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觉得他这句话荒唐又没有理由,林潼妤瞪大眼,皱了皱鼻子。仿佛有一口惊天大锅明晃晃地扣到她头上,她下意识反驳:“我哪有始乱终弃你?”
她不就和前面的男生聊了几句话吗。
被他说得,好像她出.轨了似的。
谢知宴视线在她和王一鹏身上来回扫了扫,神情变化莫测,最终定在了王一鹏身上。
王一鹏被他盯得发怵,举着双手作投降状:“哥,算我求你。你别这么看我,我什么都没做。”
而后,仿佛是为表忠心,他转过头,坚决不往后再看一眼。
谢知宴眼眸沉沉,鸦羽似的睫毛垂下来,黑压压的。嗓音染上些无奈:“我就一会儿没看着你。”说着,整个人趴到她边上,只留一双眼睛,落寞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就和别的男人聊上了。”
“谢知宴。”林潼妤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还是忍不住给他指正,“我这只是普通聊天,就问他这堂课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你不要把我说得像是个男人我都能聊的好吗。”
她这么认真的解释,生怕被他误会了似的,极大程度上愉悦了谢知宴的心情。
他刚想说话,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动。
两人话题被迫中断,循声向讲台望过去。
异常熟悉的长相。
男人穿着米色风衣,黑色碎发散落额前,薄唇微微抿着,金边眼镜平添了几分距离感。
林潼妤和谢知宴眸子不约而同地眯了起来。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男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并不惊讶。他一言未发,蹲下身插U盘。
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苏临渊。林潼妤拿出手机,给阮玥发了个微信询问情况。发完后,她像是完全忘了刚刚的话题,将脑袋凑到谢知宴边上,和他说悄悄话:“你不是和他认识吗,你知道他会来?”
谢知宴皱着眼,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林潼妤忽然想起来。
这段时间,阮玥好像一直住在宿舍。
好像就是从她上次和苏临渊吵架开始。
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了。
她抿了抿唇,一想到这个,整个人心情都差了不少。
连带着看苏临渊也挺不顺眼的。
苏临渊讲课和他人一样,平静又透着点儿锐利,他列举了几个市场上常见的问题,将每一个问题剖开深入分析,结合书本上的内容,通俗易懂又不显得乏味。
同学们听得很专注,学习氛围积极,仿佛下一秒就能站上考场拿个满分回来。
抛开因舍友产生的偏见,林潼妤一个不学金融的都觉得他讲的挺有意思的。
她支着个下巴,也不用记笔记,左耳进右耳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课。余光瞥到一旁的谢知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被这积极的学习氛围所感染,瞳孔黑漆漆的,转着笔,目光停留在她这边。
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发呆。
林潼妤感觉他周身散发的抑郁气息都快具象化了。
结合他一开始说的【陪我上个课】,门口时的异常情绪,穿得那么单薄,还跟没事人儿似的。
怎么看都不是真的没事的样子。
林潼妤轻轻戳了下他的手臂,挪着椅子往他那儿凑了点,压低声音询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他上午不是才参加过比赛赢了吗,下午她还陪他看了电影,到她离开前,他看着都还挺好的啊。
怎么她上个课的功夫,他像被按下了什么抑郁开关,整个人都丧了起来。
在金融楼门口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有这种感觉了,只是不知道是他情绪消散得太快还是收敛得太好,没多久这种感觉就消散了,也就没有多想。
到了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又开始冒出来了。
谢知宴含糊不清地嗯了声,脑袋一歪,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肩膀上。
他头一次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外露,声音闷闷地,还有点儿小委屈。像幼儿园不愿意吃大蒜的小朋友:“我不喜欢金融,也不喜欢这种课。”
“但是没办法。”他眸子里的光暗了下来,自嘲地笑了下,“我家里硬逼着我学这个。”
他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的。
也不是说,所有大财团的继承人,都可以像那些二世祖一样花天酒地,沉迷酒色。
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天生就背负了沉重的责任,尽管这会压得他喘不过气,尽管这是以梦想为代价的。
林潼妤虽谈不上幸运,与谢知宴相比,她幸运了太多。
至少,她还有追求梦想的权利。
冷不丁儿听见这个,林潼妤有片刻的错愕。她不懂怎么安慰人,想推掉他脑袋的手垂了下来,垂着眼,任由他靠着,只能像哄小朋友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怕多说多错,触到谢知宴的敏感神经。
林潼妤一直觉得自己挺惨的,但和谢知宴这么比起来,她好像,也不是特别惨的那种。
很难想象,谢知宴厌恶金融,却还要参加金融比赛,解答同学们的问题,像个无所不能的天才。
那他该是承受了多少。
讲台上苏临渊还在讲着,视线时不时地往他们这儿瞟一眼。
林潼妤现在是半个字儿都听不进去了。
她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地和他说话:“那你原本想学什么啊。”
谢知宴挑了下眉:“怎么?”
