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大声道:“小子,别扯了,快走,别人折腾了大半夜,也该关门睡觉了。”
异乡客望向马掌柜道:“掌柜的,在下不会忘记贵店的好酒,家师也是酒虫,改天师徒一同来品尝!”话中有话,令人莫测高深。
马掌柜“啊!啊!”两声,一脸的尴尬。
师徒俩出门离去。
马掌柜掩上门,插牢了栓。
“马叔叔!您看出他师徒的来路了么?”余千蕙迫不及待地问。
“看不出来,是否真的师徒也很难说。”
“您看……他俩与‘万年堡’会不会有关系?”
“更难说,也许是在演戏,故作姿态,那姓杨的巡察跟老郎中谈的话,保不一定是秘语,暗通了消息。”
“叔叔认为他俩可能是秘探?”
“可能!”
“可是……异乡客从谷城一直跟踪我,知道我的来路和目的,而且今晚我们又对他下了手,他们为什么不采取行动?”
“这就是可怕之处,通常秘探不许泄露身份,而且难保他们在放长线钓大鱼,再方面这间店对他们有利用的价值……”
“这么说,我们已经处在危险之中?”
“可以这么说。”
“我有办法查明他们的身份。”
“什么办法?”
“立刻跟踪,看他们做些什么。”
“熄了灯进去再说,我去请示骆老爷子,看他老人家的高见。”
夜色迷朦,老郎中与异乡客奔行在山脚的荒野里。
“大师兄,如果你迟到半步,我只好动手,事情便砸锅了。”异乡客沉重吐语。
“慎防露白,我们还是师徒相称。”
“是!”异乡客笑了笑:“你看四方酒店会不会是一处秘站?”
“不是,而且我们可能是一条线上的。”老郎中压低了声音。
“为什么?”
“那小妞的身份无可置疑,而她跟店主有渊源,我猜他们整你是为了怀疑你的来路。”
“对,我没想到这点!”顿了顿:“你怎么跟那个姓杨的老猴精扯上关系?”
“嘻嘻,这叫凑巧,我在南漳城外小镇上摆摊,有个老土说那事儿不行,无法应付一妻一妾,求我的单方,我一个妙方使他称心如意,他特地准备了重礼来谢我,正巧老猴精在旁,他也有同样毛病,就这样拉上了关系。”
“这的确是很妙,我们现在是去哪里?真的是去采什么萤光……”
“那是穷扯淡的一句话,那来什么萤光草,我们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天底下最古怪的人。”
“哦!有意思,说说看?”
“这怪人从江湖上神秘消失已经二十多年,我年轻时见过几次,在当年只要这怪人出现的地方,宵小绝迹,帮派之间如果发生了天大的冲突,只要这怪人一句话便可解决,我是在山中闲荡装作采药时发现他的踪迹……”
“我可以猜出这怪人是谁!”
“说,是谁?”
“丑绝怪绝的‘双绝先生’骆丘。”
“对!他行走江湖时你可能还在吃奶,你怎么知道?”
“见闻见闻,不是目见便是耳闻,我是听来的,你那么一说,我就想到了可能就是这位前辈异人。”
“算你说对了!”
“为什么要在夜里去找他?”
“我上次发现他老人家是在夜里,也是有月光的晚上,当时我没敢惊动他,等白天再去原地时,却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了。”
“他既已谢绝江湖,再去惊扰……”
“不,这有道理,他生平嫉恶如仇,一毫不苟,他隐在此山之中,却任令‘万年堡’以暴君姿态横行武林天下,他不闻不问,必有原因,我们要探究这个原因,同时如果能说动他出面,‘万年堡’的祸害指日可除,这比我们孤军奋战强百倍。”
“可能么?”
“总得试一试!”
“如果弄巧反拙呢?”
“这险值得冒,如果证明了他万一跟‘武林暴君’有干连,我看……只有打退堂鼓,真是一点门都没有。”
“奇怪那些正大门派何以装聋作哑,一任强梁横行?”
