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4年的中国战场上,国民党豫湘桂大溃退,中国抗战前景黯淡。但是,如果我们把目光投得更远一些,投向太平洋,投向整个欧洲战场,我们就会受到极大的鼓舞。因为在那些地方,盟军的反攻无处不在。
1945年,中国抗战的第8个年头。
从2月开始,苏联和英、美等国军队从东西两线向德国本土推进,德国法西斯节节败退;在太平洋地区,美军发动硫磺岛战役,战略进攻已展开;中国战场上,中国军队对日反击作战序幕已拉开,日本军队龟缩于大城市和交通要道,已丧失还手之力……
5月,德国法西斯投降。
与此同时,美国空军进一步加强对日本本土的轰炸。
……
种种迹象都已表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彻底胜利已为时不远。
到七月,中美英波茨坦会议日程定下来后,胜利的曙光更是清晰可见!
八年的抗日战争,八年的血雨腥风!中国失去了很多,人力,物力,财力……但付出总是伴随着收获:中国废除了不平等条约,结束了被列强瓜分的局面,赢得了“四强之一”的地位……更可贵的是,雪了百年耻辱,长了民族志气!
蒋介石开始以“民族英雄”的面目自居。
报刊、电台、杂志,只要提到蒋介石的名字,无论军人,还是普通民众,都会情不自禁地投去尊敬的目光,为中国的“抗战领袖”默默行礼。
这一年蒋介石58岁,年近花甲,却“壮心”未已。他在山洞林园里转悠,时而驻足远眺,时而低头沉思,而心里,却一直装着“心腹大患”——中国共产党!
他愈来愈感觉到时间的紧迫。他知道,德国一投降,盟国转向对日作战,中国抗战取得胜利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并且这一时间也不会拖得太长。
在蒋介石眼里,共产党似乎越来越强大:中共七大上毛泽东居然声称要把各党各派和无党无派的代表人物团结在一起,成立民主的临时联合政府;而朱德也在他的报告里说八路军、新四军和华南抗日纵队共有九十几万军队,另外还有二百几十万民兵——这真是个要命的数字。
蒋介石再也无心欣赏山洞林园的鸟语花香。这天他在林园里转了几圈之后,命副官把陈诚、何应钦叫来,他准备找这两位得力干将商量商量对付共产党的办法。
1945年的7月,重庆正当酷暑,阳光照射下来,炙烤着大地。陈诚、何应钦接到通知,立即丢下手上的公务,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赶往山洞林园。
山洞林园位于歌乐山双河街,修建于1939年。绿树成荫,景色宜人。林园本来是为蒋介石建造的总裁官邸。落成时,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前往祝贺,见官邸建筑雅致、环境清幽,不禁赞不绝口,蒋介石当即便将官邸赠与林森。官邸于那时便称“林园”。1943年,林森因车祸辞世,蒋介石便迁居林园。抗战后期,蒋介石的许多重要活动,包括重要的国事活动都在这里进行。
蒋介石一身戎装,身材略显瘦长。何、陈两位毕恭毕敬地立正、敬礼,动作利索有力。
寒暄一阵,蒋介石便直奔主题:“敬之(何应钦字)、辞修(陈诚字),今天找你们来,想听听你们对目前国际国内时局的意见。”
陈诚看了看何应钦,微笑着谦让,让何应钦先发言,他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此时何应钦是陆军总司令,对陈诚这位军政部长也就不谦让了,更何况,何应钦还长他七岁。
“我说说愚见吧,请委座批评。”何应钦说:“从整个战争形势来看,中国取得最后胜利是必定无疑的。现在苏、美两国都在敦促日本投降,美国在太平洋战场上全面反攻,苏联也正准备适时进入东北对日作战,还有国军在委座的领导下,一直不断地给日本以致命的打击,日本在军事方面的压力是非常大的。日本现在只能在原来占有的地域上进行有限的防御作战了。另外,德国投降后,日本军界和政界都对侵华战争的前途感到很悲观。日本国内开始有了反战的声音,并且来势还比较猛。我看,我国取得抗战胜利是必定的。到那个时候,委座的功勋足可以彪炳史册啊,委座也足以成为中华民族的民族英雄了。”
“是啊,委座这八年来一直领导军民同心抗战,确实书写了一部历史。现在媒体上不少报道都说委座是民族英雄呢!”陈诚附和道。
“唉!什么民族英雄?内忧外患,国无宁日!”蒋介石靠在太师椅上,看着天花板重重地叹着气。平日里精力都很旺盛的他,今天谈到“内忧外患”,却显得有些衰老了。
“就是,国家确实是内忧外患,多灾多难!”一直忠于蒋介石的陈诚知道蒋介石所指,立即接过话头说:“小日本是外患,‘共匪’就是内忧!抗战胜利后,‘共匪’还是一个麻烦呢!”
