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粮也被余氏给赶了出来让他赶紧去把户册的事儿给上了,为了怕夜长梦多,两处上好的宅子被别人给抢了先,连口热汤都没让喝。他揣着银票出了门,身子高大魁梧,木着脸跟在外头的邻里们打了招呼,稳稳当当的朝牙行走去。
这个天儿,清早了天都还暗沉沉的,起了风一吹,和着几点雨水,打在身上也冷冰冰的,旁边几处热气儿袅袅,带着点温度,月余粮一顿,步子一下转了个弯朝着旁边的面摊上走了过去。
“老板,煮一大碗面。”
“好嘞,客观稍等啊。”面摊老板利索的抓着一把面条块儿扔进了锅里,这才细细的透过热气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也是一惊:“月大公子。”
何大媳妇文氏方才只觉从一旁走过一个高大的人,没来得及先看人,况且这会儿天还有些暗沉,这下一看,不是月家的月老大吗?
月家是开的猪肉摊,在那卖胭脂的芦苇街上,听说买卖好得很,许多人排着队去买呢,这一日日的,赚的可比他们这小买卖强了不知多少,又一想着昨日那闪过的念头,这会看月老大就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了。
按她的猜测,那月家如今,可只有个月老大是正适合的时候,月家老二是个举人,如今在明昭书院读书,依着他家如今的情况,定然是不可能娶个普通女子的,月老三还小,正是孩童玩闹之时,只有月老大没成亲也没定亲,守着月家的摊子做买卖,若是谈婚论嫁,娶的也定然是门当户对的普通人家。
那他们……
这个念头一出,文氏心里一阵儿窃喜。
这个月家可是比老二媳妇那月举人家强上不少,便是对象是月老大又如何,他占着家里的买卖,娶的就是长媳,往后的弟弟再是有出息,娶的妻子再是厉害,也得敬着长嫂不是?
在文氏看来,若这门亲能成,月老大的弟弟越是有出息越是好,不为别的,往后她闺女生的是长孙,有这么个厉害的叔叔,往后的人生还能平凡得了?
她才不跟老二媳妇一般,只顾着看那头顶尖尖的人物,他们平头百姓的,能攀上个这样的就是烧了高香了,哪里还能强求别的。
月余粮耳尖,听文氏说了月大公子几个字后就看了过来,见到她,想着昨日何家人,点点头打着招呼:“是婶子啊,这是你家的摊子?”
“是…是啊。”文氏心里各种念头闪过,想跟人好生说说话,又不知该怎么开口,也没注意到何梅抹着手走了过来,在锅里瞧了瞧:“娘,这面好了。”
文氏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颤,没好气的嗔道:“吓我一跳,这面好没好,你娘做了这些年还能不知道?”
一边说,文氏一边从锅里捞出面条,淋上两勺骨头汤,浇上作料,努了努嘴:“楞着做啥,给那边的客人端过去。”
“哦。”何梅原就是在家里端了面条过来,这会袖子还朝上挽着,又擦了擦手,端了面就要过去,又被文氏给拉住了,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是咋了?”何梅不解的问道。
文氏讪讪的侧了侧脸,抿了唇好一会才道:“那客人你昨日也见过了,是月家的老大,在芦苇街上管着猪肉摊,你过去了顺便给人打个招呼。”
“行。”何梅不知她话里的深意,尽直走了过去,把面放在月余粮面前,道:“月大公子,面好了,你慢用。”
月余粮点点头,从桌上抽了筷子,正要开始吃,却是在桌上顿了顿,纠正着:“不是甚公子不公子的,叫我月余粮就行。”
他一个卖猪肉的,还公子公子的,实在是别扭得很。
何梅没叫,也没不叫,只学了他的样子点点头,道:“那行,你吃吧,我过去忙了。”
月余粮就把筷子插进了面里,不知为何抬头一看,只瞧见面前的女子一个风风火火的背影,正当年华的时候,就一身厚重的棉衣也遮掩不住年轻女子的好身段,松泛的挽着发,上头连一支木钗都没插,旁的小闺女爱的发带更是没扎上去,简单得很。
小桥还说这何家的大姑娘是个稳重的性子,他瞧着,怕更是个急性子才对。
何梅一来,一下就接了文氏的活计,又是抹着桌椅,又是招呼行走的路人,还要下面条,忙得很,月余粮就着那清的吆喝唏哩呼噜的扒完了面,从袖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就准备离开。