“武道式微,大家都明哲保身,而且缺少登高一呼的领袖人物,无法聚合正义的力量,群起卫道。”
“这的确令人气短。”
“闲话少说了,我们加快,在月落之前赶到。”
师兄弟俩展足身法飞驰。高手,速度惊人,奔出了四五里之后,转入山区。没路,地势相当崎岖,真亏老郎中好能耐,七拐八弯,避开了重重险阻,像走在自己家园那么熟悉。
越过了一道深涧之后,登上了一座小峰头,这是高峰上的分歧小峰,起伏罗布有七八个之多。
“上一次,我发现他老人家就在那峰顶。”老郎中手指对过不远的小峰:“时辰跟现在差不多,月将沉,天将明,我当时只是好奇而悄悄接近,由于他老人家长相特殊,又是直立在岩石上,将沉的月光正好平照他的脸,所以看得十分清楚……”
“然后呢?”
“他老人家飘然下石入林,我不敢造次追踪,等天亮之后,找遍了整个峰头,一无所见,他老人家已杳如黄鹤。”
“大师兄……呃!不……师父,我判断骆老前辈不一定就落脚在这一带。”
“为什么?”
“也许因为这里山水好,适于赏月,从别处来也不一定。”
“嗯!是有点道理,我要你连夜来是碰碰运气,天明之后,我们开始在附近采药,采药,你懂吗?”
“懂!不放过一草一木的搜寻。”
“嘿!”一声冷笑倏然传来,就像发自身边,师兄弟俩大吃一惊,机警地转身扫瞄,但一无所见。
现在两人立脚的地方很平坦,五丈方圆之内,只有几株不知名的山树和一些乱石,根本无法隐藏任何东西,五丈之外直到峰边,也是木石稀疏,视线不受阻,沉到山巅的月光现在是平照,景物更加清晰,这冷笑声何来?
“是何方朋友?”异乡客出声发问。
“你们不是要找老夫么?”苍劲的声音有些震耳朵,听来就像在身边,仿佛相对交谈,但就是不见人影,也摸不准方位,如果不是高手,定以为是碰见了鬼。
“骆前辈么?”老郎中接上话,侧顾了异乡客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保持沉着。
“不错,正是老夫,你俩什么身份?”
“师兄弟,晚辈崔延年,师弟岳奇。”
“何人门下?”
“玉泉老人门下。”
“嗯!出身还不错,找老夫何事?”
“这个……”老郎中望了异乡客岳奇一眼:“前辈肯现身让晚辈师兄弟叩见么?”
“不必,老夫已经几十年不见生人,说你们的目的?”
“那晚辈就直言了:‘万年堡’虎踞荆山,对江湖同道生杀予夺,不少正义之士被幽囚万年牢生死不明,堡中黑武士形同武林刽子手,堡主被称为‘武林暴君’,凡稍有正义感的同道,莫不激愤悲昂,骆前辈养生之地就在山中,不知为何能容忍强梁嚣张。”
“哈哈哈哈……”笑声激荡排空,慑人心神。
师兄弟俩同感心里发毛,不知这笑声是代表什么,本来老郎中崔延年这番话是担了风险的,万一这怪人跟“万年堡”有所渊源,后果就难料了。
久久,笑声才告停歇。
“你们是要除魔卫道?”
“是的,正是这句话!”岳奇硬起头皮回答。
“你们快滚,别打扰老夫,妄谈除魔卫道,太不自量力了。”
“前辈……”岳奇大起反感,但才吐出两字便被打断。
“老夫早已弃绝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事,你们离开之后,不许提及老夫,否则会后悔莫及。”
“想前辈当年在武林道上的义风侠行……”
“当年已经过去了,你何不说老夫当年杀孽如山?”
“前辈杀的尽是该杀之徒,杀一人而救百人,岂可说是杀孽?”
