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仇一边从一个大水罐中喝水,一边打量着这栋大房子。所有的一切都设计和布置得完美无缺。外表美得惊人,内在却没有那么好。
但是话又说回来,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
他抹了抹嘴,把水罐放在卡车上,拿起一个耙子。他拖着步子走到树下的一块草坪旁边。在这块草坪中间,有一个大型喷泉,喷出的水落在混凝土水池中。这个“秘密花园”的周围是茂密的植物,隐蔽处和出入口的地方摆着木凳,脚下铺设着鹅卵石。
麦仇以前曾经到这里干过活。他发现这个地方恬静、安谧。他怀疑这是兰珀特夫人的设计,因为他觉得彼得·兰珀特想不出这样一个宁静的地方。
他转过拐角,但是当他开始用耙子工作时,他惊讶地发现秘密花园中的一个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克丽丝·默多克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是她并没有在读。她盯着不远处大海的方向。这里能听得到浪花翻滚的声音。她穿着淡绿色的短裤,白色的衬衫,脚上穿着网球鞋和短袜。她的头发束在后面,编成辫子。太阳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在她的脸上。
麦仇看着她,顷刻之间被她的美丽和她表现出的忧郁所吸引。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他马上埋下头工作,用耙子筛过花坛,把护根草按压在整洁、紧实的土丘上。
“天气真好,是不是?”她说。
“伊甸园的每一天天气都好,不是吗?”他这样回答。
“我们两个都知道并非如此,不是吗?”
他抬起头,粗壮的手指抓着耙子的手柄。他什么也不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想过我们昨天在海滩上相遇的事情吗?”
“您想过吗?”
“我一直在想。”
“我没怎么想。我认为您把我和别人弄混了。”
她站起身,合上书,飘到他身边。
“那么说,你就是一个为富人打理庭院的普通工人了?”
“我现在手里拿着耙子,衬衫浸满汗水,坐着卡车,住在破旧的房子里。您自己做结论吧。”
“但是你受过教育。”
“不管是否受过教育,我必须生存。这不是我的国家,我必须从底层开始。在任何国家都是这样。”
“有些人起点很高。”
“他们有背景,或者是出身富贵人家。我不具备任何这样的条件。您呢?”
“我有好的相貌,有些姿色。我知道餐桌礼仪。我能分辨意大利或者法国葡萄酒,能分清马奈和莫奈。如果需要,其他的我也可以应付。”
“那么说您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生活了?”
“没有。”
他倚在耙子上说:“我们这样做太危险了,我是说这样说话。到处都是耳目。”
“这里没事,秘密花园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兰珀特夫人特意这样设计的。”
“她很有学识吗?”
“可能不是。但是她拥有现实的一切,和我不一样。”
“那么说,您是冒牌货了?”
“我们大多数都是。”
“您在海滩上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是的。”
“我不懂。”
“我认为我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您不相信我的身份?那您的证据呢?”
“证据就在眼前。”
“您对兰珀特的哪个方面感兴趣呢?”
“他在很多方面都让人感兴趣。”
“您让他进入您的身体。”
“你觉得很恶心吗?”
“您不觉得恶心吗?”
“可能吧。”
“那为什么还要屈从呢?”
“生活中充满了交换。”她说。
“您想换什么呢?”
“我想我在海滩上都说明白了。”
“您有什么苦衷呢?”
“你有什么苦衷?”她反问道。
他站直身体,手指在耙子手柄上滑来滑去。
她说:“时机真的非常好,对你我来说。”
“我可没有觉得非常好。”
“你觉得时机不佳?”
“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们中只有一个可以成功。”
“那你承认你的企图了?”
麦仇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真是个傻瓜,她在诱导他,诱导得了无痕迹。
他朝四周看了看,以为兰珀特的保安人员会包抄上来。他又看了看她,想要在她的衬衫或短裤下面分辨出对讲联络设备。
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不,麦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随您怎么说。”他转身离开了。
“你能放手吗?”
他没有说话,待在原地不动。
“你能放手吗?”她又问了一遍。
“您能做到吗?”他问。
“我觉得我主意已定。”
“我猜是这样。”
“麦仇,我们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了,经历了千辛万苦。”
“您觉得只有您才是这样吗?”
“不是。但是我有任务。结果会和你动手是一样的。”
“我也有任务。”他快步离开了她,离开了不再有任何秘密的秘密花园。
现在一切都要抓紧了。那么精心制订的计划可不能付诸东流。
但是还要处理一个麻烦。最后通牒一般都会实现。做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他的计划已经暴露了。他现在是腹背受敌,而其中的一个敌人是他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他回头看她。克丽丝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书,眼睛正盯着他。
他在她的脸上读出了很多内容。
有伤感,有温顺,但是更多的是决心。
他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他没有伤感,没有温顺。但是他确实也有决心。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