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忆故意无视掉了方木晗惊讶的眼神,抬手招来调酒师:“一杯长岛冰茶。还有……”
她迟疑了一下:“Mojito吧。谢谢。”
衡忆没来过酒吧,可不代表她不会喝酒。
家里人有事没事都爱来一口,有个表哥甚至因此干脆做了调酒师,每当逢年过节回家都得例行表演一下。
她跟着耳濡目染,自然也就学会了,甚至酒量还不错呢。
衡忆抬眸看向吧台内正在忙碌的调酒师,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不愧是能开在这种地方的酒吧,调酒的动作可比她表哥好看多了。
调酒师动作利落,出酒的速度很快。
“您好,您要的长岛冰茶和Mojito,请慢用。”
衡忆点点头:“谢谢。”
细长的手指搭在杯壁上缓缓摩挲着,虽然她并未说话,可方木晗却感受到了一股酒味的平静。
衡忆周身的气质总是能让人觉得心安。
薄荷叶在透明的杯子里随着气泡上下起伏,方木晗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小忆你说我真有那么差劲吗?”
衡忆微微蹙眉:“这话谁说的?”
“啊?不是谁说的,就我自己想到的。”
方木晗用食指敲敲杯壁:“不然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衡忆知道方木晗口中的他是谁,虽然从未没见过,但已经从她口中知道了个透澈。
隔壁的邻居,哥哥的同学。
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从青春懵懂到长大成人,方木晗喜欢了他十年。
“我啊,是彻底没机会了。”她垂头看看自己:“他今天上午带了个美女回家,身材可比我好多了,前凸后翘的。”
方木晗仰起头,使劲眨眨眼睛,感叹道:“原来他喜欢那样的啊。”
衡忆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是他没眼光。”
方木晗忽然就笑了,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
这就是衡忆不喜欢爱情的原因,爱情这东西,太伤人,还浪费时间。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在工作室待会儿。
她不太习惯安慰人,尤其在自己没接触过的领域。
只能静静地陪坐在旁边,递上纸巾,看着方木晗一口一口地喝掉那杯酒。
方木晗其实也不需要她说太多,衡忆能来陪着自己就够了。
毕竟她本身也不是矫情的人。
喝杯里最后一口酒,方木晗对着吧台里面的人招招手:“记我账上哈。”
她跳下高脚凳,身体一阵晃动。
衡忆赶紧伸手扶住她:“好。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下卫生间。”
方木晗手撑在桌面上勉强稳住身体:“昂,你去。”
*
二楼包厢内。
昨晚因为时差问题祝贺几乎没睡,今天又喝了不少酒,他再也坚持不住,向后堆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胸,垂着头,勉强支撑自己沉重的眼皮,昏昏欲睡。
身边几人的聊天吵闹声在他听来更像是首催眠曲。
“哎,哎!”
李鸿卓眼尖,率先发现异样,朝着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聊天声戛然而止,视线齐齐落在祝贺身上。
端详了一会儿后,荣明哲伸手推了推他:“哎,醒醒。”
“嗯?”祝贺猛然惊醒,眼神迷茫:“怎么了?”
荣明哲笑道:“干嘛?时差没倒过来?睡着了都。”
谢季萌颔首:“行了,今天就到这吧,祝贺,回家睡去。”
闹归闹,谢季萌身为五人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又出身军人世家,说话总能管点用。
祝贺含糊地“嗯”了声。
“有时间再聚。”谢季萌率先起身,拿着外套走了。
祝贺跟着站起来,脚下轻飘飘的,身体晃了又晃。
荣明哲赶紧扶住他:“你行吗?”
“没事。”祝贺抬抬手,示意他放开,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
*
酒吧的卫生间藏得很是隐蔽,衡忆找了一圈愣是没发现,最后还是拦了个服务生问路才成功找到。
‘瀚海沉沦’不愧是有钱人的产业,就连卫生间都装修得格外奢华。
衡忆站在水池,掬了捧凉水扑在脸上,仰头看向面前的长镜。
镜中倒映出来的人,眉头微皱,两颊隐约透着点不自然的绯红。
大约是忙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就喝了酒,所以有些上头了。
她长出一口气,伸手从墙上的挂箱内抽出张纸巾,擦着脸上的水珠,转身向外走去。
“嘭!”
“哗啦!”
