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良宵是被婆子们的开门声给吵醒的。
这一觉她睡得很熟,甚至连梦都没做,好像就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天就亮了,不过她能感觉到睡饱后自己精神状态还不错。
婆子给她们打来清水洗漱,又将她们领到昨日用膳的前厅,同样十一张案几上边摆放着整齐的早膳。
等她们全部都吃好,婆子又再领着她们回到了屋内,继续将大门从外边用锁链给锁上。
哪怕饮□□细,住宿条件不错,宋良宵也没能完全放松,感觉自己像坐牢般度日如年,她们这些人根本就毫无自由。
先前路途奔波,半条命都快没了,自然没有精力去思考。如今吃饱喝足,又被关在封闭房间里,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难过与不安便全都冒了出来。
她好想爸爸妈妈还有唐成啊!再想到她筹划了许久的婚礼,未能穿上的漂亮婚纱,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的心情充斥满了整个胸腔!
也是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喂,你过来一下,我们有话要和你说。”
宋良宵抬眼便看到四人中对自己态度最不好的圆脸少女正一脸不情愿的看着自己,她身后另外三女也同样看着这边。
看样子,她们似乎有事情要找自己。
宋良宵有些为难,豆蔻见她一脸难色目光茫然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做作气人,对萱草的话便也多信了几分,于是她更进一步试探道:“喂!你过不过来倒是说句话呀!傻子!”
就算被人骂是傻子,宋良宵依旧没有过激的反应,她看着豆蔻,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叹口气道:“抱歉,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豆蔻表情微变,在骂傻子对方依旧无反应时,她就猜到了结果,等宋良宵一说话,她便再无任何怀疑。
她回头看向萱草道:“你说的是对的,那现在怎么办,她听不懂也不会说,我们要怎么和她解释?”
最小的丁香这会也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萱草姐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萱草摸了摸丁香肩膀示意其安心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随后她又向豆蔻说道:“你拉她过来,我和她解释,大家都小声一些,那些婆子虽然现在没守在外边,但谁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就会过来。”
豆蔻啧了一声,一把拉起宋良宵的手,将她拉到四人中间。
宋良宵没有反抗,她看得出这些少女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哪怕知道她听不懂不会说也一定要告诉自己。
萱草先是小声的将昨日发生之事与大家的决定说了一遍解释给丁香听。
丁香虽虽说年岁最小,可她同样知道做祭品可不是什么好出路,哪怕会对逃跑后的未知感到害怕她也只是紧抿着嘴握紧拳头,支持三位姐姐的决定。
到了宋良宵这,说明便有些困难了。
萱草比手画脚的,豆蔻也在旁边上窜下跳,肢体语言全都用上,宋良宵这才明白了一些:这些少女,今天晚上要逃!
宋良宵不是没滋生过想要逃跑的想法,奈何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弱,现在这副身体是个坐马车都能要半条命的主,在当前这种类古代还有奇怪异兽环绕的环境之下,自己语言又不通,逃跑只会比被人卖做□□死得更快。也不知这些少女们有什么依仗,但只要有逃跑的机会,自己也愿意去试!
因为据她观察,这些少女神情中偶尔会流露出看不懂的恐惧与绝望,她不认为做瘦马或是□□能让人产生这样的恐惧,所以她们这些人最终会被带往何处也成为她心底一丝未明的恐惧,直觉告诉自己或许她们这些少女的前路远比被人卖做□□更可怕。
很可惜语言的障碍让她无法向这些少女们求证,否者她也不至于如此之被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糟糕透了!逃跑的愿望也在这一刻变得强烈起来!
看宋良宵郑重的点头,豆蔻松口气同时忍不住看向萱草道:“她是真的听懂了吧?不要到时突然大喊大叫扰乱我们的计划才是。”
不等萱草回答,宋良宵也看懂了豆蔻的怀疑,再次认真的点点头,并把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又用两根指头做了行走的动作,表示她到时会安静的跟在大家身后一起逃。
萱草见罢欣慰道:“她看样子不傻,应该能猜得到,沦落至此大家都是可怜人,我们每个人身体都不算好,齐心协力方才能真正逃出去!”
这时,白篙轻声问了句:“那……隔壁那几个呢?”
豆蔻皱了皱眉看向萱草:“隔壁你也考虑进去了?”
萱草目光黯然摇摇头:“不是我考虑不考虑的问题,昨夜那人只问了我们并未说隔壁的情况,他要是不打算帮忙,凭我们几个不可能打开缠绕在大门上的锁。若那人同样也通知了隔壁,她们自然也能逃。”
见其没有真的犯傻,豆蔻这才真正松了口气道:“各人自有缘法,听天由命罢。”
商量好后,几人便再也没有说话。
能不能逃掉所有人心中都没底,所以等待过程大家内心都躁动不安备受煎熬。
萱草出神的回忆起昨夜窗外那人说的话,她清楚的记得对方说的是帮她们逃出这座宅邸,那逃出宅邸后呢……
她没有提这个后边最重要的问题,害怕引起大家的恐慌自乱阵脚,也只能等出去后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接下来的日程与昨日并没有什么区别,所有人都是在婆子们的带领,或许应该说压制更贴切,完成了午膳和晚膳。
晚上躺到床上后,五人被褥下都穿戴整齐,谁都没有睡意,也没有人说话。
宋良宵为了不让自己晚上犯困,今天吃过午膳便强迫自己躺到床上休息,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没睡着,但也算养精蓄锐,现在只需要耐心的等待时机降临。
到了寅时,门外果然传来了锁链抽动的声音。
屋内五人立刻都站了起来跑到大门后,萱草深吸口气用手轻轻一推大门,“咯吱”一声轻响过后,大门果然被推开了!
