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陈昭刚洗完头,披着?湿漉漉的头发,正对镜遮瑕,试图掩盖住自己昨晚哭肿了的眼皮和失眠的黑眼圈。
一阵有气无力的敲门声却恰时从客厅那头传来?,打断了她愤愤动作。
等到她拉开?防盗门,平视的视线里空无一人,往下看,这才发现,隔壁领居家那个不?过自己膝盖高的小女孩——和女孩高高举起的手里,紧攥着?的破旧布娃娃。
“姐姐,是你?的吗?”女孩童声清脆,“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我?从来?不?玩布娃娃的吗!你?怎么丢到我?家门口啦,还给你?。”
话说完,娃娃一塞,女孩扭过头去,蹦蹦跳跳回了对门。
陈昭:“……”
她摸了摸布娃娃。
在隔壁家吹了一晚上的风,掉了一晚上的棉絮,里头某处,硌人的手感?还是没有消失。
“没办法了,丑不?拉几的,让你?当门神得了。”
她随手把娃娃放上鞋柜,对准大门的方?向,不?忘扯过一张纸手帕,把它屁股上棉花有些漏出?的地方?遮好,“你?最好感?慨一下,已经两年?了,不?然,我?一定?直接把你?扔垃圾箱里。”
话说完,她耸耸肩膀,又坐回梳妆台前。
半小时“作法”完毕,行云流水地换衣,拎包,出?门。
Venus的造型工作室坐落于陆家嘴成业商务大厦17层,是宋笙丈夫江瑜侃名?下的重要单位之一。
她作为名?义上的创始人,实际的运营则交给了后期加入的、经验更加丰富的艺人经纪Joy姐。如今,Venus已经小有规模,具备一个微型公司性质的整体架构,全年?的收益也相当可观——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如今太像个公司,以至于到现在,陈昭女士还没有实现自己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愿望,依旧还得身为表率朝九晚五,准时到岗。
早晨八点半,她刷卡进门。
提着?咖啡和早餐,还没来?得及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填饱肚子,就先被人叫住,脚步一顿。
“……”
她呼吸一紧,看着?自己被紧紧攥住的右手手臂。
抬眼,对上Tina焦灼的视线。
“姐!”
我?又惹祸了——这是潜台词。
陈昭扫了一眼工作室里其他人看好戏的神情,半晌,揉揉眉心?,默不?作声地把手抽出?来?,就势退后半步,指了指办公室,“进去说。”
五分钟后。
陈昭坐上老板椅,一口咖啡,一口沙拉,等了好半天?没听人说话,这才好整以暇地一撑下巴,看向死活不?肯落座的Tina,“行了,没别人了,说吧。”
“姐,我?、真布是估、意?的,”Tina语无伦次,结结巴巴,一个好端端的娇艳少女,一下子挤出?个苦瓜脸,“事、情是这样的……”
按照早就排好的行程,明天?下午,洛一珩理应出?席杜莎夫人蜡像馆的蜡像揭幕式。
这次的蜡像,以洛一珩首度触电大荧幕饰演的旧上海爱国青年?为原型精心?打造,也算是为半月后上映的电影造势,因?此,斥巨资一手促成这次活动的制片方?,要求洛一珩穿着?剧中戏服出?席活动。
“但是、我?,把这个中山、装,泡进水里,变形、变小了,穿不?了了。”
Tina颤巍巍地从自己手里拎着?的牛皮纸袋里,掏出?那件明显和洛一珩的尺码相比小了一个size的黑色中山装,“展示”给陈昭看。
陈昭:“……”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件戏服据说是当时剧组高价买来?的老古董,只在全剧最重要的一场戏里出?现过一次,现在生产线已经全线绝版。
实在没办法,倒不?是不?可以在活动现场拿个高仿糊弄一下现场媒体图,问题是这衣服可是要还给剧组的,之后还有粉丝拍卖——
陈·一个头两个大·昭扶了扶额头。
Tina双手合十,“我?真布是故意?!昭姐,Iamsosorry!我?会叫我?哥哥,大力赞助,Please……”
嗯?大力赞助?
陈昭装模作样地连连摇头。
但不?得不?承认,这四个字微妙地踩中了陈昭的神经。
大脑飞速运转,在做出?回答之前,她先一步接过了Tina手里那件缩水的中山装,前后左右打量一眼。
别的不?说。
既然是中山装,自己应该还是有点渊源,有点办法的。
“赞助多少?”
她轻描淡写地问一句。
“或许、五、五百万,够不?够?……一千万?”
