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肖因哪有什么地方选。

还是那位经理提议,要不一起吃个饭。

肖因没多想,同意了。

但这个点,西浮岛上的饭店基本上都关了。

最后一行人坐在了梨子家开的海鲜大酒店包厢里。

被酒吧经理周屿一起邀请过来的梨子,小心地凑近肖因的耳朵。

“姐,你喜欢这种风格的啊?二十万,都能在西浮岛买个单间了。”

肖因眼皮跳了跳,心道别问,问就是肉疼。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地乐队”的人迟迟没到,主唱江沥也没来。

那位戴眼镜的经理脸上有些挂不住。

起身都准备打电话了,被周屿按住。

笑眯眯地解释:“估计在收他们那些宝贝乐器,等菜上齐就到了,肖小姐,不介意吧?”

肖因擦干净餐具上的水渍,撩起眼皮:“不介意。”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屿经理背后的包厢门,突然被一只手推开。

还没看到人脸,先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和颀长的双腿。

这比例,肖因在心底默默评价——

确实很男大学生。

下一秒,门被全部推开,海风的腥咸味骤然涌入。

为首的男人身形颀长,披一身沉凉的夜色,徒增几分疏离的气场。

但不过片刻,深邃的轮廓舒展开,在光隙里飞舞的金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手指随意搭在门上,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下,迟到了。”

看着还挺温煦,但肖因盯着那张深邃英挺的脸,皱了下眉,就是,怎么感觉更眼熟了?

不是像许暮的那种眼熟。

她还没想起到底是不是在哪见过。

戴眼镜的经理先回过神,板着脸招呼:“年轻人拖拖沓沓的,赶紧过来,坐这里,先给肖小姐敬个酒赔罪。”

肖因身边的位置被拉开,突然靠近的冷松味如有实质。

与下首的乐队其他几个成员拘谨的模样截然不同。

男人动作从容,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客。

余光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左手伸出,不紧不慢地将右手衬衣袖口反折上去一圈。

灯光下隐约露出的小臂,肌肉匀称而骨骼漂亮。

很快,那只很符合艺术生审美的小臂,端起一杯红酒朝向她:“肖小姐有些面熟,我们上次见面是在哪里?”

“咳,”肖因略显心虚地快速收回视线,与那双茶黑色瞳孔对视上,愣了下,下意识否认。

“应该今天是第一次见。”

她模样诚恳,双目清澈,根本不像说谎。

“第一次见。肖小姐就一掷千金,”江沥眯了眯眼,笑了下,象征性碰了下她的水杯,“你随意。”

他们两个的声音小,其他人根本听不清。

眼镜经理只看见他就这么放回了酒杯,皱了皱眉,愠怒:“怎么也得自罚三杯吧,这点规矩都不懂。你一个男的喝什么红的,服务员呢?给他换白酒满上。”

一旁安静吃饭的周屿差点呛到,下意识往江沥的方向瞟,生怕小少爷一个不高兴直接把桌子掀了。

被迫陪客也就算了,现在还被灌起酒来。

他也不清楚这位的具体来历,只是聊城那边隐约有人给他打过招呼,说这位来历不凡,脾气差得很,多担待点。

把江沥介绍给当地老牌乐队这线,也是他牵的。

眼看隔壁的眼镜经理还要再劝,周屿踹他一脚。

可惜这家伙今天一心只想在大主顾面前挣面子,根本不带搭理他。

他亲自在江沥面前放上一小蛊,又给他满上,拍拍他肩膀,自以为深沉地开口。

“肖小姐是聊城来的杰出人士,小江啊,你抓住机会。”

面前的场景似乎又和记忆中的某一帧重叠了,肖因恍惚了下,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再加上,她的手机屏幕突然震动亮起。

肖因分神看了眼,陌生号码,来电地址显示聊城。

她一直没出声阻止,周屿便以为她也是默认后续事情的发生,狐狸眼提溜回去,也就一心吃菜,假装没看见了。

等肖因挂断电话回过神时,面前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稳稳端起了酒杯。

她皱了下眉,下意识伸手快速按住。

“不用。”

温热的掌心与冰冷的手背相交叠。

像是有细微的电流快速蔓开。

肖因定了定神,淡笑了下:“不是来听歌的吗?今晚不喝酒,先吃饭吧。”

男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这一眼,不知为什么,肖因没看出感激,反倒是像看出了一丝笑意。

有什么好笑的。

她眯了眯眼,心底划过点怪异的念头,转瞬即逝,没抓住。

那位酒吧总经理盯着他,意味不明地:“肖小姐这是心疼了啊哈哈。”