“住口,你不配对老夫如此说话。”
“前辈当年该不是欺世盗名吧?”岳奇愤火中烧,口不择言。
老郎中摇手阻止,但岳奇的话已经出口,想收也收不回去。
“你两个是来找死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
“晚辈虽是无名小卒,但有满腔热血,为所当为,根本无视于生死二字!”岳奇相当激动。
“不知天高地厚,满口胡言,你想死老夫还不屑于对你出手,最后忠告,尽速离山,如果再为老夫发觉,小命就得摆下。”
“哈哈哈哈……”岳奇放声狂笑起来。
月亮已沉没到山后,大地骤呈黑暗。
“师弟,我们走吧!”老郎中显然十分沮丧。
“大师兄,这就是你所说的奇人,武林共钦的大人物,哈哈哈哈!”
“少说两句吧!”
“我一点也不在乎!”
再没有反应,这不可一世的上代巨擎不知是离开了还是故意不作声。老郎中年纪大,比较世故,用肘轻轻一碰岳奇。
“师弟,你一向稳健,现在怎么变了?骆前辈可能有独特超人的见解,我们不可失礼,走吧!”用手拉了拉岳奇的衣袖。
岳奇深深吐口气,不再言浯,激愤是一时,他平常的涵养还是在的,人一冷静下来,便会思想,灵智也跟着回复,现在可以说是置身险地,随时会有不意的情况发生,轻率足以坏事。
“走吧!”岳奇的口气完全缓和了。
日出时分,老郎中与岳奇坐在山脚下憩息
“师父,你认为那老人怎样?”岳奇改回对外的称呼。
“很难说,人老了就会变。”
“他会跟山里那大户人家有关联么?”岳奇故意不提“万年堡”三个字。
“很难说,有可能也不可能。”
“怎么说?”
“从表面上看是不可能,如果他跟大户人家有关系,尽可以不必现身,由别人出头,即使现了身,也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灭了口岂不干净?
从另一方面来说,就相当可虑了,我们已经报了真实姓名和来路,他不采取行动很可能是等待时机成熟时一网打尽敌对的力量。”
“我们不该报来路的!”
“这点是失算之处,现在只有等待情势的发展来判明何者可能。”
“四方酒店呢?”
“得特别注意,第一,马掌柜能在那地方立足,不是同伙便是有所默契,所谓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第二,你说你制住了那姓余的小妞,而她神秘脱身,却成了马掌柜的侄女。第三,他们暗算过你。”
“可是余千蕙寻父不假?”
“没人能证明她父亲是被囚禁或是被笼络入伙。”
“这……是有道理,我们怎么办?”
“谨慎行事,细密观察,随时准备应变,如果对方安排了诡计,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寻的。”
“从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的身份意图,等于已经完全暴露,对方对我们采取行动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可以试探一下!”
“如何试探?”
“隐藏在山里三天,然后暗中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所料不差,在我们突然失踪三天之后,对方必然有所表示。”声音突然降低:“到那时,四号黑武士失踪已超过四天,对方不会再隐忍!”
“好,就这么办!”
第四天的晚上,入夜不久。
四方酒店破例没关门,店堂里灯火还亮着,有人在喝酒。
一条人影幽灵般从后面淌进了店中,他,正是诡称异乡客的岳奇,他是来探情的。
他先躲进一间没人住的客房,摸黑坐在床上,等情绪完全稳定下来,然后靠近窗,窥看外面的动静。
前面店堂隐隐传来人语之声,但听不大真切。
由于客人不多,后面的房间有一半没亮灯。
斜对过角落的厨房,老黄仍守着锅灶,等待客人唤菜。
“别动!”一样尖刺的东西抵在后心,岳奇心头大震,他知道那是剑,他没想到房间里还藏着有人。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岳奇的心定了些,他听出是余千蕙的声音,但终究不是味道。
“余姑娘,想不到你躲在房里,是算准在下必进这间么?”
“这倒不是,碰上了,异乡客,我愿意跟你走。”
岳奇大感困惑,根本不明白余千蕙这句话的意思。
“余姑娘,你说……要跟我走?”
