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绿宝石海岸最大的豪宅之一,坐拥最佳海岸线,占地六百多平方米,从无限地平线望去,海湾尽收眼底。一千个中产阶级一年的所有收入,也抵不上这座豪宅的价值。
他推着割草机,举起一袋袋的庭院垃圾,装到停在大厦后面服务区的卡车里。园林公司的卡车是不允许从镶着小鹅卵石的前门通过的。他们属于后面的沥青马路。
后院有两个水池。一个是无边际水池,另一个是像奥林匹克赛场那么大的椭圆形水池。能和如此富丽堂皇的院子匹配的,只有三千多平方米的金碧辉煌的大厦,外加两千平方米的泳池间、客房、健身房、剧院和保安室。
他注意到一个室内女仆战战兢兢地走出来,接收联邦快递送来的包裹。当然,快递人员也只能走沥青路。女仆拉丁裔,穿着老套的工作服,戴着白色的围裙和黑色的帽子。她的身材窈窕、丰满,面容姣好,一头华丽的黑色头发。
通向海湾的码头一端,停靠着一艘七十多米长的豪华游艇,游艇后部的停机坪上,停着一架直升机。
他工作很卖力,汗水顺着后背流下来,也流进眼睛里。其他工人停下来喝水或者遮遮阳的时候,他继续干活。但是他做事是有目的的。他们允许他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于是他把所有的建筑都放在一个随着不同场景移动棋子的棋盘上。
他最关注的是保安力量的部署。白天有六个保安值班,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很专业。他们分组活动,全副武装,观察认真,忠于主人。总之,部署基本没有漏洞。
据他估计,晚上至少会另外增加六个人,因为黑夜是发起进攻的更好时候。
他接近主大门,想要弄清楚那里的报警装置和摄像头。结实的大门是锻铁制造的,看起来可以和白宫前面的大门媲美。前面的围墙是粉饰灰泥的,足有两米高。豪宅的主人明显需要保护隐私。
他单膝跪在地上,修剪一丛灌木。这时,他看见一辆敞篷玛莎拉蒂停在门前。里面坐着一对男女,三十出头。他们滋润、幸福,一看就知道他们一生中从未经历过艰辛。
他们输入了密码,大门打开了。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有看他,但是他却认真地观察他们,记住了他们脸上的所有细节。
不仅如此,他现在也有了大门的六位数密码,因为那位男士输入的时候他记下了密码。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摄像头了。
他接近大门,修剪一丛灌木,目光却顺着摄像头杆看上去。电线是包在杆子内部的,这是专业的方法,他清楚得很。但是杆子插进地下的时候,电线一定会有一个走向。
趁着大门还没有关上,他走出大门,开始修剪摄像头杆和篱笆之间的草坪。他手脚着地,拔起杂草,捡起不合时宜掉在郁郁葱葱的草坪上的一片叶子,同时他仔细研究地上一块微微隆起的位置。这就是挖沟埋线的地方,电线由此通到大门、摄像头、对讲机和报警装置。
他定睛寻找篱笆下面那块不平整的草坪的关键点。如果不是有意寻找,很难发现埋线的痕迹。
但是,这些瞒不过他的眼睛。据他估计,电线应该是包在硬管中,但也许没有。
他站起身,绕着围墙走到后面。他不能从大门进来,否则就会泄露他知道密码的秘密了。他在心里盘算着更换密码的频率。现在是一个月的中间,也是一周的中间。他们很有可能在周末或者月末更换密码,如果这样,他还有时间。
他来到后面,广阔的海湾展现在他面前。海鸥俯冲、潜水,船只或者飞速掠过海面,或者在水上肆意徜徉。人们有的在钓鱼,有的乘帆船,有的坐汽船。但是这仅仅是白天的景象。
晚上,他们就会运送另外一种商品,他自己曾经就是这种商品。幸运的是,他逃脱了。但是其他人就没有他这样幸运了。
他把一袋垃圾装到卡车上,然后停下来,从大凉杯中倒了一杯水。他看了一眼正在篱笆里修剪一棵大树的那两个工人,他们都是拉丁裔。工人里有一个白人,两个黑人,再就是他了。他的血统比较模糊,理论上讲,应该是白种人。只是理论上。
他自己从来没有把自己划分到这个范围里面。他属于一个民族,一个强悍的民族,从他身上就可以略见一斑。几乎没有人愿意去他的国家,也没人愿意和他们通婚。那里地处偏远、条件恶劣,外来人不会受到欢迎,迎接他们的只有怀疑的眼神。那里的人们很骄傲,不会容忍羞辱和伤害。而且这样说还算客气,他们不会为敌人送上另一侧的脸颊。
他捏扁纸杯,扔进卡车后车棚的垃圾桶里,然后从后门进了院子,走向无边际水池。
那辆玛莎拉蒂停在水池边。车上的女人懒洋洋地在那里打发时间,只是车上的男人不在。她已经脱下太阳裙,躺在躺椅上,把高跟鞋放在旁边。她的泳衣很暴露,上面窄窄一条,下面是个丁字裤。她翻身向下的时候,他能一览无余地看到她的臀部。她的臀部结实,但柔软性感。她打开肩带,任它们滑落。她的双腿修长健美,曲线流畅。她浅黄色的头发在车里的时候梳成马尾辫,现在散落在长着小雀斑的肩膀上。
她非常漂亮。他能理解玛莎拉蒂上的男人为什么笑得那么得意,仿佛这个女人是他的财产一般。
他停止了思考,因为这时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观察这个女人的时间超出了正常范围。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然后感觉到有人在拽他的胳膊。
一个声音说道:“快滚。马上!”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保安站在身后,耳朵里塞着耳塞,弯弯曲曲的导线连到夹克后面腰带上的机盒上。天气非常炎热,但是他们都穿着夹克,夹克里面是武器。
“马上滚!”那个保安又冲他喊,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不应该在这里欣赏风景,你这个臭工人。”
他马上离开了。只要在这家伙脖子上来一下,他就可以杀了他。但是那样做没有意义,反而会毁了自己的计划。早晚有一天他会收拾他。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已经稍稍侧身,虽然胸脯没有全部露出来,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好像在观察他。但是她戴着太阳镜,他不敢肯定。他不知道像她那样的人有什么原因会关注像他这样的人。
问题的答案也许对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