音吧。因为那可能是堀田俊一郎让女秘书打的。
“你去过福岛吗?”十津川问。
“福岛的什么地方?”
“昭和二十一年,当时,姓安田的俊一郎和进二离开青森,去了福岛。不知为什么,名人录里记载着他们不是出生在青森而是出生在福岛。那故乡你没去过吗?”
“去过。”
“为什么安田变成了堀田,你知道吗?”
“听说因为做了别人的养子。”
“兄弟俩都做了养子?”
“嗯,母亲去世,只剩兄弟二人,被堀田家收养,改姓堀田。”
“福岛的堀田是干什么的?”十津川继续发问,堀田要却突然厌烦起来,说:
“我为什么连这些都要回答。如果想知道,你自己去福岛,怎么样?”
“调查一下看吧。”十津川正说着,管理人来告诉堀田要:“车来了。”
堀田要站起来说:“我必须送经理,失礼了。”
“没关系。”十津川干脆地点点头,说:“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堀田进二为什么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对此,堀田要没有回答。
第二天,十津川叫日下去查一下堀田要的档案。日下出去了,一会儿,在青森的龟井打来了电话。
“至今没有发现小西德之助有什么行动。”龟井说。
“也许,他要慎重了吧。或者,因为不动产商佐藤市郎被杀,他害怕了。”
“我觉得那老人暂时好象不会有动静,怎么办?”龟井问。
可能龟井觉得看守老人没意思吧。
“那么,把监视小西德之助委托给青森县警。你去福岛吧。”十津川说。
“福岛就是堀田兄弟离开青森后去的地方嘛。”
“我总觉得福岛有什么秘密。我打算也去福岛。在那里会合吧。”十津川说。然后又商定了会合的时间和地点。
下午,十津川乘新干线向面岛进发。五点和龟井在福岛站会了面。
“去吃饭吧,虽说还有点早。”十津川提议说。两个人进了车站附近的餐馆。
“警部认为福岛有什么呢?”龟井边吃边问十津川。
“昭和二十一年,堀田,不,安田俊一郎和进二跟母亲一起逃跑似地离开了青森,去向就是福岛。不久,母亲去世,兄弟俩在那里改姓堀田,以后又变成了东京太平洋电器公司的经理。其原因司能在福岛可以弄清。”
“是做养子的事吗?”
“是呵,我不认为只是做了养子。我想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查名人录等,他们的原籍是在福岛市。”
“这还得有县警的协助。”
十津川和龟井吃过饭就去福岛县警。接待他们的是个叫河合的警部。
他们在县警总部的茶店喝着咖啡?河合温和地笑着说:“太平洋电器公司堀田的事,很熟嘛。”
“是有名的人吗?”十津川问。
“是的。要在这次市议会把堀田俊一郎和进二推选为名誉市民的呼声很高呵。”河合说。
十津川和龟井不由得相视一看。
“为什么?”龟井问。
“因为堀田每年都要捐给市里二亿元的巨款。市里托福修建了多处福利设施,如老人会馆呀、市民休息之家呀,等等。因此,将他们兄弟俩推选为民誉市民的呼声很高。”
“那太自然了。”
“堀田有什么问题吗?”河合担心地问。
“夜行‘日本海’列车上,列车员被杀事件,你知道吧?”十津川问。
“知道。”
“以此事件为开端,已有好几个人被杀了。而且,随着调查,还发现了以前的两起杀人事件。”
“这些事件与堀田兄弟有关?”
“嫌疑很重。”
“我怎么也不相信,可……”
“我理解。不过,我们想这不会有错。”
“是吗?如果是事实就太可怕了。不尽快弄清真象,市议会将成为被嘲弄的对象。”
“堀田兄弟跟母亲从青森来到这里,最初是怎么生活的?”十津川问。
“其实,这情况不很清楚。”河合说。
“什么意思?”
“从昭和二十一年起,有两、三年是战后的混乱时期,没有留下明确的记录。我们知道的只是昭和二十四年在母亲去世前后,他们成了堀田家的养子。”
“兄弟俩一块吗?”
“是的。”
“堀田家怎么样?”
“是老资本家。”
“噢。”
“现在堀田家的房子还留着呢,去看看吗?”河合说。
河合带着十津川和龟井乘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