这句话说到蒋介石心里去了,但他没有吱声,等着听何应钦如何讲。
“‘共匪’还真是一个问题,现在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根据地、游击队,并且力量一天天壮大,现在比抗战刚开始的时候强大多了……”
“任其发展何以了得!”没等何应钦说完,蒋介石就把话头抢过来了。
陈诚说:“委座,剿灭‘共匪’,事不宜迟!”
何应钦望着蒋介石说:“抗战胜利后,‘共匪’的问题一定要解决!”
“到那时候就晚了!”蒋介石忽地站了起来。
陈诚、何应钦一愣,眼睛直盯着蒋介石。
蒋介石继续说:“目前我军主力尚在大西北和大西南,还有一部在缅甸。一旦日军投降,我军来不及投送到前线,而共产党的游击队到处都是。到那个时候,我们就被动了!”
陈诚、何应钦双双点头,对蒋介石的看法深表赞成。
“委座,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动手。”陆军总司令何应钦进言。
“动手是可以,但动作不能太大。毕竟现在日本还没有宣布投降,还是国共合作抗日时期。动作太大,恐怕政治上有些不好交代。并且还要绝对保密,免得与上次一样,‘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臊’。”陈诚说。
陈诚这里所说的上次,是指1943年7月国民党策划准备重兵闪击延安的事。由于事前军机泄露,中共中央掌握情报后立即发动舆论攻势。毛泽东一面著文揭露蒋介石的阴谋,利用媒体在国内外造成影响;一面打电报给在重庆的董必武,让他通过美国、英国,在国际上揭露蒋介石假抗日、真内战的阴谋。同时,朱德还致电胡宗南:“若发动内战,必破坏抗战团结之大业。”
那次的军事行动是蒋介石亲自策划的,属绝密行动,连胡宗南的许多军长师长们都不知道。结果共产党抢先获得情报,先发制人,使蒋介石非常被动,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在媒体公开露脸“辟谣”。那次行动使蒋介石丢尽脸面,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机会报复一下共产党。但慑于国内的舆论和国际上美英的压力,虽然把共产党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没有轻易下手。所以一直到这次与陈诚、何应钦商量此事时,蒋介石对军事打击共产党的事情都相当慎重。
蒋介石有以前的教训,对陈诚的话深表赞同,在会客室里转了几圈后说:“是啊!共产党很会宣传,很会赚取同情。一招不慎,又会给他们口实。到时候我们又被动了。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既要打他,又要他说不出一个‘痛’字来。”蒋介石回转身望着他们说:“所以说,你们二位就要想想办法,找一个好点的理由!”
何、陈两人无语。
沉思片刻,何应钦眼睛一亮,如获至宝似的抬起头说道:“委座,前段时间陕西淳化不是有一部分国军叛逃共军吗?胡司令官报告说是共党地下分子策划的。我们何不以共党策划国军哗变、破坏内部团结为由,就在淳化附近采取点行动。”
何应钦是陆军总司令,对全军部队的情况了如指掌,今天把这件事抬出来,让蒋介石和陈诚觉得主意不错。
但望着蒋介石和陈诚那愕然的眼神,何应钦知道他们俩对这件事并不知情。
但不知情也可以理解。蒋介石身为三军统帅,日理万机,哪能事无巨细一一知晓呢?何况胡宗南向军事委员会报告后,何应钦并没有指示下属报告给蒋介石。几个士兵哗变,一桩小事而已。再说国军哗变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陈诚是军政部长,这些天一直忙着编制和后勤一摊子的事,对部队的驻训作战过问较少。想到这,何应钦便很聪明地把这件事又给蒋介石和陈诚简要讲了一遍:
那是一个多月前,驻守在共产党关中分区淳化以外一带的胡军梁干乔部与祝绍周所属李静谋部发生内讧。梁干乔部警备营营长刘文华乘机带几个士兵哗变,向共产党关中军分区驻军投诚。另外,驻扎在淳化县一个小镇的碉堡里的一个排也哗变投奔共产党。胡司令官报告说是共产党地下党策划导致的。
蒋介石听后片刻无语。何应钦坐在座位上盯着蒋介石,不知蒋介石怎么想:觉得这个理由不充分,没有说服力?还是怪胡宗南带不好部队,士兵不断哗变?还是……
正当何应钦琢磨不透的时候,蒋介石轻轻地说:“可以,就这么办。令寿山(胡宗南字)作好准备。将河南前线和黄河沿线的部队调几个师到敌关中分区南线。把共匪的南门堵死。兵力如果不够,再从西安调几个师过去。”
吩咐完毕,蒋介石抬头望着窗外开满野花的小山坡,脸上露出了一种异样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胡宗南的办公室布置简朴,推门而进,对面墙壁的正中央挂着蒋介石的戎装照,照片下面是一个偌大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各种文件和常用的各种用具。坐位的后面摆着一排保险柜,大凡比较重要的文件,都放在保险柜里。
这天胡宗南正在看一份文件,机要秘书熊向晖送来一份绝密电报。电报是军事委员会拍来的。胡宗南知道,这是蒋介石亲自交待的。
看罢电文,胡宗南低声吩咐道:“请范副司令来,我在作战室等他。”