“一点不错,我愿意,我只要跟你去,我不喜欢那些牛鬼蛇神!”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装了,你也是专为这件事来的,你带我入山,是你的功劳。”
岳奇的确满头雾水,一句也听不懂,但直觉的意识到事情必与“万年堡”有关,她提到那些人,也提到入山二字。
“余姑娘,外面是什么客人?”
“你何必要故意否认呢?我不是三岁小孩,我有我的主见,我要照我自己的意思做事,不要听别人摆布。”
“能先把剑拿开么?”
“可以!”她把剑收回:“刚才我是怕你不明情况出手,所以才先制住你。”
大意疏神,被余干蕙所乘是阴沟里翻船,岳奇一向是警觉性很高的,他学了一个乖,任何时地,都要提防敌人就在身边,一点也不能自恃托大。
他缓缓转身,藉着窗纸透进的微光,可以看到余千惠的面影轮廓。
脚步声中,三四个人进到院子,小二王九提着灯笼,暗处看明处最清晰,岳奇一眼便看出进来的是“万年堡”姓杨的巡察猴相老者,随带两名武士,马掌柜在一旁陪着。
“马掌柜,真有这么巧的事,昨天还有人看到你侄女,今天便离开了?”杨巡察棱芒灼灼的眼睛在转动。
“那丫头是住不惯山区。吵着要离开,小的才送她出去。”
“这对堡主如何交代?堡主是身边缺个伶俐的人伺候……”
“请巡察美言几句,舍侄女已经离开了!”
岳奇突然明白过来,“武林暴君”要征余千蕙当侍女,马掌柜委称她已离开这山镇,而余千蕙的本意却想进堡,因为她的目的在寻找她的父亲的生死下落,她误以为自己是堡里的秘探之流,故意隐瞒身份,所以才有刚才那番令人困惑的话,照这样看来,马掌柜并未跟“万年堡”有勾当。
“马掌柜,能侍候堡主是造化,好处可多啦!”
“小的知道。”马掌柜哈了哈腰。
“堡主一向言出不改,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老话一句,你设法把小妞给叫回来,如果触怒了堡主,嘿嘿,后果很难料。”
“可是,如果找不到她的人呢?”马掌柜哭丧着脸。
“你应该知道她的去处?”
“她说……到襄阳去会她的男友。”
“这好办,本堡传出飞讯,把她截回来,一天的行程有限,她还走不远。”
余千蕙用手一碰岳奇。
“异乡客,你悄悄带我去,是你的功劳。”
“你没想到后果?”
“后果,什么意思?”
“你真愿意服侍万年堡主?”
“我……”努力一咬牙:“愿意。”
“如果人家知道你的意图……”
“异乡客,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喜欢我,对不对?上次在山里你就想……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出去。”
“你要害你叔叔?”
“我就说我是半路自己折回来的,不然……”
“不然怎样?”
“我就说是被你截回来的。”
“余姑娘,你想左了!”随着话声,闪电般点出一指,余千蕙连哼都没有便向后倒,岳奇伸臂揽住。
“小二,把所有房间的灯全点上!”杨巡察沉声吩咐,然后转向两名手下:“要小子们看住外面四周,我要彻底清查所有停留在镇上的外人。”
“是!”武士之一奔了出去。
小二王九望着马掌柜。
马掌柜摆摆手,示意王九去燃灯,脸上的颜色可就难看了。
看样子“万年堡”今晚出动的人定然不少。
王九慢吞吞地举步走向客房,先从最边上开始。
岳奇当机立断,横抱起余千蕙,迅快地到床后推开后窗,张望了一下,后面是个菜园,园篱外便是郊野,没发现人影,窗子不大,抱着人是通不过的,稍稍一考虑,先把余千蕙放出去,轻轻摔在窗外地上,然后自己钻出去,再抱起她,越过园篱,直奔郊野。
奔了一段,转头回顾,店后一带,已经有人影浮动。
一口气冲到山麓的林子里停了下来,把余千蕙放落,解了她的穴道。
余千蕙蹦了起来,一看眼前景况,厉哼一声,挥掌劈向岳奇,岳奇轻轻闪开。
“余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我问你,你想做什么?”出自本能上的反应,她检视了身上的衣裙,也暗自默察,觉得身体并投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不想让他们搜到你,害人又害己。”
余千蕙退后两步,怔怔地望着岳奇,她的心情有些乱,她想:“如果他想对自己有什么不轨图谋,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为所欲为,但他没有做,难道……”
她心念间,开口道:“你想背叛‘万年堡’?”仍然是试探的口气,她心里的疑虑未消。
“你一直认为我是‘武林暴君’的属下!”
