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莉维亚在伦敦度过了整整七天,并大包小包地返回以证明自己的确去购物。女客们好奇地欣赏奥莉维亚的战利品……一顶羽毛饰边的小型高帽……一副刺绣手套,手腕部有串珠点缀……蕾丝缎带,喀什米尔羊毛,丝绸……还有伦敦裁缝店专为她定制的衣服布料样品。
苏珊·钱伯利自然要问起她是否在伦敦期间碰上过肖恩和迈肯,奥莉维亚略带不自然地回答,“哦,是的,斯迈蒂夫人和我在国家剧院和他们俩度过了很好的一晚。包厢座位,视野角度很好——我们过的很高兴!”
不管奥莉维亚的态度有多自然,她的话还是引起宾客们的抬眉和会意地交换眼神。每个人似乎都在怀疑,事实可比她说的要复杂多了。
爱琳听说了奥莉维亚回来后谈到的细节。在妹妹换上睡衣后,她去奥莉维亚的房间,两人坐在床上,各执一杯酒。爱琳斜倚在雕花床柱旁,奥莉维亚则靠在枕头上,“每天晚上我都和他在一起,”她告诉爱琳,脸颊兴奋地通红,“整整七个梦幻天堂般的夜晚。”
“他是个很棒的情人,是吗?”爱琳微笑着问,声音里不带一丝邪念的捉弄。
“最美妙,最刺激,最……”奥莉维亚一下子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叹息着饮下一口酒。她自杯缘上看着爱琳,困惑地摇摇头,“他和安伯利截然不同,但是照样那么适合我。也许某些方面说来更适合。”
“你要和他结婚吗?”爱琳问,胸口升起一股割舍不下的刺痛。她虽然为自己的妹妹高兴,但是美国的确是太远了。
“事实上,他有跟我提过。”奥莉维亚说,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让爱琳吃惊,“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
“你知道原因。”
爱琳点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低头以指尖摸索着杯子边缘,“我认为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亲爱的,虽然这很难说出口。”
“是的。”姐妹俩静静地坐着,奥莉维亚开口,“你不想问问迈肯的情况吗?”
爱琳瞪着她的杯子,“他怎么样?”
“很安静,而且心烦意乱。我们……谈到了你。”
爱琳脑中窜过警觉的信号,她感觉到奥莉维亚很可能谈起了禁忌话题。她迅速抬起头,“你是什么意思,提到了我?”
奥莉维亚饮下一大口酒,“其实谈的挺不错的,”她小心地说,“至少,结果还不算糟,不过不知道迈肯到底是怎么——”
“奥莉维亚,告诉我!”爱琳命令道,因焦急而浑身冰凉,“你跟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奥莉维亚防卫地看看她,“我终于向他道歉了,因为我很久前对你们俩做了那事。你知道,当我告诉父亲——”
“奥莉维亚,你不该这么做。”爱琳说,她虽然没有大声喊叫,但声线已因愤怒而紧地发尖。她的手抖得厉害,杯子里的酒几乎要洒出来。
“没必要这么生气,”奥莉维亚说,她的话更激怒了爱琳,“我没有违反我的承诺——你的意外和疤痕我一点也没提。我只是告诉他我的那部分事实,还有我们的父亲……好啦,我是跟他说过你送他走是为了保护他,因为父亲曾威胁过要——”
“什么?我从来没想要他知道这些,我的上帝,奥莉维亚,你都干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一部分事实而已。”看来奥莉维亚也徘徊在挑战和懊悔中,“如果惹你生气,我很抱歉。但是你常说诚实是最好的美德,这件事——”
“我从来没这么说过!”爱琳的脾气爆发了,“而且现在的情况也根本不适合这项美德。哦,奥莉维亚,难道你还不知道事情变的有多糟糕吗?现在让他离开会更困难,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突然停下,“你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抵达伦敦的第二晚。”
爱琳闭上眼睛,那些玫瑰花是她说完的两天之后送来的。所以迈肯才会送这些礼物,还有那首诗,“奥莉维亚,我真想杀了你。”她低语。
她的妹妹似乎也有点动怒,“我真的搞不懂到底你和迈肯之间有什么解不了的结。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去告诉他你的那场意外。”
爱琳冷冷地看她一眼,“那不可能。”
“如果你不想失去他,就必须告诉他。此刻之前你还是我认识的最勇敢的人,现在你终于有机会可以得到幸福,却让它就这么溜走,只因为你的顽固和害怕——”
“我从来就不勇敢,”爱琳反击,“勇气是别无选择时所做的最后一事。过去12年来我没有自暴自弃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事实已在,没什么可以改变。我的腿也永远就这样了。连你都不敢看——怎么还来建议我去向迈肯坦白呢?”她走下床,把酒杯放到一边,“你太过分了,奥莉维亚——你自己拒绝了肖恩先生,但却以为迈肯会大度地接受我。”
“那不公平,”奥莉维亚愤怒抗议,“两人的情况根本不同,你的伤疤和他的酗酒怎么能相提并论——而且你怎能暗示说我是因为小心眼才拒绝他呢?”
