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州嘴角一抽,干笑着接过那杯酒。
其实他没想喝酒,大半夜的喝酒太上头。就算不喝酒,他也是有胆爬领主床的,这一喝酒反而显得自己没胆了。
尽职的罗恩管家,并不知道未来领主夫人正陷入面子问题的纠结中。就这么温柔和蔼地盯着他,手臂上还带着白色餐巾随时待命:“需要加冰吗?”
“啊,不用,夜里不喝那么凉的,”夏渝州晃了晃水晶杯,“我就是觉得,少点花生米。”
喝洋酒配花生米,一定能土到西式管家,让他无语地走开!
“没问题。”罗恩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转身去冰箱里取了一碟花生米,还是那种标准的带干辣椒的炸花生,红彤彤,油亮亮。
“啊哈哈,罗恩你真是厉害,跟叮当猫似的。”夏渝州干巴巴地夸赞了一句,捻起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慢吞吞喝了一口。
意外的,有点好喝。
些微的辛辣过后,是雨后香草的甜味,咽下去又会留下淡淡的苦。
“这是什么酒?”夏渝州又嚼了颗花生米。
“青羊氏酿的,没有名字,狄少主说应该叫年少时的爱,少爷没反对,我想他大概是认同这个名字的。”罗恩不疾不徐地解释。
年少时的爱,刚开始是热烈火辣的,像火山熔岩。过程是雨后的草香,干干净净,清清甜甜。失去后是淡淡的苦涩,回味悠长,是时光都难以治愈的。
“狄少侠确实有点文豪潜质。”夏渝州不甚专业地吹捧了一句。
罗恩微微地笑,没有纠正“少侠”的称呼:“少爷很喜欢这个酒,每次来大宅,都会喝一杯。”
夏渝州捏花生米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看罗恩,觉得这老头话里有话:“介意陪我喝一杯吗?”
“荣幸之至,”罗恩放下餐巾,在对面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本该是少爷来陪您喝酒的,但他今天心情不好,请您见谅。”
“有吗?”夏渝州愣了一下,这他真没看出来。说晚安的时候,那人明明挺开心的,亲他一下之后自己先红了耳朵,哪里心情不好了。
“白天的时候,您大概没注意,狄少主提到了养育外甥的问题。”罗恩给了点提示。
“啊。”夏渝州回想了一下,皱起眉头。他知道司君是舅舅养大的,很少提及家里的事,难道他在舅舅家不开心吗?儿子刚才的话还在脑子里回荡,心顿时提了起来,充满求知欲地看向罗恩。
罗恩跟他碰杯,轻抿了一口酒:“少爷跟默小少爷的情况类似。”
司君的妈妈,是如今含山氏族长的姐姐。当年,她就像狄秋雁一样,爱上了人类,一意孤行地与人类结婚,并生下了司君。
“少爷是个血族,刚出生就被抱回了司家,由舅舅抚养。”
人类养不活血族小孩,必须带回家族。司君的母亲偶尔会来看望他,父亲却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知道存在?”夏渝州有些吃惊,“这怎么可能呢?老婆怀孕生孩子,他能不知道?”
罗恩摇头:“不是这种不知道,而是,他以为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血族的人类伴侣,不能知道血族的存在,自然也不能和司君这个血族儿子相认。后来司君的父母又有了新的孩子,那是个人类,父亲也就逐渐忘记了第一个孩子夭折的痛苦。
夏渝州皱眉:“那,司君见过他爸爸吗?”
“见过,”罗恩抬手给夏渝州添酒,“那位先生跟家里生意有些往来,所以,是见过的。小时候,少爷见到那位先生给小女儿买了玩具,便上前去问,可以给我也买一个吗?”
夏渝州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喉咙里,哑声问:“买了吗?”
罗恩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那位先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族长喝止了。”
司君的舅舅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是被什么气到了,语气非常严厉。他说,司君,你的教养呢?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买,不要麻烦别人。向客人讨东西像什么样子,你是乞丐吗?
夏渝州倒吸了一口凉气,当时的场景可想而知有多尴尬:“舅舅怎么能这么说,当时司君才多大?”
“七岁。”
“……”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没有再开口要过什么。就算很喜欢,也不会主动提。”罗恩对这件事记忆犹新,如今说起来还是历历在目,“他舅舅也很后悔这件事,尝试着补偿过,但效果一直不是很好。”
夏渝州咽下杯中的酒液,舌根苦得厉害:“罗恩,你想说什么?”
罗恩微微地笑,又给他添酒:“少爷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夏渝州愣怔了许久:“我知道了。”端起酒杯,一口闷了,才堪堪压住心尖的疼痛。放下酒杯,噔噔噔跑上楼去,径直奔到走廊尽头,毫不犹豫地拍响了领主的房门。
敲了好几下,穿着睡袍的司君才来开门:“怎么……”
话没说完,带着淡淡酒气的夏渝州就扑过来,直接扑到了那温热清香的怀里:“少爷,我喝多迷路了。”
司君僵硬了一下,低头看他:“我送你回房间?”
“你可以不收留我一晚上吗?”夏渝州抱紧司君的腰,在人家怀里乱拱乱蹭,不甚熟练地撒娇,硬是把爬床演成了耍流氓吃豆腐。
司君呼吸一滞,缓缓抬手,轻柔而克制地把他抱起来,哑声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玛德,紧赶慢赶还是过了零点,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