范副司令就是范汉杰,194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刚刚从第38军副总司令任上调到第一战区任副司令长官兼参谋长。
熊向晖刚转身,胡宗南又叫他等一等,他突然想起了熊向晖好像曾跟自己说过结婚的事。对这个得意的助手,胡宗南总是非常关心。1938年5月,胡宗南送熊向晖到陆军军官学校第七分校学习。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前身为黄埔军校,原设在南京,抗战后迁至成都,并建起一些分校,校长都由蒋介石兼任,胡宗南任第七分校主任,学生都属“黄埔系列”。这样,熊向晖算做黄埔第十五期学生。在学校学习期满后,熊向晖便被委派为胡宗南的助手——侍从副官、机要秘书。
“向晖啊,和筱华(谢筱华,熊之恋人)处得怎么样了?”胡宗南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站在熊向晖面前,亲切地问道。
熊向晖感到非常惊讶,胡先生居然关心到自己的感情生活了!他很快镇定下来,低头小声回答:“先生日理万机,我那点小事哪敢劳先生操心。”
“谁说是小事?终身大事!我其他事不干,也要给你把这件事办好。筱华是个好孩子,好好处吧。”他在熊向晖面前绕了半个圈儿,拍了拍熊向晖的肩膀说:“好吧,你去吧。”
熊向晖连声道谢,微笑着转身走了。
胡宗南满意地看着熊向晖的背影,自己众多的秘书、参谋里,只有熊向晖与众不同,既聪明能干,又不失风度,从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交待的事情却又完成得漂漂亮亮。仅仅就当时胡宗南面试熊向晖的过程,就足以让他回味很久。
那是1937年冬,在清华大学就读的熊向晖以湖南青年战地服务团成员的身份,到武汉胡宗南任军长的国民党第1军从军,第一关就是胡宗南本人的面试。
胡宗南问每个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到本军来”。有的回答“久仰胡将军的大名”,有的回答“第1军是一支英雄的部队”。但轮到熊向晖时,他既不起立,也不敬礼,端坐在座位上大声回答:“来革命!”
胡宗南一愣。当时“革命”一词在国民党的词典里早已消失。今天这位青年说来革命,倒使他耳目一新。
“你来革命?”胡宗南瞪大眼睛问。
“当然。你们的军队叫国民革命军。国民革命军当然要革命了。”
“怎么样才叫革命?”
“抗日!抗日就是革命。”
“哦,抗日就是革命?”胡宗南越来越感兴趣,他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饶有兴趣地问,“那不抗日、假抗日呢?”
熊向晖反应极其敏捷:“不抗日就是不革命,假抗日就是假革命,反抗日就是反革命。”
胡宗南被熊向晖的才思敏捷和与众不同吸引了。当场决定将熊向晖留在自己身边工作。
而事实上,熊向晖是周恩来派到胡宗南第1军来参加地下工作的,他早在清华大学期间就秘密入党了。当时周恩来派熊向晖来胡宗南部,是出于“下闲棋、布冷子”的目的,但熊向晖利用自己的机智和才能博得了胡宗南的信任,迅速成为胡宗南的侍卫副官兼机要秘书,接触到了大量的军事机密。1943年7月胡宗南闪击延安的情报就是熊向晖报告给党组织的。
但胡宗南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对这位青年很是欣赏。
范汉杰来了,一身笔挺的军装,精神状态也不错。
对刚刚到任的这位副手,胡宗南还是很客气的,连忙示意让他坐下,还亲自倒了一杯水。
“委座交待新任务了。”胡宗南不紧不慢,边喝着茶边说道:“委座命我部调出一部分兵力到中共陕甘宁边区的南线一带,也就是中共的关中军分区一线。命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部署,伺机夺取中共的关中军分区。”
胡宗南话毕,范汉杰颇为惊愕。眼下还是国共合作时期,并且抗战也即将取得胜利,怎么在这个时候又搞起磨擦来了?
胡宗南慢慢地喝茶,实际上在静观范汉杰的神色。但范汉杰很快镇定下来,他非常清楚蒋介石的意图何在。既然蒋介石的命令下来了,作为下属,也只能唯命是从。
范汉杰看着胡宗南,细声地说:“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动作?”
“我的意见就是按委座的意见,把在河南和黄河沿线的部队回调一些,另外从西安再调几个师去,布置在淳化、耀县、同官(今铜川)、旬邑一线。”胡宗南边说边起身侧向墙上的地图,在淳化、耀县、同官等地划了一条长长的红线,“等我们完成部署,就等着委座下命令。具体进攻的时间现在还不能确定。”
“既然委座都有明确的指示,那就这么办吧。”范汉杰刚来,情况不熟悉,也不便发表个人意见。
接下来的几天,胡宗南命远在河南和黄河沿线抗日的军队,共计6个师连夜回调,另加西安的3个师,共9个师在不到10天的时间里便云集在关中一带,虎视眈眈地盯着关中军分区。
胡宗南坐镇西安,跃跃欲试。自从上次闪击延安失败后,他一直非常愧疚,并且一直在找机会弥补,要给他的蒋校长一个满意的交代,也好将功赎过吧。这次他已下了决心,校长一声令下,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完成任务!