爱琳大步走向门口,“让我安静会儿。警告你别再跟迈肯多说一个字。”她用力摔上门走开。
爱琳和奥莉维亚一直以来都是相安无事的。也许是因为两人近7岁的差距,让爱琳更像个母亲。偶尔有争吵时,两人事后也会如常般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如果吵得厉害了,她们就分别会去找菲科斯太太,而女管家总会善意提醒她们姐妹之间的友谊是难能可贵的。但这次,爱琳没有跟女管家吐露,她觉得奥莉维亚也不会这么做,因为这事毕竟太过私密。爱琳试着和往常一样对待奥莉维亚,想着她应该向自己道歉……但是那可不容易。这三天来,爱琳和奥莉维亚都尽力维持常态。
周六晚上马克斯的露天聚会举行到一半,因天公的突然变脸而岌岌可危。天空刹时密布乌云,一两滴微小雨水开始落下,浇到火把上发出抗议的嘶嘶声。人群开始往室内涌,而爱琳则急忙地吩咐仆人把点心,杯椅都搬进室内。她忙碌的脚步突然因眼前的一幕景象而停住。奥莉维亚正在和杰顿·肖恩说话,他显然刚从伦敦回来。他们站在门口,离得很近,奥莉维亚背靠着墙。她因他一贯的幽默而开怀大笑,脸庞闪烁着光彩。
如果先前爱琳还怀疑奥莉维亚是否真的爱杰顿·肖恩,那么这个念头很快就打消了。她的妹妹只有对一个男人才会有这样的神情。虽然肖恩的表情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但他保护性的站立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真是遗憾,爱琳在想。事实再明显不过,虽然两人差距悬殊,但他们已经发现彼此不可或缺。
她困惑地发现自己体内涌过一波奇怪的温暖,充斥每寸肌肤,直达发根处。她就这么楞楞地站在那里,周围的人群都忙着找寻避雨处,因为雨势已开始变大。
“爱琳。”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她低头看着地面,专注的神情仿佛那是世界的浓缩核心。当她能够移动时,她才转过身,看向几步之外的迈肯。
真难以置信她的内心会这么渴望一个人,内心的情感强烈的几乎要使自己精神错乱。她需要用力才能呼吸维持,肺里的空气似乎也不够心脏需要。他们就像冷冷的大理石雕塑一般站在花园里,周遭的人群几乎已经散去。
他知道了,她想着,她的神经几乎到达快要绷断的边缘。他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内心有种隐藏的情绪让他已经放开了所有的压抑。他看着她,以年少时那种特有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充满着热烈的渴望。
爱琳依旧沉默屹立着,一滴雨水落到她的脸颊,滑到她嘴角的旋涡处。迈肯缓缓地走近,举起手以大拇指逮住那滴雨水,手指搓碾着那份潮湿,他的神情专注地像对待世间万能的灵药。她本能地后退,想避开他,也避开自己内心的渴望。但他一手轻而易举地抓住她,带她一直走到隐蔽的紫杉林下才停住脚步。
爱琳没有抬头,低着头任迈肯把她拉近。他极其小心地把她拥在胸前,让她的脸靠上他的衣领。他肌肤上的美妙味道让她的肋骨处伸起痛楚的感觉,但这刺痛很快就化为暖流,比性爱更愉悦的感受。他们就这么站着,他一手抚住她的背,另一手抚着她的后颈。两人都感受到眼前的幸福,一种全然的幸福。他碰触的热力渗透进她的肌肤,扩散到骨髓深处。他就这么拥着她,嘴唇抵着她的太阳穴,呼吸软软地拂过她的脸。他们的身体靠得很紧,但又不够紧。她愿意用余生的所有时光来换取两人全然相对的一夜,感受他裸露的贲起,肌肤贴肌肤,心贴心。
“谢谢你。”长久后爱琳低声开口。
“谢什么?”他的嘴唇轻柔移过她的前额。
“你的礼物,”她试着镇定自己,“很漂亮。”
迈肯沉默着,深深呼吸她发上的清香。爱琳试着开口,“你的伦敦之行还好吗?”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迈肯回答了,“是的。”他将她的头后推几许,手仍支在她背上,“萨默塞特船运公司的事已经解决了,投资者们也已经决定投资。”
“包括我哥哥吗?”
他露出微笑,“他已经明确表示算上自己那份。”
她心宽地叹息,“那就好。”
“现在一切都落实了,我要回纽约去。那里有一堆事要处理。”
“是的,我……”她的声音消失,她抬起头焦虑地看他,“你什么时候走?”
“星期二。”
“这么快?”她低语。
“肖恩和我会直接回纽约。钱伯利夫妇,克勒一家和其他人会去海外旅行,他们会先去巴黎,然后到罗马。”
爱琳静静地消化这讯息,如果船在周二起航,那么迈肯和肖恩在后天就得离开石字园。她简直不能相信,这么快她又要失去他。
雨下得更大,迈肯的头发已经湿雾一片。“我们得进去了。”爱琳说,帮他掸去衣上的几滴雨水。他握住她的手,嘴唇吻上她的指关节。
“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你谈谈?”他问。
“我们现在就在谈。”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他低声轻喃。
爱琳的眼光迅速游离到他的宽肩。是的,她知道他要跟她谈的是什么,而她则更愿意躲避这场谈话。“清晨,在客人还没起床前,”她建议,“我们在马厩会面,然后四处走走……”
“好的。”
“那么,明天。”她说,急急地低头,想走开。
但迈肯再次轻易地抓住她,把她拉近。他握住她的发尾,抬高她的头,嘴唇覆盖上她。他的舌头开始探索她,爱琳发出叹息。
迈肯感觉到她攀升的需求,他紧握住她的臀部,膝盖挤进她的两腿间。他催促她贴紧他,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她的心狂跳,肌肤像火烧般烁烫。她手放上他的肩膀以保持平衡,而他则加深热吻,在她的唇间模糊地说了什么。迈肯终于放开她,气喘吁吁。他们面对面地注视对方,就像一对失去理智的傻瓜般怔怔地站在雨里。终于,迈肯脱下外套,罩在两人头上拥着她一起走,“进去,”他喃喃,“否则我们会被雷劈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