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桥觉得,自己一向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还是来者不拒那种,而且特别心软,特别容易信任,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挖坑让她跳,她也高高兴兴的往下跳。
送走了曹氏后,月桥取下了头上的黄金头面,随意的扔在了床上,瞪着腿乱晃,雪白的脚丫子晃得人心慌意乱,绿芽眼疾手快的关了门,忙把手中端的清汤面搁在了桌上,快步走到跟前:“姑娘,你小心些,”她朝门外看了看,指了几下:“宁府派来的几个丫头在外边守着呢?”
月桥不以为然:“知道就知道吧,最多不过背后议论我不懂规矩罢了,原就是出身寒微,莫非我装模作样的,人家就不说了?”
人的嫉妒心是有多强烈,在上回那事出了后她就懂了,无论熟不熟识,无论交情好不好,但你只要碍到了别人的眼,她们都会在背后说你小话,甚至不惜…毁了你。
用血泪得出的结论,她是丝毫不敢轻视。
绿芽一想也是,她们家姑娘性子本就随性,且跟这宁家的关系又一言难尽,指望着变成大家闺秀跟这里的主子们打成一片,无外乎是人当着客套,背后骂她们不过是猪肉摊出来的。
再则,姑娘她,也不像是会在这儿好生过日子的人……吧?
绿芽这样想着,当初二爷通过两位婶子找上她,不就是知道她别的一面吗,犹记得二爷当初把她交给姑娘时意味深长的说的那句,让她好生听姑娘的,指哪儿打哪儿的话。
她一个激灵,脑子里的线条连成了一片。
“对了,阮婶和庞婶安排好了吗?”月桥翻身坐了起来,走至桌边,百无聊赖的扒拉着那清淡得一看就让人食欲不振的面条:“这就是给新娘子吃的?”
别唬她,她虽然是农家女,但她娘可不是,来之前,余氏可把那些小小道道的、事无巨细的给她说过,就比如这给新娘子吃的一般,便是放在她家也断然不会如此的,且这宁家还是一等公府,她嫁的又是嫡子嫡孙,给少夫人的吃食少说也有一桌点心小菜的任她挑才对。
这寒酸得谁知道是一公府少夫人的吃食?
绿芽面露羞愧:“是我不好姑娘,我去厨房的时候,那厨房的人说因为外头来的宾客太多,贵客也太多,实在是忙不过来,且上头早打过招呼,今日给新娘子的吃食不得太过油腻影响到你,所以……”
所以,这是告诉她,她只配吃这素淡的汤面?
月桥嘴角弯了弯:“阮婶和庞婶呢?”
“回姑娘,”绿芽道:“两位婶儿去收拾行礼了,姑娘带来的嫁妆都要清点入库,这不,她们便过去跟管事的一同清点写文书了。”
月桥点点头,一把扔下了竹筷,又扑在床上瞎折腾起来,在外头守着的两位美婢听到这动静相顾一笑,不屑的撇了撇嘴。
果然村姑就是村姑,哪怕飞上了枝头做了凤凰,那骨子里的下等气息也永远改不了,而少爷也总会发现,有一日,还是她们最合他心意了。
这一想,两人不由得拉了拉身上的衣裳,露出几点白嫩嫩的皮儿,摆着表情,就等着宁小侯回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便是她们,而非里头那个粗俗不堪的乡野村姑。
阮婶和庞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奴婢,当下阮婶给了庞婶一个眼色,庞婶会意的抱着账本子进了新房,后脚她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尖锐痛叫声。
阮婶两手一扔,原先还撩人心扉的美婢就跟软泥一样摊在了地上,嘴里还不断溢出哎哟哎呦的痛声,阮婶拍拍手,怪笑道:“小蹄子,守门就守门,大白日的就想爬床,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赶紧起来给我把门守好,要是待会发现你们偷懒,我要你们好看!”
地上的美婢中一人抬起了头,可怜巴巴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我们姐妹可是大夫人的人,是大夫人派来伺候少爷的,是少爷身边的大丫头。”
阮婶脸一唬:“管你谁的人,既然来守门就得有守门的规矩,当自己在苏河迎客呢?”
阮婶不屑的撇了她们一眼,凸自进了屋,把那姐妹俩气得红了眼。这人不禁动手打了她们,竟然还骂她们是楼子里出来的?
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这村姑不仅仅没规没矩,连带来的下人也无法无天,连她们是大夫人赐下来的人也不给薄面,说打就打。
“姐姐,这口恶气我忍不了,我要告诉大夫人去。”
“珠儿且慢,今儿是公子大喜之日,大夫人定然忙着招呼诸位诰命夫人,你且过来,我们这般行事……”
那叫珠儿的忍着痛慢慢靠了过去,另一位叫云儿的婢女悄声在她耳边不知说着什么。
她们不知,这一幕,被里头盯着她们的庞婶给看得一清二楚,庞婶嘴角微动,无声的讥笑了两声,反身到了月桥跟前,见她看过了账本,便插缝说了起来:“姑娘不知,那两个贱婢此刻定然在想着如何去告状呢?”