“作为你的大哥。”林潼妤认真道,“你别看我爸这样,我妈交际圈还是挺广的。说不定会认识你想学专业的人,我找她传授一二,回头再来教你。”
谢知宴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喉结不住地滚动,胸腔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他正想开口。
讲台上的人先一步喊了他名字:“谢知宴,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教室里的同学齐齐扭头,目光停驻在谢知宴身上。
林潼妤瞅了眼PPT上的题目,股票相关的,一串红的绿的,想,这他妈不是完蛋了。
刚才他们两在聊天,她没听课,谢知宴一看也不是在听课的人。
这哪回答的出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知宴不仅回答上来了,甚至还对答如流。
仿佛他事先做过这道题一样。
等他坐下来后,林潼妤凑过去,好奇地眨眨眼:“这题你做过啊?”
“没有。”谢知宴笑,“这种题不是看一眼就会吗。”
“……”
林潼妤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为什么谢知宴家里人非要他学金融了。
这样的脑子,不去当资本家,真的是太可惜了。
刚才的话题被迫中断,谢知宴看起来也没有主动再提起来的想法,林潼妤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下次旁敲侧击一下吧。
林潼妤满脑子都被谢知宴刚才突如其来的丧给占据,甚至有点后悔刚刚那么说。
她就应该什么都不问,直接给他一个大哥的怀抱,说不定还能给他点安慰。
问他的梦想是什么,还说去学了教他什么的,这不是戳人家心窝嘛。
林潼妤忧郁地叹了口气,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不会说话。
一堂课两个小时,不知不觉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眼,阮玥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回复她了。
阮玥:【我知道。】
她发出这条消息的十分钟后,又发来两条。
阮玥:【潼潼。】
阮玥:【如果他问你关于我的情况,你能不能……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不懂阮玥和苏临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潼妤回了个好,挠了挠脑袋,不打算插手人家的家事,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下课,讲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圈外三圈的,都是课后想问问题的人。
或许还想趁机要联系方式。
谢知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唰写着什么。
上课都没见他这么认真。
林潼妤只是个陪上课的,谢知宴不走,她又不能提前先走。
两个小时都上了,其实在这多留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肚子有点饿。
林潼妤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
这么想着,在这多留一秒都是煎熬了。
她拉了拉谢知宴的袖子,小声问:“谢知宴,你是要和苏临渊叙叙旧吗?”
谢知宴嗯了声,停下手中的笔,很可怜地看着她:“你想走了吗?”
“想走就想走吧。”他眼睫垂下来说,装作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我一个人等在这也没什么关系的。”
说罢,他还嫌语气不够,强调似的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什么关系的。”
林潼妤:“……”
她这下是真的没法走了。
她败下阵来,没骨头似的趴在桌上,捂着肚子催促他:“那你快点,我肚子上的肉快饿没了。”
话音刚落,她又蔫巴巴地抬起头,瞄了眼讲台处。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了。
还是里三圈外三圈的。
林潼妤当即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宣布:“谢知宴,你明天再找苏临渊吧。”
谢知宴看得想笑,由衷的觉得,林潼妤这个人是真的特别有意思。
他慢悠悠地哦了声,跟着她站起来,抛出个要求:“那你明天还得来陪我上课。”
林潼妤脑袋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
她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谢知宴一本正经地给她分析,桃花眼里倒映出她的身影,说得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我本来打算等苏临渊的,现在因为你,我得明天才能找他。那作为交换,你再陪我上一堂课,这不是很正常?”
林潼妤被他这套神奇的理论说服了,也开始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而且她还挺喜欢苏临渊讲课方式的,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谢知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心情很好地勾着唇角,两人准备从后门出去。
前边传来一道声音。
“林潼妤。”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还有一更,不过可能会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