可以,超额完成任务。
她于是一笑,将手上这件中山装叠好,收回牛皮纸袋里,“行,我?有路子,先交给我?吧。”
=
下午两点。
挂牌“上海宝林高级成衣定?制公司”的写字楼前,一抹倩影堪堪顿住脚步。
她穿一身MILIN红色斜肩裙,露出?弧度优雅的天?鹅颈和轮廊明晰的锁骨,一头黑发如瀑,披散肩膀。
黑色系带高跟鞋,不?功不?过五厘米,踩上门前瓷砖地板,声声脆响。
穿过自动感?应门,她走进一层大厅,环视一圈过后,在保安讶然的视线里,落落大方?颔首,继而向前几步,轻叩前台桌面,叫醒了正对着?电脑发花痴的礼仪小姐。
“你?好,我?是Venus的负责人,陈昭,上午我?打过电话,和贵公司邵总预约了下午两点半……”
前台小姐打断她:“邵总是吗?”说话间?,扫动两下鼠标,咕咕哝哝,“怎么才上任那么两天?就有人找了,我?的钻石王老五……行了,看到预约了,这边上去四楼,您说找邵总,王特助会带您过去的。”
陈昭微笑点头。
心?里却暗忖,这好歹也是上海老字号,有百年?历史的宝林成衣,现在这青黄不?接的落魄氛围,确实是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好赖还有个电梯,不?至于爬楼梯上去。
不?多时,陈昭便上了四楼,见到那位王特助,也被引到据说是总经理专用的一间?老旧办公室里。
她双腿交叠,撑住下巴,望着?眼前那杯浓茶冒出?的热气发呆。
不?知等了多久。
连耐心?如她也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声轻微响动。
门扉被推开?。
陈昭霍然站起,转身,扬起标准的温和微笑。
却并不?直视,只微微低垂着?眼,视线所及,第一眼,看见的是对方?伸来?的右手。
纤细修长如白?玉,连骨节也圆润,这本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
如果不?是那条横亘于掌纹正中心?的长长伤疤太碍眼的话。
有如活生生把他右手切断的狠戾轨迹,经过时间?的修补,虽然逐渐平缓成一条泛红印记,却依旧扎眼得很。
她心?头倒抽一口冷气,末了,还是伸手与人交握。
“您好,我?叫陈昭,耳东陈,昭然日月的昭,Venus的负责人,电话里已经跟您助理说过具体情况了,您也清楚吧?”
“……”
对方?沉默了半晌。
办公室里静得鸦雀无声,唯独能隐约感?受到,对方?掌心?里传来?的熹微汗意?。
仿佛一种僵持,又仿佛是某种无措。
许久,他说:“迟到了十分钟,对不?起。”
陈昭眼睫一颤。
她突然说了句:“只有十分钟吗?”
这话太尖锐刺耳,与她这两年?早已练就炉火纯青的圆滑格格不?入。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陈昭松开?手,在裙摆上揩了揩,又接着?说两句更刺耳的:“昨天?你?把名?字写在那,就算我?不?跟宋致宁说,一定?也会有人查到——好吧,这点算我?错,我?没想到,你?回来?的第一件事,会是去看爷爷,结果把宋致宁也给带过去了。”
她刁难他没人搭腔。
但她一责怪自己,男人却很快接上话。
“没事,他查不?……”
没等他说完。
陈昭先一步,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抬头。
不?过匆匆一个对视。
她霍然伸手,有如排演了千万遍的狠而准,迎面,是一个重重耳光——
“啪”地一声,清脆,却恍如震耳欲聋。
她看着?那张脸。
微微别过,久久没有转回的脸。
分明是无比熟悉的五官眉眼,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只他的右眼眉尾,却多出?来?一条骇人疤痕,整张脸虽平白?显出?三分英气,也掩盖不?了,昔日那一场连环车祸留下的痕迹。
她的手发着?抖。
仿佛那一巴掌的余震,更像是伤人一千,自伤一千五的“自作自受”。
分明那样生气啊。
他却依旧只是回过神来?,揉揉脸颊,继而弯下下腰,轻轻将人抱住,五指深陷她发间?,说一声:“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眼泪先一步来?得突兀又汹涌,她觉得委屈,更觉得荒唐,于是,设想中的从容以对,都变成哽咽的控诉。
她说:“你?别误会,我?没消气。只是昨天?我?吓呆了,没来?得及打,现在补上而已。非要说的话,我?现在还不?认识你?呢。”
他说:“我?知道?。”
顿了顿,她又补充:“只是有个同事闯祸了,刚巧,只有宝林能救人一命,我?想你?应……我?想着?,宝林这里应该有备用的,就过来?一趟,我?来?了,你?刚好也在,就是这样。”
钟绍齐说:“好,昭昭现在这么厉害了。”
像哄小孩。
像这两年?他从没缺席过一样,夸她一句,就这样让她所有的抗拒和迁怒,都溃不?成军。
陈昭终于还是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而他揉揉她的头发,无论怎样的年?纪,仿佛都还是许多年?前,圣诞节也好,焰火会也罢,在那样的亲昵里,有无声的默契。
“我?怎么会死在那一天?啊,”他说,“那天?是你?的生日。”
如果死在那一天?,你?最最喜欢的生日,有很多很多美好回忆的生日,就只剩下那一天?的火海冲天?和惊涛骇浪,不?是太可惜了吗?
所以,也不?过,在她的无声哽咽里,在她耳边,落下轻轻一句。
——“昭昭,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真的8要急,我们是狗血故事,但是也……不会直接用……辣么狗血的梗。
【昭昭(无语脸):“失忆只是我的保护色。——>给宋大头看的”】
我前文给他们埋了很多伏笔还没写完,会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写,我知道大家想看甜,我只能说,这是个HE的故事,也是个我认为特别的故事。至于怎么HE,为什么能HE,是狗血还是玛丽苏,如果有耐心,请和我慢慢看吧。
谢谢大家,鞠躬。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后排提醒:现实很残酷,夺权需谨慎。
下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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