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个“嗯”字,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但荣明哲知道,祝贺这是真的对那位冷美人上心了。
“那兄弟就帮帮你。你要知道,追人嘛,一次两次的挫折那都不算回事。”
“还有。”他扭头对着后排座位上的纸袋抬了抬下巴:“这玩意你对付一下普通人可以,但对付...哎,对,她叫什么来着?”
祝贺薄唇轻启:“衡忆。”
“哦,对,衡忆。”荣明哲点点头:“对衡忆这种人来说就不行了,起码刚开始的时候不行。”
祝贺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荣明哲敲敲烟灰:“对付这种冷美人,就八个字,‘投其所好,死缠烂打’。”
祝贺刚抬到嘴边的手再次垂下,转头看他:“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就......”荣明哲张了张口,刚要继续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他拿出来一看,嘴角豁然咧开,手指在屏幕上飞动。
祝贺难得有耐心地等他回消息,结果他回完消息,直接站起身,笑道:“然后你就自己悟吧,又不是我要追人。”
他扬扬手机:“行了,哥们儿就先走了,我家小祖宗找我。”
说完,根本不给祝贺发火的机会,直接溜之大吉。
天色渐晚,手中的烟早已烧到了尽头,祝贺独自坐在夕阳下,喃喃自语:“死缠烂打?投其所好?”
今晚的别墅大厅内格外亮堂。
祝贺心不在焉,根本没有注意到区别,进了门后,晃荡着手里的袋子,径直走向楼梯口。
“你给我站住!”祝明达略带苍老但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呵道。
祝贺听到了,但没在意,依旧在往前走。
“小贺。”另一道男声跟着响起,祝贺已经踏在楼梯上的右脚又收了回来。
他转身,看向沙发。
坐在祝明左手边身着家居服的男人,有着和祝贺六分相像的脸,但比祝贺多了成熟和沉稳。
祝贺:“大哥。”
祝行抬手拍拍身边的空位:“小贺,过来坐。”
祝贺本想拒绝,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走了过去。
祝明达打量他几眼:“这个家,也就你大哥能说听你了。”
在祝贺心中,对祝行的感情很是复杂。
祝行从小优秀到大,完完全全是按照继承人来培养的,从祝贺有记忆起,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看看你大哥,多跟你大哥学学。”
虽然他确实打心底里佩服和尊敬大哥,但听得多了不免会觉得烦。
出国后,也是祝行最经常去看他。
祝明达说得没错,在这个家里他确实最听大哥的话。
见他过来,祝行笑道:“小贺回来有两天了吧,公司里最近事多,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见面。”
祝贺别扭道:“没事,我闲人一个,见不见无所谓。”
祝行也不介意,只是笑笑,转头和祝明达对视一眼,问道:“我听爷爷说想让你进公司,你拒绝了?”
“昂。”祝贺直接道:“公司里有大哥,有爸,我什么都不会,要我干嘛?”
祝行不认同道:“不会才应该去学。”
“不了。”祝贺摇摇头:“没什么事,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先回房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似是又想起什么。
转身退回桌边,从纸袋里掏出衡忆让他带回来的摆件。
“从项园带回来的,说是昨天你忘了拿。”
敦实的木头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留在客厅内的爷孙俩看着桌面上的木雕摆件,各怀心事,久久没有开口。
春天的A市多雨。
衡忆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还以为天没亮,推开窗子后才发现原来是今天阴天,雨水顺着房檐滴落,串成雨帘。
她再次换上昨天的长袖衫和牛仔裤,随手在脑后挽起长发,撑着伞出了门。
花园内狭窄的石板小路上铺满了两侧桃花树上被雨打落的粉色花瓣。
这种天气是最适合窝在被窝里补眠的,整座项园也就只有她会准时出现在饭厅。
再回去时,连齐源都没碰到了。
衡忆撑着伞,一路走进静园的工作间。
她抬手掸掸衣服上不小心蹭上的水珠,再次坐到桌前。
面前的双狮戏珠依旧差不多雕到一半了。
她打量了几眼,抓起旁边的刻刀,稳稳下手。
窗外雨声滴答,屋内安静到只能听到呼吸声以及刻刀和木材摩擦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喊声。
“小忆!门口有人找你!”