“难道你……不是?”
“我也同样怀疑你和马掌柜他们是‘万年堡’的同路人。”
“这么说,你……”
“异乡客,崔妙手的徒弟,入山是为了采药。”
“真的……是这样?”
“难道姑娘要替我另找理由?”
“我不必找,也不用想,你自己心里知道是什么理由,好在我已经弄明白你不是敌人。”
“余姑娘,把事情想明白,即使令尊真的陷在万年牢里,你进堡非但救不了他,可能还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不幸,而你本身,等于飞蛾扑火。”
余千蕙默然无语,岳奇说的是有道理。
“余姑娘!”岳奇又继续道:“从现在起,你不能露面,得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有这样的地方么?”
“有!”余千蕙点点头,林子里昏黑,但仍可看到她闪动的眸光:“我知道你的来路,我们心照不宣吧!”
“你,怎么知道?”岳奇大为震惊。
“五天前,你跟那位郎中先生曾经向一位山里的隐居老人报过来路。”
“我明白了!”岳奇真的明白了,一代奇人骆丘隐在山里,是有所作为的,而四方酒店的人就是他安的棋子,如果你们之间不互通消息,余千蕙就不会知道这一点。略作沉吟:“余姑娘,这些话说过了就不能重提,你应该想得到其中的厉害关系。”
“当然,我想得到。”话锋顿了顿道:“有件事可能你一直梗在心里,上一次你在山里点倒我,救我走的就是那位老人。你到酒店被我们用‘神仙倒’药酒灌醉,是因为怀疑你是……”
“我早就明白,不要再提了。”
“你不能让我对你认识得更清楚些么?”
“目前最好不要,有害无益,知道我们是友非敌就够了。”
“店里的情况不知怎么样了?”余千蕙有些焦急。
“我本想回店去看看,可是……”
“你不必担心我,我照顾得了自己,你可以走了。”她说得很肯定。
“好,那你就自己小心些!”说着,举步出林。
“慢着,有句话我……不能不告诉你。”
“什么?”岳奇止步回头。
“你抱过我两次!”
岳奇心头一颤,愣住了,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武林儿女不作兴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可是两次肌肤相亲是事实,依一般常情来说,是已经超出了某些限度,难道她
“这点我知道,情非得已!”说完,匆匆掉头奔去,心里已经打上了一个结,他对她从没有起过什么念头,而现在,他不能不深作考虑了。
四方酒店。
“万年堡”的徒众聚集在店堂里,为数在三十人之间,其中有两个是黑武士,是次于猴相老者杨巡察的人物。
岳奇从原路进店,小心翼翼地绕到了过道的侧方,从板壁缝向外看。
一名武士从外面匆匆地奔了进来,朝猴相老者施了一礼,所有的目光,全望向那名武士,似乎在听候什么消息。
“怎么样?”杨巡察有些迫不及待。
“禀巡察,里外各哨都联络过了,没朱头目的下落。”
“没下落,人上了天了?”杨巡察猛拍一下桌子:“马掌柜,朱头目是奉命到你店里来传话的,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巡察明鉴,根本没见朱头目的影子。”马掌柜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们随朱头目的怎么说?”