七大结束后,贺龙一直在考虑对日反攻作战的问题,已于7月初命358旅开赴吕梁军区。
从7月18号开始,当贺龙还考虑联防军下一步行动时,就不断接到驻守关中军分区的警备第1旅的敌情报告。报告说近几日国民党军活动频繁,陆续调来几支部队,在淳化县的爷台山附近集结。
“胡宗南又要行动了!”贺龙一只手端着烟锅叭嗒叭嗒地吸着,另一只手拿着警备第1旅发来的电文,对李井泉、张经武等人说。
李井泉把电文接过来,看过后又递给张经武。
“得赶快向中央报告,爷台山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关中门户啊!”贺龙一手端着烟锅一手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走动着说,“蒋介石终于憋不住了,上次搞得他灰头土脸,这次他是来报仇的。势头可能会比较猛,得要高锦纯警惕点。”
贺龙一面命警1旅旅长高锦纯密切注意敌情,随时报告,一面立即向中央军委作了汇报。对陕甘宁边区的敌情,贺龙历来都不曾有马虎。他的任务就是给党中央和边区人民站岗放哨。记得三年前中央任命他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总司令的时候,毛主席就握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们的脑壳都交给你啦!”
接着两天,又陆续接到高锦纯的报告,国民党军队天天在增加,大概有八九个师之众,集结在淳化、耀县、同官(今铜川)、旬邑一线。贺龙马上又向军委作了汇报,毛泽东指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贺龙向警1旅旅长高锦纯和政治委员张德生下令,加强戒备,做好战斗准备。
7月21日天还没亮,人们还处于熟睡之中的时候,爷台山南面突然枪声大作,打破了爷台山的宁静。胡宗南得到蒋介石的命令后,向爷台山发起了进攻。
早已高度戒备的警1旅守军立即投入战斗。贺龙根据中央指示,电令高锦纯死守阵地,寸步不让。
爷台山在咸阳市淳化县东24公里处,地形险要,军事上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号称“关中门户”。抗战时期国共两军即以爷台山为界分区设防。双方守军面对面相安无事地度过了8个春秋。随着胡宗南的一声令下,双方终于真刀实枪地干上了。
守备爷台山的警1旅战士早就看不惯国民党兵的骄横霸道,一直想教训教训他们而苦于没有机会。今天机会来了,同志们都铆足了劲,打得特别猛。同时投入战斗的还有关中分区保安纵队和新4旅的一部分兵力。他们利用有利地形,先后打退了胡军的几次进攻,战斗一直打到23号,胡军仍毫无进展。
自战斗打响时起,胡宗南一直关注着部队的进展情况,只想一举拿下爷台山向蒋介石报喜,但三天过去了仍毫无进展,这让他着急起来。
“既然暂编59师和骑兵第2师还不够用,那就把预备第3师也压上去。我就不信,小小一个爷台山拿不下来?”胡宗南对盛文等人说。
国民党骑兵第3师压上来后,爷台山我军守军压力陡增。虽然阵地还在,但伤亡渐大。一直坚持坚守阵地的贺龙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关于是撤是守的问题,特意找副司令员李井泉、参谋长张经武和副参谋长李夫克来商量。
贺龙说:“我军的作战指导思想一直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现在爷台山阵地是守住了,但伤亡太大,这不是我们的目的。跟敌人拼消耗我们拼不起,我看还是以司令部的名义,跟军委请示一下,撤离爷台山,另调358旅回援,等条件都具备后再考虑反攻,把阵地再给拿下来。尽量避免损失。”
其他几位认为可行。
军委立即同意了贺龙等的提议。同时,毛泽东还指示贺龙,与徐向前、关向应等人一起通电全国,宣告事情真相。还要请公正的调查组来爷台山调查事情真相,要让蒋介石在政治上被动。
对毛泽东的这一指示,贺龙深为佩服:“主席就是主席,我们只能考虑到军事,他却能考虑到政治。军事撤退,政治进攻。要让他老蒋措手不及。”
接下来,我军358旅一边急行军驰援爷台山,爷台山守军一边主动撤离,放弃了大小40多个村庄。胡宗南部队占领了纵深10公里、正面宽50公里的地方。
胡宗南向蒋介石报喜的电报和贺龙等向蒋介石、胡宗南抗议的电报几乎是同时发出去的。蒋介石一边拿着胡宗南的报喜电,一边拿着贺龙等的抗议电。贺龙电文犀利的措辞让蒋介石觉得不是滋味。7月28日,就在胡宗南占领爷台山的第二天,新闻界就开始炒作爷台山战斗了。
在爷台山战斗被舆论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以张宗逊为司令员、习仲勋为政治委员的爷台山反击战临时指挥部成立,各参战部队集结于马栏地区,各种反攻准备工作在既紧张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反攻作战于8月8日黄昏时开始,于午夜正式打响。战至10日上午,我军收复主动撤出的全部失地。并且歼灭国民党军5个连及1个营部,毙伤敌100余名,俘敌营长以下36名,缴获轻重机枪19挺及大批弹药。这批缴获的武器及爷台山上残留的印有“Made in America”(美国制造)字样的弹壳,向8月12日来到爷台山进行调查的美军调查组提供了有力的证据。美军调查组在爷台山转了一圈,一句话没说,就悻悻而归了。
