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时半天,卫生局专家小组对餐厅的环境卫生做了全面检查,并将食品和酒水取样带回去做检测,最快三天出结果,在这之前,简宁安他们只能等。
“各位老师辛苦了,今晚我组个局,请大家吃个便饭?”
“不用客气,我们把样本带回去,抓紧时间做检测。”
简宁安提出请吃饭,当然是出于礼貌的考虑,她很清楚,现在话题正出于风口浪尖,无论是她还是专家组,一切都得小心行事,以免被冠以“贿赂”的嫌疑。
道理她懂,专家们自然也都懂。
“那就辛苦各位老师了,我送你们出去。”简宁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头送他们往外走。
简宁安把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站在原地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了,贺舟廷柔软的唇贴在她的耳尖上,柔声安慰她,“不用过分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嗯。”简宁安点点头,有些依赖地靠在他怀里。
夕阳落下山头,留下一地金黄的光晕,两人在光晕里依偎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回餐厅,突然听到有人用家乡话在叫自己,简宁安止步回头,竟看见父亲简鸿志从路边车上下来,妈妈和哥哥嫂子也紧跟着出现。
“宁宁,真的是你呀!”一家人激动地走上前,金巧眼眶都湿了。
他们也是中午看了本地新闻报道,看到镜头里面的人像极了简宁安,还听记者说这家餐厅已经易主,现下属于一位年轻的简小姐,过来求证一下,没想到竟真是简宁安。
“这家餐厅真的已经归你了吗?”简鸿志兴奋不已地问她。
简旭:“行啊妹!有出息!就是你是怎么从姓刘的那个手里抢过来的?”
“不过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那以后……”
……
一家人七嘴八舌,简宁安头都大了,额头的伤口跟着隐隐作疼,她敛着眉头呵斥了一句,“住嘴!”
几张嘴被堵上,憋了一肚子气望着她,任天资的眼神则直往贺舟廷身上瞟,“这位是……”
所有人的话题和注意力一下转移到贺舟廷身上。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贺舟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这人,对待不熟悉的人,总是充满距离感。
简宁安替他作了回答,“你们不需要知道!”
脸都丢尽了!简宁安从来没有觉得在贺舟廷面前这么难堪过,只怕他们知道贺舟廷的身份后,会做出让她更难堪的事,当然,她也不想他们给他造成困扰。
“我们进去。”简宁安拉着贺舟廷的手,转身回餐厅。
“怎么着简宁安?有钱了长脸了,家人都不认了?”
简旭在身后冲她阴阳怪气地说着这番话,简宁安脚步一顿。
她拉着贺舟廷的那只手也不由得紧了一下。
以眼下的情况来说,贺舟廷会怎么看她?不知道她和家里发生过什么的他,会不会听信简旭的话,认为她是一个那样的人。
在他们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她无奈地回过身问他们,“你们想怎样啊?”
几个人眼神交流一番,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还是简鸿志出头说:“你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没必要弄得跟有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怎么了呢?”
金巧也在一旁附和:“是啊,宁宁你看,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有团聚了,你难得回来,不如就一起吃个晚饭?也算是给你和这位……先生,接风洗尘了。”
他们真这么欢迎她回来吗?当初那二十万彩礼,够简宁安看清的了,现在这样热络,也不过是看她拥有这家餐厅。简宁安不愿跟他们去吃饭,正想说不用了,他们几个已经围上来,推着她和贺舟廷往外走。
“走了走了,吃饭去。”
*
晚上这顿饭,简宁安主动提出由她来请,如果吃饭能堵住他们的嘴别乱说话,别说一顿,就是十顿她也愿意请!
