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梦觉得顾忱说的赌桌铁律到了她这儿似乎就不管用了。
桌面上厚厚的筹码,最后被她全输光。
至于多少钱?
陶梦真的没概念,但她知道,输的这些寻常人家几辈子都用不完。
赢的主儿不在意。
输的主儿更不在意。
顾忱笑得开怀,也不在乎陶梦输了他几亿。
他望着她的眼睛,那双从初见就格外吸引他的眼睛。
“想赢吗?”
嗓音是不变的温柔,眼神也是不变的深情。
赌桌上的赌徒会因为下注的得失杀红眼,但顾忱不会,比起冷冰冰的筹码,这一刻他似乎更在乎陶梦玩游戏的感受。
似乎只要她想,今夜,新维纳的顶层将会上演一场惊天豪赌。
陶梦抬眸看着顾忱,男人靠着椅背,冷冰冰的镜片背后淌着专注温和的光。
“想吗?”他淡笑。
陶梦其实不太想,因为她很少赢。
她本能想拒绝,可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怎的,话从嗓子眼一过,到嘴边竟是一个“想”字。
话一出口,陶梦觉得自己大概疯了。
闻言,顾忱笑得更开怀。
他生了副好皮囊,配上优渥的骨相,真真是得天独厚的人。
这一笑,陶梦的心尖儿也跟着颤了颤。
顾忱没有说话,打了个响指,边上的牌侍心领神会,转身去准备筹码,过了会,几个人端着金色托盘回来。
垒得规整的筹码摆在陶梦面前,总额惊人。
陶梦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顾忱凝望她,抬手示意荷官发牌。
这一刻,陶梦似乎懂了底下那些狂热的赌徒。
而她,也是赌徒。
明知顾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明知他危险,明知他不是好人。
她也依旧坐在这里,坐在他身边。
…
顾忱说的对。
原来,只要筹码足够多,最后的最后,一定会赢。
在快要输光的时候,陶梦终于赢了一把。
她赢的那刻,长桌上响起那些公子哥儿拍掌的声音。
有人调侃她。
“妹妹,你这手气还得练啊。”
“言青予不是挺会玩牌么?怎么,你哥哥没教你呀?”
陶梦是乖乖女,言家将她护得好,言青予更甚。
她没应,倒是顾忱漫不经心扫了他们一眼,轻笑:“个个老手还好意思欺负人一小姑娘?”
公子哥儿们笑作一团,连带他们的女伴也纷纷掩唇铃笑。
陶梦的脸有些烧,被他们那暧昧侃笑的腔调逗的。
赌桌上坐久了,场子也腻味。
有人哄笑着换个地儿继续玩,有人应去哪?还有人荤素不忌,或者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赤//裸直白地笑着说玩点刺激的盛宴。
什么盛宴?
陶梦听不懂他们这个圈子的暗话,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有公子哥儿问她:“妹妹去吗?”
轻佻、浮浪、不着调、丝毫不顾及身边带来的女伴,更没有放在眼里,将渣坏的品格践行在骨子里,由内而外展现得淋漓尽致,与顾忱的自然而然相比,倒有些令人不适。
陶梦咬唇,正要摇头拒绝,听闻身边的男人漫不经心笑了笑,回了那公子哥儿一句:
“温柔乡,英雄冢,小心迟早死在女人堆里。”
那人在笑,揶揄:“三哥,你自己不也从女人床上过来玩牌。”
他点了点自己的锁骨处,暧昧至极,“吻痕这么久了都没消,三哥,玩得挺大啊。”
顾忱轻笑,不置可否。
他们的对话传进陶梦耳里,像密密匝匝的针尖刺进耳膜,尖锐的疼,又像从耸入云霄的高空乘坐电梯直达平面,极速下降引发耳鸣嗡嗡。
总归是不舒服。
陶梦觉得这场子有些闷,而她被困在狭小的屋子被一团团说不出的热流携裹。
憋闷、窒息、难受。
她微微蜷紧指尖,平静地和顾忱说:“衣服给你送回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起身,牌侍机灵地上前替她拉开椅子,供她下脚。
不待顾忱回应,她转身,匆匆走了。
针织的料子轻柔温暖,轻轻擦过男人的丝质衬衫。
可惜起不了静电,也缠不了一起。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走了?”
“三哥,妹妹这是生气了,想你哄呢。”
公子哥儿在起哄调侃,坦荡的笑,心知肚明的笑,却唯独没有嘲和讽。
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屡见不鲜,很正常。
心情好的时候,微微放下身段,哄几句,无伤大雅,也是情//趣。
…
新维纳内四通八达,说不定走着走着就从一个赌桌到另一赌桌。
陶梦逆着人群往外走,四周光怪陆离,折出的光也是晦暗多变,似乎要把进来的所有人吞噬。
有人笑有人哭,更多是已经着魔的癫狂。
陶梦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扶着额,忍不住加快脚步。
她转进拐角,沿着深深的长廊想逃离这里。
“跑这么快做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调侃。
清润的嗓音,温柔的调子,每一声都似乎砸进陶梦心里。
陶梦脚下一顿。
她没有回头,却透过后方映下的影子看到渐渐靠近她的男人。
修长挺拔的身影清隽劲瘦。
而她,站在顾忱的影子里,被罩得严丝合缝。
无处可逃。
顾忱就在她身后站定,没有绕过她走到跟前,像他这样的人,好像也就只能做到这步。
“怎么不说话了?”他又问。
说什么?陶梦不知道该说什么,抿着唇。
她没有回应,顾忱也不急。
男人站在她身后,淡淡垂眸,视线落到她挽起的头发,做了复古的盘扣,簪了一钗精致的花钿。
很清雅的打扮,就像她本人,习惯素颜朝天,适应安分的生活轨迹和安排好的道路。
顾忱没有见过像她这样乖的人。
模样确实乖,但更多的是与他所处圈子的格格不入,是循规蹈矩的乖。
循规蹈矩?