1945年8月10日的晚上,贺龙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在他刚刚接到张宗逊收复爷台山的报告,正向李井泉、张经武、李夫克等人夸张宗逊如何能打仗的时候,警卫员韦绍坤又跑来报告:朱总司令来电话,日本佬发了乞降照会,准备无条件投降了。
“真的?”贺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这无疑是一条爆炸性的消息,比爷台山的捷报更令人激动。当时所有人都盯着韦绍坤一动不动,要他把朱总司令的原话讲出来。
虽然日本投降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但当这个消息真正传来时,大家还是感到很突然。既相信,又不敢相信,人们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韦绍坤,这个普通的警卫员,此时此刻成了整个联防军司令部的中心了。
看着几位司令、参谋长这般模样,韦绍坤哈哈大笑起来:“是真的!千真万确。”
“给我接朱总司令,我要自己问问。”贺龙从惊讶中清醒过来,迫不及待地要亲自验证这一消息。
“晚上7点钟的时候,日本政府通过瑞典、瑞士两个中立国向同盟国发出了乞降照会,千真万确!”朱德在电话那头响亮地说。
整个联防军司令部沸腾了!
这是一个用整个国家和整个民族的力量换来的胜利!
他们蹦呀,跳呀,用前所未有的方式来庆祝这前所未有的胜利。
太令人激动了,太令人兴奋了!
从小的方面讲,他们个人吃了多少苦头?付出了多少牺牲?从爬雪山、过草地,到逼蒋抗日,一路牺牲了多少同志?从平型关大捷、百团大战到反扫荡,又牺牲了多少同志?付出了8年的牺牲取得回报了,怎能不激动?
从大的方面讲,抗日战争是中国反侵略战争的最高峰,现在取得的胜利也是近一百年来中国反侵略战争的第一次彻底的胜利。中国将从此结束长达一百多年的外侮历史,怎么能不令人激动?
每个人的眼角都噙满了泪水。
在这个万民同欢的时刻,贺龙想起了关向应,他要和这位老战友一起分享这一份快乐。
这位从湘鄂西时期起就和贺龙患难与共的老搭档、老战友,1940年患了严重的肺病,现已卧床不起,连七大也没能出席,会议精神还是毛主席要贺龙亲自向关向应转达的。
贺龙去看望关向应并向他传达七大精神的时候,看到关向应瘦骨嶙峋的样子,眼泪当即就掉下来了。他握着关向应的手,好长时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那天贺龙是含着眼泪把七大会议精神转达完的。贺龙还高兴地转达了关向应已当选为七大中央委员的消息。关向应听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知道,这是党给他的最高荣誉。但关向应心里却感到很愧疚,说:“我在病床上躺了五年,何功何德当选为中央委员啊?!”说完泪流满面。
关向应为党给他这样的关怀感动不已,又为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争气而懊恼不迭。一个把革命当事业的人,突然为病魔所困,不能继续自己钟爱的事业,也不能再为自己的信仰去奋斗,内心自然是非常痛苦的。
贺龙非常理解关向应的心情,哽咽着说:“好好养病,120师的弟兄们还等着你回去呢!”这句半鼓励半安慰的话,让关向应又燃起了希望。
那天贺、关都哭了。这两个跟蒋介石斗了近20年、跟日本鬼子打了8年、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子,那天却双双流泪了。
8月10日这天,整个中国都沸腾了。但中共中央延安总部此时显得很紧张,中央军委的会议一个一个地开,命令也一道一道地下。10日上午10时,朱德总司令发出了第一号命令,令所有部队向顽敌发起最后攻击,对敢于不缴枪投降的敌人要坚决消灭。
共产党反应如此之快,一是与共产党早有准备有关,另外也是与共产党领导人的工作作风有关。同样是日本颁布乞降照会的消息传到了蒋介石那里,决策速度却完全不一样了。
蒋本不指望日本这么快就投降的,因为中国战场上日本的进攻能力依然存在,并且中国的半壁江山也被日本拿了去。蒋介石估计,要使以武士道精神武装起来的日本投降,最起码要在中国战场上予其以沉重打击。很显然,在中国战场上要做到这一点是需要时间的。不过,他对美国使用原子弹以及苏联出兵的作用的估计还是保守了点,或者说蒋介石根本就没有想到美国会使用原子弹,也根本没有想到苏联会在美国使用原子弹后迅速出兵,更没有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关东军在苏联红军面前是这样的不堪一击,败得一塌糊涂。总而言之,蒋介石没想到日本会这么快投降。