“禀巡察,朱头目在出山之后,一个人先走,要小的随后慢慢跟来!”武士群中一人回答
“他为什么要先走?”
“说人有点不舒服,要先看病抓药。”
“可是……天德堂王太医说根本没这么一个人上门。”
“这……小的不知道。”
两名黑武士之一上前在杨巡察耳边低语了几句,杨巡察目爆厉芒。
“很有可能,这问题不单纯,你们生活在一道,彼此应该很了解,老四在最近这段时日,可有什么失常的表现?”
“如果他心怀异志,表面上会掩饰得更好!”黑武士语音沉重。
“主人对这事十分震怒,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巡察,这得另作安排!”
“唔!”
暗中的岳奇心里可十分明白,所谓老四,指的定是四号黑武士,四号黑武士是他宰了埋在山沟里,号牌还在他身上,现在什么朱头目可能又失了踪,所以他们怀疑内里发生了问题,这倒是一个可以运用的策略,制造事端,让他们互相猜忌倾轧,内部离心,自消气势,这比增加更大的卫道力量强多了。
就在此刻,又有一名武士冲进店堂。
“禀巡察……”
“什么事?”
那名武士先瞄了马掌柜一眼,然后趋近杨巡察低语了数声。
“就在不远的山边林子里!”那武士退后两步,放大了声音。
杨巡察目光扫向马掌柜,马掌柜有些惶惑,从对方的神情看来,似乎又出了事,而且与他有关。
着急的却是暗中的岳奇,从山边林子里这句话来判断,很可能余千蕙遭遇了意外,那是他俩分手的地方,他忽然感觉对余千蕙一反往常地关切,不单只是为了同是一边的人,而是另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本来一直对余千蕙无意,但从不久前在林子里分手时,余千蕙的最后一句话“你抱过我两次”,心里便起了很大的变化,男女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尤其是感情这回事,像是蛰伏的东西,不动则已,一动就不可收拾,而且快速变化发展,一向冷沉得近乎无情的岳奇,心里突然有火在炽燃。
杨巡察似乎有了打算,回近身那名黑武士道:“老八,你带五名弟兄在店里做客人,你懂我的意思,我现在立刻赶回去请示机宜。”
八号黑武士点了点头,目芒一闪:“我知道!”
姓杨的猴相老者身份是巡察,但从双方对话的语气看来,黑武士在堡里的地位相当不低,与一般帮派的香堂主相等。
“老八,你自己指定要那五个留下。”
“巡察指派吧!”
“好!我派五个比较机灵的。”说着,用手在武士群中指点了几下:“你们五个留下,其余的准备上路。”
岳奇立即退离,抢先奔去。
夜已很深,距天亮不远。
岳奇奔回到与余千蕙分手的林子,人去林空,这是意料中事。到了,但不知如何是好,他希望能从对方的谈话里探些线索,他判断杨巡察一伙会到现场来,于是,他先选了个最稳当的地方藏起身形。
约莫一刻光景,幢幢人影进入林中。
“张彪,你详细说说事情经过。”杨巡察发了话。
“是,事情是这样的!”那名传讯的武士走上前:“龚头目带着小的们巡山,接着山口哨子的讯号,说发现有可疑的人在这里出现,小的们这一组便快速赶来,发现了那女的,她自称是马掌柜的侄女……”
“嗯!她已经离开小镇,怎么又折回头?”
“她很倔强,不肯说,龚头目跟她动上手。”
“后来呢?”
“三号和六号两位使者正好赶到,阻止了争斗,三号使者跟她说明了主人要征她进堡的意思,她居然答应了……”
暗中的岳奇直咬牙,但他不抱怨余千蕙答应入山,在两名黑武士和一组巡山武士的压力下,她别无选择,可是她这一入山,便得侍候“武林暴君”,结果如何,就不堪闻问了,他自责不该把余千蕙单独留下。
“那妞儿有没有说她在此地现身的原因?”
