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忆正要跨过门槛的脚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这种明明不懂,却非要硬凑上来显得自己高雅的人。
真是令人厌恶啊……
“小贺啊!怎么了?”
祝明达急匆匆地从展厅内冲了出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项成和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祝贺听到动静,连忙将手背到身后,转身佯装乖巧道:“爷爷。”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祝明达冷冷地瞥他一眼:“拿出来。”
“什么?”祝贺开始装傻充愣。
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发出闷响:“手,拿出来!”
祝贺自知躲不过去,磨磨蹭蹭地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去。
“打开。”
祝贺摊开手心。
一根还未点燃的烟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就知道!”祝明达手中的拐杖直接朝着他的小腿就去了。
拐杖抡在半空中,发出“呼呼”地破空声。
“爷爷!”祝贺一惊,赶紧往外蹿了两步,堪堪躲过了这一棍。
祝明达气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把烟戒了。”
“当初就不应该把你送到国外去!”
祝贺火也上来了:“我就不应该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
什么父慈子孝,阖家欢乐,他可来不了。
“你…你…你……”祝明达胸口快速起伏:“你个小混蛋!”
祝贺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
“嗯?谁?”吐字含糊不清,一听就是还在睡觉。
“荣明哲。”祝贺移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了,你TMD怎么还在睡觉?”
荣明哲手机丢在枕边,眼都没睁:“昂,关你屁事,你哪位?”
祝贺满腔怒火没地方撒,直接吼道:“你爷爷!连我号码都不存是吧?”
“嗯?”
荣明哲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举到眼前。
看到屏幕上的字后,豁然清醒:“我靠,祝贺,你TM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祝贺把烟叼进嘴里,习惯性地到裤兜里找打火机,摸了半天没找到,这才想起来,他那打火机还在梨花树下躺着呢。
靠!
他两只一夹,直接把烟团进手心里捏成了碎沫。
“醒了?醒了就出来喝一杯,老地方。”
祝贺口中的老地方是一处酒吧,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对面就是CBD,能把酒吧开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他直接忽略了门上挂着的“CLOSE”牌,推门就往里走。
酒吧内的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看着突然传进来的男人,几人面面相觑。
男人身高腿长,眼看着就要朝VIP包厢去了,终于有人顶住压力,站了出来,拦在楼梯口:“先生,现在是白天,我们还没营业呢,请您晚上再来。”
一番话说法,服务生汗都快冒出来了。
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别是来找茬的吧?
“新来的?”祝贺扫他一眼,威慑力十足。
服务生不由自主地开始结巴:“是,是,上个月才入职的。”
酒吧大门再次被推开。
看清来人,他如蒙大赦,大喊一声:“老板!”
“嗯。”荣明哲快步上前勾住祝贺的脖子,看向对面的服务生:“你先让开吧,这可是祝家小少爷。”
“好,好。”服务生连连点头,退到旁边。
两人踏上楼梯,祝贺皱着眉头甩掉了肩膀上的那只手。
目送着两人消失在拐角处后,几位服务生猛地兴奋起来,凑到楼梯口,叽叽喳喳。
“祝家小少爷?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笨蛋,你来得晚不知道,那位可是我们店的大股东。”
“哦?就只存在于传说中,很久不露一次面那位?”
“对对对,就他。”
荣明哲关好门,回身笑道:“祝少爷回国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啊。”
祝贺未接话,走到沙发边坐下,抽出根烟。
又想到没打火机,抬眼看他:“打火机有吗?”
“有有有,我们祝少爷想要啥没有啊。”荣明哲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捧在手心里,双手奉上,那样子狗腿得不得了。
祝贺瞥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说完,他拿过打火机,点燃嘴边的烟,重重地吸了一口。
浓郁的薄荷味直冲大脑,瞬间变得清醒,心中的烦闷也跟着平复下来。
荣明哲收敛表情,不再嬉皮笑脸:“又吵了?”
“嗯。”因为吸烟的关系,祝贺的嗓音里比刚才多了几分沙哑。
荣明哲顺手也给自己点了根烟:“不是我说,你这一年半载回来一次,怎么刚回来就吵啊?”