萱草率先踏了出去,外边静悄悄的,夜色正浓,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帮她们打开房门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等大家都出来后,萱草连忙将门掩上,锁门的锁链已经不见,否者她一定把锁链再重新给绕回去。她抽空还看了一眼隔壁,隔壁房间大门上两根指头粗细的锁链还缠绕在门上,显然那人只打算放走她们这一间屋子的人。
这是为什么?
萱草脑子里全是疑问,但眼下并不是该问为什么的时候,她们只有一刻钟的逃离时间。
于是萱草在最前边,宋良宵在最后,一行五人朝着厨房方向迅速逃离。
正如昨夜那人所言,这会宅邸中的婆子与护卫仿佛凭空消失一般,途中她们一个都未碰到。
午膳时萱草就已旁敲侧击从婆子那里了解到了厨房所在,所以很快她们便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前厅,只要找到西侧门她们就能逃出这座牢笼了!
围着厨房小院转了半圈,萱草就眼尖的看到了隐匿在墙角落里的西侧门,今夜月亮虽然不圆,但却没有云雾遮掩,所以四周能看得比较清楚,事情非常顺利,冥冥之中好似老天都在帮她们的忙。
一刻钟很快就要到了,萱草屏住呼吸,毫不犹豫的朝着门用力一推。
和她们的房门一样,西侧门没有锁,门外是一条寂静的胡同,一个人都没有。
庆幸与雀跃涌上萱草心头,她低声与后边四人欣喜道:“我们快走,外边真的没人!”
于是五人陆续从西侧门轻手轻脚悄然钻了出去。
与此同时宅邸西庭院中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上站满了人,楼中虽然无灯,但借着月光从小楼视角看下去,西侧门前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若是萱草她们此刻在这里就会发现,小楼上为首两人中,有一人正是之前押送她们的大胡子头领,后边站着的全都是其手下护卫,另一人则是一名白面有须的中年男子,他身着一件藏青色的圆领宽袖长袍,几乎要与浓郁夜色隐于一体。
盯着萱草她们掩上西侧门后,大胡子头领沉着脸朝着那中年男子道:“胡大人,我负责的这一批坤祭在途中已经折损了不少,若是一下再少五人,上边责罚下来,胡大人在郡侯身边身居高位可以不惧,我这小小的护卫头领可就不一定吃得消了,万一影响了祭祀,脑袋搬家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就在昨日夜里,这位胡大人拿着周郡郡侯的手谕找到自己,让帮个忙从春苑里带走一名坤祭。按理说有郡侯手谕带走一名祭品并非什么大事,所以自己也是一口应下。但眼下这位胡大人一放便直接将五名坤祭全都给放走,可不像只要一人的模样,要知道片异兽区的丰收祭乃是陈、周、王、李、宋四个城郡共同举办,若坤祭损失太多,另外几个城郡势必会有疑议,自己这个小小护卫头领难保不会被牵连。
中年男子也就是大胡子头领口中的胡大人捋着胡须,说话不紧不慢:“李头领莫急,我们只是要做一下筛选,并不会全部都带走,这些坤祭不过都是些娇女娃,纵使多给她们一刻钟,也不可能逃过护卫们的追捕。”
既然不全带走你们全放了干什么?李头领压根就不信,脸色依旧不好看道:“胡大人我们去追是不费什么功夫,但是您若带走太多……这边确实不好交代。”
胡大人见其如此紧张,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李头领怕是误会了,认真说来其实并非我胡某要这些坤祭,同样也不是周郡侯需要,指明要人的乃是另一位大人……”
说着他从宽袖中拿出了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正面纹绘精致,背面则刻着一个“吴”字。
看纹饰,这是望京官员的身份令牌!
李头领一见此令,顿时面露敬畏,压低声音求证道:“胡大人,这是京中哪位大人……”
胡大人见罢面露得意,也不卖关子道:“乃是身负圣眷的光禄侍郎,并且吴大人此时就这附近,所以李头领大可以放心,今夜无论带走多少坤祭,之后自会有人向各城郡侯说明,不会累及旁人。”
其实在看到这枚令牌瞬间大胡子头领的心便全部放回到肚子里,只是难免疑惑对方身份高贵别说要一名坤祭,就算是全部都要收入囊中大大方方要就是,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弄得跟贼似的。
见他沉默似在思索,胡大人心中了然,抢在前开口道:“我劝李头领与自己无关之事莫要多问,特别是涉及到京中大人们……”
李头领神色一凛,才发现自己思忖太久,连忙澄清道:“胡大人多虑了,我对此事并无任何想法,一切都听命行事。”
就算有疑惑自己也不是没有眼见力的要在这会打听求证,其实自己或多或少也能猜到对方想要的是哪一个坤祭,毕竟之前在驿站时陈郡那位少卿大人和傅家六小姐就已经来过,就如同这位胡大人所言本就与自己无关,又何必惹得一身骚呢。
等少女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胡同口,胡大人再次开口:“李头领,眼下还需要你这边再帮个小忙,麻烦派几名护卫过去追捕这些坤祭,可以恐吓吓唬她们,但记住千万不要追上,缀在后方让她们隐约听见动静知晓有人在追捕自己便好。”
李头领心中嘀咕:这些身居高位的大人们怪癖可真多,闲也是真闲,居然还花费心思来逗弄祭品。
面上却是一脸严肃,立刻应声道:“好!我这就立即派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