桌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他转而自己端起一杯酒,又给肖因面前的酒杯满上:“那今天这第一杯酒,还是我敬肖小姐吧,我姓苏,是绿港酒吧的总经理,先祝肖小姐在我们岛上玩得愉快。”

他一饮而尽,转而拍拍岿然不动的男人。

“小江,你们周经理说了,肖小姐酒精过敏,这样,今晚敬她的酒,就由你都帮忙喝了。”

“对对对,该这样。”其他人也附和。

肖因算是看出来了,这酒吧总经理估计早就看这个乐队主唱不顺眼了。

今晚这酒不是她自己喝就全是他喝。

大概也有这总经理自以为卖她面子的意思,想“帮”她把人灌醉了再说。

说实话,虽然之前在上市大集团呆了这么几年,但肖因算是一直从事半技术岗,再加上性格原因,很少接触到酒桌。

对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擅长。

肖因垂下眼皮,拿着酒杯站起身,打算随意抿一口,让这经理无话可说了事。

面前却突兀地多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夺走了她的酒杯。

低哑带笑的嗓音,在很近的位置响起,却是看向其他人。

“没完没了了是吧?”

茶色的瞳孔深邃,明明看着漫不经心,从肖因的余光里看过去,却隐约迸射出锐利的冷意。

他把那杯酒放回桌上,转而端起白酒的分酒器。

“肖小姐,我教你。”虚托着她的手腕,他把那杯分酒器轻轻放在她掌心里,牵引着,将白色液体汩汩全都倒进红酒杯里。

肖因心脏一滞,目光紧紧随着那清脆落入红酒杯里的液体流转。

说不上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她本来是想警惕地收手的,但面前这个人像是知道她厌恶与陌生人肢体接触。

全程都没有碰到她,只是虚虚地护着她的胳膊,摆足了狐假虎威的气势。

满满一高脚杯的白酒,足足半瓶的量。

沉闷地放到那位苏经理面前,江沥居高临下,懒洋洋地笑了下:“主随客便,既然客人不喝,苏经理先把这杯都喝了吧。”

不等脸色气青的苏经理回过神,江沥又行云流水地将面前剩下的几杯酒,一一全搁到他面前,漫不经心转动了下腕表。

“这么喜欢白的,别客气,好好喝完。”

盯着那块表,那位苏经理突然眼皮狠狠一跳。

张了张口想说话,被周屿又踢了一脚,他只是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接下来的全程里,气氛莫名的怪异,大家都安静吃菜,谁都没有再提喝酒的事情。

还是周屿搁下筷子,假装一无所知地眯起笑容:“这新上的帝王蟹真不错,大家尝尝。”

肖因又挂了几遍电话,才瞥了眼旁边一脸无聊,慢条斯理跟那只蟹腿作斗争的男人。

“你刚刚给那个苏经理看了什么?”

江沥挑起眼尾,茶色的瞳仁与她对视,半天没说话。

“我付了二十万,”肖因挑挑眉,“你是不是该态度好点。”

“也是。”他搭在桌上,转了转左手腕,一块翡翠绿的精致表盘,正对着肖因。

看铭牌和规格,是那种专门订做的,肖因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根本没法比。

她抱着胳膊打量他,面色古怪,欲言又止,最终压低音量。

“其他富婆送的?”

江沥眼神一凝,抵了抵牙,也学她压低音量。

“假的。”

“随便找人仿的。”

肖因了然,估计也是为了泡富婆。

林茗朗以前办案子跟她八卦过,相比假名媛,现在更流行男的假扮富二代,专门包装起来钓富婆。

她一边剥开一只甜酿虾,一边随口问。

“得罪了经理,你后边还混得下去?”

顿了顿,又了然:“也是,你有那么多富婆排队等,也不用怕。”

江沥没留意捏碎了一只蟹腿,他掀开眼皮,都要气笑了,窝着火正想问她个清楚,肖因的手机却再次振动起来。

这次对方换了个号码,地址还是谭城。

肖因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站起身,抱歉地环顾四周:“接个电话。”

顿了顿,她像是想起什么,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刚刚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得罪惨了,没看那位姓苏的经理,时刻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吗?

估计就是等肖因一走,就开始为难人呢。

肖因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想着好人做到底,她僵硬地伸出手指,不太熟练地俯身,想去环住男人劲瘦的腰。

但这动作对于她而言太高难度了,还没靠近,肖因已经开始发冷汗。

下一秒,江沥突然率先伸手,牵住她的手腕。

极其自然地抬起眼皮:“怎么了?”

肖因垂着眼皮笑笑,还要装作经验丰富,清了清嗓子:“你要么,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