胜利来得这么快,倒使蒋介石一时手足无措。呆坐了半天后才缓过神来,连忙吩咐何应钦布置一下,立即开个会,着重研究怎么接管敌占区的问题。因为此时蒋介石的主力部队还集中在大西南,运送到全国被日军占领的地区根本就来不及。
会开得沉闷而冗长,蒋手下的这些大员们,平日里牛皮吹上天,但一到了关键时刻,需要他们拿主意的时候,却都无话可说。
最后还是号称“小诸葛”的白崇禧解了围,他主张利用国民政府的合法地位,垄断受降的权利,令所有日军和伪军只许向国军投降,凡是共军来受降,要予以还击。也就是说在国军未到来之前,就用日军和伪军做守备队。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蒋介石为拥有白崇禧这样的“当代诸葛亮”而沾沾自喜。抗战初期,在国民党几乎每战必败、大片国土丢失殆尽的时候,蒋介石非常苦恼,找不出一个好办法。后来还是白崇禧提出的“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的想法给蒋介石指明了方向。只可惜呀,这个“小诸葛”跟自己的政敌李宗仁是一路人。不过,他反共是积极的,这一点很可取。现在也管不了什么派系不派系了,都是国民党的人,只要意见管用就行。
10日下午,蒋介石发了两道命令:第一道,命令各战区将士加紧努力作战,一切照既定军事计划与命令,积极推进,勿稍松懈。第二道,命沦陷区的伪军维持治安,日军只准向国民党军队投降。
接到命令的傅作义、阎锡山迅速行动起来。抗日战争时期傅作义的部队驻扎在绥远西部的五原、临河一带,现在东出河套,直指包头、归绥(今呼和浩特),阎锡山从晋西南迅速调兵抢占太原。
11日,蒋介石下达第三道命令:令第18集团军原地驻防待命。
不过这道命令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第18集团军的首长们对它的回应是,对本部队连续下了6条命令及由朱德、彭德怀联名给蒋介石发出了一份抗议电。
“……我们认为这个命令你是下错了,并且错得很厉害,使我们不得不向你表示:坚决地拒绝这个命令。因为你给我们的这个命令,不但不公道,而且违背中华民族的民族利益,仅仅有利于日本侵略者和背叛祖国的汉奸们。”蒋介石越看越生气,把电报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怒不可遏地大骂“娘希匹”,手里的拐杖把地板戳得“咚咚”响。
而此时的毛泽东在延安召开的一个干部大会上,正激情飞扬地发表演讲。
毛泽东双手叉腰,用他那浓重的湖南乡音讲着话,说到激动处,还不时地挥动着手臂。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彭德怀等中央领导在前排坐了一排。另外,还有从前线回来参加七大没有回去的刘伯承、邓小平、陈毅、陈赓、薄一波、肖劲光、聂荣臻等人。
毛泽东说:“国民党怎么样?看它的过去,就可以知道它的现在;看它的过去和现在,就可以知道它的将来。”“他的政策是袖手旁观,等待胜利,保存实力,准备内战。果然胜利被等来了,这位‘委员长’现在要‘下山’了。”“要下山来抢夺抗战胜利的果实了。”
毛泽东继续说:“当全国规模的内战还没有爆发的时候,人民中间和我们党内的许多同志中间,对于这个问题都还不是认识得很清楚。”“蒋介石要坚持独裁和内战的反动方针,我党曾经及时地指明了这一点。”“我们的方针是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人民靠我们去组织。中国的反动分子,靠我们组织起人民去把他打倒。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
所有的干部都在认真地听,有的还拿着笔飞快地记。毛泽东的讲话任何时候都富有激情,看问题一针见血,并且幽默风趣。对于广大工农干部来说,听毛泽东讲话是一次很好的学习。
这天贺龙也在。当毛泽东讲到“帝国主义者就会吓人的那一套,殖民地有许多人也就是怕吓。他们以为所有殖民地的人都怕吓,但是不知道中国有这么一些人是不怕那一套的”时,贺龙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心想:我们共产党人就是不怕那一套的人。
这次演讲结束后,中央又连续开了两天会。会议开得非常紧张,连饭都是在会场吃的。
中央交给贺龙一个艰巨的任务:统率晋绥部队,立即向日军和日伪军发起进攻,迫其缴械投降,占领太原,控制山西和绥蒙。此时,中央军委已决定把晋绥军区和晋绥野战军从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建制中调出,直属中央军委领导,由贺龙、李井泉统一指挥,担负向晋绥地区日伪军大反攻的任务。
8月15日晚开完会回来,贺龙心里沉甸甸的。他没有回家,直奔联防军司令部,召开了部分处、科长会议,决定次日就出发去山西前线。
8月16日,来不及和妻子薛明多呆一段时间,贺龙便同联防军参谋长张经武、晋绥分局代理书记、晋绥军区政委林枫及司令部工作人员,登车出发了。