“有的,她说她本来是决心离开这边避的地区,但到了半路忽然想到一个女子自动去投男友的家门不妥当,所以她又折回头,发现店里有我们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进店,暂时躲到这里来。”
“有没有别的可疑人物出现?”
“没有!”
“好!我们上路。”
一伙人出林离去。
岳奇呆坐在藏身的地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余千蕙这一去,便成了“武林暴君”的侍妾,她的本心是要探查她父亲的生死下落,但方法完全不对,这一来,可能什么结果都没有而白白赔上自己。
既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岳奇除了愤怒和惋惜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此刻,不远之处突然传来了话声,岳奇心中一动,站起身来,凝神一听,其中一个像是他大师兄崔延年的声音,立刻遁声逡去。
林边,两条人影对立,一个从装束上看是名黑武士,另一个正是老郎中崔妙手,岳奇在没明了状况之前,不敢过份逼近,停在两丈外的暗影里。
“崔先生,那药真有这大的妙用?”
“当然,问你们巡察就知道。”
“这么难配?”
“的确相当费事,不过区区为了崔妙手这块大江南北敲得响的牌子,再费事也得配,这药挽救了不计其数的闺房失和夫妻。”
“在下……希望能得到……”
“当然可以,如果碰不上头,区区拿把药留在四方酒店,阁下贵姓?”
“姓黄。”
“好,区区会交代马掌柜留待阁下去取。”
“师父!”岳奇高叫一声,奔了过去。
黑武士深深地打量了岳奇一番。
“这是令高足?”
“不错,是劣徒。”
“人才一表。”
“好说,这小子长得满像人样,其实是绣花枕头,又懒又稀松,跟了区区八年,只学了三成本领。”
岳奇上前两步,迫近到黑武士身边三步光景。
“师父,我找到那要命的玩意了!”岳奇手伸在袖子里,一副神秘的样子。
“你……真的……找到了?”老郎中还不太明白岳奇在搞什么花样。
“当然是真的,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被长虫缠上。”
“小子,你如果常常这么行,我这做师父的就不会时时感觉窝囊了,你不会认错吧?这东西……”老郎中跟着胡扯,事实上他是莫明其土地堂。
黑武士好奇地望着岳奇。
“是什么东西?”
“稀罕,没这种东西那种药就配不成。”
“我能见识一下?”
“当然可以……”边说边跨前一大步,伸出手,闪电般翻腕倒插。
“哇!你……你小子……”黑武士惨叫一声,想拔剑,剑没拔出,人已仆倒地面,手脚一阵抽扭,不动了,死得很干脆。
老郎中瞪大了眼。
“小子,你这算什么意思?”
“我早说过是要命的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样……”
“到林子里去!”
岳奇把黑武士的尸体拖进林子里,伸手到死者腰间摘下他的铜牌,然后挪两步到透光处一看,口里道:“六号,黄云。”
老郎中凑近岳奇身边。
“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好处可大了,慢慢再说,余千蕙被带入山……”
“我知道,伸不了手,那会把整个计划弄砸。”
“怎么办?”
“眼前毫无办法,如果我早来一步,会要她回避,可惜我发现她时,两名黑武士已经到场,对方有八人之多,换了你也只好干瞪眼。”
“现在八号武士带着五个普通弟子住在店里,我看是在监视马掌柜和店里一切……”顿了顿:“对了,他们有个姓朱的头目失了踪,大师兄知道这件事么?”
“当然知道,他凑巧碰上我,请我替他治病。”
“人呢?”
“躺在那边山脚下的石洞里,我要他静卧几个时辰。”
“人还活着?”
“当然,我是济世救人的郎中先生……”
“算了吧,别扯淡了,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岳奇凑在老郎中耳边低语了一阵。
“对,这是好主意!”
“大师兄,你先走,我料理完马上到。”
“好!”老郎中拍拍岳奇的肩膀,穿林离去。
岳奇剥下六号武士的披风衣裤,换上,然后负起尸体,也急急穿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