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归宁候府的喜宴宁国公府其他人自然是没心思去参加了,倒是月桥格外隆重的装扮了一番,带了不少丫头奴仆们欢欢喜喜的坐着马车过去了。
用秦姑的话说,这是少夫人第一回同金陵城的世家夫人们接触,自然要好生的点缀点缀,免得被人小瞧了去。
路上,绿芽问着一直带着笑的月桥:“姑娘今儿似乎很高兴?”
月桥顿时眉眼笑成了一抹弯月,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她当然开心啊,到她临出门时,大房那头还有闹动静儿的声音,可见昨晚那日子得多难熬,往常这夫唱妇随,男子在家就跟祖宗似的被供着,连安氏这个生了贵妃的世家子女对大老爷也得诸多忍让,但谁让如今大老爷犯了错呢,这一下就把安氏给惹得跳起来了。
说来也是,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再忍让下去那才是个傻的!
至于大老爷到底是不是应允了那鸢姨娘如此行事大胆,谁也不知道,但就凭着大老爷的那护头劲和当夜在莺歌院说的那番话,就让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对了,让阮婶把东西送过去了吗?”月桥昨儿翻来覆去的想,觉得此番闹剧不过一二日便要落幕,外头虽传得广,但里边不闹了,时间久了,人们也不过当个笑话听听,倒不如把大老爷曾经干得糊涂事都一并捅出去,这样,说不得还真能闹得宁家家宅不宁呢?
至于阮婶那里还保留着当日大老爷偷拿妻室的东西给妾室用的证据呢。
绿芽也如她一般弯了弯眉眼,道:“姑娘放心,阮婶子瞅着这个机会也不知道瞅了多久了,定然能好好的完成姑娘的吩咐。”
言罢,主仆两人对视一笑,都明白了各自话里的意思。
缩在一旁的秦姑眼眸闪了闪,但最终想着贵妃暗地里的交代,又重新闭了眼当着什么都没听到,她不曾想到,在她闭眼后,月桥主仆的眼尾都在她脸上看过,最终绿芽朝月桥小幅度的点点头,而月桥更是笑得意味深长。
归宁候府离宁国公府只有两条街,但他们主仆三人却在城内闲晃了许久,直到巳时一刻,秦姑才吩咐车夫调转了马头前往侯府走去。
吩咐完,秦姑便给月桥解释起来:“少夫人有所不知,这出门去参加宴席也是有时辰之分的,若是那办席宴的是宫里头,那臣妇们便需早早起来,卯时便在宫中等候召见,若无召见,其后自有宫婢引着去那席宴处与诸位夫人们比邻而坐,若是办宴席世家与咱们官职相同,那便赶在辰时末到就行,这样既不显得过早,也不会觉得怠慢。”
月桥点点头。
换言之这吃个酒就是看官位来的,你官位大,我官位小,那就得伏低做小,早早上门;若是平级,那就赶在别人都去了后随后进入;若是我大你小,那便要踩着点上门,最好是露出一点矜傲,在旁人都过了后在等上一刻上门,好突出自己的地位罢了。
哪跟从前他们村里办席宴一样,赶早去送了个礼,然后回家该做什么做什么,等到午时了呼呼啦啦就过去上桌吃饭,吃完还帮着一块收拾收拾便提着剩菜剩饭的各回各家了。
宁家是一等国公府,在宫里还有个皇贵妃镇着,这样的身份在金陵城也只有几家比得上,那几家其一是那温家,身为太后和皇后的母族,可谓是后族之首,其次是左相叶家和右相凌家,最后一家便是那三阁老之一的武阁老府,武阁老为人低调,在三位阁老之中也常属于和稀泥的,但武家能在阁老位置多年,可见也不是个弱的。
月桥听着秦姑补充这金陵城大大小小的世家情形,暗地里吐糟。
恐怕能当官的,就没几个是善茬才对。
余下的秦姑便只随口几句带了过去,只让月桥与她们浅浅的保持着距离便是,若真有那谈得来的,便互通书信往来,偶尔出门子去宴会上走一走,待时日长了些,总能见到是个好的还是坏的。
总归一句,那就是这金陵世家里弯弯绕绕甚多,家族与家族之间牵连更是十分广泛,月桥小小年纪又出生乡下,秦姑怕她比不过那些世家女们的算计,只让她远着些,对人时客气客气就行,要真想挑一二手帕交,融入这个小圈子里,这一时半会的可是难得很。
说话间,归宁侯府到了。