顾忱忍不住轻笑。
真要循规蹈矩,也不会坐上赌桌,玩了一把又一把。
但这样偶尔展示出来的截然不同与反差,不是更有趣吗?
顾忱喜欢新鲜。
陶梦这般二十二岁鲜活的姑娘比他身边那些女人更新鲜。
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劲。
“外面下雪了,走吧,我送你。”
这一次,他没等陶梦回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阴影错落的那瞬,她似乎从黑暗走向光明。
陶梦抬眸望向前方的男人。
他仍穿着在赌桌上的那身银灰色衬衣,丝质的,熨帖着他精壮的身躯,下摆扎进西裤,并不是她哥哥那样规整板正,多了丝随意慵懒,肩宽腰窄大长腿,比例优越,是顶好的身材。
浪荡放纵,但可窥其在身材管理方面极其自律。
而顾忱的臂弯,搭着一件很眼熟的大衣。
是陶梦给他送来的那件。
陶梦看了好几眼,半晌,轻轻一笑。
笑意藏了道不出的情绪。
顾忱站定,侧身,回望,微微扬眉,“笑什么?”
“没什么。”陶梦摇头,又一次告诫自己,她知道顾忱是什么样的人,一见钟情也好,真有喜欢也罢,但别全盘付出真心,保留一两分吧,这样,说不定以后还能维系一丝体面。
顾忱深深看了她一眼,金丝边眼镜下的桃花眼风流多情,他也不知在想什么,少顷,也跟着笑了笑。
陶梦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
顾忱却折回去,走到她面前,垂眸凝视面前这位拧巴的小姑娘。
“刚刚走得这么快是不舒服还是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她承认,私心里听到那些话确实有一瞬……
可她也明白,她没有立场,站不稳脚。
顾忱怎么玩,怎么风流,怎么和女人厮混,这些她都管不了。
“那就是不舒服了。”顾忱挽唇浅笑,看破却不说破,顺着她的话,“我记得你讨厌逼仄的闷热,那场子待久了确实不舒服,你不喜欢很正常,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陶梦:“……好多了。”
“走吧,送你回家。”
很自然的进展。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今儿大年初一,你也快回家吧,别让家里人久等。”
她身在言家,呆了二十几年,理所应当以为所有的大家族都与言家一样,此刻该是阖家团圆。
顾忱弯腰,视线与她持平。
陶梦下意识后退,不敢看那双近在咫尺格外蛊人的桃花眼。
“有没有告诉你,成年人的社交礼仪里,拒绝次数多了,关系会淡。”
陶梦盯着他,轻轻摇头。
“那现在知道了?”
陶梦点点头。
“真乖。”顾忱被逗笑,是真心实意的笑,不是留于表面、浮于冰冷镜片前的假笑。
他直起身,“走吧。”
陶梦抿着唇,跟了过去。
顾忱的话其实并不多,长廊这段,又是一阵沉默。
陶梦盯着两人的影子,轻声问:“你送我回家,不会耽误你吗?”
“有什么好耽误的,嗯?”
“今天是大年初一。”
“阖家团圆么?”
“嗯。”
“什么时候团圆不是团圆?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陶梦的脚步慢下来,看着那抹清隽挺拔的身影,长廊尽头灯光如昼,亮堂堂,她却看到寥寥的晦暗。
“看我干嘛?”顾忱回头,笑问。
陶梦摇头,加快速度追上去,轻笑道:“只是突然想到还没同你说新年快乐。”
“顾忱,新年快乐,祝你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贺词这套,在他的圈子里早就不流行了。
很久没听过了,怪新鲜。
顾忱颔首,浅笑,“呈你吉言。”
出了新维纳,泊车员开来顾忱的车,是一辆崭新的库里南。
港城的平头山道路宽阔平坦,一边是银装素裹,一边迎着海港,远远眺望,港口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璀璨极了。
快到庄园大门了,陶梦道:“就停这吧。”
“这?”
“嗯。”她点头,怕顾忱再开过去被人瞧见,然后传到她哥哥耳里。
顾忱没再说什么,停车。
陶梦解开安全带,微笑:“谢谢。”
正要开车下去,顾忱忽地叫住她,“等会。”
陶梦回头,不解。
在她的目光下,顾忱从大衣内衬里拿出一只红封递给她,唇边沾一抹笑。
“新年快乐,陶梦。”
他顿了顿,斟酌小姑娘可能爱听的措辞,复而抬眸望着她的眼睛,浅笑,一字一句道:“愿你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可以看出女鹅是赌徒,而顾忱是引诱她赌的坏蛋。
【注】现实里赌博不可取,非常不可取!抵制HDD从每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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