此时的贺龙踌躇满志,从绵延起伏的黄土高原向山西方向一路急驰而去。
八月的黄土高原并不显得荒凉。一些山坡上种的不少树木,远远望去还是郁郁葱葱。玉米早已经熟透,金黄的颜色打扮着一面面山坡。山谷里的小麦再过十天半月就可以收割了。牧羊的老乡们挥舞着羊鞭,吆喝羊群的声音和着信天游的曲调隐约可闻。
贺龙望着绵延起伏的黄土高坡,不禁佩服起大自然的伟大来。黄土高原是很贫瘠,但黄土高原也很雄壮。那连绵起伏的山峦,那伸入云霄的高峰,对生在湖南山区的贺龙来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陕北的大山有诗的意境,也有海的胸怀,所以这里能创造出豪放的陕北民歌,也能够容纳这一群“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共产党人。
贺龙一边感慨,一边又回想起了近十天里所发生的事情。
8月6日,人类第一次核攻击在广岛爆发。
8月8日,苏联红军分四路进军中国东北。
8月9日,人类第二次核攻击在长崎爆发。
8月9日,毛泽东发表《对日寇的最后一战》。
8月10日,日本乞降。
8月10日,蒙古人民共和国对日宣战。
8月13~15日,中共中央召开紧急会议。
8月15日,日本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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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将永远载入历史史册的事件,就在短短的十来天里发生了。并且,中国历史的走向也在发生转变。
不过在这个大变局中,中国共产党人总能够高屋建瓴,运筹帷幄。贺龙作为高级指挥员,更亲身体会到了时局变化之快和任务之紧迫。
8月11日9时,贺龙接到朱德的第3号命令,为配合蒙古人民共和国军队进入内蒙及绥、察、热等地作战,并准备接受侵蒙日军投降,贺龙所部由绥远就地向北行动。10时半又接到朱总司令第4号命令,为实施肃清同蒲沿线及汾河流域之日伪军,并准备接受日伪军投降与进入太原,所有在山西的八路军和地方武装统归贺龙指挥,统一行动。
这是一副怎样的担子啊?这等于是把陕甘宁边区的东大门交给了贺龙。
当然,贺龙会不辱使命。他任120师师长时,日本鬼子听说贺龙的名字就吓破了胆,他所战斗的晋西北硬是没让日本鬼子前进一步,保护了延安。1942年,中央军委组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专职负责陕甘宁边区的防务,贺龙出任司令员。在这三年多里,陕甘宁边区尽管遭到国民党几十万大军的包围,但贺龙运筹帷幄,在中央领导下使蒋介石屡屡不能得逞。中央把东大门交给贺龙,也是考虑过这些的。
贺龙头倚在汽车靠背上思绪万千。
太阳并不晒人,和着高原的秋风一起洒在身上,倒使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贺龙猛然意识到再过几天就要立秋了。一立秋,就意味着天气转凉。黄土高原的天气热的时候热得出奇,但一旦转凉,离天寒地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野战军战士物资比较缺乏,到冬天棉衣不够,一定要赶在入冬之前结束重大战事。
想到这些,贺龙有些着急起来。他回头问坐在后面的张经武:“前线有没有什么消息?”
张经武一直和警卫员在说着什么。贺龙乍一问,他愣了一下,马上说:“胜仗倒有几个,但比较小。构不成战略作用。”
贺龙一摆手,笑着说:“有胜仗就是好事嘛!说说看。”
这几天贺龙一直忙于开会,除了和李井泉、张经武等人一起研究部队从南北两线分别向太原和归绥(呼和浩特)出击外,其他一些具体的事情都是张经武和其他人负责的。
张经武说:“北线骑兵旅、9团、27团,陆续收复了陶林、武川、察素齐、毕克齐、旗下营、陶卜齐等地,斩断了平绥路和同蒲路北段。”
贺龙一听来兴趣了:“好家伙,才几天时间就收复这么多地方。我看下一步可以考虑把绥远啃下来。南线呢?”
“第3、4、7、8军分区收复了古交、河口、石千峰、皇后园、忻口等地。现在差不多到太原近郊了。”张经武说。
“嗯,打得不错。不过阎锡山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轻易不会上五台山去的。”贺龙说。
“阎锡山已经把在孝义、隰县一带集结的9个师调到了太原。阎军一路上占领了汾阳、文水、平遥等县城。阎军在进太原途中没有解除日军武装,命令日军做守备队。”张经武停了停继续说:“蒋介石这一招狠呀!利用日军来对付我们。”
“是啊。老蒋老奸巨猾!正像毛主席说的,蒋介石现在要伸手抢桃子了。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他的手打断。只要他伸,我们就打,决不含糊。”贺龙烟瘾上来了,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对了,我们有没有和国民党发生过冲突?”