但是她自己一直没什么胃口,心不在焉地还不小心把饮料碰倒了,洒了一桌子,几滴落在她的衬衫上。
服务生赶紧过来帮忙收,贺舟廷抽了纸巾给她擦拭,但还是在白衬衫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记。有时候就是这样,糟糕的事情一旦开始,麻烦就会接踵而至,简宁安克制着情绪,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贺舟廷正要跟着起身,简鸿志给儿媳妇使了个眼色,“你去陪陪宁宁。”
“诶,好!”任天资立即放下筷子,起身跟着简宁安出去。
任天资在走廊上追上简宁安的脚步,打量着她身上的衣裳,笑说:“宁宁,几个月不见,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在家里,简宁安跟任天资的关系不好不坏,维持着客气,虽说她没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但当初逼她嫁给刘睿,她也参与了,今天还跟着家人一起来起哄闹事。
简宁安抬眸看了眼标识,转进洗手间,不冷不热地说:“哪儿变了。”
本来只是一句敷衍,没想到任天资又细细打量她一番后,认真道:“穿着、妆容、还有整体给人的感觉,都跟过去特别不一样了。”
奉承话,简宁安听听也就算了,靠近洗手台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哗……
*
简宁安前脚刚出去,简家人后脚就坐不住了。
包厢里,简鸿志放下筷子,身子后仰靠向椅背,盯着贺舟廷一副质问的语气,“你跟我们宁宁现在是什么关系?”
简旭迫不及待地问:“你在包养她吗?”
金巧拍了他一掌,简旭怪叫起来,“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简鸿志道:“先前就听说过,很多香港人来大陆包养小老婆的……”
贺舟廷的港普一听,就知道他是香港人了,加上简宁安回来后大变样,还突然之间拥有了一家餐厅,大有一种飞上枝头的既视感,他们自然往那方面去想。
贺舟廷微眯了一下眼眸,放在桌上的手端起水杯,小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道:“我们什么关系,似乎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贺舟廷在提到“我们”和“你们”时,特意咬重了音,颇有几分讽刺意味。
简鸿志不以为意,“你这话说的就不人道了,她是我们的女儿啊,怎么跟我们没关系?你说这话,是不打算给我们补偿?”
“补偿?”听到这两个字,贺舟廷有些惊奇地挑眉。
简鸿志抱起两条手臂,昂起下巴道:“我们好好的一个待嫁闺女,给你做了小老婆,你不该给点补偿?”
简旭跟着搭腔:“就是!”
贺舟廷的手指拨弄着水杯,唇边浮现一抹讥讽,轻轻摇了摇头。难怪让媳妇儿陪着简宁安去洗手间,这是有意将“媳妇儿”这个外人支开,好放开了跟他索要钱财。
贺舟廷眼皮轻挑,极为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沉稳道:“即便我跟宁宁是你们说的那种关系,需要给补偿,也应该给她不是吗?”
简宁安回到自己的家乡,不回家住,不跟家人联系,宁愿一个人住酒店里独来独往,显然跟家里关系不好。看这家人这幅德行,为什么不好就很容易想明白了。
而在简家人看来,简宁安才去滨江市多久,几个月就能得到一间餐厅,这个香港男人肯定是特别有钱,他们是绝不会轻易放掉这么一条大鱼的!
“我们把她养大成人容易吗?花了很多钱和心血的,你这等于是坐享其成了,那我们什么都没得到,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公平吗?像话嘛?”简鸿志激动地敲着餐桌,坑吭作响。
原本还能淡然处之的贺舟廷闻言,不由眉头一紧,顿时戾气上身,“你们把她当什么?一场寻求长期回报的投资?一件可以用来贩卖的商品?”
“诶,你话不能这么讲……”
包厢外,从洗手间回来的简宁安靠在门口的墙上,闭了闭眼。
任天姿一脸尴尬地看着她,推开门进去,“爸!妈!”
站在桌边叉着腰破口大骂的一家三口一愣,皆望向门口。
简宁安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来,冰冷的眸光从他们三个掠过,异常平静地问:“你们想要补偿,想要多少呢?”
“二十万?还是多少个二十万?”
