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勒走进办公室,兰德瑞尾随其后,关上了身后的门。
这是一间长三十五米,宽二十五米的办公室,装饰风格简洁、利落。普勒估计,这里的风格同主人的风格应该完全一致。
布洛克在他的木质桌子后面坐下来,并且示意普勒坐在他对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兰德瑞以接近立正的姿势,站在普勒的左后方。
普勒坐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布洛克。
警察局长摆弄了一会儿右手食指的指甲,然后打破了沉默:“我们正在确认你的身份。”
“确认之后,我可以检查犯罪现场吗?”
布洛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说:“没有什么犯罪现场。”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也许没有涉及犯罪,但是事情会变化。”
“你姑姑多大年纪?”
“八十六岁。”
“而且报告上说,她走路需要助行架。她摔倒了,碰到了头部,然后溺水身亡。非常遗憾发生这样的事。我奶奶也是溺水丧生,她在浴盆中癫痫发作,她的年纪也很大了。总是发生这样的事,谁都没有办法,你姑姑看起来也是这种情况,你别有负罪感。”他补充说。
“已经确认是溺水吗?”普勒问道,没有理会最后一句带刺的话。
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于是他又接着说:“在死亡证明上‘死因’一栏应该填写内容,否则就奇怪了,除非佛罗里达同其他地方不一样。”
“肺部进水,对,她是溺水,”布洛克说,“昨晚法医做了解剖,我记得专业名词叫作——”
普勒替他说:“专业名词是窒息死亡。我能看看报告吗?”
“不行,除了直系亲属和法庭允许的人,其他人无权阅读尸检报告。”
“我是他侄子。”
“你是这么说。即使你是她侄子,我也认为直系亲属的意思是指死者家中的一员。”
“她已经没有这样的直系亲属了。她的丈夫过世了,她唯一的兄弟住在弗吉尼亚的退伍军人事务部医院,没有能力处理这些事。她没有孩子。”
“对不起,对此我无能为力,”布洛克说,“我们可不能拿死者的隐私开玩笑。”
“但是你在拿她被谋杀的事开玩笑。”
布洛克打断他说:“你用什么方法对我都没有用。”
“你们不打算通知她的直系亲属吗?”普勒问。
“我们一直在做这件事。我们初步搜索了一下死者的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你知道,这是佛罗里达,老人特别多,死亡的案子也特别多,我们目前同时还在查询另外四个人的直系亲属。我的人手有限。”
“法医鉴定她死亡的原因是溺水,但是并没有说她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她摔倒了。”
“那只是猜想,不是事实。”
兰德瑞动了一下,似乎有话要说,但是,明显她认为不说为妙,于是保持沉默。
普勒注意到这一点,但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觉得应该在局长不在时单独和她谈谈。
“这个假设有事实基础,是合理、专业的。”
“合理的假设只是包着美丽外衣的猜想。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是姑姑写的这封信。”他从口袋里拿出信,递给布洛克。兰德瑞绕过桌子,站在局长后面读信。
布洛克读过信之后,折好还给他。
“这不能证明任何事情,如果每个老妇人觉得发生了奇怪的事我就得到一美元的话,我退休时就发财了。”
“是吗?那就需要上百万的疯狂老妇人。伊甸园的人口只有一万一千四百五十七,来之前我查过了。如果你想要退休的话,恐怕要招募很多疯狂老妇人。”
还没等布洛克回应,他后面书柜上的传真机响了起来。一页纸从传真机上滑了出来,布洛克拿起那张纸,看看普勒,看看那张纸,对照了起来。
“好的,你的身份证实了。”
“证实了就好。”
“兰德瑞告诉我说你在陆军刑事调查部?”
“没错。在陆军刑事调查部六年,之前是普通士兵。”
“我在这个小镇的警察局当了十五年局长。十五年前,我是名警察,谋杀案和事故见得多了。而这是一起事故,不是谋杀案。”
“是不是我漏掉了什么信息?”普勒问,“你们不愿意彻底调查这件事,是不是另有原因?如果是人手问题,我可以做志愿者。我也处理过很多事故和谋杀案。陆军中这种事多得是,真是不幸。而且我也处理过很多看似事故的谋杀案和看似谋杀案的事故。”
“嗯,也许那是因为你没有我们有经验。”布洛克反驳说。
“也许吧。但是我们何不确认一下?这是一个有关正义的问题。”
布洛克用手蹭着脸,仿佛要揉去脸上的细纹。然后,他摇了摇头。
“好了,我认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如果她是你姑姑,我表示遗憾。但是我不建议你在得到授权之前再次接近她的房子。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要逮捕你了。”
“我怎么样才能得到授权呢?”
“和她的律师谈谈,收你几千美元,也许他能帮你解决问题。”
“我不认识她的律师。也许我可以到姑姑的房子里看看,找找线索。”
“你没有得到授权。”布洛克说。
“那么,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了?”
“唉。你说她是你亲戚?”
普勒拿出照片:“我有照片为证。”
布洛克挥挥手,不理会照片。
“是的,是的,兰德瑞和我说过照片的事了,这不能证明任何事。”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我现在做的事就是我的工作,提供服务和安全保障。”
“如果贝特西·西蒙是被谋杀,那么,你既没有提供服务,也没有提供安全保障,不是吗?”
布洛克站起来,怒视着普勒。普勒一时间觉得这个人马上就会拔出枪来。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说了一句:“普勒先生,祝您愉快。”他向兰德瑞点了点头。兰德瑞说:“普勒调查员,请跟我来。”
身后的门刚刚关上,胡珀马上来到普勒身旁,用手抓住普勒的胳膊肘,就像是一只牧羊犬紧紧看护着它的羊一样。
可是,普勒却不是羊,他坚决地把胡珀的手推开说:“谢谢,我和姑姑不一样,我可以自己走。”
还没等胡珀说话,普勒已经走了,从原路返回。兰德瑞跟在他身后。
“我要拿回我的枪。”普勒说。
“枪在巡逻车里。我们可以把你送到你的车那边。”
“谢谢,我宁愿自己走过去。”普勒说。
“走起来很远。”
普勒转过身看着她说:“我需要思考,我从未到过伊甸园,所以我想彻底了解这里,可能我再没有机会到伊甸园了,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将来会下地狱。”
这句话把兰德瑞逗笑了。
他们来到巡逻车旁,兰德瑞递还了他的M11。胡珀在后面转悠,看起来还是很不安,似乎没有把普勒抓起来,他心有不甘。
兰德瑞递给普勒一张名片说:“万一你需要帮助,可以联系我。”她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然后移开了目光。
“我的私人电话号码在背面。”
普勒把手枪塞进皮带上的枪套里,然后把名片放进衬衫口袋。
“非常感谢,兰德瑞警官,以后可能还会打扰你。”
他转头看了一眼胡珀说:“他总是这么不友好吗?”
“他是名好警察。”她低声答道。
“我没说他不好,但是转告他,让他别总亲密地扶着别人的胳膊肘,会让人衰老。”
她走近一步说:“去贝利殡仪馆试试,就在亚特兰大大街。法医在那里工作,因为伊甸园没有法医室。法医是一位给我们帮忙的医生。”
“多谢。”他转头大踏步走开了。
胡珀在他身后喊:“下一次你就不会这么轻松逃脱了。”
普勒没有理会,径直走开了。