文氏眼尖,忙喊了声儿:“月大公子啊,有空多过来坐坐啊,婶子请你吃面条。”
月余粮笑着应了下来,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瞥见了何梅清清秀秀的侧脸,顿了顿,接着大步走出了文氏母女的视线。
月家里头,宁衡起床了没一会儿,绿芽就端着热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见到她,宁衡轻轻的给比划了个动作,压着嗓音道:“别吵醒了少夫人,让她多睡一会儿。”
绿芽为难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也压着嗓音回他:“可夫人让我叫少夫人起床了。”
月家两处宅子一买下来,立马就得忙起来,月家三位爷,一个要顾着猪肉摊,一个要在书院读书,一个那就是到处玩的,只有姑娘正闲着,有时间跟月当家和余氏两个顾着这两处宅子的修葺搭建。
而余氏还得请媒人去淮王府提亲,还得采买一应聘礼,商定日子等等,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能监督两处宅子的还只有这父女两个,是以,谁也得不了空。
宁衡寸步不让,无论绿芽说是谁喊的,都不让她进内室一步,还振振有词,再忙的活计也得等人睡饱了才有精力。
否则,这没精打采的别人瞧着不心疼,他心疼。
全然忘了昨儿是谁扯着人说了半篓子的话。
“你们俩这偷偷摸摸的说什么呢?”月桥撩了帘子,睡意朦胧的站在帘子后,还小手掩在嘴边儿偷偷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你再去睡会儿吧。”
宁衡头也不回的回她。
“都进来吧。”月桥早就瞥见了绿芽手里的水盆,不过那盆里的热气都差不多被散光了,她指了指:“水已经冷了。”
好不容易上前了一步的绿芽一顿,低头看了看已经冷却的水,果断的转了头朝外走去:“奴婢这就去换一盆。”
等月桥洗漱好,同宁衡一块儿到了前厅时,月当家两口子和月小弟已经等着了。
“姐,你怎么才起来啊,我都饿了许久了,”在月小弟这个年纪最是经不得饿,消化又快,为此家里还时常备着些点心,一早他就饿了,但是余氏不让他吃,说甚宁衡也在,别让人瞧着这没规没矩的样子,他只得抱着肚子等到了现在才抱怨了两句。
月桥还没说话,余氏就白了他一眼:“那小桌上搁着的一盘子点心你都吃了一半了,还饿什么!”
“这哪能一样。”月小弟见她又要开口,只忙问着:“那我这会儿可以吃了吧?”
“快过来坐。”月当家这会儿才开口,招呼月桥和宁衡入座。
“哎。”宁衡在岳父的挥手下,三两步就走了过去,还勤快的就着桌上的碗给人挨个的勺起了粥,月桥四处看了看,问道:“爹娘,二哥呢?”
“一早就回书院了。”余氏叹着气,在宁衡的殷勤伺候下面色又好了些,还笑眯眯的让人别管,自己吃。
月家用饭向来没大户人家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到一半,余氏还犹犹豫豫的问起了月桥:“这些日子郡主哪儿有没有同你联系,打从上回重九节前她过来走动了几趟,好些时日没见到人了。”
往前,陈明月讨好余氏那是费劲了心血,各种吃穿用度跟流水似的孝敬到她头上,便是其他月家人那也是被她塞了不少稀奇的玩意儿,对月桥这小姑子也是用心,时常递了帖子去宁家陪她说说话,两个人年纪相仿,性情虽不同,但脾气却是十分合得来。
如今这人炸一好些时日不在跟前晃悠,余氏还有些不习惯了。
“她啊。”月桥抿唇笑道:“早知道咱们家有这个心思,关在家里绣嫁妆呢。”
陈明月对月余煦那确实是痴心一片,如今得偿所愿,哪里还有以前那疯丫头的模样,给月桥带了信儿,说是不绣好嫁妆就不出门了。
她那一手绣活,月桥还是了解的,拿鞭子舞枪弄棒的还行,说到捏针刺绣,那估摸着就跟她是一样的了,月桥是早就不对绣活有期待,而陈明月则是下定了决心,一心扑在了上头,听说,淮王府为了陈郡主绣嫁妆一事,早早就聘请了数位绣娘在王府侯着了。
可见,便是淮王府上对陈郡主拿针引线也是不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