“是吗?”月桥不置可否:“不过,我这儿倒是有一桩事要麻烦两位婶子了。”
阮婶和庞婶神色一顿:“姑娘请讲。”
月桥的眼便斜到了那已经凉透了的面条上去了,原本就寡淡的清汤被面条一发,更是让人毫无胃口。
夜晚朦胧之际,宁家也挂上了大红的宫灯,这一批宫灯由宫中所制,其繁复程度只略略逊于宫中,精美异常,那面儿上也用的雪山产出的丝绸,光滑得如同一抹雪一般,绣着丝竹乐器、弹唱吹打的喜庆场面,见此,不少暗地里碎嘴说宁家迫不得已娶人进门的人都闭了嘴。
宁小侯此人除了欣赏美人外,另还有一不为外人得知的小秘密。
这个小秘密在周围一圈又一圈世家子弟起哄灌酒下非常的独特,哪怕嫉妒他的人已经快要喝爬了,宁小侯仍然位于中间来者不拒,除了双颊坨红外,眼神清明,大有千杯不倒之态。
素来在酒肉场中无往不利的世家公子们见此直接红了双眼,这得的美人比不过宁小侯,这么多人还灌不醉他?
可事实上,直到夜深沉之时,这群公子哥还真没把人灌醉,反而把自己给灌爬了,由各家下人搀扶着离开了宁家,宁衡这头,斜斜的靠在宁全身上往洞房走去,边走,小侯爷还醉眼迷离的不忘问道:“全儿啊,今儿爷表现得如何,可否神勇?”
宁全挤开了笑:“爷,你真是太神勇了,一个人把他们全喝爬了,厉害!”
“那是,”突然宁衡撑真身子朝他问道:“全儿啊,你觉得马明明这臭小子是不是有些不把爷放在眼里?”
他哪怕脑袋里边已经开始朦胧了,也清楚的记得今儿来那一圈人中,马明明那小子是吼得最凶的一个!这臭小子想干嘛呢?
“这个,”宁全眼咕噜一转,诚实的说道:“小的在外头也瞧得清清楚楚,马公子不给公子挡酒就算了,还起哄呢?”
依着宁小侯那独特的技能,这恐怕也是头一遭被人灌这样惨。
快到新房门口时,宁衡朝宁全摆了摆手:“你回去吧,爷自有美人照应,记得明儿个提醒爷找那马明明的麻烦去!”
宁全嘿嘿笑了两声,朝双眼迷离的宁衡挤眉弄眼的笑了笑,一溜烟跑开了。
宁衡脚步刚抬,迎面而来两个婀娜多姿的身影,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人,娇滴滴的开口:“爷,让云儿和妹妹珠儿来服伺你更衣洗漱吧?”
那珠儿也宛如毒蛇一般手臂攀在了宁衡脖颈处,仰着脸含情脉脉的凑近了去,宁衡虽不停的悄悄倒酒,但入了他口的还是不少,这不,酒劲一上来,又听到这一管子酥脆的声音,顿时下身一股热血涌到了头顶,他往下一看,正要勾起的嘴唇一僵,一把推开了人,一副扔脏东西的模样,嫌恶不已:“滚滚滚,哪来的无盐丑女,还敢在爷面前卖弄。”
这一吓,顿时把宁衡所有的兴致都给吓萎了,他心慌不已的推开了洞房的门,在看到月桥诧异看过来的目光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正事儿。
今儿可是他大喜的日子,幸好美人没瞧见他方才的丑态,否则……
宁衡厚着脸皮滚到月桥跟前儿,打量她一张洗净了米粉后独有的如玉肌肤,粉嫩得让人想让人一口咬下,尤其那睫毛长长的眨啊眨,一根一根的挠得宁衡那个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动,风月场上的霸主,此刻垂涎着想一亲芳泽,却被美人一只细滑的手给挡住了。
美人莹莹含水的眸子看着他:“还不快去洗漱去。”
这一嗔,又让宁衡三魂七魄丢了大半,双眼无神的只顾着点头了:“洗漱,我这就去,这就去。”
很快,后头池子里就传来了窸窣的声儿,月桥冷冷的嗤笑了一声,脸上哪儿还有方才半分奉承,她脚上未裹鞋袜,轻轻走到了桌边,看着上头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对宁家上下这偏袒的心思丝毫没有芥蒂。
又不是真的嫁来恩恩爱爱的,宁家的偏颇如何,她根本就懒得计较。
宁衡心里惦记着美人,很快就跳进池子里洗好了,等他随意穿了里衣,发上还滴着水出来时,就见月桥坐在桌上,亲切的招呼他:“来,快过来吃些东西,你喝了不少酒怕是饿了吧?”
对着这样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宁衡确实很饿,也确实肚子很饿,但他久经风月,在做到最后一步前,总是有些浓情蜜意的时候,当下便含笑坐到了旁边,由得月桥给他布了菜,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酒足饭饱,重头戏终于来了,宁衡笑意加深,正想拥着人入帐,肚子里却一阵一阵的闹将了起来,他脸色白了白,最终没忍住。
这一晚,宁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各个都不好受,整晚不成睡好觉,反倒只有月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而宁衡早就虚脱不知道躺在哪个角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