在月桥等人刚下了马车时,便有候府的主子带着丫头们面若春风的走了过来,招呼月桥的是侯府长孙媳白归氏,白归氏是个爱笑的美人,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嘴角还带了两个梨涡,笑起来时看着格外舒服,早在宁国公府的马车到了门前时,白归氏便端着笑脸慢慢走了上去,此时见到被丫头们扶着的月桥,待人理了衣摆,抬腿朝这边望过来时,顿时呼吸一凛。
金陵城关于宁少夫人的传闻有很多,白归氏向来对这些嗤之以鼻,但此次,她觉得京中那些说宁少夫人其美色倾国,犹如神上仙子这一条她认。
月桥的美在于出尘,气质更是淡然得仿佛如烟如水,偏生又窈窕多姿,整个人水盈盈的可论其境,今儿又特意装扮了一番,换下了平日里素淡的衣裳,里边虽还是素色,但外头罩了一件翠绿色的烟陇薄裙,与那波国的纱有几分相似,但这裙子上又绣着大朵大朵勾勒出的牡丹花,星星点点的缀在上头,又出尘又透着一丝妩媚,尤其那发丝被挽着,只插了几朵透明的珠子,耳畔的发丝微垂,便多了几分娇嫩,在她看过来时,白归氏的心也跟着紧了紧,还是身旁微微垂头的丫头见她半晌站立不动稍稍扯了扯,白归氏才瞬间回了神。
她笑靥如花的走上前去,眼眸从旁边斜了斜,就是不敢直视这位宁少夫人,但声音跟妙语连珠似的:“贵客临门真是让侯府蓬荜生辉,想必夫人便是宁家的五少夫人吧,我年长你几岁,娘家姓白,可唤我一声姐姐,妹妹的容貌当真是世间难寻,倒是让姐姐有些失态了。”
月桥客气的笑了笑,道:“白姐姐。”
这一声喊下来,白归氏倒没先前那样紧张了,心里微微一松,朝她笑了笑,抬了抬手:“来,妹妹快些与我进去,里头来了好些小娘子,咱们一起认识认识,也好说说话。”
月桥微微额首,与白归氏一同进了侯府,进了侯府大门,白归氏便带着她朝右走去,边走还边给月桥解释:“这边是通往后院的,对面是通往前院的,男宾客便在前院,咱们女眷都安排在了后院里,往常玩的投壶、踢毽子、赏花、吟诗、厅下还摆了棋,也不知道妹妹喜欢玩什么,若是有想玩的可定然要给姐姐说,姐姐也要安排下去才是。”
月桥闻着越发浓烈的香味,目不斜视,对归家这精心伺候的院子没有表示任何打量,倒是让白归氏高看了一眼,而闻得白归氏此言,月桥嘴角弯了弯,说得非常直白:“姐姐客气了,我从乡下而来,那些什么赏花吟诗的还是交给懂行的去吧,妹妹就不献丑了,倒是踢毽子,还行吧。”
这话月桥说得很谦虚,论踢毽子,她在村里可是从无小闺女能超越。
白归氏想起这位美人的出生,心里稍稍黯然,但听她说话落落大方,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世遮遮掩掩,反倒让人觉得豪爽得很,便笑了起来:“那妹妹要好生玩玩才是。”
月桥便微微额首,没再回话。
其实她们心知肚明,像这种宴席,女眷里除了各家夫人外,还有不少的小姐们,这些玩的也俱是为这些未出嫁的姑娘备下的,她们这些成婚了的,多是凑在一堆说说话罢了。
走了约莫几刻钟,面前豁然开朗,只见在那一道圆形拱门前,繁花似锦,门后似有华衣无数翻飞,夹带着浅浅的娇浓软语,这样美如画的画面,却让月桥一下回荡起了在村里听着各家婶子唾沫翻飞,讲着东家长、西家短,惹急了相互厮打在一起的情形,笑出了声。
“妹妹怎么了?”白归氏不解。
月桥摇头不语,与她一道踏入拱门,白归氏一直瞧瞧的观察着月桥的反应,见她恍如闲庭漫步一般,那面上竟然连一丝紧张都没有,对这位宁家少夫人更是好奇得很,暗自猜测,这女子是真的一点也不紧张还是被她身后带来的那位从宫中出来的姑姑给教导过,只不露在面儿上罢了?
无论如何,对这位宁五少夫人,白归氏是越来越好奇了。
入了内,月桥这才看清,这院子内确是莺莺燕燕众多,往来穿梭其中的奴婢也是娇颜玉色,那院中,左右两边案上皆坐满了端庄优雅的夫人小姐,最上边是含笑着不知说什么的归家女眷。
在她们踏入后,内院的响动却瞬间安静了下来,满院子的人都朝着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