衡忆刚刚点在木材上的刻刀一顿,回身往门外看了看。
负责园子日常维护的宋叔见没人回应,干脆凑到门边,朗声招呼道:“小忆,昨天那个小伙子又来找你了。”
昨天?小伙子?
祝贺?
“行,宋叔,我知道了。”衡忆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刻刀,起身解下围裙,往门口走去。
宋叔跟着她一起往外走,边走边道:“就昨天那个小伙子,说是丢了东西,想来找找,但你说我天天在园子里转悠,我咋啥都没看见呢?”
衡忆人长得清瘦,路倒是走得飞快:“没事,宋叔,我来处理。”
十分钟后,她走出侧门,看到正单腿支地倚靠在门边抽烟的祝贺,忍不住皱了皱眉:“宋叔说你丢了东西。”
祝贺听见她声音的第一反应就是丢掉手中的烟,还做贼心虚地用脚踩上去,试图掩盖自己的犯罪证据。
衡忆看着他一顿忙活,淡淡道:“丢了什么?”
“手表…对!就手表。”祝贺慌张道:“去年生日爷爷送我的那块。”
衡忆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眸色幽深,似是在思考他话里的可信度。
被她这样盯着,祝贺突然开始后悔自己想的这个破注意了。
找什么借口不好,偏偏要撒这个谎?
终于,在他即将破功的前一刻,衡忆再次开了口:“先跟我进来吧。”
祝贺暗自松了口气,赶紧跟上。
才跨出去一步,走前面的衡忆突然回头,目光落在他脚边:“烟头捡一下。”
“哦,行,好。”
祝贺胡乱点头应着,一低头,刚好看见原本被他踩在脚下的烟头,不知何时露出了半个角。
……
眼睛也太尖了吧!
祝贺弯腰用两指轻轻夹住,放在手心内展示给她,意思再明显不过。
衡忆微微颔首:“进来吧。”
祝贺人长得高,腿也长,跨上去几步就追到了衡忆身边。
他刚思索着从哪寻个话头,衡忆倒是先开了口:“你知道大概丢在哪里了吗?”
项园总共占地一万多平方米,实际使用面积也有6000多,她总不能带着他找遍每个角落。
“我…不知道。”祝贺偏开视线,心虚道。
衡忆了然:“行,那就先沿路看看。”
以祝贺昨天送裙子的手笔来看,他丢的手表不说价值连城,估计也是价值不菲。
客人上门丢了东西,身为主人家怎么也得帮着找找。
两人走得依旧是昨天那条路。
衡忆本想带着他直接从厨房后面绕过去,结果走过去,刚好撞上正在切菜的刘姨。
“小伙子,又是你啊。”刘姨站在窗口,热情地朝着祝贺打招呼:“昨天菜怎么样?差不多饭点了,今天也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这下可是正中祝贺下怀。
他赶忙笑道:“姨的手艺比我家里强多了,昨天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尝到您的手艺,没想到今天就又有机会了。”
刘姨喜笑颜开,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哎呦,你这小伙子,长得好看,嘴又会说,肯定招女孩子喜欢,等会姨再给你添个菜。”
“好嘞。”祝贺朗声应道。
站在旁边的衡忆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提醒道;“不是说要找东西吗?”
说完根本不等他反应,率先迈步走了出去。
“哦,对。”祝贺后知后觉,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还不忘和刘姨招手道别:“那我一会儿再来!”
“好啊!”刘姨热情回应道。
临踏出院门,衡忆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祝贺:“餐……”
她停得突然,祝贺跟在后面差点没刹住车。
四目相对,两人的脸中间勉强剩下三指宽的距离。
祝贺感觉自己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味。
淡淡的,像是薄荷柠檬茶。
衡忆率先反应过来,后退一步,跨出门槛。
往日里没有太多起伏的声线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咳,餐厅你要找一下吗?”
衡忆脸上依旧是那副表情。
倒是祝贺,人站在原地没动,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匆匆垂下头,视线从鞋尖换到地面,有从地面换到门边,反正就是不敢落在她身上。
刚才那股香气好像依旧萦绕在他鼻尖前。
“餐…餐厅就不用了吧。”祝贺慌乱道。
他想了想,又解释道:“我有记忆,昨天吃饭的时候表还在。”
衡忆很快调整好状态,点点头:“嗯。那走吧。”
“好…好…”祝贺连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