刚走到楼梯口,衡忆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紧跟着耳边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服务生抱着空荡荡的托盘,满脸慌乱,不住地鞠躬道歉。
衡忆张了张口,刚要说没事,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男声:“没事,你先去忙吧。”
服务生一愣,似是没想到客人这么好说话。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他最后道了声歉,匆忙绕过衡忆走了。
衡忆抬眼看向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看样子,刚刚应该是三个人不小心撞到一起了。
祝贺半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说:“抱歉啊。”
她没应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
原本的白裙子,被翻洒的酒水染了大半,看不太清具体颜色。
衡忆眉头微蹙。
这裙子估计是不能要了。
祝贺经这一遭倒是清醒了不少,随着她的动作垂眸。
视线落在她被洇湿的裙摆上,不知为何觉得有几分熟悉。
他歪了歪头,说道:“我赔你。”
“不用了。”衡忆淡淡道。
一条裙子而已,再说又不是故意的,酒也不是他撒的。
平淡的不带丝毫情绪的语调,敲击在他的耳膜上。
祝贺忽地站直身体,面色认真道:“我赔你一条吧。”
“不用。”她再次回道。
说完,径直走了。
木晗还在等她,没必要因为真好点小事浪费时间。
祝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他也不急,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顶了顶右腮。
我们,来日方长……
衡忆穿过人群,回到吧台边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木晗?”
她转头在周围看了一圈,依旧没找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昏暗的光线,根本无从下手。
“您好。”她看向吧台内正随着音乐摇动身体的调酒师,屈指在台面上敲了敲。
调酒师会意,靠了过来:“有什么能帮您的?”
衡忆指指方木晗刚才坐过的高脚凳:“刚刚在这边那个女生,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音乐停了,又骤然响起,调酒师扯着嗓子回道:“好像被她朋友接走了吧!”
衡忆疑惑:“朋友?”
“对!”调酒师点点头,身体还没忘了跟着音乐摆动:“一个男的!看样子应该是认识!”
“男的?”衡忆喃喃。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她和调酒师道了声谢,转身酒吧大门走去。
随着玻璃门再次关合,音乐声和哄闹声彻底被隔绝在身后。
衡忆舒了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方木晗的电话。
“嘟~嘟~”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很久,各种不好的念头开始充斥在她的脑海里。
“喂?”
含糊不清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衡忆一顿,赶紧追问道:“你在哪里?”
“小忆?”方木晗清醒了一点。
“哎,我在……”
“好好走路。”清朗的男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方木晗语气不耐:“知道了,知道了。”
衡忆眉头紧锁:“旁边是谁?”
方木晗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回道:“邻居家哥哥,刚刚在酒吧遇到,他直接带我回来了,已经到门口了。”
邻居家哥哥……
衡忆松了口气:“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方木晗“嘿嘿”一笑,对着电话喊道:“你回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啊!”
“嗯,我知道,你早点休息。”
挂点电话,衡忆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
回到项园时,已经接近九点。
橘色的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园子内寂静一片,只能隐约听到风吹过时树叶颤动的声音。
衡忆沿着小路直接走进了工作室所在的院子。
漆黑的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她走上台阶,抬手在木门上敲了敲:“老师。”
项成和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从老花镜上方看向她:“回来了?”
“嗯。”衡忆抬腿跨过门槛:“您还没休息?”
“这就去了。”项成和随手将手中的平口刀放在桌边,视线落在她的裙子上。
“衣服怎么弄的?”
“不小心撒上去的。”她不甚在意地说。
项成和站起身,一边脱着围裙,一边问道:“吃饭吗?小刘给你留了菜。”
“不了。”衡忆轻轻摇头:“我先去隔壁了。”
隔壁,也就是属于她自己的独立工作间。
“去吧。”
打过招呼,衡忆跨出门,拐进了隔壁。
祝贺回到家,客厅里空无一人,他正好乐得自在,踏上楼梯,一路到了三楼。
随着他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声怒喝:“站住!”
他长出一口气,无奈转身:“又怎么了?”
隔着楼梯口,祝明达闻着浓郁的酒味直皱眉:“你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就不能学学你大哥吗?”
“大哥要继承家业,我又不用。”祝贺耸耸肩,转身打算回房。
祝明达手里的拐杖重重抵在地板上:“明天!你给我到公司去,好好跟着你大哥学学!”
他停了一下,收回刚迈出去的右腿,转身道:“我说您老要是闲得慌,要不还是回公司去吧。出去挑个广场舞也行,到时候找个舞伴,我觉得奶奶应该也不会介意。”
说完,他勾唇一笑,晃晃悠悠地走了。
徒留祝明达站在原地,气到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