祝贺横眼过去。
荣明哲:“得得得,我不说了。”
祝贺看向他丢在桌面的手机:“打电话,把他们都叫来,喝一杯。”
“你怎么自己不叫啊,又不是没号。”荣明哲摸过自己的手机,嘟嘟囔囔。
指尖还夹着刚点燃的烟,翘着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十分钟后,包厢门再次被推开,最后一人姗姗来迟。
“哈喽,everyone,早上好啊!”邢珹人还没进门,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早个屁,抓紧过来坐,就等你了。”坐在左手边的第一个人喊道。
“哎,谢萌萌,大早上火气这么大,你是不是欲求不满啊!”
谢季萌怒喝:“刑珹!”
刑珹走到一半,就地拐了个弯。
“我还以为你今天硬气了呢。”李鸿卓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
“去去去,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可打不过他。”
眼看着人到齐了,祝贺伸手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第二根烟头:“来晚了,老规矩,自罚三杯吧。”
“行,老子怕过谁。”刑珹拿过酒瓶,连着就是三杯。
场子瞬间热闹起来。
谢季萌敲了敲烟灰,出声问道:“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就从国外回来了。”
“被老头子叫回来的。”祝贺仰头闷下杯里的酒,高浓度的威士忌划过食道,火辣辣的。
他八岁被送到国外,从最初背井离乡,远离父母的不适应,到后来的如鱼得水,现在反倒是觉得待在国外更自由了。
所以大学毕业后,他也没选择回国,而是蹲在大洋彼岸,享受着那无拘无束的美好生活。
明明说好只要他不过火,就不会干涉他的生活。
可这才过了半年,就一个电话打过来,勒令他必须回国。
有病!
在场几人从小一起长大,简直是秒懂对方的意思。
谢季萌和对面的李鸿卓对视一眼,这是又和家里吵架了。
干脆拐了个弯:“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祝贺刚想说过两天就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单薄的白色身影。
他倒酒的手一顿:“最近应该先不走了。”
“不走了?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待在家里吗。”刑珹突然兴奋,横插进来:“难道是遇到心动对象了?”
荣明哲放下酒杯,笑出声:“你以为是你啊,离不开女人。”
“你现在送个女人到他眼前,还不如送他点好烟好酒来得高兴。”
刑珹一摆手:“切~”
祝贺倒满酒杯,重新放下瓶子,碰撞在玻璃桌面,发出脆响。
“嗯。”
“什么?”荣明哲以为自己听错了。
刑珹“腾”地起身,兴奋地在空地上来回踱步:“你看吧,你看吧,我刑珹纵横情场多年,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
谢季萌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坐下,转得我头晕。”
刑珹突然顿住,乖乖退回到原位,小声嘟囔:“万年单身汉,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谢季萌:“你怎么确定?”
刑珹:“我就是知道!”
“哎,行了行了,你俩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学生斗嘴。”李鸿卓有些头疼,自己怎么每次都要充当和事佬。
荣明哲转回重点:“她叫啥?家住哪?好看吗?”
祝贺端起酒杯:“不知道,好看。”
“哎,等等,先别喝了。”荣明哲压下他的手臂:“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祝贺绕过他,一饮而尽。
谢季萌疑惑:“你不会是在大街上遇到,然后对人家一见钟情吧?“
“那倒不是。”祝贺摇头:“是那个什么木雕展,还说了几句话。”
邢珹再次兴奋:“哦,那个,那个我知道。”
几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他。
看得他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子喜欢那玩意啊,好像祝爷爷也是,他俩经常约着一起去看展,就那个项园嘛。”
祝贺点头:“对,就那里。”
“我跟着去过一次,项大师手艺是真好啊,雕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
“行。”荣明哲打断了邢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图。
“那姑娘人怎么样?”
祝贺略微思索后,回道:“看着有点冷。”
“我靠。”话音未落,邢珹突然福至心灵,蹿了起来。
谢季萌皱眉:“你又干嘛?”
“你你你,你说得该不会是项老传说中的那个徒弟吧!”
“徒弟?”
“昂,项老唯一的徒弟,听说很有天赋,我爷爷之前还想让我去追她呢,冷美人,我可遭不住。”
祝贺点点头:“是挺美的。”
李鸿卓开口,直击重点:“那你和她说什么了?”
祝贺有点不想回忆当时的情况:“呃......”
“她让我别在那抽烟。”
荣明哲了然:“嗯,然后呢?”
“然后......我说了点气话,好像被她听见了。”
谢季萌:“什么话?”
祝贺含糊道:“就...破木头......”
“......”
邢珹右手锤在左手掌心,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祝贺,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