一直不吭声的金巧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小声说,“你爸跟你哥也是想给你求一个保障,等到哪天他……”
“给我求一个保障?”简宁安不禁冷笑,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当初为了那二十万彩礼,能逼我嫁给刘睿那个人渣的人,给我一个保障?你们觉得我信不信?”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缄默。
简宁安眼眶泛红,在眼泪掉出来之前,上前抓住贺舟廷的手,带着他往外走,“我们走。”
*
回到酒店,简宁安就像虚脱了一样,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双目呆滞地盯着头顶的花型吊灯。她只觉得累,餐厅的事家里的事,通通叠加压在她身上,让她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从身体到心理的。
贺舟廷在后头关了门进来,一双长腿走向她。
简宁安眸光一动,抬手,拉了一下贺舟廷垂放在身侧的手,枕在沙发靠背上的脑袋动了动,脸转向他问道:“我想喝酒,可以给我开一瓶吗?”
贺舟廷反握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温暖干燥的手掌捧着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提醒她说:“你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简宁安眨动了一下眼睫,泛着红的眼眶里,浮现一层若影若现的水光,“可是心情很糟糕怎么办?”
看见她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贺舟廷心一软,“我给你调一个特别的饮料?”
贺舟廷住的是总统套房,套房的客体里就附带有水吧,柜子里放有各种酒水饮料,贺舟廷绕到吧后边,选他调饮料要用的果汁。
简宁安翻过身,趴在沙发靠背上,两条手臂叠放在靠背上边,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贺舟廷在吧台忙碌的身影。
本就生得养眼的男人,低头专注的样子,分分钟把人迷得挪不开眼。
要说贺舟廷这身材、这长相,这家世、这背景……简宁安突然很庆幸跟他是现如今这样的关系,如果是男女朋友,今天家人在他面前如跳梁小丑一般的操作,会让她觉得抬不起头,配不上他。
眼睫像扇子似的煽动了几下,简宁安慵懒地从沙发上滑下来,赤着双脚踩在地毯上,朝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去。
她从身后抱住他,脸贴在紧实的后背上,心升出一股踏实感。
她抱住他的两只手十指交叉着,贴在他身前,贺舟廷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背,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这么着急?嗯?”贺舟廷温柔带笑的嗓音,侧过脸跟她讲话的同时,将刚调好的饮料往后递给她。
简宁安抬起头,用嘴巴去够杯子,牙齿啮咬住杯沿,咕噜噜地将里面的饮料喝了几口。
贺舟廷见她貌似挺喜欢的,问,“还要吗?”
简宁安舔舔嘴唇,意识模糊地唔了一声,靠回到他的后背。
很难得遇到她这么粘他的时刻,贺舟廷弯唇一笑,重新往杯子里倒果汁。
“Lewis。”
简宁安突然唤他的名,贺舟廷轻声嗯了一句回应。
简宁安踮起脚,在他耳尖上落下一吻,“I want you.”
这种话,她是第一次,没好意思直白地说中文。
贺舟廷捏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抖,“Now?”
“Yeah.”
她今晚的心情真的跌落谷底了,而贺舟廷,可以带给她身为女人最极致的快乐。
水杯放下,贺舟廷转身将简宁安抱起放在吧台上。
简宁安坐在高处,比贺舟廷还高出一颗脑袋,突然地腾空,让她脑袋有一阵眩晕感,双手撑着贺舟廷的肩膀勉强稳住自己。
贺舟廷仰头和她对视,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只有她,眼底暗涌翻滚,指尖抚过她贴着纱布的额头,再次提醒她,“宝贝,你的伤还没好。”
再开口,嗓音已沙哑得如在砂纸上滚过。
这是简宁安第一次清醒状态下,跟他表达对他的渴望,他内心比海啸还波澜壮阔汹涌澎湃,恨不能马上将她揉进身体里,可是会伤到她的。
他克制着,性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沁出一丝薄汗来。
“连你也不愿意疼疼我吗?嗯?”简宁安双手捧着他的脸,扁扁嘴委屈得不行,“你轻点不就行了?”
贺舟廷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内心关着小猛兽的那座牢笼被破开了,扣在她后颈上的五指略微收紧,将她的脸压下来,循着她的嘴唇轻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