“有一些小磨擦。看阎锡山、傅作义那个阵势,我看大规模冲突在所难免。”
贺龙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是他们正大光明地干,我们倒不怕。就怕我们跟日本鬼子交上火时,他们到后面放冷枪。只要他们敢放,我们就撕破脸皮不客气了。”
张经武不断点头:“就是的,就怕他们放冷枪。不过我们现在要防的不仅仅只有阎锡山、傅作义,还有背后的‘二马’呢?‘马家军’的骑兵是有名的。来得快去得快。你这边阵势还没摆好,骑兵一来就把你冲散了,撵都撵不上。”
“是啊。骑兵的产生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到现在仍然威力无穷。‘马家军’迟早是要解决的,只不过现在的重点不在他们,而在阎锡山、傅作义。”贺龙说。
贺龙正说着,参谋送来了一份电报。是绥蒙军区司令员姚喆和政委张达志拍来的,说是部队已到达归绥附近,但比较疲劳,准备休整一天后攻城。
“很好嘛。”贺龙拍着大腿,跳下车点起了一锅烟。
队伍继续前进,不一会就到了宋家川渡口。过了河,贺龙和张经武去晋中指挥太原战役,林枫去兴县,领导全区党政工作,协调南北两线行动。
18日,我军绥蒙军区部队向归绥发起攻击。
由于我军绥蒙部队近日来连克几城,日伪军闻风丧胆。日残军全部龟缩于归绥城,靠自认为坚固的城防工事自保。但绥蒙部队打得很勇敢,战斗3个小时就突入城内,把城内伪军围入十字街区,正准备聚而歼之时,后面突然马蹄声声,枪炮大作。顿时,我军绥蒙部队战士有一大片倒在血泊里,队伍也被打散。
原来,傅作义收到日伪军呼救后,以东进受降部队之一部急行军增援。从南面向绥蒙部队进攻,使绥蒙部队腹背受敌。不得不撤出城外,放弃归绥。
接到报告,贺龙肺都气炸了。
“他真敢放黑枪?”贺龙瞪着眼睛,“好啊。那就别怪我贺某人不客气。走着瞧!”
傅作义放黑枪只是冰山之一角,放眼全国,蒋介石的部署已气势汹汹。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出动7个军进占同蒲路,并以一部向我上党地区推进;第十二战区司令长官傅作义调动6个军沿平绥路东进,主力分别集中到集宁、丰镇、凉城、新堂、陶林、卓资山、归绥等地,其先头部队已逼近张垣(张家口);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胡宗南调集8个主力军,东出潼关,沿陇海路直抵郑州,另一部渡过黄河进入山西,沿同蒲路进驻临汾以北,目标直指石家庄、北平。
……
贺龙端着一锅烟抽得丝丝响,他已经得知毛主席要去重庆和蒋介石谈判了。贺龙一开始就认为蒋介石是在玩弄阴谋诡计,因此不由得担心起主席的安全来。29日,贺龙专电刘少奇、朱德、任弼时,问主席安全是否有保障。30日,刘、朱、任回电说毛泽东赴渝谈判完全必要。从国际国内情况看,安全保证也是有的。最后交待贺龙,目前,在前线最能配合与帮助谈判的事情,就是在自卫原则下打几个胜仗。我军在晋绥方面对阎锡山和傅作义的进攻,望能组织一两次胜利的战斗,以配合毛主席的谈判。
贺龙一拍大腿,他对中央的决策深信不疑。接着拿起作战地图细细地看了老半天,然后拿起铅笔非常慎重地在文水县城上画了一个圈。
贺龙决心在山西打几个胜仗来声援在重庆的毛泽东!第一役就是拿下文水。
8月31日晚,贺龙亲自指挥120师主力——独立第1旅,358旅(缺716团)和八分区第1、2、6支队,沿太汾公路进攻文水城。他命令部队从三面攻城,留下一面“围而不攻”,在缺口那边派得力部队穿插过去布下“口袋阵”,赶鱼入网,聚而歼之。
31日白天,全部进攻准备工作完毕。吃罢晚饭,部队出发。但行至半路,突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部队在泥巴路上行走艰难,且士气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担任先头部队的八分区的领导心里焦急,不禁有点担心。便急电请示贺龙:雨太大,道路泥泞,部队行动困难,可否待大雨过后攻城?
“乱弹琴!”贺龙怒吼道。“进攻!风雨无阻!”
电报传过去,八分区领导即刻传令:“进攻,风雨无阻!”
战士们顶风冒雨,在泥泞中急速挺进。到了文水县城下,八分区2支队越过壕沟,剪断铁丝网,通过布雷区,把云梯靠上城墙,登上了城东北角。独1旅在离城几百米的地方架起了几门大炮,火力掩护突击部队,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到敌阵。经过一天的激战,敌人一部分被歼灭,大部分投降。但还有一股残敌在西城顽固抵抗。贺龙命令攻城部队从北向东再向南攻击,迫敌西窜。31日傍晚,残敌果然由西门突围而出,钻进了贺龙布置的口袋里,全部被歼。城防司令以下500余人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